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奇招突現

回憶過往有許多種時機,不過人們通常會選擇好的時間點去回憶值得回憶的事。至少羅晟罡是這麽認為的。

而不是像他這樣在不太好的時間點裏去回憶不太好的事。他想。

羅晟罡揉了揉後頸,聽白少絕給他匯報眼前這個籠子裏的人出現的來龍去脈以及應該的處理方式。說實話他沒聽進去多少,因為以往的處理方式無非就那麽幾種,但結果往往都是一樣的,後來者死,他們生。之後大家該幹嘛幹嘛去就好。

來什麽人都不影響他們接下來的生活,因為門裏不會再出現怪物了。即使有怪物出現,也隻是帶走本來不應該留下的人。一點痕跡都不剩下的那種。

對於已經見過更慘烈場景的人來說,這已經算是最溫柔的處理方式了。

一件事如果有了定數的處理方式,那麽多數時候就沒有人會去刻意的思考其他的方式。同樣,他們也不會對莫名的突發事件有什麽防備。

對於這裏的所有人來講,蘇洛就是這個突發事件。不僅莫名其妙,還很特殊。

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通常不會被太多人在意,但要是某個問題雖然能夠解決卻不能用已知的方式解決就會讓人憋屈。

“按原來的辦法?”羅晟罡對著白少絕發問。

白少絕沒有說話,看起來也不會再說了。

他不認同。但他也不反對。羅晟罡看著他,從他半閉的眼睛裏讀出了情緒。但那情緒到底是抗拒還是失望他沒看出來。

但辦法也隻有這麽些個辦法,不認同也不出主意,在任何一個團隊裏都是大忌。

不過白少絕就是如此,不參與,也不阻撓。哪怕事情會牽涉到自己,但隻要不是刻意針對,他就不會去處理。

饒是羅晟罡處理了那麽多次“事故”,倒不能說次次都威脅到了白少絕,但白少絕也確實沒有一次打算出手幫忙解決。

這樣的次數多了,就有人覺得二人關係不一般,起碼也是能把身家性命交付的人了,說兩人沒有任何關係實在說不過去。

而事實絕非如此。

白少絕不會出麵解釋,他對活人的興趣遠遠低於對金屬造物的。人對他有什麽評價他從來不屑去管,他更在乎機械對他的評價——如果那扇門真的能給出“評價”的話。

羅晟罡就陷入一個無奈的境地。解釋,不會有人信;不解釋,也就等同於坐實了這說不清道不明的友誼。

相比白少絕,羅晟罡簡直是把所有背地裏該幹的事全都擺到了明麵上。以至於沒有人覺得羅晟罡會有私下的小動作,甚至於沒有人認為羅晟罡會和任何人合不來,導致了他們會覺得那些被直接放到明麵的動作是如此理所當然。他們覺的不妥的僅僅是這個脾氣永遠都那麽急躁的青年領導意識過於強了。

僅此而已。

羅馬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釀成大禍所需要的鋪墊也不是在一天就能鋪墊完的。誤會是這麽累積下的,但消除誤會卻不可能一點一滴慢慢消磨。

而誤會無法消除的最直觀後果就是後來的人都認為羅晟罡和白少絕有絕對的信任,是絕對無法拆散的組合。

一個戰鬥主力兼職的領袖和一個疑似研究員兼職修理工的組合。雖然怎麽看怎麽怪異,不過當事人看上去沒有什麽意見之後大家也就接受了這樣的設定。殊不知二人根本沒有他們所想要的任何一種關係。隻不過白少絕不在乎,羅晟罡被逼的沒法解釋,所以才出現了這麽一出信任不算信任,誤會不算誤會的尷尬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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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他們無聲談話所圍繞的主角蘇洛,此刻百無聊賴的研究著麵前的兩個人。

不久之前,一個半大的小孩跑來在那個拿扳手的人耳邊嘀咕了幾句,那人就點點頭,示意蘇洛和他走。

籠子裏的蘇洛花了幾秒確認自己是被關著的,然後試探著推了推唯一像是門的東西,之後黑著臉跟在了那人後麵。

合著救命都白喊了,關著他的玩意完全是個擺設。連基本的鎖都沒有。蘇洛一個人嘟嘟囔囔,時不時翻個白眼給走在前麵帶路的那個人。

此時靜下心來不胡思亂想的時候蘇洛才開始好好注意起這個拿扳手的家夥。就像每一個鄉村電視劇裏農牧場主的標配一樣,他身上的背帶褲是牛仔料子,上下各處都是口袋,大的小的都有。每個口袋都不鼓,但總讓人覺得裏麵放著點兒什麽。大些的工具頭漏在外麵,光蘇洛能看到的後腰的口袋裏就露出了一把扳手和兩把起子。

蘇洛下意識的揉了揉頭,心有餘悸。

他在懷疑這個人,相比起好奇、恐懼、憤怒,他更多的是懷疑。雖然他不懷疑他說的話。

蘇洛仔細的盯著這人的背影,背帶褲一條腿卷起了幾分堆在小腿上,他似乎沒有察覺。另一條褲腿上星點的泥跡藏在牛仔褲的褶皺裏,不細看發現不了。

這個人不像能做主的,起碼這點他沒說謊。蘇洛告訴自己。

而他從沒這樣仔細觀察過一個人,一個人身上能觀察到的細節是無限的。他發現自己對周圍充滿了好奇和疑惑,因為在脫離了基本困境之後的第一個反應不是逃跑或是像穿越人士一樣瘋了找回去的方式。雖然他也不否認自己可能是穿越了。

然後他就見到了那個人口中的“羅晟罡”。

說人如其名有些不知所謂,但羅晟罡確實符合“剛”這個字眼。人強硬,作風也強硬,製定的計劃更是強硬。

不過蘇洛看見他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木然的發呆狀態,就好像天上剛剛下了個雷,百萬分之一不到的概率偏偏劈在了他頭上。當然,一個人到底是在犯懵還是在回憶人生光從發呆的表現是看不出來的。所以羅晟罡在初次被見麵的情況下,留給了蘇洛一個犯二的形象,這也直接導致了蘇洛的膽子以及執行能力一下子大了起來。

“按原來的辦法?”羅晟罡對著白少絕發問,而白少絕以沉默回應。在一邊的蘇洛,則沒事找事的開始了新一輪的觀察。

沒有危險。而蘇洛僅僅發現了這一點。

一切都太過平和了,簡直可以說平和到了一種完美的地步。找不出任何可以稱得上危險的地方。這個應該是宿營地的地方——至少看起來如此——一切都極其完美。木質柵欄被粗些的麻繩加固的綁在一起,內外兩側有著不明顯的雜亂腳印按照順序走過來回。這應該是巡邏的人走過的痕跡,雖然這雜亂的腳印表明了他們並不專業。而在土層中不時出現的下凹的圓形小坑又變相的告訴了蘇洛他們拿著什麽。

木棍?鐵棍?蘇洛沒琢磨出他們拿這個東西是要幹什麽,不過直覺告訴他是為了預防某些“特殊”的東西。自己不巧就被當成了這個特殊的人物對待了。

然後他注意到了門。這麽大一個物件擺在麵前不會隨便被人無視,不過被直接當成背景板忽略過去的概率也不低,起碼他一開始就是這樣。

那麽門開著,就會有什麽從裏麵出來或是要放什麽進去。當然它也有可能隻是這麽開著當個擺設,不過蘇洛不認為如此。

森林邊界處無限延伸的城牆上的一扇門意味著什麽,或是說對這裏的人來說意味著什麽蘇洛不知道。對他而言,這就是一扇門而已,既可以是出口,也可以是入口。

出口不能讓他動心,但入口可以。

入口意味著通往於此刻世界而言的新世界,而出口隻意味著有什麽會到這裏來。

“那麽,裏麵有些什麽?”他問。可惜無人應語。

安靜的好像其餘人都已經不存在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