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安撫與警告

登州李府。

李儉眉頭緊鎖,靠在胡**喘著粗氣,身上蓋著一張西域毛毯,在不斷上下起伏著,正在生著氣。一旁,李創臉色鐵青,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吳家完了,其餘幾家也都完了,來的太快了!”

李儉惡狠狠的說道:“李從燕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他怎敢縱兵抄家,怎敢當場殺人!如此一來與我三大世家交好地家族都遭了毒手,今後誰還敢跟咱們李家來往!”

李創沒有接話,而是說道:“家主,三小姐和六小姐地遺體已經收殮了,刺史府也來人驗了屍,老夫人讓我問下,棺槨何時下葬?”

李儉頓時悲從中來,雙眼赤紅的說道:“你找人找個吉日入土吧。可惜我兩個女兒,死後無法葬入夫家,隻能在荒野安頓!”

“喏!”

李儉猛地坐了起來,雙手緊握大吼道:“李從燕,我與你勢不兩立!”

李儉順勢便要派人聯絡崔家、薛家,想要三家集結人馬與李從燕對決,哪怕道兵相見也再所不惜,可是李創卻說道:“啟稟家主,今日崔家和薛家都派人來傳過話了,我看家主心情不好便先行接待了。”

“哦!他們怎麽說?”

“薛家、崔家說是聽聞了三小姐、六小姐地事,打著前來吊唁地幌子,可話裏話外卻是在息事寧人。依我看,薛家和崔家已經被李從燕嚇住想要認栽了,如果家主真地與李從燕撕破臉,他們兩家多半是不會跟隨的。”

李儉頓時泄了氣,沒了薛家、崔家的幫襯,自己就算打贏了李從燕,那也是兩敗俱傷,李家上百年的家業就要毀在自己手裏了!

“如此,難道真的要花錢消災?此番不但折損了幾個相好世家,還死了兩個女兒,我李家何時受過這等欺辱!”

李創咬著牙,說道:“我看家主還是韜光養晦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李從燕總有失策的時候,咱們李家也不會一直被刺史府壓製!今日我李家所受的劫難,他日定能加倍償還!”

李儉重重點頭,硬生生將怒火壓製住,而後問道:“各地世家都交錢了嗎?”

“差不多都交了,隻不過整個登州的世家豪強都心懷怨恨,李從燕已經是世家的公敵了。所以,家主還是先靜下心來靜觀局勢發展為好。咱們李家乃是鼎食之家,切不可與人輕易搏命,得不償失啊!”

李儉微微眯著眼,說道:“隻要各地世家都怨恨李從燕就好,將來我李家就能找到機會報仇!”

刺史府。

後堂上,李從燕正在宴請陳東理、李偲升,吳從漢與陳授、李偲燁在一旁陪同,眾人有說有笑很是熱鬧。

說是宴請,但卻不是世家那般的精美佳肴,也沒有歌舞美姬,每個人的食案上都是一大份烤羊肉,以及幾份下酒菜。幾人喝的也是熱辣的燒酒,而不是世家常喝的佳釀。

此時的燒酒並不是後世的蒸餾白酒,而是介於米酒和濁酒,李從燕喝起來並沒有覺得有多烈,畢竟喝慣了後世的高度白酒。但是其餘幾人卻喝得很盡興,顯然幾人很少喝這種烈酒。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李從燕擦了擦油膩的嘴角,將手中的羊骨頭放下,而後笑著說道:“這段時間諸位都累壞了,今天權當我犒勞你們了,一定要不醉不歸!”

幾人都是叉手致謝。李從燕端起酒杯與眾人連幹三杯,幾人皆呼李從燕海量。

而後李從燕看向吳從漢,問道:“現在各地世家的情況如何?”

“啟稟主上,各地世家的曆年積欠已經全部補上,各地商鋪也全部用上了刺史府的稅票,其餘人頭稅等事務也已經進入了正軌。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現在各地世家對刺史府意見很大,不少世家都在與洛陽的親屬聯係,似乎有串聯彈劾主上的跡象。”

話音剛落,陳東理和李偲升便一個激靈,二人心中都開始犯嘀咕:今日莫不是鴻門宴吧?怎麽聊著聊著又說起這些了?

二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疑不定,而後二人都看向了陳授和李偲燁,隻見他二人也有些詫異,顯然是不知道什麽內情。

李從燕哈哈大笑起來,佯裝微醺,說道:“彈劾我?我都被貶黜到此了,還怕他們彈劾?把我逼急了,將他們全都抄了家!”

說完,李從燕便看向了陳東理和李偲升,說道:“二位是不是也對我有意見?沒關係,今天就是一個機會,大家可以暢所欲言。”

陳東理和李偲升急忙起身行禮,二人連呼不敢。

陳授和李偲燁見狀也要起身,卻被吳從漢攔下,示意二人不要插話。

李從燕好言安慰二人一番,示意二人坐下,說道:“如今刺史府每月收入不少,海鹽工坊和琉璃工坊運轉正常,二位出力不少,我心中都記著。”

“此番刺史府追繳積欠、推行稅票、征收新稅,沒錯,都是針對各地世家的,也包括你們陳家和李家!”

“為何?”

李從燕看著陳東理、李偲升的臉色越發的難看,端著酒杯起身說道:“隻因登州百姓食不果腹、困苦不堪,隻因各地隱戶勞作致死而身無旁物,隻因各地世家兼並土地、拒繳賦稅!如果本刺史再沒有所作為,登州遲早要墜入九層地獄,那些你們平日裏看不起的賤民將會揭竿而起,化作熊熊烈焰,將整個登州連同你們這些世家,燒個灰飛煙滅!”

陳東理和李偲升都被李從燕的話語點醒,明白李從燕就是要打擊世家勢力,二人雖然還在肉疼上繳的數萬貫錢財,但此時也都認下,叉手說道:“李刺史心係百姓,是我等不堪了!”

李從燕走到後堂正中,指著下首的李偲燁、陳授,說道:“他們二人都是李家、陳家的青年翹楚,如今在新軍中領兵任職,而你們二位則管理著刺史府的兩座工坊。可以說,蓬萊李家和黃縣陳家,已經和我刺史府綁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希望二位能夠謹記!”

陳東理最為幹脆,知道李從燕的話很對,陳家雖然是世家,但已經和李從燕脫不了關係,在其他世家的眼裏,陳家已經是刺史府一黨了,於是叉手說道:“請李刺史放心,不管局勢如何,我陳家都會與李刺史同進退!”

而李偲升臉色糾結,卻是愣在原地,急的李偲燁差一點衝過去提醒一二。

李從燕見狀也不氣惱,而是走過去,拍了拍李偲升的肩膀,說道:“我知道你的難處,李家並不是你在主事,所以今日你不必向我保證什麽。但是有一點你要想清楚,李家的將來怎麽辦?據我所知圍堵刺史府的魏從榮就在你們李家,現在是你兄長李偲初的幕僚!如果有朝一日李偲初和你阿爺站到了刺史府的對立麵,你和你四弟怎麽辦?你們二人何去何從!”

此時不光李偲升一臉震驚的看著李從燕,就連李偲燁也是滿臉的不可思議。二人不明白自己的大哥到底在想什麽,這個時候為何要收留魏從榮這樣的人,這直接將李家推到了刺史府的對立麵!

“李刺史!我李家絕不會與刺史府為敵!”

李偲升大聲叫道,卻被李從燕問住:“這句話,是代表你自己,還是代表李家?”

李偲升咬著牙,說道:“隻代表我自己!”

一旁的李偲燁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歎息一聲沒有說話。

李從燕並沒有繼續說下去,畢竟今日提點李偲升的話已經說到位了,於是坐了下來,也示意眾人坐下:“大家都坐吧,今日我的話可能有些重,但都是心裏話,希望諸位不要見怪。”

“喏!”

而後李從燕看著陳東理、李偲升說道:“我知道此番李家和陳家損失了一些錢財,不過二位不要擔心,我李從燕向來不會虧待自己人,以前不會,將來也不會!”

說完,李從燕對著吳從漢招了招手。

吳從漢笑著起身,對陳東理和李偲升說道:“二位,我家主上為了照顧李家和陳家,決定重新分配海鹽工坊、琉璃工坊的收益,刺史府的六成收益降為四成,二位的四成收益增至六成。新的契約已經擬就,不日就會給二位送去,還請二位盡快簽訂返還刺史府。”

陳東理和李偲升心中狂喜,這就意味著兩家每月多了至少兩萬貫,一年就是二十多萬貫,足以彌補此番的損失了。

短短片刻,陳東理和李偲升如同過山車一般,心情幾番沉浮,此時激動的叉手行禮:“謝李刺史!”

隨後眾人再度把酒言歡,直到深夜方才散場。

刺史府門外,李偲燁攙扶著有些不勝酒力的李偲升,將其攙扶上馬車。李偲燁還要返回軍營,就吩咐車夫將李偲升送回客棧,明日再出城。

不過李偲升心中還惦記著李從燕的一番話,在離別之時拉住李偲燁問起,想要弄明白李從燕的本意。

李偲燁眼見左右無人,上前小聲對李偲升說道:“兄長有時間一定要回家一趟,一定要勸一勸阿爺!李刺史讓我找機會告誡你:長兄因此番積欠之事對刺史府心懷不滿,正在暗中串聯各個世家,想要對刺史府不利。長兄行事不密,此事已經被刺史府的司法參加劉三水察覺,刺史府的人已經留意他許久了!”

李偲升頓時酒醒,冷汗瞬間冒了出來,低聲驚呼道:“害我李家者,必李偲初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