第五十三章

出了門後,敏思追上走在前麵的斯坦。

她沉聲對同伴說道:“我想知道那夥人為什麽要管他叫——老狗的真正原因了。”

“為什麽?”斯坦側身,詫異地看著敏思。

“因為他是個偽善的,滿口謊言的,毫無同情心的老混蛋,你也聽到了,是不是?他居然麵不改色地告訴我,那玩意隻害死了區區十三人!”敏思開始憤憤地指責起零的謊言來。

“噓,噓!敏思,你別這樣咬牙切齒地說別人壞話!”斯坦被對方尖細且高亢的聲調嚇得麵色大變,他加快腳步的同時,不免擔憂地連連回頭,“或許是我記錯了,或許就是十三個,何況,他在二零三五年後才獲準加入組織,我是說——”

“我知道他的底細,無須你多說!你也是個膽小偽善的人,斯坦!”敏思厭惡地說道,頭也不回地大步朝電梯走去。

“等等,你上哪去?”斯坦連忙追了上去,他滿以為對方會和他一道去研發所另尋辦法。

“要你管!”敏思橫眉冷對,她對眼前這個大天才的膽識和卓見可謂信心全失。斯坦今天的表現實在令她失望透頂!

“我,我……對不起,我隻是想提醒你——”斯坦自知理虧,慌張解釋道,“假如零發現我倆不在一起——一起做他所謂的正當兒事,他或許會真的怪罪下來也未可知。”

“啐!我想他既不會為了那片忽然冒出來的神經網絡圖大發脾氣,也不會為了敷衍會議室裏那幫人而將矛頭丟在我倆頭上,無論哪一條我都不信。畢竟這不是他的行事風格,他是個自以為是的,毫無顧慮的老混蛋!所以,我才不管他究竟在想什麽哩!”敏思無所謂地說,按了生命研究所的樓層。

“我以為你會幫我。”斯坦也鑽進電梯,他絕望地繼續勸說,希望對方能回心轉意。一想到不久後他或許將獨自一人麵對零,以及滿會議室的眾高層及各部部長,他就倍感全身發怵。

他自襯沒有零那般遇事鎮定自若的能耐。況且,他比誰都清楚,隻要八人不從地下出來,在聯絡索爾這事上就絕無實現的可能。他不能當著眾人的麵講述事實——那套腦波通訊模塊設計之初,就沒有把地下通訊考慮進去。以及,他嚴重懷疑,除了索爾本人外,還有幾人能從‘死亡漂流’中僥幸存活!眼下他迫切需要敏思的幫助,哪怕她能陪他一道接受組織高層的怒火洗禮。

“幫幫我吧,至少別留下我一個人——”他懇求道,語氣充滿哀怨。

“那好吧!”敏思狠狠瞪著眼前這個被嚇壞了的笨蛋,終於軟下心來。不過,她並不打算陪他一道去‘送死’,她環抱雙臂追問道:“我陪你就是了,但你想到什麽好法子了嗎?”

“還沒有,我實在無計可施了,那套模塊設計之初本就沒考慮會進行地底通訊,我們隻能另想法子。”斯坦坦誠地說。

“既然沒辦法,那何嚐不試試我的法子。”敏思的回答出人意料。

“什麽?你不會真打算前去——”斯坦驚慌道,他驚恐地發現對方在說這話時並無玩笑意味。

“當然不會!以我倆這點細枝末節的能耐,大不必班門弄斧——”敏思此刻看見對方流露出六神無主的表情就氣不打一處冒。她不耐煩地打斷斯坦的妄自揣度,示意對方先聽自己把話說完。

“是那頂舊式神經收發器給了我靈感,假如能人為單方麵擴大你手上這套全息投影的接收範圍,或許就能夠聯絡上他!”

“但可惜的是,我目前辦不到——”斯坦攤手,氣餒地說:“改進接收模塊需要時間,顯然以零交給我倆的這點微薄的時間來看,是根本不夠用的,至少應該再延長十倍!”

“假如讓梅麗來呢?”敏思沒心思理會對方的喪氣話,目光灼灼地駁斥道,“假如你組裝出一部性能穩定的接神經收發器,讓梅麗來戴,再通過互聯的方式與這套全息投影建立連接。或許就能短時解決接收範圍不足的短板。

要知道,梅麗的腦神經異常發達,能釋放較常人高百倍以上的腦波,我記得有一次,她曾用這所謂的神經攻擊成功放翻了實驗室裏一頭突然發瘋的成年象!但自那次後她就很少主動使用她的神奇能力了,因為從那時起,她本人就成了眾人眼裏一個以左右各種高等生物的意識而飽受歧視的怪人!但對幫助索爾,她向來熱忱。我們去找她吧,讓她幫忙會比悶頭苦幹方便且容易得多!”

“要真是這樣,或許能夠一試。”斯坦遲疑地點頭應答。

事與願違,令兩人意料之外的是,梅麗本人並不在生命研究所。早些時候,她同一支兼顧樣本采集和環境監測的戶外科研小組離開了科技會總部。這支科研小隊自上午就隨拓荒隊一道驅車離開,踏上了前往東部遙遠的海濱區的旅程,去執行相應科研任務。

從海濱區往返科技會總部尚需兩周有餘,而戶外科研小組將在海濱區進行長達三周的科研項目。這條噩耗徹底抹消了兩人最後的希望。

斯坦飽含失落地與敏思告別,獨自一人離開了生命研究所,他要盡快回到研發所去,趕在零徹底失去耐心前想出一條萬全之策,或祈禱八人不會在地下避難所流連忘返。

從汙水處理廠逃出生天的八人與幸運之神交上了好運,全都僥幸未死,很快被汙水處理廠的好心工人們用推車運回了職工區。隊伍除幸運兒索爾外,其餘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嚴重傷。火種的傷勢也因這次絕地大逃亡而加劇嚴重。為了保住他的命,臨時請來的萬能醫生隻能選擇鋸掉他的左臂,隊長等人雖極不情願,可現實就是如此,任誰也無法抗拒。

第二天傍晚,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的火種在得知自己痛失左臂後,竟像個小孩子般嚶嚶抽泣不止。他用僅剩的右手撫摸那已嚴絲合縫的左肩胛骨上的皮膚,淚水滾滾而流,失去左臂的他算是廢人一個,縱使能再安全返回總部,他也立刻會在零眼裏失去全部利用價值,淪為受人歧視的可憐殘廢。

火種傷心欲絕的悲戚之情也感染了屋內的所有人,包括索爾在內的其餘七人為此無一不感到義憤填膺但又無能為力。尤其是索爾,他本就不能接受自己的夥伴遭受如此滅頂之災的苦難。每當這時,他就急於接替對方,來分擔這種足以磨滅人性的苦難。但此刻他卻痛苦地發現,自己除了長籲短歎外什麽也做不了。

安慰和鼓勵已不能喚醒火種決意死去的靈魂,除非奇跡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