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蜚蠊小隊的主要任務是潛入和偵查，這倒與索爾預測的一樣。隊如其名，缺乏威力強大的武器裝備，卻在偽裝，破解，加密訊息傳遞等相關裝備倒是層數不窮。

越野車在第二次停車休息時，索爾就被要求脫掉身上全部衣物，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穿上隊長遞給他的一套散發著濃鬱汗臭和機油味的便裝。

“小子！從現在起，你就是一名汽車修理工學徒。是一名來自南區卡車鎮的自由民，你之所以搭我們的便車，是因為——你要去北部集市鎮找你的姐姐，記住了？”隊長一再叮囑。

索爾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

“沒錯，小子，你的記性不錯！記性不錯就是幹這行的料！但我還是要告誡你——別把心思用在別處，牢牢記住我告訴你的話就算是萬事大吉！曾經有個笨蛋，他在過軍方邊防檢查站的時候忽然決定自我發揮一番，因此惹出了不小的麻煩。”

“什麽麻煩？”索爾忍不住問。

“他不僅害死了自己，還導致那次行動計劃破產。這就是麻煩！小子。別以為軍方檢查站離我們還很遙遠，最遲明早我們就會抵達！”隊長語氣生硬地說。

第三次停車，隊長給眾人講了這次行動第一階段的全計劃。

首先，他們要驅車一千五百公裏，保證在第四次停車前，抵達軍方在通向北部避難所及其管轄區域的第一座前沿哨所。當天他們就要過境，進入附近一座軍統的自由民小城。在那裏，他們將會與第一接頭人完成交接工作。

據悉，第一接頭人將下達計劃的第二步。具體內容尚不知曉，不過隊長從零那裏獲悉，交通工具將在集市鎮越野車換成運輸商貨的卡車，八人將與另外十六名自由民身份的情報員組成一支商隊。這支商隊共計十二輛滿載商貨卡車，目的地是軍方北部避難所區的一座龐大的自由民貿易集市區。

這些年來，經過科技會與軍方的不懈努力，地表愈發恢複生機，炙熱幹燥的地表逐漸在近些年每月一次的人工強降雨的作用下逐漸生長出植被；這些植被有的是經科技會生命研究所或軍方研究所改良過的轉基因植物，有的則是僥幸在大戰與災變後頑強生存下來的。

自地表環境日趨好轉後，依附於軍方五大軍政管轄區域的自由民們開始自發組成商隊，常年奔波於軍方管轄的廣袤大地上的同時，也來往於各個大型自由民聚集地。商隊的目的簡明扼要，向自由民和軍統階級提供各類千奇百怪的物資來賺取軍方通用幣。商隊行於黑白之間，既倒賣物資，也販賣軍火等違禁品，助各軍統階級大創營收的同時，也大幅改善了各自由民聚集地的艱難現狀。

“路要一步一步走，計劃要一項一項來。雖然零那個老家夥一如既往地混蛋——在傳遞每句訊息內容時有意模棱兩可，但我還是堅信——軍方這次必定要倒大黴了！我們定會讓他們知道犯我邊境者，定會承受應有的代價！”隊長一番自圓其說後，末了還不忘在最後補充一句篤定的妄語。

同樣對整個行動計劃一頭霧水的索爾同其餘人一樣，被隊長最後一句鬥誌昂揚的動員演說所感染。尤其是索爾，作為一名從未執行過危險諜報工作的他，愈發對這次行動的神秘感報以澎湃的希冀。他不禁在腦海中無數次幻想，自己能在這次行動中扮演重要角色。這樣的妄念愈發使得他興奮莫名。在其他人疲於欣賞窗外風光，閉上眼睛陷入假寐的時候，他依然情緒激動地凝視著窗外不斷變換的荒漠風光。

天色近晚，越野車呼嘯著全速向前，沿戰後保留下來的破損嚴重的公路朝目的地奔去。沿途能隱約看見公路兩側偶有保留完好的建築廢墟，和內部亮起的一抹或明或暗的光。那是流浪自由民的臨時住所。

索爾聽說過關於流浪自由民的一些傳聞。過去，流浪自由民大多是指那些受到驅趕，放逐，背井離鄉的有罪之人。他們居無定所，以拾荒和搶劫為生，於是被冠以拾荒人的稱謂。拾荒人大多自成一夥，偶爾埋伏在公路的兩側，搶劫過路的車隊或旅者。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這條兩側被黃沙和戈壁覆蓋的公路上人跡罕至。被遺棄的建築內更是常年空無一人。

但如今，愈來愈多從軍統區域和非軍統區域逃離的自由民們如遷徙的候鳥，陸續向東南部靠近科技會管轄區域的地區移動。他們不惜穿越數千公裏的荒漠，沿著公路慢慢向前挪，隻為了方便外出執勤的拓荒隊能找尋到他們並予以援助。多年來，一批又一批自由民就沿著這條漫長的公路緩緩遷徙，有時一棟相對完好的建築內能住上好幾十戶人家。

路途遙遠，艱險異常，但這並不妨礙他們邁步向前的決心。

索爾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不幸在遷徙的路上死去，但他心知，此刻自己不也正同這些遷徙的自由民一樣，為了抵達前方那座藏匿在晨霧中的燈塔，摸索著向前緩緩地爬嗎？前路艱險異常，或許自己會在不經意間死去，但那股支撐他繼續走下去的勇氣，卻一直從未離他而去。

希望之火，多麽虛幻但美好，他閉上眼，逐漸睡著了。

在夢裏，他久違的夢見，自己因在這次秘密行動中表現優異，受到了組織上下的一致好評。組織高層在表彰大會上親自接見他。情報部部長零冠以溢美之詞的同時，給他頒發了一枚做工精致的榮譽勳章；而他本人則站在演講台上，發表了一篇激奮人心的演講。台下座無虛席，掌聲雷動，待他講演完畢，台下人都在替他歡呼——英雄！英雄！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大英雄……

車猛地顛簸了一下，晃醒了他，陽光不知何時照在臉頰上，滾燙且刺眼，他不禁閉上眼睛，想讓自己再睡一會兒。那惱人光好像故意為之，愈發強烈地刺激著他緊閉的眼瞼。在他身旁有人動彈了一下，嘟囔著罵了一句。

索爾徹底醒了。他用力揉著眼睛，想弄清自己身在何處。

他還在車上，火種將一條腿搭在他的腿上，睡得正香。本來他的位置不在自己身邊，但他非要挪開那些本疊放在索爾身邊座位上的裝備箱，好坐到他身邊來，和這個新來的小家夥套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