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記憶裏的味道
01
翌日，夏未特意起了個早。
對於夏未的無故早起，曾伶猜測：“約會？”
夏未臉一紅，否認：“不是。”
曾伶穿著卡通睡裙，圍在夏未身邊打轉：“不是約會，你精心挑什麽衣服？”說完，她下巴揚了揚**散亂一通的衣服。
見曾伶步步逼問，夏未坦白：“今天我們去看院長媽媽。”
曾伶“嘖嘖”兩聲，一臉促狹：“原來是見家長啊。”她圈住夏未的胳膊，笑得狡黠，“那我得幫你好好挑一件。”
她左手拿一件連衣裙，右手拿一件金絲絨襯衫，仔細在夏未身上比畫，苦惱了幾秒，開口：“夏未，我們還有時間去逛個商場現買嗎？”
夏未：“……”
雖然被曾伶百般嫌棄，夏未還是穿著雪紡白襯衫配牛仔褲，踩著一雙小白鞋出門了。
臨出門，曾伶仍在嫌棄：“現在美少女都不這樣穿了，太保守了！”
夏未笑了笑，門一關，喋喋不休的嫌棄被擋了個嚴嚴實實。
許是受了曾伶的影響，夏未走到樓道放消防器材的玻璃門前，腳步頓了頓，因為這個玻璃門可以當鏡子用。
看著“鏡子”裏自己的樣子，清淡的妝容、清淡的裝扮，她輕呼一口氣，挺自然。
“夏未。”樓下傳來呼喊聲。
正在照“鏡子”的夏未被突如其來的喊聲驚得一哆嗦，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她的手搭在扶杆上，朝聲音的方向探頭，就看到了左仕宏，聲音都不由得結巴了：“你……你來了。”
“嗯。”左仕宏仰頭看她，朝她招了招手，“下來。”
夏未應聲，乖巧地下樓。
左仕宏目光炙熱，夏未躲避不及，隻得繞過他，邊走邊找個話題：“今天天氣真不錯。”
“嗯。”左仕宏跟著她。
她在前麵走著，他在後麵跟著。
真好。
02
養老院在郊區，從市內出發上高架橋，不堵車，四十分鍾就能到。
離養老院幾十米外的地方有一個廢棄的倉庫，現在已經改成了臨時停車場，零零散散地停了幾輛車。
左仕宏將車停穩，下車，打開後備廂。
他準備了許多禮物，禮物包裝盒上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夏未有些犯暈。
左仕宏笑著解釋：“這對院長媽媽的病情會有所幫助，我特意托在國外的朋友幫我弄到的。”
“嗯。”夏未點頭。
她上次說過一次院長媽媽的事，他就記在心裏了。
這裏確實是個養老的好地方，綠樹蔥蔥，靜謐清新。
從寬闊的草地走至蜿蜒小道，新生柳樹枝芽在微風中擺動。
一座四層獨棟老舊別墅掩在蔥蔥樹木中。
王阿姨買下這棟別墅後，將別墅做了改造，四層的別墅樓被劃分成了二十四間單人房，每層六間，每一層都有一處類似咖啡外座的休閑場所。
院子大門的紅漆是開年剛刷的，如今，門半敞著。
還未進去，他們就看到一道溫婉的熟悉身影，她著一襲紫色旗袍外搭一件黑色開衫，頭發剪短至耳下，服帖地別在耳後，正坐在陰處專注著手中的刺繡活兒。
“院長媽媽。”
聞聲，院長媽媽停了手中的活兒，緩緩抬頭。
夏未習慣性張開懷抱，給了院長媽媽一個大大的擁抱。
院長媽媽慈愛地在夏未的背上輕拍：“來了。”
“嗯。”夏未眼眶泛紅，“您看還有誰來了？”
院長媽媽這才將視線落在左仕宏身上，上下打量，瞧得別提多仔細。她眼裏帶著笑，附在夏未耳邊輕聲問：“談戀愛了？”
夏未瞬間羞得耳根都發燙了，急忙否認：“沒有。”
盡管院長媽媽聲音已經壓得很低，可耳尖如左仕宏，雖然夏未否認，讓他有些失落，不過，他倒覺得院長媽媽目光如炬。
他提著手上的東西走近，薄唇微啟，聲音裏都透著緊張：“院長媽媽，我是昊辰。”
“昊辰。”院長媽媽緩慢地抬頭，眼裏泛起了淚花，“你是昊辰？”
“是我，院長媽媽。”左仕宏上前一步，半蹲在院長媽媽麵前，方便她更近地看清楚。
院長媽媽像小時候一樣將他攬在懷裏，高興地道：“來了好，來了好啊。”
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的溫暖了。左仕宏眼皮微垂，開始貪心了，這樣的溫暖，他想一直擁有。
03
王阿姨知道夏未過來，特意開車去鄰近的村子買了許多新鮮的食材，就等著給他們露一手廚藝。
一見到左仕宏，王阿姨眉眼裏藏不住的滿意：“小夥子長得真不錯，我們夏未眼光就是好。”
一路被誤會過來，夏未也懶得再解釋了，隻抿著嘴輕笑。走在一旁的左仕宏別提多高興了，恨不得全世界都誤會他們的關係才好。
剛還安靜的院落，此刻熱鬧得像是過節。
左仕宏給養老院其他老人也帶了禮物，老人們高興地圍著他不住地表示感謝。
夏未站在人群外，看著左仕宏被重重包圍，心想，他還真是會收買人心啊。
像是感應到什麽，左仕宏這時候也朝她看了過來，四目相接。站在陽光下的左仕宏身材高大，像是沐浴在金光裏的一尊極美雕塑，他衝她微微一笑。
夏未心髒瞬間“撲通撲通”跳得厲害，終於頂不住，她羞赧地低頭躲開了他的視線。
陽光正暖，微風輕拂，空氣裏似有糖果的甜味在散開。
避開視線的下一秒，夏未又忍不住抬眸，那個被籠罩在光暈裏的人，是兒時的昊辰呀。
04
ED集團執行總監辦公室裏，溫度驟冷。
對於周總監今日莫名地發脾氣，辦公室裏的人都戰戰兢兢，生怕自己踩著雷。
董哥拖著轉椅挪到旭姐身側，見她不搭理他，一下抽走她握在手中的筆。
旭姐“嘖”了一聲，沒好氣地開口：“幹嗎？”沒看見她正忙嘛，這麽厚一摞資料都等著校對呢。
“你說周總監是不是吃了炸藥？”
“有這個八卦的工夫，不如做好你的工作去。”旭姐劈手奪回筆，正欲埋頭認真做好工作，董成根的一句話便飄入了她的耳朵裏——
“你說，是不是因為今天夏未休假沒來上班的原因？”
見成功吸引了旭姐的注意，董哥繼續道：“上次我讓夏未替我去做左仕宏的臨時經紀人，就被他好一頓訓……”
旭姐不說話，腦子卻轉得飛快。
周總監對夏未的確不一樣，大家都長著眼看得到，隻是不敢隨便說而已。
也是，夏未那麽好的女孩子，要她是個男人，哪還有別人什麽事呀。
這邊董哥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的八卦推測，另一邊旭姐已經拿起手機，撥通了夏未的電話。
電話那頭鬧哄哄的。
“夏未，你那邊怎麽那麽吵？”旭姐微皺了皺眉，將手機移開了些。
夏未走遠了一點，回頭望了一眼陪老人家打麻將打得熱火朝天的左仕宏，笑著開口：“發揚中國國粹呢。”
“什麽？”旭姐一頭霧水，推開董成根伸過來的胳膊，轉而進入正題，“夏未，你和周總監說今天休假的時候，周總監什麽反應？”
被王旭玫嗔怒了一眼的董哥頓時老實了。
夏未不明所以，但仍認真回想了一下：“沒什麽反應，怎麽了？”
聽夏未這麽說，旭姐心中就了然了，這個夏未呀，真是後知後覺。
“沒什麽。”旭姐打馬虎眼，轉了個話題，“代我向你院長媽媽問好，下一次，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拜訪，就這麽約定了啊。”
夏未聽著，心裏暖暖的，還沒開口，董哥的聲音就飄了過來：“算我一個，夏……”
“嘟嘟嘟……”
電話被掐斷了。
夏未失笑地搖頭，已經能腦補出來董哥被旭姐追著滿公司打的畫麵了。
05
高掛天空的太陽，將人的影子斜斜“推倒”在地上。
兩道影子相融為一體，她沒留意背後緩緩靠近的人，直至一記聲音響起：“什麽好笑的還要偷著笑？”
從夏未撥開人群，走到人群外圈，他的視線就一直追隨著她，麻將打了一圈下來，他輸了個徹底。
王阿姨一眼就看透了，瞄了一眼夏未所在的方向，戲謔道：“心不在焉，就是一手好牌也打得稀巴爛。”王阿姨拽了拽他的後領子，推他讓座，“讓我來露兩手，起來，起來。”
就這樣，左仕宏給王阿姨讓了座，他一步一停頓，在夏未通完電話後，他就站在她的身後。
一聽左仕宏的聲音，夏未心下一驚，慌亂地轉過身，鼻尖正好撞在了他的胸膛上，她痛得悶哼一聲，眉頭都緊皺著。
看她這傻樣子，左仕宏低頭一笑，隨後揚起下巴，卻斂不住一臉笑意。
夏未皺了皺鼻，脖子往後縮了縮，鼻子吸了吸，腦袋又不由得往前湊了湊，更仔細聞一聞， 這才聞出味。
她這一連串的動作很像小狗，左仕宏的桃花眼眯了眯：“怎麽了？”
“你聞到了什麽味了嗎？”
左仕宏背挺了挺，他今天早上起來衝了澡洗了頭，應該……沒味吧。他心虛地縮了縮脖子，抬起手臂，不動聲色地嗅了嗅：“沒有啊。”
不應該啊，一股子潮味。
左仕宏往後退一步，夏未就往前進一步。
她的鼻子幾乎要抵到他的胸膛上，他忍不住起了逗她的心思，故意不往後退了，就這麽直挺挺站著。
因為他突然停下，夏未的鼻子抵在了他的胸膛上，微風習習，鼻間多了一股清香的沐浴露香味，明明是舒爽的風，卻吹紅了她的耳朵。
頭頂傳來他的聲音，帶著笑意：“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溫熱的呼吸自頭頂噴灑而下，這突如其來的親密讓夏未隻覺一陣酥麻。她趕緊後退幾步保持距離，麵紅耳赤地解釋：“不是，不是，我是聞著有奇怪的味道。”
左仕宏不說話，隻看著她笑。他上挑的眉眼裏像藏著無數星星，夏未看得晃了神。左仕宏揚手在她麵前揮了揮，潮味越發濃了。
他臉上笑意更濃：“聞到了吧。”
他也是適才想起來，她說的應該是他手上的麻將潮味。
王阿姨臨時起意搓麻將，可麻將平時幾乎沒人碰，放久了就沾染了潮味。
一圈兩圈麻將下來，麻將上的潮味就沾上了手。
“哎，別動，頭發上有柳絮。”左仕宏微佝著背，揚手仔細替她拂掉夾雜在頭發裏的柳絮。
夏未低垂的視線落在地上那一對緊緊依偎的影子上，心跳頓時不穩。
“我去幫院長媽媽準備茶水。”她紅著臉落荒而逃，也不管頭上的柳絮有沒有弄幹淨。
06
左仕宏眯著眼，望著夏未逃離的方向發愣。
“小左，過來幫我支支招。”王阿姨是過來人，一看就知道夏未那孩子害羞了，這小子還傻呆呆的，沒追上去。
她喊他過來，讓他幫她支招是假，她給他出主意是真。
矩形廚房裏，夏未幫著院長媽媽泡蕎麥茶。
院長媽媽理了理黑色開衫，看著夏未，眉眼間都是笑意：“你和昊辰什麽時候遇到的？”
“不久前遇到的，在我工作的公司。因為工作，我們才遇到。”
院長媽媽輕點了點頭：“你已經工作了？”
“嗯。”夏未拿著電水壺的手頓了頓，“我在ED集團工作，工作半年多了。”
“哦，我又忘了。我這記性啊，不中用了。”院長媽媽苦澀一笑，上一秒還記著的事情，下一秒就記不得了。
夏未放下電水壺，挪著步子到院長媽媽身後，環抱著她，下巴輕擱在她柔軟的肩頭：“院長媽媽。”
院長媽媽偏著頭，和夏未額頭相抵，她微微抬手，輕撫了撫夏未柔軟的發頂。
“院長媽媽給你做壇子雞好不好？”
夏未下巴挪了挪，手仍不鬆開，應聲道：“好。”
有多久沒有嚐到院長媽媽的手藝了，她已經記不清了，但是那存留在記憶裏的美好的味道讓她永生都難忘，因為有著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