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021.

閣樓上的窗戶被打開了,暖濕的風輕輕吹拂著。

祁韶看著背對她認真鋪床的木折,眼裏閃動著連她自己沒有察覺的依賴。

“一會出去幫你買點生活品?”

發散的思維被拉回,祁韶愣了一下,“不用啊,我一會去外區把東西打包帶過來就好了。”

“要我陪你麽?”

“不用啦。”祁韶努嘴,“我又不是小孩子。”

木折送她出門前幫她攏了攏頭發,“記得收拾好東西把房子退了。路上小心。”

祁韶猶豫了一下,“房子我暫時不想退,反正房租也不是很貴。”

木折隻是笑著擰了擰她的鼻子沒有再說什麽。然後與她作別。

祁韶走出一段路後心血**地回頭,那個人依舊在二樓的窗口處保持著道別的樣子。見她轉頭,他衝她揮手接著展顏一笑。

這麽溫暖的一個人,每每靠近他所有的少女心都會被重新喚醒。

這樣一個在她一無所有的時候出現的人。

差一點點就讓她……

她慢慢踱步在內城的街道上。

偏近傍晚,街道上也可以依稀看到宛如不夜城那般奢靡的景象。

但因了人類等級劃分製度,即使是貴族也不敢在明麵上太過放肆,畢竟在如今等級分明的觀念裏,太過招搖的舉動不僅會引來彈劾更會導致其他種群的非議。畢竟其餘五等對於貴族淩駕於血統之上這點已經不滿許久。

她的腳步稍微頓了頓。

也不知道何樓他們怎麽樣了……

她打開感應器,沒有任何新訊息。

——祁韶你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嗎?

她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加快腳步。

在過內城到外城的關卡時,祁韶無意間看見一個行動遲緩的年輕人朝這裏前進。那張臉似乎……

她對守衛抱歉地笑了笑,快步朝他靠近。

他的臉色非常差,慘白中透出點點青色,整個人都有呈現出一種屍體特有的腐朽氣味。

祁韶在離他三米左右的距離靜靜地打量他。

她總覺得這個人似乎她在哪裏見過……

忽然,那人朝她伸出手。這是祁韶才注意到不僅是他的臉色不好,他伸出的手臂上的皮膚幾乎全是青色的,並且還有黑色的斑點。

這種感覺就像是……

越來越近了。

那人張大嘴,腥臭的味道讓祁韶捂住鼻子。她皺眉,卻在看到那人露出的獠牙後急速後退。

這種感覺簡直就是——

喪屍!

祁韶大駭!

這怎麽可能?!喪屍不是已經被全部清除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而且看他的樣子……這是還沒有完全進化?走路搖搖晃晃,麵部還保留著人類的五官,最重要的是,他的眼裏滿滿的都是痛苦與掙紮!

“你……”祁韶看了眼周圍,“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他嘶啞地吼了一聲。

祁韶大喜,“你是怎麽——”

忽而一陣風卷起塵沙,祁韶用手背擋了一下,再睜眼,眼前的男子已經不見了。

大腦在一瞬間感應到什麽,她迅速地轉身。

一個男子站在內外城的分隔網上。而在他身邊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卷起的、不斷掙紮的一團,赫然就是方才還在她眼前的那個類似喪屍的那個人。

分隔網是全部通過雷係異能者的電流的,他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祁韶瞪大了雙眼,忽然發現他的雙腳並沒有直接落在分隔網上,而是隔著一層什麽——風!是剛才忽至的風,那股困住人的無形力量,不是其他,而是風!他是風係異能者,並且等級應該在二階高層以上!

見她一臉探究戒備地盯著他,男子客氣地笑道,“又見麵了。”

迅速冷場。

“那天出現食能蟲運氣也著實差了一點,不過衛尤那場比賽也棄權了。你沒有贏,但也沒有輸。”他是何等的通透,見祁韶一臉迷茫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忘了,“雖然冒昧,但請容我介紹一下,我是林毅。”

對方這麽有禮貌反倒讓祁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而隨著他說的話,祁韶似乎想起來了什麽:比賽時何樓的反應,那個站在場地上豐神俊秀的男人——原來他叫林毅。

“我叫祁韶。”她稍微停頓了一下,卻終究忍不住好奇地問,“請問你知道這個人到底怎麽了嗎?他這樣是不是喪——”

“噓。”林毅豎起食指,溫潤的外貌讓他看起來毫無攻擊性,但祁韶知道,空氣中的風開始隱隱噪亂了。

“有些事情就不適合可愛的小姐了。”林毅輕巧地落地,周圍的風變得綿長,“代問何樓好。”

說罷,他直接閑庭信步般地走上空中,優雅穩重。

祁韶仰頭看著他走了很久,然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很蠢。但她又不無羨慕想如果空間異能升級了以後,她是不是也能通過構築空間做到在空中自由行走?

——這麽一想升級路真是好漫長啊quq

——以及“代問何樓好”是幾個意思啊喂!

過了分隔線就是外城,有無數的外城人因為各種原因而守在分隔線旁,隻為了能從來往的人中找到不是那麽凶狠的來乞討一些食物或者是貢獻點。

祁韶剛過線就發現自己被盯上了。

她加快腳步在繞過一個建築後果斷閃進了空間。

空間裏是可以聽見外界聲音的,外麵罵罵咧咧的聲音終於慢慢遠去了。祁韶也終於鬆了口氣。

太大意了。

往常都是晚上出來,趁著天黑要藏是很容易的。而這次好像太明目張膽了一些,難怪會被人當做肥羊。

確認安全後,祁韶才小心地從空間裏出來,一路小跑回家。等她快要到家門口時,她才恨不得敲掉自己的腦袋——她幹嘛要跑回來!有懸浮列車啊!雖然現在不在能量者餐廳工作,來回的車票不能報銷了,但是安全快捷!何況她現在也是頗有存款了——

想到已經花掉的5w貢獻點,祁韶默默地在心裏為猥瑣的啞巴打了個叉。剛才都忘記告狀了!

她就這樣低氣壓地往家走,剛轉過彎後可以看見家門時,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個雙手抱膝埋頭靠著她家門口坐著的不就是——

“何樓?!”祁韶難以置信地跑過去,“你怎麽會在這裏!”

聽見她的呼喚,何樓有些渾身都僵硬了一下,但他沒有抬頭把自己縮的更小了。

“你是來我家門口種蘑菇的嗎?”祁韶蹲下,努力把他的腦袋從環繞的手臂中挖出來,“喂!別玩啦!你到底怎麽了?”

突然手上的阻力沒有了,隻見何樓抬起頭哀怨地看著她。

噗。

何樓那張原本俊秀的容顏不知為何被揍的像調色盤一樣,兩邊的臉頰高高腫起,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此時偏偏他的嘴角不開心地下垂,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憂鬱的氣質……

但……因了他喜劇感十足的臉龐,這位憂鬱王子硬生生地變成了搞怪角色。

見祁韶沒忍住地發笑,何樓的眼神更加哀怨了。

“咳——”祁韶憋著笑站起來用感應器刷了刷門,“不管怎麽樣……先進來吧。”

見何樓還是用一種憂鬱又可憐的眼神看著她,祁韶認命地將他拉起來然後往屋子裏推:“最帥氣的王子大人,請進吧。”

屋子有約摸四十平米,雖然對祁韶來說已經夠住了,但加上一個雖然還沒有完全長開但已然開始抽高的何樓,整個屋子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祁韶帶他坐下後轉身去找醫藥箱。

何樓則是慢慢地打量著這個空蕩蕩的屋子,不,不能說是空蕩蕩,因為該有的家具都有。屋子非常簡單,進門就是客廳,左轉洗漱間右轉廚房,再往前走就是唯一一個房間,但此時正關著。客廳有一張餐桌並一把椅子和一個牆麵那麽大的櫃子,除此以外什麽都沒有,簡直……一點人氣都沒有。

“除了臉上有傷,身上有麽?”

祁韶的一句話將他收回思緒,他點點頭。

唉。祁韶認命地又去找綁帶。

何樓輕輕地碰了下臉頰,這種程度的傷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但看著她這麽努力地為他找醫藥,連帶著沉悶的心情也仿佛變得歡快起來。

“韶韶!”嘴角咧開一點點

“(漫不經心)嗯?”

“小韶!”眉眼上挑一點點

“(轉過頭)啊?”

“小韶韶!”附贈豬頭笑臉一枚

=口=!祁韶找出不知多久以前的紗布嚴肅地看向他,“何樓,我要問你一個問題。”

“嗯?”再次附贈豬頭笑臉

“(深沉)紗布會過期嗎?”

……

一個豬頭一個傻貨,兩個呆子對著那卷紗布進行了極其學術的研究。

大概過去了一頓豬頭煲的時間——

“要不然我問問沈哥吧!”豬頭樓首先敗下陣來,他果斷地對著感應器點了通話。

而傻貨韶雖然表麵是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但是她默默地挪到了他身邊。

而在東區被公務煩的焦頭爛額的沈樟突然收到何樓的通話,他以為何樓又被何父訓了,於是立刻接起來:

“沈哥!”還沒等他開口呢,感應器那一麵就傳來何樓元氣十足的聲音,他頓時安心了。

“沈哥!你知道紗布會過期嗎?”

“在線等,蠻急的!”

頗為熟悉的女聲接在男聲後,沈樟詫異地詢問道,“你又和祁韶在一起?你家老頭子放你出來了?”

“嘿嘿……這個嘛,不是,沈哥!回答我的問題!紗布會不會過期啊?”

沈樟下意識地捏斷了手裏的筆,他很想跑過去將那個小子的腦袋打開看看裏麵裝的是什麽,但是他還是非常好地保持了一貫高貴冷豔的作風開口道:“紗布?那種廉價貨肯定不會過期。沒事我就掛了,記得別玩太瘋。”

紗布會過期嗎?會過期嗎?會嗎?

沈樟換了支筆後一直在腦中重複回想這個問題。

終於他忍不住暗搓搓地鏈接了聯盟網絡搜索了答案。

看著虛擬屏幕的那一行字,他頓時不開心地關掉了屏幕默默地繼續批閱已經堆成山的公文。

【zshao:紗布會過期嗎?

sjfing:樓上你太沒文化了!紗布沒有能量當然會過期啊!這是笨蛋也會的問題吧,別出來騙經驗了!】

後來據不可靠消息稱,沈少爺那天陸續捏斷了一籃子的筆。

某跟班特別心痛地表示,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放開那些筆,他們都是無辜的!

後來的後來,沈樟某一天突然想到這個事,他才發現一個問題:為什麽何樓不自己去聯盟網絡上查呢?為什麽祁韶也沒有去查網絡呢?

果然是兩個蠢貨。這樣想著,他居然久違地忍不住想要微笑,但眼淚卻迅速地滾落。

那個時候多好啊,所有人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