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家人

第二天一早,陸噸和王乾明同時從休息室出來,陸噸瞥了一眼仍然呆坐在桌子前的張得軍,說道“你往裏邊坐坐,我要開門做生意了,你不能見太陽。”

張得軍聞言拿起那燃燒了一夜仍不減火勢的安魂通幽燈躲進了陰影之中。

‘嘩啦’一聲,陸噸放開卷閘門,將掛有正在營業牌子的玻璃門推開。

雖然此店是專門為鬼開的,可是白天不也得開開門掩人耳目麽?做生意的不都這麽說麽,開門雖然不一定有生意,但關門一定沒生意,更何況還得交那一年一萬的房租呢。

陸噸和王乾明各自泡了一碗泡麵,坐在張得軍身邊,二人示意張得軍說話。

張得軍舔了舔嘴唇開口說道。

“我今年四十五歲,和老婆結婚二十八年了,我兒子也正好二十八歲,他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呢,嘿嘿嘿。”張得軍提起老婆孩子止不住的笑意。

“等等,結婚二十八年?也就是說你們十七歲就結婚了?”王乾明不解的問道。

“嘿嘿,對啊,我們去農村老家辦的婚禮,老家結婚都早。”張得軍回答完王乾明接著說。

“我老婆叫王海梅,我倆啊上幼兒園就認識,一路上到初中都是同學,初中畢業我就不上了去學了個廚師手藝,說實話我學習成績還挺好呢,哈哈,海梅呢,上到高三也輟學了。”

“海梅輟學沒多久我倆就結婚了,然後生下了我們兒子小超,因為家裏經濟條件不好,我一個人的工資沒辦法養活五口人,海梅坐完月子便上工廠打工了。”

“唉,都怪我,我沒本事,掙不到錢給她買不了好東西,就連最基本的養活他們娘倆也保障不了,但是海梅從沒有過抱怨,反而掙的工資全都補貼家用了。對此,我十分感激海梅。”

“於是我刻苦工作,就是希望能多掙點錢,讓海梅少幹點活,可我一個廚子又能翻起多大浪呢?當初家裏也沒錢讓我上廚藝班,就在一個飯館的夥夫下邊打下手,他願意教我就學,他不願意教我隻能洗碗切菜。”

“在夥夫手下學了兩年出徒,便到了另一間飯館做廚子,可是就在兩個月前,我還把工作給弄丟了,老板說一個客人在飯裏吃到了蒼蠅,他們把事情給壓下來了,給我結了當月工資讓我走人,嗬嗬,其實我知道他們有一個親戚也是個廚子,要來城裏打工,這是讓我給他挪位置呢。”

“我知道他們看我老實好欺負,我也沒多說什麽,接過錢就離開了,因為我原本以為會很找工作,可是到我...到我死了我都沒找到。”張得軍懊惱的抓了一下頭發。

“說下你兒子和你父母吧。”陸噸喝完最後一口泡麵湯說道。

“哦,好的。”張得軍穩了穩情緒。

“我兒子張超財經大學畢業,現在在一家上市公司做主管呢,一年回不了幾次家,我兒子能說會道,不像我老實木訥,長得也是十分高大帥氣,他說公司的領導們很看重他,就是還沒結婚,這下好了,我也抱不成孫子了。”張得軍苦笑道。

“我父母都是電廠的退休工人,他們都有退休工資,不過我還有個弟弟,我弟弟生活也不好,所以我父母的工資都填補我弟弟了,當然,對此我沒有任何怨言,誰讓我是當大哥的呢?要不是我沒本事,我弟弟也不用我父母救濟了。”張得軍頗是自責的說道。

“那你弟弟又是什麽情況?”王乾明插嘴道。

“我弟弟和我性格相反,從小就調皮搗蛋不愛學習,小學隻上了五年級說什麽也不讀了,就在街上瘋跑瞎玩,十幾歲就一個人偷偷跑到南方做生意了,那幾年我和父母沒少操他的心。”

“再後來,他在南方的生意賠了之後就回來了,回來之後又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混子樣,我這個當哥的也說過他,可我自己也混的不好,每次說他就被他嗆回來了,久而久之也就懶得說了。”

“這不到現在三十八了,還沒說上個媳婦,現在我啊,就希望以後他本本分分的,能討個媳婦,再替我孝順父母吧。”張得軍不無傷心的說道。

“嗯,按你這麽說,除開你弟弟,你的老婆很賢惠,兒子有本事,雖然你的父母對小兒子的疼愛多於你,但你始終也是他們兒子,不應該在頭七的時候一個人也見不到啊。”陸噸站起身在店裏來回踱步。

“行了,口說無憑,眼見為實,咱們親自去調查調查不就知道到底怎麽回事了麽?”王乾明說著就把正在營業的牌子給反了過來。

陸噸見到王乾明的動作馬上製止,“哎,你幹什麽啊?這才剛開門。”

“得了吧,太陽都照到腚了才起床做生意,可真有你的。你看看幾點了,再看看有人來街尾逛麽?”王乾明舉著手機讓陸噸看。

現在已經早上十點半了,看看其他商戶的生意,人擠人都擠不進去,再看看這街尾自己的幾間店鋪前邊,連隻塑料袋都看不見,簡直和其他店鋪就是兩個世界。

陸噸歎了一聲,“唉,別人隻進不出,我是隻出不進啊,慘,太慘了。”陸噸以手掩麵。

“我倆出去幫你做事了,你自己呆在這裏別亂跑。”陸噸朝張得軍交待一句便和王乾明關門離開了。

除開街尾,一條街上人山人海,倆人好不容易擠出來,一出來就看見了這條街的管理者。

"喲,二位這是去哪裏啊,今天逛街的人這麽多,生意一定很好吧?"管理者搓著手賤戳戳的嬉笑道。

陸噸二人知道此人是在這裏專門等他們的,之所以這麽說也是為了試探他們的口風,他可生怕自己和王乾明兩個活生生的財神爺又給嚇跑嘍。

“哦,是趙叔啊,我倆去進點貨,這兩天人太多了,都賣光了,咱們這街上的生意可真好啊,您那一萬一年的房租真便宜,太照顧我們這剛畢業的大學生了,您可真是個好人。”陸噸順竿爬的恭維著趙瑞。

“啊?...哦...哦哦,對,叔就是看你們剛畢業不容易,你們和我兒子也差不多大,好,生意好就行,那就在這裏好好幹吧,幹的時間長一點,哈哈哈。”趙瑞也順著陸噸的話茬說道。

“放心吧叔,我倆準能幹長久,我們先走了,再見。”陸噸迅速結束對話拉著王乾明就離開了。

“嘿,奇怪,其他人租了街尾掙不掙錢另說,還都說見鬼,幹不了兩天就得關門,這倆小崽子怎麽生意這麽好,還跟撿了寶一樣高興?哎,不管了,能掙一天是一天,明天就加收物管費!”趙瑞看到每間店鋪都爆滿的商業街高興的哼起了小曲兒。

臨出門時,張得軍告訴二人自己和弟弟的家庭住址,老婆兒子的工作單還有各人的聯係方式。陸噸兩人打車首先來到了張得軍的家。

“煙雲路,福裏胡同74號,就是這裏了。”王乾明拿著手機導航對陸噸說道。

陸噸看向麵前的兩扇木板門,向王乾明點頭,調整下呼吸敲了敲門。

張得軍家看起來確實不好,旁邊的鄰居都是三層小洋樓,隻有張得軍家是一個小平房還破破爛爛的,被小洋樓包圍在中間,像是一口井一樣,張得軍家就像是井底,整天生活在裏邊,一定很壓抑。

陸噸第三次敲響木板門,裏邊才緩緩傳來一聲女聲,“誰啊?”

陸噸聽到回答隔著門板馬上回應,“哦,您好,我們認識張得軍叔叔,聽說...聽說他過世了,我們想來看看。”陸噸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悲傷。

“哦,他已經下葬了,你們的好意心領了,請回去吧。”女人並沒有來開門,隻聽見裏邊一聲關門聲再沒聲音。

陸噸又敲了幾次已經沒有任何回應了。

“一定有問題,走,去他老婆和兒子的單位。”王乾明手裏擺弄著導航說道。

“哎哎哎,我說你倆有毛病啊,人家不給你開門還敲。”此時旁邊的小洋樓裏出來一個紋身光頭男對著陸噸二人沒有好氣的說道。

“嘿,你個老光頭,說誰有病呢?”王乾明不服的擼起袖子就要上前。

可還不等王乾明走到光頭身邊就被陸噸攔下來了,“大哥,大哥別生氣,這家夥腦子確實有病,別跟他一般見識,來,您抽根煙。”陸噸說著遞給光頭一根香煙。

“哼,也就這兩年我脾氣好,要換以前我指定把你給打骨折。”光頭抽著煙對王乾明說道。

王乾明還要還嘴,立馬被陸噸給捂住了,低聲對王乾明說道,“我們來辦事的,他們是鄰居,說不定他就知道些什麽,你給我消停點。”

王乾明聽到陸噸的話也消了氣,蹲到一邊玩手機去了。

“嘿嘿,那個,大哥我想問您點事兒,可以麽?”陸噸諂媚的對光頭說道。

光頭斜了一眼陸噸,將隻抽了一半的煙扔在腳下,沒好氣的說,“啥事兒?”

陸噸見狀以為光頭不喜歡這煙,心想自己這煙已經是市麵上頂好的了,還專門買了幾條裝排場呢,不過陸噸也見過有些人吸煙就是喜歡隻抽一半,隨即又給光頭上了一根,順便將剩下的大半包煙都塞進光頭褲兜裏。

“行,上道,你哥我閑著也是閑著,就跟你嘮嘮。”光頭吐出個煙圈倚靠著牆。

陸噸一看有戲,也就直接詢問,“大哥,我們啊,是剛畢業的大學生,我倆上大二的時候因為貪玩掉到河裏了,被張得軍叔叔給救了,這不,聽說張得軍叔叔去世了,就專程過來看看,可是他家裏人不給我倆開門啊,還有,張得軍叔叔是怎麽去世的,您知道麽?”

陸噸編了個理由詢問光頭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