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鎮妖司
夕陽落山，薄暮降臨。
中州，靈獸山脈之外，一座與鎮子格格不入的院子坐落在南鎮北部。
兩名鎮妖司的護衛守在院門外。
少女腳步匆忙而至，兩名護衛見來者麵孔熟悉，應了聲“少鎮使”，沒有多餘的動作，迅速打開院門。
葉冰進入院子，身後的門隨之關閉。
“那位叫黃宣的斬妖人怎麽樣了？”她沒有遲疑，看到穿著煉藥師衣袍的鎮妖衛，開口便問。
“他死了。”
那名鎮妖衛的身後，一張白布蓋住少年的遺體。
少女皺了皺眉。
那穿著煉藥師衣袍的鎮妖衛低聲道：“死於狼王的突襲，重傷，失血過多。”
“失血過多？”葉冰的眼神困惑，先是瞥了眼勘驗的鎮妖衛，隨後走到遺體旁，掀開白布。
在確認少年生機確實完全斷絕之後，她蓋好白布，眼神霎時變得無比淩厲。
少女轉過身，質問道：“山脈之中明明有符文陣，為什麽第一時間你們沒有派人救他？”
“時間不夠……”
“時間不夠？”葉冰眼神一變，指向趴在少年遺體旁的少女，“那她為什麽沒事？”
“是那個引氣境的少年救了她。”
負責勘驗的鎮妖衛還沒開口回答，寧正山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院子裏的閣樓上。
他扶著樓梯緩緩走下來，神情凝重，邊走邊說道：“這次的懸賞本就危機四伏，難免會有斬妖人殞命，冰兒，你怪他們也沒有用……”
“那頭二階狼妖首領行蹤向來詭異，鎮妖司在接到它出現信號的第一時間就趕了過去，能救下瑤蘭姑娘已經屬於不易。”寧正山走到白布蓋著的遺體旁，隻是看了一眼。
“對於斬妖人來說，他們終究會死在靈獸山脈裏，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冰兒，你要明白這一點。”
“冰兒，不明白。”
少女將腰間的佩刀取下，提在手中。
“冰兒從進入鎮妖司以來，從未和那些變異的妖獸正麵遇到過，我不知道鎮妖司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麽！”
“鎮疆司戍邊、羽林司守護皇族，而我們鎮妖司，似乎從未真正出麵鎮過妖獸！”少女聲音清脆，“難不成，我們拿著帝國的資源，就是為了在這個院子裏看別人以命為帝國出力……”
“冰兒！”
少女正說著，寧正山忽然的一聲輕喝，喊停了越說越激動的葉冰，低沉道：“他們可不是單方麵的為帝國出力。”
“帝國給了他們生存下去的資源，是他們主動來到斬妖鎮，自願進入靈獸山脈的。”
寧正山的眼神開始變得怪異，他看著一旁因為過度傷心和體力耗盡而昏過去的瑤蘭，臉色逐漸凝重起來，“帝國和鎮妖司也從來沒有輕看過這些斬妖人的命，隻是盡力而已。”
“冰兒，你看到閣樓牆上掛著的那幅畫沒有。”寧正山正說著，突然話鋒一轉。
少女抬了抬眉，循著他所說的位置看去。
閣樓牆上，確實懸有東西，
但並不是一幅畫，而是一張雪白的布。
在這張布帛的正中，繡著一顆類似夜空璀璨明星的圖案。
雖然隻是線條勾勒而成，但少女目光落在其上的那一瞬，總覺得被某種外力深深吸引，眼中所見的圖案好像在跳舞，如同火焰在攢動。
“這就是天峰令中提到的本源星火嗎？”少女皺了皺秀眉，喃喃道：“可它明明隻是個傳說。”
“傳說？從來沒有人說過它是傳說。”寧正山指著那幅“畫”。
院子裏，所有的鎮妖衛目光也跟著落在布帛上。
老者的精神飽滿，神采奕奕道：“它是真實存在的！本源星火，來自聖地星域，一百年前降臨神滄大陸，就在這片靈獸山脈之中，有人看到了它！”
“也是因為這株本源星火的存在，百年間，無數靈獸受到它的影響，變異成妖，帝國因此設立鎮妖司，其根本目的就是尋找這株有自我意識的本源星火。”
“可這和鎮妖司招募斬妖人有什麽關係？”少女聽完這一番話，頓了頓問道。
寧正山目光深邃，思緒恍然飄遠。
片刻，他回道：“見到本源星火，靈獸會變異成妖，人也一樣。”
“人也一樣？！”少女眉頭一皺，“所以，鎮妖司還不是把這些斬妖人的命不當命？利用他們來探實本源星火，滿足……”
“難道要你們這些天峰大家族的後輩去犧牲？你們是看得上二品高階丹藥，還是看得上玄階凡品的兵器？”寧正山再次打斷少女，眼中短暫的憤怒很快消失，無奈地搖搖頭。
“冰兒，你是葉家年輕後輩中最優秀的人，沒有之一，他們也一樣，都是家族中最優秀的一批人，帝國以及家族用盡資源來培育你們，為的是在找到本源星火之後……”
“到那時，你們也一樣會麵臨死亡的深淵！”寧正山走到葉冰麵前，一隻手輕輕搭在少女的肩上，笑道：“你這麽聰慧，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葉冰頷首，沒有多言。
寧正山說了這麽多，少女如果這樣都還不明白的話，又如何能在十七歲的年紀就成為鎮妖司的少鎮使。
天峰帝國尋找本源星火，無非是因為傳說中，本源星火蘊含濃厚的天地靈氣。
一旦真的得到本源星火，就能在短時間內培養出無數的少年天驕。
到那時，天峰帝國便可以與北州之上的盤龍帝國平起平坐，不再受其牽製，每年在耗費巨大資源培養鎮疆司戍邊衛的同時，還要花費百萬金來供奉盤龍皇室。
犧牲那些生活在底層的斬妖人，找到本源星火之後，再出動帝國的精銳截獲，是以最小的本錢，來博弈最大的盈利。
不得不說，天峰皇室真像是個心思縝密，步步為營的商人。
這讓少女一下子想起了，自己那位高居帝都葉族族長之位的父親。
他曾說過，皇族蕭氏一直以來都任由葉族發展壯大，本質上並不是懼怕葉族，而是另有謀算。
至於是什麽謀算，葉族也猜不到。
“好了，冰兒，每一位斬妖人的命老夫都很重視，他們之中也有老夫所在意的人。”寧正山看著沉思的少女，收斂起凝重的神色，輕輕一笑，招手道：“將這位叫黃宣的少年好生安葬，從老夫的俸祿中撥一千金給瑤蘭姑娘作為撫恤金，醒了之後由鎮妖司親自護送回家。”
“現在……啟動符文陣。”
“夜深了，讓老夫看看沒有首領的狼妖，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是！”
話音落下，院子裏的鎮妖司護衛應了一聲，轉身走到庭院正西處的一座石柱前。
隻見護衛從懷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石塊，那石塊上刻著怪異的符號。
將符石放進石柱的凹槽裏。
很快，石柱頂端迸發出一道衝天的光柱。
遠處的森林也在這時，衝出一道微光。
兩道光在高空相聚，緊接著光柱上顯露出西南山脈裏的場景畫麵。
看著光柱投影出的畫麵，寧正山緩緩走近。
可隨著畫麵的轉動，寧正山的臉色也越發的沉重。
在距離石柱還有一段路時，老者的腳步倏然停住，他的眼裏倒映出一條血河。
在那條血河的兩側，躺著無數頭死相慘烈的狼妖。
這些狼妖有的缺頭，有的少腿，還有的甚至被切成了兩半，死去的狼妖個個眼神驚恐，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怪物！
“這些狼妖……”寧正山皺著眉，說不出話。
一階狼妖雖然隻有凡人的鍛體境修為，但狼的本性是抱團，三隻以上的一階狼妖，至少能達到普通修行者的鍛體境後期圓滿，更多的可能都可以和引氣境相提並論。
怎麽也不可能會被進入山脈的斬妖人隊伍斬盡殺絕到這般地步！
哪怕是這些斬妖人全部聯手，也絕不可能！
“調動符文陣，這條血河的上遊一定是有什麽髒東西，可能是那株有意識的本源星火！”寧正山喝道。
“收到！”護衛上前，念起口訣，催動符石的文字力量，石柱上的畫麵開始沿著血河往前變動。
突然，一道耀眼的刀光在石柱上閃過。
寧正山整個人愣住原地，眼神空洞。
他的身後，葉冰走近，也在那一刻完全呆住。
少女清澈的雙眸倒映出一位穿著鎮妖司錦袍的少年身影。
一隻狼妖的頭顱滾落在地上。
一柄斷刀懸在那道身影的右側，握著刀柄的手指間，戴著一枚刻著鎮妖司官印的空間戒指。
“是他……葉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