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想要一個家人
“輕輕,”看到穿過水晶牆的人影,鬱然連忙站起來打招呼,有些局促地指著桌上一杯落雪櫻桃,“他們說這就是櫻桃汁,你還喜歡喝這個嗎?”
錢輕輕站在入口處,打扮的像個漂亮的洋娃娃,一下子吸引了餐廳內所有的目光,“謝謝你還像從前那麽了解我,你跟她談妥了?”
錢輕輕的語氣和姿態發生了轉變,慕時隻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人都到了那就坐下好好談談,對了,錢輕輕上次叫你林未知,你不是叫鬱然嗎?”
沒有得到本身所設想的回答,錢輕輕臉上掠過一絲尷尬,她揚起下巴,拎著藍白漸變的小皮包走到椅子旁坐下。
鬱然摸了一下鼻子,“我從前是叫林未知,後來我父母離婚,我跟我媽姓,改名叫鬱然。”
“林叔叔和鬱阿姨離婚了?”錢輕輕看起來很驚訝,她身體向後靠,自言自語了一句,“我怎麽沒聽說,他們怎麽能離婚……”
“都過去很長時間了,就在你離開以後沒多久,”鬱然擺弄著桌布垂下來的穗子,她有些不安,“我父親又遇到了他的初戀,年過三十他又想回溯那段美好的戀情,我母親知道留不住他,帶著我頭也不回地離開,我們現在很好,她已經再婚了。”
慕時看到錢輕輕的手在抓緊身上的裙子,“還是來說說更重要的事情吧。”
錢輕輕深吸一口氣,抓住裙子的手有些顫抖的鬆開,“鬱然,其實我更喜歡叫你未知,我從小就很羨慕你,林叔叔和鬱阿姨那麽相愛,你們一家在一起總是歡聲笑語不斷。
你們會定期郊遊,會隆重地慶祝家裏每一個人的生日,還會給你養的寵物過生日,去海邊寫生,去爬山做公益,我總是會幻想我是林未知,你是錢輕輕,隻有林叔叔和鬱阿姨那麽完美的人才能擁有我這樣的女兒。”
鬱然瞠目結舌地看著錢輕輕,她想說話,但不知道為什麽嘴唇沉重的根本張不開。
錢輕輕皮冷笑著走到鬱然身邊,她歪頭看慕時,“騙子,你們都是騙子,慕時姐姐,我的故事難道不夠完美嗎?你看看她,是不是長著一雙嫵媚多情的眼睛,說她是勾引別人的小三怎會沒有人相信呢?”
“很完美,是我聽過的最假的故事,”慕時和藹可親地望著錢輕輕,“可惜,我看了你的檔案,那張全家福是你考上初中那一年拍的吧,你父母看起來都很和善,圓圓胖胖的身材,圓圓胖胖的臉,你夾在中間像是一顆豆苗,很瘦弱,一點兒也不像是他們的孩子。”
錢輕輕挑選了一柄邊緣鋒利的餐刀塞進鬱然手中,“那個時候林未知長得很不漂亮,一臉青春痘,頭發又粗又黃,睫毛短的幾乎看不到,還胖,和我爸媽站在一起,他們三個才像是一——家——人——”
鬱然被錢輕輕推著站起來,刀尖在手中瞄準了慕時的方向。
“當——”
慕時用指甲彈響玻璃杯,清脆的聲音讓鬱然一愣,看了看抓在手裏的餐刀,驚恐地把餐刀丟出去躲開錢輕輕。
“不管用了,”慕時一臉無辜地坐在原地,“鬱然怎麽會醒過來呢?是因為你不夠厲害嗎?”
錢輕輕笑嘻嘻地在鬱然的座位上坐下來,“慕時姐姐比我更厲害嘛,可你們不還是沒有找到蔡明科的弟弟,我們來比一比好不好,我已經讓牛西西去解決掉他,慕時姐姐你來不來得及去救人呀?你贏了,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你輸了,就要做我的家人。”
“你想要家人嗎?”慕時抬起手示意,埋伏在餐廳內的便衣圍上來抓捕錢輕輕,“不可能哦,你永遠也不可能有家人,想知道為什麽嗎?”
錢輕輕的笑容凝結在臉上,掙脫給她戴手銬的便衣,衝到慕時跟前大喊,“騙子,大騙子,我會有家人的,我們會組成最完美的家,你騙不到我,騙子!”
慕時看著錢輕輕癲狂的模樣隻是搖了搖頭,問一旁嚇傻的鬱然,“需要送你回去嗎?”
鬱然沒說話,慕時拿起外套往外走,鬱然下意識跟上去,慕時回頭看她,“不是說好請你吃飯,打個電話叫你的朋友們來陪你吧,賬已經結了,還有啊,這裏不許打包,多叫幾個人來吃。”
慕時出門坐上聞莽的車,錢輕輕還在前麵的警車裏叫嚷著慕時是騙子,聲嘶力竭地哀嚎嚇到了不少路人,要不是看到成排的警車,路人都要報警了。
錢輕輕被拉下車,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尖叫的錢輕輕忽然安靜下來,伸出手握住雨珠,臉上的神色有那麽一刻美好起來。
慕時跟常明低聲說了幾句,控製著錢輕輕的兩位便衣鬆開了手,她自己倒也不傻,站在屋簷下,隻把胳膊伸在雨中。
“喜歡下雨?”慕時也把手從屋簷下伸出去,雨滴很大很急,砸在手上很疼。
錢輕輕專注地看著落在掌心的雨,“我9歲時第一次遇見林未知和她爸爸媽媽,那天和現在一樣,天色昏沉下著大雨,小區裏的路燈那天格外的亮,好像太陽。
我因為逃學正在陽台罰站,他們一家三口從出租車上下來,我記得,她爸爸穿著一件墨綠色燕尾服,手裏抓著一頂有蝴蝶結的禮帽。
她媽媽穿著一身紫羅蘭色的旗袍,披著一塊粉色紗巾,兩個人像是從舊電影裏意外穿過了時空,我那時就在想,他們要是我的家人就好了。”
“一對完美的父母,”慕時把手收回來,甩去手掌上的水珠,“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完美的人,你怎麽確定自己當時看到的不是一廂情願的假象?”
錢輕輕垂下眼眸,端詳著雨水落在地上又跳到她的鞋上,“他們像是雨中兩株盛開的紅花,鮮豔、奪目,手牽著手在雨中奔跑,大笑著喊著對方的名字,展現著熱戀中少男少女的浪漫。”
“你父母很恩愛,至少有一段時間是的。”
“嗬,”錢輕輕冷笑,“恩愛嗎?我隻看到一對肥胖如豬整日爭吵謾罵的男女,他們並不喜歡對方,從來沒有好好坐下來吃一頓飯,從來沒有給對方送過一份禮物。
我小時候聽到的最多的兩句話,一句是我媽罵我爸的——撒泡尿都比你好看,一句是我爸罵我媽的——狗屎堆裏爬出來的爛貨,他們有時候罵急眼了,比這還難聽,連帶著我一起罵,好像做錯事的是我。
慕時姐姐,你不懂我的感受是嗎?慕時姐姐,成為我的家人吧,我們會是完美的一家人,和齊……”
錢輕輕猛然閉嘴,那個名字她沒有完全說出來,隻是極其誠懇地望著慕時,等待著慕時的回答。
慕時終於笑了,瞥了一眼身後的聞莽,“我說的沒錯吧,她很會操縱人心,趙應鋼和牛西西都是最容易被操縱的類型,但蔡明科不同,雖然他是瘋子但相對來說是四人組裏最睿智的,不排除蔡明科是主動和錢輕輕合作。
蔡明科確實身邊有一個‘弟弟’存在,沒有血緣關係,但和蔡明科一樣是性格極端或人格分裂,很有可能在蔡明科離開家不久和他相遇。
處於青春期的孩子很容易對同類生成後期依賴心理,所以這個‘弟弟’的年齡和蔡明科相差不超過三歲,自理能力很差,和蔡明科在一起後他的生活得到了巨大改變。
沒有社交能力,但會吸引人主動去照顧他,所以親和力很強,雖然這麽說有些矛盾,但也成立,錢輕輕不就是他的‘小保姆’。”
“姐姐你說的沒錯,”錢輕輕在衣服上擦著手上的水珠,“可是姐姐你忘了,我在餐廳的時候說過,我已經讓牛西西去解決他,牛西西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畢竟她都能親手打死她母親。”
慕時拿出手機,給錢輕輕看她收到的一條短信,“說得很對,一個與眾不同的孩子。”
那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了消息:暢和街誌洋路怡麗花苑9棟907,落款牛西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