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叛徒

左輪......這周從文這麽守信?沒完成計劃先給報酬?

路源握住那把古董手槍,隱約的靈性在它的外殼上擴散,毫無疑問,這符合藏品館的需求,是一件藏品。

但它似乎有相當複雜的使用方式,現在時間緊迫,沒時間仔細了解。

路源想了想,決定保留頭上的金冠,他抓過扔在地上濕漉漉的背包,將手槍、寶珠等塞了進去,然後拿起了那張紙。

“叛徒,叛徒!”

“原來你就是叛徒!”

“一切都是你的錯!你罪孽滔天!”

那是由血液書寫的,文字因憤怒而扭曲,彰顯著書寫者極不穩定的情緒。

“寫了些什麽?”肖娜好奇地探過頭來。

路源將其遞了過去,滿眼疑惑。

為什麽說我是叛徒?包括海諾它們,而且一副篤定的樣子,連我自己都快信了......

“沒看懂。”肖娜搖搖頭,看著麵色蒼白的路源,她突然母性大發,伸手狠狠地捏住了路源的臉。

“咦?”肖娜閃電般地將手縮了回來。

“怎麽了?”路源疑惑地問道,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就算我臉上有油,也不至於——

不對!

入手是一陣令人不適的黏滑,皮膚表麵嶙峋而冰冷,脖頸兩側竟然還有著兩隻不斷張合的魚鰓。

路源心跳漏了半拍,驚恐在頭皮上炸響,劇烈的頭疼也在頃刻間消散。

“我的臉......我的臉。”路源喃喃自語,胡亂地撫摸著臉龐。

突然,一個畫麵在路源腦海中浮現,他明白了,他終於明白問題出在哪了!

“是那顆魚頭!我、我變成了鮫人!”

路源還能回想起那個男人,他一直在藏品館附近晃悠,麵色蒼白而惶恐,渾身被海水浸透,皺巴巴的襯衫和西褲貼在身上。

不知道出於何種原因,但路源可以肯定,那家夥一定是在等自己,男人一直在請求,希望進入藏品館看看,路源拒絕了數次,但最終拗不過男人,隻得放他進來。

就隻是一轉身的功夫,男人原本蒼白且瘦削的臉龐變了,變成了一顆猙獰的魚頭,而他還在喋喋不休,並試圖阻止路源......

最終的結果,男人變成了一具無頭死屍和一顆魚頭。

從來到小鎮的那一刻起,我的感官中就再也沒有魚頭的存在,但我做過測試,隻要戴上超過三分鍾,魚頭就會逐漸和頭部貼合......直到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這樣想就沒錯,難怪那些鎮民管我叫同類和叛徒,在它們看來,我分明是一頭向外族訴說秘密的準鮫人。

再聯係之前周從文所說的,那位唯一一個從海樂島逃離的人類。

恐怕那個僥幸逃脫的人,就是死在我手裏的那頭鮫人。

“為什麽,為什麽?”路源痛苦地說道,“你們看不到我的臉嗎?如果早一點知道的話......”

“直到現在,你的臉依然是正常的,和摸到的感覺完全不同。”肖娜歎了口氣,“我感覺不太對勁,我們該走了。”

路源用力地點點頭,在腦海中搜尋了一遍,確保那道秘文清晰可見,他將角落裏殘留的大量龍泉葉扔進背包,和肖娜摸黑走出了這間露天神殿。

“嗚——!”

不遠處陡然傳來了如嬰兒般的啼哭聲,那聲音帶著些婉轉和淒然。

正準備吟誦秘文的路源愣住了,肖娜也一齊抬起了頭。

“嗚哦——!嗚喔——!”

下一秒,足以使得精神汙染的嚎叫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像是一場瘋狂主題的合唱。

“路源?”肖娜聲音中帶著些焦急,“你怎麽了?”

天際的雲霧在蠕動,吝嗇地投下少許的光亮,但就在如此昏暗的光線下,肖娜卻清晰地看到了路源逐漸亮起的雙眸。

透亮如月光,但卻虔誠且冰冷。

“嗚——!”如出一轍的嚎叫聲從路源的口中響起,他像是一位失去理智的朝聖者,向著某個方向踉踉蹌蹌地跑了起來。

“路源!路源!”肖娜大聲呼喚著,試圖拉住他,但他的身軀卻如銅澆鐵鑄般堅硬,堅定地前進著。

肖娜一臉的糾結,短暫地思考後,她不再阻撓路源,而是鬼鬼祟祟地跟在後麵。

很快,麵前豁然開朗,兩人步入了整個海樂島的中心:

一座由厚重石牆圍起的圓形廣場。

周圍層層疊疊地圍了一圈又一圈的鮫人,它們徹底褪去了偽裝,任由自己黏滑且布滿鱗片的軀體暴露,它們駝背彎腰,用兩腳或四肢著地,眼中的光芒和路源無異,虔誠而冰冷。

深入這座巨型的圓形廣場,那是一口巨大的井,幾乎所有鮫人都狂熱地盯著那口井,但卻無人膽敢向前。

唯有海諾。

她緩步走至井邊,依舊薄紗著身,身上的金環讓她多了些神秘。

海諾滿意地看著鮫人們的反應,突然,她舉起了手掌,所有鮫人立刻住口,終止了它們瘋狂的合唱。

路源的身體一震,恢複了正常,驚詫地環顧著四周。

海諾雙手合十,口中吐出的是晦澀的語言,鮫人們顯然是聽懂了,激動地揮舞著手臂。

“路源!”趁著場麵混亂,肖娜立刻呼喚道。

“Ei cm c' mge p'n nd!”

海諾大聲地喊叫著,刹那間,所有人鮫人皆是回過了頭,閃著微光的眼睛注視著路源。

路源緩緩後退著,肖娜能清晰地看到他顫抖的小腿。

“她在說什麽?”肖娜低聲問道。

“大概是‘大人物來了’這樣的話......”路源的聲音顫抖,“我的理智在崩塌,我、我好像,控製不住自己了......”

“別說話了!快跑!”肖娜的身體開始後移。

海諾突然跪了下來,她雙手高舉過頭,雙目無神地注視著天空,而她身上的金環也不知在何時脫落。

隨著金環的脫落,原本性感而成熟的海諾逐漸變得醜陋起來,魚鰓、黏液、膜蹼等等在身體上出現......

原來那金環是用來做這個的,難怪我們看不到海樂島原住民的真麵目。

看著那口古老而龐大的井,路源心底壓抑許久的恐懼再次沸騰。

那很可能與周從文所說的“龍”有關,那頭怪物可能就躲在那裏!

“肖娜。”

路源低聲呼喚,正要說點什麽,身體卻自行轉了過來,一把抓住了肖娜的手腕,拽著她就向古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