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怎麽去恨一個人
“媽？”蔡明科十六歲，身高181，他輕而易舉地看到了趙大荷想藏在身後的一個小男孩，“他是誰呀？”
趙大荷有些慌亂地四處張望，這麽多年他們一家三口頭一次回來，偏巧就遇見了她丟棄多年的另外一個兒子。
“啊，他……”趙大荷到處找著蔡二勝的身影，手裏還提著給小兒子新買的衣服，“是……”
“我弟弟是嗎？”蔡明科衝趙大荷身後的小男孩招手，“你好，我是你哥哥哦。”
“對……友寶，叫大哥哥，這是媽媽認識的一個人。”趙大荷拉著友寶的手給他介紹蔡明科。
友寶今年五歲，和蔡明科離開家的時候一樣大，他比蔡明科長得更像趙大荷一些，扭捏著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喊了一聲，“大哥哥好。”
“我給拿個玩具吧！”不等趙大荷推辭，蔡明科快步跑去自己打工的禮品店，給友寶拿了一盒動漫手辦小人。
友寶抬起頭等著媽媽同意他要別人的玩具，趙大荷躊躇地攥著友寶的手，“你還是拿回去吧，別把他慣壞了。”
蔡明科把禮物塞進友寶懷裏，“就一個玩具而已，不會慣壞的，友寶拿著吧，這是哥哥給的。”
“今天商場的人真多，好不容易才交上錢，”蔡二勝把付款成功的紅色小票拿給售貨員，大步流星地往家人身邊走，“乖兒子，還要買什麽，今天你生日，爸爸……”
蔡明科扯出一個沒有絲毫不滿的笑容，“爸。”
蔡二勝有些慌亂，把手裏的小票胡亂塞進口袋裏，“你……你怎麽在這兒？！”
“我在那邊打工，”蔡明科指指身後的店鋪，“好多年沒看到你們了。”
趙大荷拽了一下身上新買的衣服，笑得很是尷尬，“是，是呀，好多年了。”
“等我一下，我去跟店長請一會兒假，反正要中午了，我請你們吃個飯。”
“不用了，”蔡二勝叫住蔡明科，“友寶要去遊樂園，找個工作不容易，你別請假了，我們這就走。”
趙大荷和蔡二勝頭也不回地朝扶梯走去，倒是抱著玩具的友寶轉過身衝蔡明科揮了揮手。
“哎，剛才那是誰呀？”一起在店裏打工的小女生問蔡明科，“那個手辦可要三百多，你眼睛都不眨就送出去了，平時讓你請吃一碗豆腐腦你都不舍得。”
蔡明科打開收銀台把手辦的錢放進去，“嗯，認識的親戚，好些年沒見了。”
“哦，叫外賣了，你要吃什麽？”
“我中午有事出去一下，你自己吃吧，下午可能會晚點兒過來，店長要是來查店，幫我打個掩護。”
“沒問題啦，下午見。”
家裏買了轎車，是一輛看起來半新的銀灰色現代，這附近有一個探險主題樂園，蔡明科騎電瓶車走小道，和友寶三人同時到了遊樂園。
友寶活潑好動，和以前的蔡明科完全不一樣，他們坐海盜船，坐旋轉木馬，看電影，吃火鍋，還一起拍照。
蔡明科也買了一根棉花糖，跟在他們後麵慢慢吃著，穿著玩偶服的工作人員從蔡明科身前走過，蔡明科舉著棉花糖停下來，“爸。”
“你跟著我們幹什麽？”蔡二勝又氣又惱，他低聲吼蔡明科，“在商場裏你是不是也是故意的，你根本沒在那兒上班。”
“我請了假，”蔡明科平靜地望著蔡二勝，“我隻是想看看你和媽，今天是友寶生日……”
“那都跟你沒關係，”蔡二勝一把推開蔡明科，“我們家的事和你沒關係你知不知道，我們早就不要你了，你別再來找我們，我不想讓我兒子知道有你這哥哥。”
蔡明科把棉花糖團成一團都塞進嘴裏，“今天也是我生日，我不是要纏著你們，十幾年沒見，隻是想和你們坐下來一起吃頓飯。”
蔡二勝愕然，摸了摸褲子口袋，數出五百塊錢，聲音有氣無力地說道，“別跟著我們了，你想吃什麽就自己去吧。”
蔡明科沒有接過錢，他現在自己能掙錢了，不需要施舍，“你們這是搬回來了嗎？”
蔡二勝把錢對折塞進蔡明科的上衣口袋裏，“你別打聽了，自個兒好好兒的，有機會……有機會下輩子再當一家人，別再跟著我們，我會報警的。”
“怎麽樣？”趙大荷帶小兒子友寶在開碰碰車的地方等著蔡二勝。
蔡二勝衝她點點頭，笑著抱起友寶，“咱們開碰碰車好不好？來，選一個漂亮的，把其他人都撞飛。”
“我要那個黃色的。”
趙大荷四處找了找，確認那個孩子沒有跟過來。
遊樂園的餐廳爆滿，友寶想吃這裏的烤魚，一家三口頂著大太陽在門外排隊。
“媽媽，我要去廁所。”友寶一進遊樂園小嘴就沒停下來過，烤腸、棉花糖、肉丸子、可樂、雪碧、刨冰。
“爸爸帶你去，”蔡二勝拉著友寶，“都讓你剛才少吃一些了，小肚子裝不下了吧。”
友寶拍拍肚皮，“這裏是無底洞，我還能吃下好大一條魚。”
“哈哈哈，友寶的無底洞也要去卸一下貨，快跑快跑，可別尿褲子了。”
“爸爸等我。”
蔡二勝假裝和友寶比賽跑步，兩人一前一後跑進廁所裏。
“爸爸，這裏太臭了，我去門口等你。”
“那你別走遠了，爸爸這就出來。”吃友寶剩下的亂七八糟的食物，蔡二勝有點兒鬧肚子。
“知道了。”
友寶飛奔出廁所，跑到一個賣小金魚的攤位旁邊，一個熊貓玩偶一直在盯著友寶。
攤位上圍了一堆人，賣小金魚的人有些忙不過來，一隻小手伸進放小魚的塑料大盆裏，快速抓起一條小魚藏進手裏。
小魚的尾巴被人掐斷丟在地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很快把它踩成一片泥，友寶從人群裏擠出來，撞進一個熊貓玩偶懷裏，熊貓玩偶扶著他沒說話。
“友寶？友寶？”蔡二勝從廁所出來了。
“爸爸，這裏。”友寶在熊貓身上擦手，衝熊貓做了個鬼臉跑回廁所門口。
“你這孩子，”蔡二勝趕緊抱起友寶，“不是說讓你在廁所門口等爸爸，怎麽不聽話呢。”
“那邊有小金魚，可漂亮了，”友寶拍著手，“咱們買一條吧。”
“嗯，你可是和爸爸媽媽說好了，再說家裏有小貓咪，它會把小魚吃掉的。”
“那可太糟糕了，那就不買小魚了，咱們去吃飯吧。”
還沒輪到蔡二勝他們進店吃飯，服務員正在給門外的小朋友們發小禮物，友寶從蔡二勝懷裏躥下去，乖巧地喊服務員姐姐要來了兩隻氣球。
那身熊貓玩偶服被人脫下來放到公園的長椅上，白色的肚皮絨毛上沾上了粉紅色的汙漬。
“這麽快就回來了？”玩偶店的小女生正在吃飯，“幸好我多要了一份，給，吃吧。”
蔡明科戴上玩偶店的帽子，“今天這麽大方，吃雞腿飯，你不怕店長說你呀？”
小女生遞給蔡明科筷子，“哎，這還不是看在你今天生日的份兒上店長給的加餐，喏，還帶一份小蛋糕。”
小女生把藏在抽屜裏的三角蛋糕拿出來，“咱們店長也就是嘴硬心軟，生日快樂哈。”
蔡明科抬眼看了一下蛋糕，上麵還點綴著一顆鮮紅的櫻桃，“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