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入井
“你要幹什麽！路源！醒醒！”
肖娜急忙掙紮，但卻無濟於事，她眼露失望，任由路源拽著一步步靠近井邊。
“你在洗刷叛徒罪名的路上越走越遠。”
海諾魚臉上露出不易辨認的滿意，它點了點頭，帶爪的手指指向了古井。
走到海諾身邊路源才發現，井邊還放置著一道五花大綁的身影，路源能勉強辨認出那是周從文，他的雙眼泛白，露出絕望之色。
古井依舊是石頭所製，邊緣刻畫著精美的石雕，其中海水幽深如墨，深不見底，偶爾還會掀起漣漪，升起幾個泡泡。
“可惜了，來的不是時候。”海諾輕聲道，“沒讓你見識我們海樂島的美食和文化。”
路源不能操控身體，隻能用輕蔑的眼神注視著海諾。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海諾盯著路源的眼睛，“就算你戴上了王冠，也無法遮擋你叛徒的嘴臉。”
王冠？
看著麵前醜陋魚人的冷笑，路源才意識到，自己如木偶般任人操縱很可能是王冠帶來的。
再看向那一臉絕望的周從文......
他很可能被騙了，一切似乎都在海諾的掌握中。
話音剛落，頭頂的冰冷雲霧悄然散開，皎潔的月光再次從縫隙間灑下，遠遠沒有剛才那般耀眼，但依舊將古井照得熠熠生輝。
“下去吧。”海諾閉上了眼睛，“為我皇獻上虔誠。”
“獻上虔誠！”
周圍的鮫人興奮地呼喊著。
這具身體現在具備狂信徒般的虔誠，他高舉雙手，彎腰親吻井邊，並深呼吸，試圖將井中水彌漫的詭異味道收入肺中。
路源試圖搶回身體的控製權，但身軀卻沒一點反應，隻能任由自己拉著肖娜站到井邊。
“*****！”他的口中說出陌生的語言，話音剛落，這句話仿佛點燃了周圍鮫人的**，驚天動地的嚎叫聲響起，而與之對應的，還有那如同沸騰般翻騰的漆黑井水。
漆黑井水陡然激起兩三米高，在眾多鮫人狂熱的眼神注視下，路源瞬息間便被井水吞噬，拖入了古井之中。
鐺咣！
或許是衝擊力過大的原因，那隻牢牢套在路源頭上的金冠竟就此脫落，卡在了井壁上。
果然如路源所想，在失去金冠的瞬間，自己的身體便恢複了正常。
但這恢複來的似乎有些遲了，井下並非風平浪靜，而是有著力道適中的水流湧動，將他的身體卷入其中，緩緩下墜。
路源盡管能在水中呼吸，但還是感覺到了不斷加深的窒息感，那是所有人類麵對深海時的強烈未知恐懼。
“秘文......是時候了。”
他猛地抬起了頭，用盡力氣向著井外的肖娜大喊：
“下！”
“下來！！”
不斷翻騰的井水已然看不到外麵，隻能隱約看到一道不斷扭曲的身影，而那道身影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
路源的手掌緩緩捏緊，青婭的苦難就讓他足夠痛苦了，如果再加上一個肖娜，他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樣。
畢竟，肖娜是跟著他一起來的。
撲通！
一道曼妙的身影突然落入水中，她在井口處環顧了一圈，衝著路源的方向飛快地遊了過來。
肖娜！
路源眼中的灰暗褪去，驚喜在瞳孔充盈，他奮力地擺動著胳膊，試圖讓自己下落的速度慢一些。
眼前的倩影近在咫尺，路源伸出一隻手，而肖娜也伸出了一隻手。
兩米......一米......
終於，兩隻手的距離縮短到了十公分，隻要稍微擺動一下身體，兩隻手就會緊緊相握。
但肖娜停住了，路源詫異地抬起頭，由於頭戴著鮫人腦袋，路源能在深海中視物，麵前肖娜清晰可見。
她褐色的短發如海草般四散，白皙的皮膚看起來光滑而柔韌，她歪著頭，瞪大的眼眸中充斥著驚懼。
她看到什麽了？
路源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下一秒，他的身體也陷入了僵硬。
在那團柔和水流之外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肢體，像是在白油漆裏撒下一大罐芝麻，這場景可以讓密集恐懼症患者當場猝死。
那是鮫人，足有上萬隻，它們如同等待覓食的鯊魚，在水流外圍了一圈又一圈，讓人頭皮發麻，也讓原本就是黑色的井水映襯得更加深邃。
它們顯然是和海諾相同的成熟體，醜陋的魚眼中閃爍著呆滯的冷漠。
路源感覺到了明顯的不適，某種想要壓垮他神經的陰影湧上了身體。
他知道，一但這種感覺落到了身上......或許自己真的會發瘋。
“伸手！”路源怒吼道。
肖娜回過了頭，她的麵色蒼白，嘴唇不住地顫抖著，她伸出手掌，卻怎麽也夠不到路源。
眼看著兩人的距離逐漸增加，一道金光映入了眼簾。
鮫人王冠！
那隻昔日視作珍寶的金冠成為了一條金棍，正在莫測之海中肆意遨遊，路源看準時機，一把便握住了它。
接著將其移向肖娜，肖娜精神一振，握住了金棍。
路源眼中如釋重負，隻是輕輕一拽，兩隻手終於握在了一起。
“秘文......”路源的口中嘟囔著，整個身體正向某處建立溝通。
好燙！
灼熱的白光自心髒處亮起，若不是在水中，路源敢保證自己能聞到皮肉燒焦的味道。
隨著秘文的完成，麵前密密麻麻的鮫人包圍圈也逐漸散開了。
鮫人們仿佛經曆過排練一般分出一個長方形的缺口，還不待路源兩人接連受驚的心靈恢複，一道籠罩在陰暗中的身影自缺口處浮現。
那道身影遠遠沒有夢境之龍龐大，但壓迫感依舊讓路源喘不上氣。
那是一頭放大了四五十倍的鮫人。
也就是海諾、周從文等人口中的鮫皇。
心髒跳得越來越快，仿佛要從胸口蹦出來，這也讓路源感受到了明顯的痛楚，尤其是鮫皇還在不斷靠近。
終於，白光擴散到了極致，它撕裂了空間，鋒銳的縫隙一口便將兩人吞了進去。
吞下兩人的瞬間，白光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莫測之海中再無二人的任何痕跡。
鮫皇向前遊動的身軀停住了，它呆立在原地，似乎在思考著後續。
半分鍾後，它睜開了眼睛，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四肢和尾巴滑動，龐大的身軀迅速向著海麵處遊去。
緊隨其後的，還有那密密麻麻的鮫人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