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還是很喜歡你

已經放假一周了,鍾靈整天窩在家裏消磨時間,反倒是鍾母害怕她在家裏發黴,總是讓她出去走走。

世界雖然那麽大,她還真沒有多少走出去的興致,往日裏這會兒她都和何念棠策劃著怎麽和何之舟相遇的偶像劇情節,可現在一想起何之舟便如同霜打的茄子,整個人都蔫了。

也不知道何之舟在幹什麽?不過肯定不會像她這樣魂不守舍,整天盯著手機期待著他能主動聯係自己。鍾靈輕歎了一口氣,將自己放空在**。

大多數女生的青春裏都有一個特別的存在,而對於鍾靈來說,她的青春隻有何之舟一個人的模樣。

認識何之舟的時候,是高中第一天報到。

下午兩點是規定的報到時間,鍾靈早早地就到了班級裏,在鍾母的影響下她習慣走到時間前麵,就算隻能趴在教室睡覺,她也習慣必須要坐在教室。

午後的陽光透過蔥鬱的樹木層層灑下來,教室也有陽光灑落下來,坐在第一排靠窗的鍾靈被陽光簇擁起來,在這樣的溫暖下進入了睡眠。

教室的聲音慢慢大了些,鍾靈有些清醒的跡象,卻掙紮著不願意睜眼,窗外越來越多的人經過,閉著眼睛還是感覺忽明忽暗,無奈之下隻得直起身來。

已經快兩點了,鍾靈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望了一眼黑板上方的鍾表,老師就快要到了。

“同學們,你們的班主任有些事情耽誤了,今天報到的事情由我來負責。”年輕的老師板著一張臉,望著講台下的學生,似乎要樹立威信。

鍾靈打量著講台上的老師,應該是剛畢業入職的老師,如果有幾年工作經驗的,應該像鍾母一般,根本不用說話,眼神一掃就能掌控全場。

雖然隻是臨時班主任,鍾靈還是規矩了幾分,按照鍾母平時掛在嘴邊的說法,剛畢業的老師樹立威信的方法,一般是殺雞儆猴。

“報到!”

鍾靈的思維被這一道突兀的聲音打斷,她彎了一下嘴角,等著看好戲。

果不其然,老師的臉色瞬間變黑,周圍的氣場也被壓低幾分,瞪著教室前門的兩個人:“有沒有時間觀念,報到都能遲到?”

鍾靈微微抬頭,兩個少年穿著白色短袖,臉上還有劇烈運動後的紅暈。看著大發雷霆的老師,兩人相視一眼,還一臉迷茫的樣子。

“老師,是不是您的時間有點快?”其中一個男生仍舊一臉輕鬆狀,望著板著臉的班主任,那一臉笑容絲毫沒有收斂,“我們是計算好時間來的,如果沒有出現誤差的話,應該可以準時到。”

被學生當眾質疑,老師的臉色又黑了幾分,揚起胳膊上的手表,臉色更加不好看了:“現在遲到了。”

男生反應了幾秒,神情裏全是不可思議:“老師你相信嗎?如果您再拖延四十五分鍾,我們可能會曠課。”

教室裏傳來些許低笑,老師不僅沒有被逗笑,反而更加嚴肅了起來:“你叫什麽名字?”

“何之舟。”

聽見這個名字,鍾靈的視線終於集中到這個男生身上,分班的時候她就注意到這個名字,以往第一名都是她,這次前麵有兩個名字,而這個名字就是其中之一。

鍾靈輕輕側了一下身子,就望見男生背著的雙手上那個搖搖欲墜的籃球,這個人還真是出乎她意料。

“你背後是什麽?”老師的焦點瞬間轉換,“把手伸到前麵。”

男生似乎有些為難,望著老師鐵青的臉色,也意識到似乎沒有商量的餘地,接著將雙手慢慢地移到前麵。

“嘭嘭嘭!”

鍾靈看著滾落的籃球,嘴角僵了一下,她也是第一次看這種“大場麵”,難免有些小小的驚慌。

望著男生無奈又稍帶委屈的樣子,老師一肚子的怒氣硬生生地卡在喉嚨裏,最後才吐出幾個字:“你們先站在那裏。”

陰影籠罩下來,鍾靈斜了斜眼睛就看見兩個男生站到窗邊,將所有的陽光全擋在了外麵。

“應該早一點來教室的。”

“我最後一球都沒來得及進,不然我就贏了。”

“要不是你最後一球,我們怎麽會遲到?”

“許奕臻,你這樣就不夠意思了,怎麽能全怪我呢?”

“不怪你嗎,最後可是你承諾不會遲到的,現在什麽情況?”

“我何之舟對天發誓,絕對是老師來早了。”

“你知道遲到的意思是什麽嗎?”

“什麽?”

“在老師後麵就叫遲到。”

……

被壓低的聲音若有似無地鑽入鍾靈的耳朵裏,在鍾母的耳提麵命下,她也一向討厭沒有時間觀念的人,可是麵對這門外的兩人卻生不起任何厭煩。

窗外的兩個男生還在討論,鍾靈的視線落到其中一個男生身上,男生的下巴上冒出一顆不太明顯的青春痘,麵對著另一個男生,皺著眉頭爭辯著什麽。

何之舟。鍾靈默念了兩遍這個名字。

那是她在高中記住的第一個名字,彼時的她也並不知道這個男生會在她的青春裏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

鍾靈的生活並沒有多少變化,依舊趨向於三點一線。她一向是自律的性子,即使鍾母和她在一個學校,也幾乎沒有打擾過她。

黑板上全數粉筆字,教室裏也隻有老師的聲音,鍾靈的視線從黑板上移到書本上,低頭的瞬間無意識地掃了一眼何之舟。

何之舟和許奕臻大概是吸睛類型,開學還沒幾天就已經活躍在女生的八卦中,鍾靈經常能聽見這兩個人的名字,不過她更關注何之舟,具體出於什麽心思,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放學之後,輪到鍾靈和安夏打掃衛生,安夏遞給鍾靈一把掃把,指著教室的其中一邊:“靈靈,我負責這邊。”

安夏是鍾靈在學校的第一個朋友,說起話來很溫柔,在班級裏是個很安靜的存在。

何之舟還趴在桌子上睡覺,鍾靈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思,打掃衛生的聲音都刻意輕了幾分,餘光時刻注意著何之舟的動靜。

不知是被聲音吵醒,還是睡的時間夠了,何之舟終於醒了,但意識還處在模糊中,他掃了教室一眼,看著旁邊的鍾靈以及鍾靈手裏的掃把,有些抱歉道:“對不起,是不是耽誤你了?”

除了在許奕臻麵前張牙舞爪,在其他人麵前,何之舟總保持著君子風度,就比如現在。

“沒事。”鍾靈急急否認,腦袋也劇烈地晃動著,“我剛想叫醒你。”

何之舟嘴角彎了一分,朝著鍾靈伸出手,笑道:“我來掃這裏吧。”

“不用。”鍾靈再次晃動著腦袋,雙手朝後將掃把放在背後。

“好吧。”何之舟也沒再勉強,歪歪腦袋衝鍾靈笑了一下,將板凳放在桌子上,“那,辛苦你了。”

鍾靈愣在原地,眼神追隨著何之舟,腦袋才後知後覺地晃著:“不辛苦。”

“回神了。”安夏的聲音響在教室裏,笑盈盈地望著鍾靈,像是不在意般問道,“你和何之舟很熟嗎?”

“不。”鍾靈慌忙低下頭,像是被人猜中心思一樣,臉色紅了幾分,卻還是解釋著,“沒說過幾句話。”

“這樣啊。”安夏點點頭,也不再說話。

那時,鍾靈神經還處在緊張中,沒注意到安夏有些失落的情緒,腦袋裏慢速回放著方才的情景。

“怦怦怦!”

那是鍾靈心動時的號角聲,一下下緩慢卻又很堅定。

午後的教室已經坐了不少人,即使是在飯間,班級裏也幾乎沒有空位,優異的成績從來都需要等價的努力換取。

鍾靈皺著眉頭在思考一道物理題,隨著學科難度的加深,她需要更多的時間鑽研,特別是這種有些抽象的學科。

教室裏不如上課那般安靜,有些嘈雜,但是鍾靈的注意力非常集中,整個心思都撲在物理題上。

“張偉,給你作業!”坐在第一組最後麵的男生,衝著鍾靈前麵的男生搖了搖手,接著將本子扔了過去。

高空傳作業的方式一直在高中盛行,既不用麻煩別的同學傳遞,也可以讓自己少走兩步。

張偉準備好接住的姿勢,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他們已經可以掌握住作業本的角度和速度,按照自由落體的原理施加合適的力度,準確無誤地到達目的地。

可是這次情況並不怎麽順利,作業本還沒到達張偉的手上,已經呈現出向下的趨勢,張偉微張著嘴巴,順著作業本應該下滑的趨勢,就看見了鍾靈的腦袋。

可是鍾靈早就屏蔽了外界的幹擾,筆在書本上快速地移動著,仿佛已經找到了突破口。

作業本像是瞄準了目標,快速地朝著鍾靈的腦袋降落,張偉內心非常糾結,可是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阻止這場事故,唯一能做的就是閉上眼睛。

作業本在砸到鍾靈的前一秒,被一隻手截住了,堪堪地落在了鍾靈頭頂上空。

一道陰影落在課本上,鍾靈才算有些察覺,抬起頭的瞬間就愣住了。

何之舟快走幾步,將手中的作業本遞到張偉的手上:“小心點。”

“好。”張偉舒了一口氣,衝何之舟道謝,“謝了。”

何之舟輕點了幾下頭,垂下頭與鍾靈的目光撞到了一起,摸了摸鼻子,反倒有幾分愧疚:“沒嚇到你吧?”

“沒。”

鍾靈整個人都處在恍惚中,充滿陽光的午後,她的眼睛裏隻有何之舟。

“那就好。”何之舟微微彎了下嘴角,便離開了。

何之舟身後的許奕臻也衝鍾靈笑了一下,然後跟上何之舟,調侃的聲音被壓低幾分傳入空氣:“不錯,都學會救美了。”

課本上的字在眼中虛化,鍾靈的嘴角不可抑製地揚了幾分,最後雙手托著兩腮,怎麽辦,心跳好快。

其實,心動真的隻是一瞬間,也真的隻需要一件小事的催化。

“喜歡”對於鍾靈是個陌生卻令人興奮的詞,她整日懷揣著這個秘密,日複一日的生活也變得新奇起來。

她對何之舟越來越關注,雖然兩人沒有任何交流,可是這絲毫不影響鍾靈的喜歡,在暗角處那些不為人知的情感慢慢滋生,汲取著青春的養料,茁壯地成長。

如果發生在普通女生身上,這樣的暗戀大概隻能成為一個秘密,可是鍾靈並不是一般女子,從小在鍾母的教育下,她比一般女生更加勇敢與果斷。

期中考試的表彰大會上,她作為優秀的學生代表在禮堂上進行發言,麵對無數雙眼睛,她丟掉準備好的演講詞,那些從沒有組織過的言語像經過無數次排練一樣,流暢地從她的嘴巴裏鑽出來。

“大家好,我是高一一班的鍾靈,很榮幸站在這裏分享關於我在高中的變化。

“高中和我想象中的幾乎毫無差別,桌子上是厚重的課本,還是要穿統一的校服,這條長達三年的路途,似乎沒有任何值得期待的事情。”

所有目光集中到鍾靈身上,他們望著台上被燈光照耀著的鍾靈,眼神中布滿好奇,這樣的發言倒是第一次聽到。

鍾母慢慢抿著嘴巴,鍾靈的發言稿她事先是看過的,根本不是這樣的內容,雖然不知道接下來的話,但是以擔任過多年教導主任的經驗來看,她有種極度不好的預感。

“可是我所有的失望全部被一個人的到來打消。”鍾靈的聲音還在繼續,她頓了一下,視線往台下一掃,精準地找到了何之舟,目光開始變得柔和,“經過我無數次的判斷,我覺得這就是心動的開始。”

“哇……”

所有的學生頓時激動起來,在這個含蓄的青春期,所有人對喜歡避而不談,再加上學校的禁止,幾乎沒有人正大光明地去觸碰那條紅線。

台下一片哄亂,鍾母的臉色黑了又黑,終於站起身來走到演講台下,望著鍾靈的臉上多了幾分嚴肅:“鍾靈,下來!”

鍾靈深呼一口氣,忽視鍾母帶著刀子的目光:“所有的青春都應不同,而我現在找到了屬於我的青春,它不再限於課本,我終於可以不再迷茫,我有了明確的目標,我要更努力變得更好,去靠近那個閃著光的人。”

所有的聲音都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像是拿著彩票等待中獎號碼的宣布,連心情都緊繃了幾分。

“何之舟……”鍾靈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卻隻說了一個名字,後半句的“我喜歡你”消失在了空氣中。

鍾母走到一旁,迅速地拔掉了音源設備,快步走到鍾靈身邊,揪起鍾靈的耳朵,恨鐵不成鋼道:“你跟我來。”

望著教導主任鐵青的臉色,所有學生都站起來歡呼,這件他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終於有人開了先例。

而被大獎砸中的何之舟還在發蒙,就如在萬眾期待之下,沒買彩票純屬看熱鬧的吃瓜群眾中了頭等獎。

“魅力無邊哪。”許奕臻笑得眼睛幾乎要沒了,碰了碰何之舟的胳膊壞笑道,“當眾被告白的感覺怎麽樣?”

學校是熱鬧了,可是鍾靈當天就被鍾母帶回了家,注定要接受一場洗腦式的思想教訓。

客廳陷入一片安靜,鍾母一臉嚴肅,而鍾靈也不服輸地倔強地仰著下巴。

鍾父看著硝煙四起的戰場,為難地嗬嗬一笑:“不要這麽嚴肅,都笑一笑哇,這也不是什麽大事。”

“還不算大事?”鍾母的聲音一下子拔高,直勾勾地看著鍾父,怒氣正在轉移中,“在你的眼裏是不是隻有殺人放火是大事?”

“怎麽能這樣想孩子呢。”鍾父立刻找到突破口,嚴肅地看著鍾靈,“看把你媽氣得,還不趕緊保證自己不會犯罪。”

“我保證,”鍾靈豎起三根手指,跟鍾父一唱一和,“不會犯罪。”

“你現在就在碰紅線。”鍾母的手指敲了幾下桌子,“學校要求不準早戀,你都忘了嗎?”

“我沒有。”鍾靈反駁,“我那隻是告白。”看著鍾母陰森的臉色,聲音低了幾分,“還是未遂的。”

“你!”鍾母被堵了一下,看了眼身邊的鍾父,“你不是一向倡導愛的教育嗎?好,現在請你趕緊懸崖勒馬。”

鍾父望了眼鍾靈不肯退讓的樣子,隻得勸比較容易明事理的鍾母:“靈靈也大了,這樣的情感是正常的,好感都是多巴胺……”

“你就縱容吧。”鍾母一看鍾父偏向鍾靈,瞬間就給鍾父一記冷眼,決定親自上場,“你小小年紀懂什麽?”

“喜歡不分年齡。”鍾靈仰著一張小臉,有板有眼地反駁著。

“我看你能堅持多久。”

“好。”鍾靈立刻應道,似乎格外擔心鍾母反悔,“我就讓你看看。”

話一出口,鍾母就後悔了,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鍾靈,然後將目光轉向鍾父,企圖扭轉戰局。

可是鍾父像不明白鍾母的意思一般,他對著鍾靈教訓道:“堅持給你媽媽看看,不要讓……”

鍾母瞪了一眼鍾父,看了眼串通一氣的兩人,冷哼了兩聲,最終氣衝衝地走向臥室。

“你啊你……”鍾父點了點鍾靈的腦袋,無奈地教訓道,“晚飯自己解決,我去哄你媽。”

“好。”鍾靈雙手合並,朝著鍾父深鞠了一躬,“辛苦你了。”

雙方僵持不下,在鍾父的協調之下,鍾靈和鍾母簽訂了平等條約。

條約規定,鍾靈在高中不得談戀愛,不得做任何影響學習的舉動,而鍾母應該尊重鍾靈,並且保證高中結束之後,給鍾靈自己選擇的權利。

儀式在鍾靈的房間舉行,條約一式兩份,整齊地擺在書桌上。

“我以公證人的身份證明這份合約具有法律效力。”鍾父也是第一次麵對這樣的局麵,摸了摸領帶,鄭重地宣布,“現在請雙方簽字。”

鍾母白了鍾父一眼,再次瀏覽了全文,確定沒有什麽漏洞之後,才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鍾靈也沒那麽多顧慮,大大方方地簽訂了人生第一份條約。

像條約規定的那樣,鍾靈從來不去打擾何之舟的生活,就連選位置的時候都找一個離何之舟遠的地方。

小小的年齡,鍾靈已經懂得了權衡利弊,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學習上,在所有女生都傾向去靠近何之舟的時候,隻有她努力地變得優秀,想要讓何之舟看見自己。

起初鍾母還擔心鍾靈違規,頻繁地在教室窗外看鍾靈的反應,也找鍾靈的班主任了解情況,可是無論是觀察,還是找人了解的情況,所有的現象都看不出鍾靈喜歡何之舟的端倪,她還一度關心問過鍾靈關於喜歡何之舟的後續。

鍾靈的回答當然還是喜歡何之舟,不過她將喜歡放在合適的時間,而她也對自己的情感自信,即使不去接近何之舟,不進入何之舟的世界,她也相信這份感情並不會受到絲毫的影響。

事實也證明她是正確的,後來的時光裏有無數人停駐或者離開,都沒有一個人像何之舟那樣令她心動,在她的世界裏,何之舟一個人便擋住了人山人海。

在鍾靈的預想裏,她會和何之舟考取同一所大學,甚至去同一個專業,在自由的大學時光,實行自己蓄謀已久的倒追。

可是生活存在無數的變故,不知從哪裏轉來的何念棠徹底地奪走了何之舟的視線,鍾靈亂了陣腳。

鐵三角是眾多關係中最為堅固的,學校也流言四起,傳言何之舟和許奕臻馬上要成功迎來鐵三角的第三人,還是一個相貌奇特的女生。

在何念棠不知道的角落,鍾靈的視線曾無數次追隨著她。在遇見何念棠之前,她是所有人羨慕的對象,良好的家庭環境、優異的成績和上乘的天賦,再加上不錯的容貌,可是在看見何念棠之後,她也有了羨慕的對象。

自由、無畏、瀟灑。鍾靈第一次看見這樣一個女生,所有人都嘲笑何念棠的時候,隻有她看見何念棠眼底的雲淡風輕,那樣的不在意反而讓周圍的人看起來是那麽可笑。

她想要認識何念棠,甚至想和何念棠成為好朋友,如果沒有何之舟的話。

所有的不安全部表現在臉上,鍾靈不喜歡藏著掖著,這樣的直率也讓她失去了洞察的力量,以至於安夏喜歡了許奕臻那麽長時間她渾然不覺,後來犯了那麽愚蠢的錯誤。

在被不安充斥和安夏的慫恿之下,鍾靈將安夏偽造的情書貼在了公告欄上,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失眠,她突然察覺到了自己陰暗的一麵。

一封被貼上“早戀”的情書成功引起了關注,再加上何念棠和何之舟這樣的“公眾人物”,學校很快就找到了當事人。

事情以得知何之舟和何念棠是兄妹的關係而告終,鍾靈的舉動也被監控器記錄了下來,但是在鍾母將她叫到辦公室之後,她突然輕鬆了下來,所有的負罪感像一瞬間找到了一個出口。

安夏隨著父母工作的調動加上這件事的影響,最終選擇了轉學離開。

“對不起。”安夏低著頭,聲音還是一貫的溫柔,臉上全是內疚,“把你牽扯到了這裏麵。”

鍾靈甩甩腦袋,望著沉浸在愧疚中的安夏,釋然一笑道:“沒關係。”

安夏瞬間抬起腦袋,看著鍾靈並沒有勉強的痕跡,臉上又多了幾分訝異。

“現在輪到我道歉了。”鍾靈微微垂下腦袋,無比真誠道,“對不起,作為你的朋友沒有足夠了解你。”

安夏咬著下嘴唇,努力睜大眼睛,聲音已經有幾分顫抖:“沒、沒關係。”

微風輕輕地吹起散落在耳側的頭發,陽光下,鍾靈和安夏的笑容異常燦爛,女生之間的友誼大多都是越“作”越勇。

“以後我不在的時光,”良久,鍾靈才打破這美好的安靜,“請你一定要快樂。”

“你也是啊。”

所有的事情看似塵埃落定,而鍾母卻再次關注起鍾靈的動向,有一點兒風吹草動就找鍾靈談話。

有一次,鍾靈的耐心消耗殆盡,兩人都是比較倔強的性子,在失去鍾父這個潤滑劑的情況下,兩人很快就話不投機吵了起來。

最終,鍾靈推門而出,也正是這樣的一次契機,她和何念棠有了交集。

何念棠是典型的慢熱性子,看起來不易相處,實則麵冷心熱,用何念棠的解釋就是出門在外就要拿出“棠主”的氣場,不然怎麽鎮住別的小朋友。

兩人的友誼也有了質的飛速進展,很快就跨越了無數時光,找到了相同的頻道。

因為何念棠的存在,鍾靈也有了更多接近何之舟的機會,可是她依舊停在原地,站在和鍾母約定的那條紅線前,即使隻是這樣她也很滿足了。

“鍾靈。”何之舟被許奕臻推了出去,撓著腦袋有幾分不好意思,“你能叫下何念棠嗎?我找她有點事。”

在女生宿舍樓下,何之舟終於看見救星一般,雖然和鍾靈相處了很長時間,但是受到那次當眾告白的衝擊,麵對鍾靈他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嗯。”鍾靈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何之舟主動和她說話的次數,她一隻手都能數過來,“你們等一下。”

校園生活就這樣安靜地流逝,四個人經常一起行動,許奕臻和何念棠總是走在中間,而鍾靈和何之舟站在最外側,即使隔著兩個人的距離,鍾靈也經常樂得合不上嘴巴。

鍾靈和何念棠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三觀相同的人總是可遇不可求。

“真羨慕你。”鍾靈吃著雪糕,望著何念棠的眼睛裏全是掩飾不住的憧憬,“怎麽會有你這麽好的人!”

“你也很好。”何念棠也是真心實意,畢竟鍾靈本身就很優秀,“再說,你羨慕我什麽?”

“很多啊。”鍾靈毫不猶豫道,“性格好,長得也漂亮,還聰明……”

“這些你都有。”何念棠眯了一下眼睛,望了望萬裏無雲的天空。

鍾靈皺著眉頭,想了一下:“還真是。”隨即就又改口道,“但我還是很羨慕你。”

“如果你變成我,你願意嗎?”看著鍾靈糾結的樣子,何念棠搖了搖腦袋,對鍾靈的執念也很無奈。

“容我想想。”鍾靈歪了歪腦袋,仿佛在思考一個重大的事情。

看著鍾靈認真的樣子,何念棠終於忍不住,輕輕地戳了下鍾靈的腦門:“你想做我哥哥的妹妹嗎?”

“當然不。”鍾靈這次沒有猶豫,一臉的堅定,“我不要做他的妹妹。”

何念棠一臉欣慰,滿意地點點頭:“孺子可教也。”

兄妹的話,審美也應該相近。鍾靈眼睛閃了一下光芒,抓住何念棠的袖子,期待地問:“如果你是男生的話,會不會喜歡我?”

麵對鍾靈突然的腦洞大開,何念棠也頓時戲精上身,捂住嘴巴,驚呼道:“想都不敢想,我哪有那種福氣?”

看著何念棠浮誇的表演,鍾靈笑彎了腰。

何念棠知道鍾靈玩笑背後的認真,拍了拍鍾靈的肩膀,像是在給鍾靈一顆定心丸一般:“別著急,你那麽好,我哥肯定可以看見的。”

那時鍾靈也對這句話深信不疑,是啊,她這麽好,何之舟怎麽會看不見呢。

除了那次公然的告白,鍾靈就再沒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她將喜歡全部轉化為學習的動力,努力地追趕著何之舟的腳步。

在漫漫征途中,鍾靈的視線一直緊隨著何之舟,何之舟微笑、何之舟發呆、何之舟打籃球、何之舟上課回答問題……何之舟那樣矚目,何之舟那樣好。

青蔥歲月中,鍾靈幾乎和何之舟沒有多少交集,可是她的青春回憶裏卻隻有何之舟一個人的影子,所有的人都像打著馬賽克一般,隻有何之舟是發著光的存在。

後來何念棠出現,鍾靈終於有了靠近何之舟的借口,對何之舟的了解也不再局限於表麵,她可以偶爾和何之舟吃飯,可以通過何念棠了解何之舟的趣事。

四人的小團體並沒有給兩人帶來實質性的變化,兩人還是普通同學的關係,何之舟看起來也並沒有注意到自己,但鍾靈無比自信她和何之舟一定會有故事,那時兩人雖然疏遠,可她還有努力這張底牌,是的,她還沒開始努力呢。

有時候,努力是事情的最後一張底牌,現在她已經打出去了,但是故事並沒有像她料想的那樣發展,她追了何之舟兩年,而他們還是停在普通同學的關係上。更可怕的是,她現在已經沒有安慰自己的理由了。

鍾靈把手機放在書桌上,心裏像塞了一團棉花,所有的負麵情緒都找不到出口。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廚房裏叮咚響之後,鍾母的聲音在客廳響起:“吃飯了。”

以往鍾靈肯定會屁顛屁顛地跑出去,可是現在她仍癱臥在**,她覺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吃飯了。”鍾母遲遲不見人,隻得到臥室來抓人。

“媽。”鍾靈鮮見地示弱,語氣輕飄飄的,“我沒胃口。”

“怎麽了?”鍾母立刻坐到**,用手背抵著鍾靈的額頭,“是不是發燒了?”

鍾靈晃了晃腦袋,暑假已經接近尾聲,她所有的失望和無力感瘋狂滋生,現在已經處在了一個崩潰的邊緣。

“那……”鍾母拍了拍鍾靈的手背,語氣難得地溫柔了起來,“能給我說說嗎?”

“還記得我們簽訂的那份條約嗎?”想起自己幹過的幼稚的事情,鍾靈的嘴角才稍稍彎起,“那時候我以為隻要逃離了你的眼睛,人生就會一帆風順,我就能主導自己的生活。”

鍾靈的視線下垂了幾分,將頭慢慢地靠到鍾母的肩膀上,聲音浸滿了失望:“可是我現在才知道想要達成目標是那麽難。”

“怎麽了?”看著鍾靈的樣子,鍾母就猜到了一二,“何之舟那個臭小子欺負你了?”

“不是。”鍾靈深呼了一口氣,像是自暴自棄那般,“他隻是不喜歡我。”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勉強不來的。”鍾母摸了摸鍾靈的發頂,臉上全是溫柔,“很多事情隻要沒有遺憾就好了。”

鍾靈心情好了一些,抬起腦袋認真地望著鍾母,笑容慢慢地浮在臉上。

被鍾靈一打量,鍾母的表情瞬間不自然了,摸了摸臉道:“你看什麽?”

“原來我媽媽也很溫柔。”鍾靈歪著腦袋看著鍾母,眼底的笑意似乎要漫了出來。

“咳!”鍾母瞬間切換到教導主任的模樣,清咳了兩聲,公事公辦道,“洗手吃飯,動作快點。”

“收到。”鍾靈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把門拉開,給鍾母做了一個請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