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試身手
林間小路坑坑窪窪,馬車的顛簸讓幾位行人都很不舒服。弗雷澤靠在馬車側沿上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說:“我去夏比鎮拜訪我的叔叔,還有堂姐。哎,差不多四年沒有見到他們了……你知道夏比鎮有全法蘭西最棒的烤田鼠,比勃艮第的好多了……真想念我叔叔那溫暖的大房子……”
帥小夥絮絮叨叨說了半天,見那修士抱著膝蓋一言不發,傑森又是大病初愈,隻是笑著聽他說話並不接口,便又吹起了口哨,那旋律和傑森不久前聽到的一模一樣,歡快雀躍。
行駛了一段路程後,車夫突然一聲吆喝,將馬車停了下來,對弗雷澤說:“年輕人,我們到了!”
這裏的森林比剛才那地方似乎還幽靜了一些,許多老樹根虯結盤曲,將漆黑連成一片,連這午後的陽光都無能為力。
弗雷澤一臉迷惑,看著四周問:“先生,這是哪裏呀?”而回答他的是那車夫突如其來的肆意狂笑聲。
於此同時,從路旁粗壯的樹幹後麵又轉出來兩個人,一樣的麵目不善。為首的那人露著光頭,一道顯眼的刀疤從腦門一直滑到右顴骨,讓眼皮都翻了出來,顯得整隻右眼格外的猙獰。這人身材格外魁梧,穿著毛皮大衣,手持一把醒目的雙手長劍。
而後麵那人則手持弓箭,站在路旁的石頭上俯瞰著路中央。
傑森歎了口氣,對著弗雷澤說:“孩子,還沒看出來他們是強盜麽?”
弗雷澤一聽這話,臉頓時變得煞白,一骨碌從馬車上翻了下去,被那車夫一把抓住提了起來。而“修士”這時已經迫不及待地伸手去翻看弗雷澤放在車上的行李,一臉的貪婪神情顯露無疑。
半路偶遇的好心車夫、看起來毫無威脅的修道士、居高臨下的弓箭手和靜謐幽暗的森林,不得不說這是一個設計精巧的陷阱。
傑森此刻心中突然莫名地冷靜下來,目光迅速地掃過四周的一切:
車夫離他最近,腰間掛著短斧;修士的長袍下麵鼓鼓的,準有武器,不過要從袍子底下掏出來必定費點功夫;刀疤臉看樣子是個難纏的家夥;至於弓箭手……除非以最快速度跑向身後的大樹,利用地形迂回避開箭矢。
“不過弗雷澤就麻煩了。他對我一番好意,不可不救!”
傑森這一邊腦子飛快的運轉著,那一邊修士已經把弗雷澤的行李抖了出來,裏麵的衣服雜物散了一車。
傑森突然抓住一件厚布長衣,揮手甩在身旁那車夫的臉上,隨後立即起身朝著修士的胸口一腳踹去。
不出所料,那修士果然窩囊,否則也不會被強盜被安排了這麽一個不起眼的角色。見到傑森一腳踢來,他下意識地低頭彎腰往後一縮,傑森本來照著他心口踢去的這一腳,直接踹在了他的前臉上,把他從馬車上踹了下去。
而傑森則借著這一腳的反彈力道,反身撲向車夫。人還在半空,手中已經抄起了對方掛在腰帶上的短斧。
那車夫才剛手忙腳亂地拿掉臉上的大衣,驀然感覺一陣風從腰間穿過,抬頭一看馬車上已空空如也。他心頭一驚,連忙轉身回頭,人沒看到,卻見一把熟悉的斧頭迎麵劈來。此時他已躲無可躲,頓時發出殺豬般的嚎叫,仰天倒在馬車邊上,任憑頭上的鮮血帶著一隻眼珠子噴出老遠。
刀疤臉和弓箭手站在馬車的另一側,本打算攔住到手“獵物”的去路,這時見到傑森瞬間幹翻兩人,想要施以援手時,這馬車反而成了障礙。
高處的弓箭手立刻彎弓搭箭,瞄準了傑森。傑森連忙上前一步蹲下,要以馬車做屏障躲開這一箭。
但這時弗雷澤卻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剛才傑森朝車夫丟衣服時,這小夥便被車夫順手按在了地上。隨著車夫的屍體倒地,他打算站起來看看周圍的局勢。
傑森見狀,心裏暗罵一句“該死!”,想要伸手拉他,卻聽見一聲弓弦響動,弗雷澤“啊”地一聲慘叫,後背中箭。傑森等的就是這個時機,站起身來把手中短斧擲了出去,正中弓箭手的額頭。
這時,刀疤臉也已經繞過了馬車,鼻中發出野獸般的哼哧聲,氣勢洶洶地大步走來,一把撥開弗雷澤的身體,揮劍便砍。
傑森眼見這一劍不高不低攔腰砍來,自己兩手空空無法格擋,隻好仰麵向後撲倒,一時間狼狽不堪。
劍身劈進了馬車側麵的木板,劍尖卻劃破了拉車那匹馬的後臀。那馬感到疼痛,“咻”的一聲嘶鳴,向前狂奔了起來。
傑森心中暗想:“要想活命,這是最後的機會!”一躍而起撲上馬車。刀疤臉這一劍用盡了全力,深深嵌入了木板裏,使了兩次力都沒能拔出,見馬跑了起來,隻得跟著跑動,手上卻沒有鬆開劍柄。
傑森爬上了馬車後,抓起散落的各種衣物,劈頭蓋臉地朝著那刀疤臉扔過去。無奈衣物太輕,刀疤臉左手將其隨意撥開,右手卻依舊死死抓住劍柄不放。
傑森這時摸到了一件物品,入手感覺頗為沉重,心頭想著“就是你了”,右臂假裝作勢一揮。刀疤臉抬手要擋,卻擋了個空,再一抬頭,腦門“嘣”地被那東西擊中,緊接著右手又是一痛,狠狠挨了傑森一腳。他隻好鬆手,追趕的腳步也慢慢停了下來。
傑森這時再看那件東西,竟然隻是半塊幹癟的黑麵包,有兩個拳頭大小,滴溜溜地滾到路邊草叢裏不見了。
刀疤臉眼見追他不上,頓時發出了憤怒的吼叫聲,如同受傷的野獸一般。他用兩根手指比劃著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傑森,橫掌在脖子上做了個“你死定了”的動作,獰笑著轉身離去。
傑森這才一屁股癱坐在馬車上,長籲一口氣,發現自己的手腳微微顫抖著,已經不聽使喚了。心想這下實在驚險,自己記憶全失,昏迷了不知道多少時間,一醒來就遇到這麽一遭危險,能夠逃出生天實屬僥幸。又想到弗雷澤好端端的一個陽光少年,慘遭不幸,心裏不禁一陣黯然。
他見那柄長劍依舊嵌在馬車側麵木板上,隨著馬車的行駛,劍柄還在上下顫動,於是趕忙伸手取下來仔細端詳。
這劍入手十分沉重,整個劍身由精鋼打造。劍刃前半部分十分鋒利,上麵還有磨刀石劃刻過的細小印痕。後半部分則未開刃,在戴了皮手套的情況下可以放心的握住。護手很長,被精心地塗成了鮮豔的紅色。包著皮革的握柄幾乎跟小臂一樣長,以便雙手持握。柄頭則是一個菱形,裏麵灌了鉛,增加重量以保持揮劍時的平衡。
整個長劍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但材料、尺寸、做工都很考究,一板一眼,注定是一把為戰鬥而生的實用性武器。
驅車走了一會,心裏逐漸恢複了平靜。回想起剛才自己獨鬥四名強盜的情形,雖心有餘悸,但覺得這種感覺並不陌生。他又想起一路上弗雷澤不斷說起的夏比鎮,應該就是朝著這條路前進。
“至少先去有人煙的地方歇腳,之後再做打算吧。”他這樣想著。
幸運的是一路上沒再遇到任何動靜,也沒有岔路出現。伴隨著林中忽遠忽近的鳥鳴,走了約莫兩個小時後,這條土路開始下坡,馬車的速度也逐漸加快。
再往前行,眼前逐漸開朗起來。遠遠看到山坡下有一片平原,一條小河橫穿而過,沿著河岸坐落著幾十戶人家。
在小鎮的外圍豎立著一根根原木作為圍牆,已經殘敗不堪,有的地方原木倒下幾根,有的地方幹脆就空著一段。鎮子外零散有幾片田地,種著卷心菜和蕪菁。
小路直通鎮子,有幾個勞作的農民看到傑森後,臉上都露出詫異的神色。傑森攔住一人問路,得知這裏果然是夏比鎮,再問鎮中是否有旅店,對方指著鎮子說:“沿路直走,到河邊就能看到。”
進到鎮子,一路上看到房屋低矮,小路泥濘。走到河邊,果然有一間兩層小樓,門口掛著一個木製招牌,上麵刻著幾個字:“麥芽和培根”,下麵還畫了一個大大的酒杯。
旅店大門的一側有個簡陋的馬廄,裏麵一匹馬都沒有。傑森心想剛才殺了強盜,別在臉上留有血跡,惹出不必要的麻煩,於是在馬廄飲水槽前洗了把臉。
他見到水中倒影出自己的麵容,黑發短須,滿臉憔悴,而且矮鼻平眉,果然和一路上看到的高鼻深目的鎮民不大相似,難怪他們看到自己都感詫異。這時肚中饑餓,把馬車隨便拉在一旁,也懶得去管,推門進入旅店。
此時太陽才剛剛偏西,人們大多還在勞作,旅店裏一個客人也沒有,旅店老板正趴在吧台後麵打瞌睡。
傑森叫醒老板說:“麵包、培根、麥酒,有什麽全都拿出來。”
旅店老板是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胖乎乎的圓臉上長著一個酒糟鼻,聽到傑森這麽說,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進到廚房去拿了一盤食物出來。
傑森早已迫不及待,立刻大快朵頤起來。黑麵包味道發酸,用的是不發酵的死麵烘烤而成,也不知道放了幾天,又硬又幹。傑森心想這玩意砸到那個刀疤的頭上,沒給他砸死就算他好運了。培根肉倒還算有鹽有味。麥酒雖寡淡酸苦,用來幫助下咽幹硬的麵包,倒也是絕配。
“先生,請你過來。”胡吃海塞一通後,傑森一拍桌子喊道。
“怎麽啦?”旅店老板沒精打采地問道。
“這個,抱歉先生,我身上沒錢……”
不等旅店老板臉上變色,傑森趕忙又說:“不過我有一些東西也許可以給你抵押。”說著一揮手,示意老板跟他出門。
一出旅店大門,傑森心中就咯噔一聲,暗叫糟糕。隻見四個人圍著傑森的馬車,正在翻看車上的包裹行李。這四個人穿著鎖子甲,外麵罩著戰袍,腰間掛劍,身後背盾,一看就是士兵。其中一人年紀大些,看似首領模樣的,手裏正拿著傑森繳獲的那把雙手劍。
這四人一見到傑森出來,立刻圍了上來,一個個手握劍柄麵色警惕。那首領問道:“陌生人,這馬車是你的麽?”
傑森點了點頭。
“那麽,這把劍呢?”
傑森心想:那夥強盜既然經常在夏比鎮周圍攔路搶劫,說不定這些士兵都見過那個刀疤臉,也一定見過這把劍,這下如果解釋不清可就麻煩了,於是連忙說:“這是我從強盜手裏奪來的,是我的戰利品。”
這話一出口,幾名士兵彼此望了一眼,神情中果然帶著驚訝。那首領走上前一步,眯著眼睛看了傑森好一會,才又問:“你在哪裏碰上的強盜?”
“東邊山上。”
“他們有幾個人?”
“四個。”
“這麽說你從四個強盜的手裏逃了出來,還搶了這把劍?”
“我殺了兩個。”
“這把劍的主人,是個什麽樣子的人?”
“壯漢,光頭,臉上有個刀疤”
“你把他也殺了?”
“沒有,但我狠狠給了他一腳。”
“……”
那首領又盯著傑森的臉望了半天,神色終於變得緩和了些:“很抱歉,但是你必須跟我去見老科爾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