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春年少,初心萌動

十七歲的夏天,是沈思九一生以來經曆的最昏暗的日子。

天氣悶熱無風,窗外柳條無精打采地垂著,水泥路被曬得泛出點點銀光。房間裏的舊風扇吱呀響著,桌子上放著一台很舊的錄音機。

沈思九打開了晚間廣播,廣播裏在播一首很老的歌。

她枕著手靠在桌子上,雙目無神地盯著窗外發呆。

客廳裏,她的繼父張齊成剛喝完酒回家,母親李佳琳不滿地念叨了一句,張齊成便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李佳琳的臉上。

“你帶著個拖油瓶嫁給我,我給你吃給你住已經是恩賜了,我在外麵怎麽玩你都管不著!”

張齊成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拳打腳踢地毆打李佳琳。

這不是張齊成第一次家暴了,開始的時候沈思九還會出去勸架,但每次勸架的後果就是自己也被痛打一頓。她怕了,幹脆像蝸牛一樣整個縮了起來,她將廣播的聲音開到最大,試圖忘記這些。

“給我把聲音關小點!”張齊成不滿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緊接著,張齊成一腳踢開了房間門,揪著沈思九的頭發將她狠狠摔在地上,抬起手一巴掌扇在沈思九的臉上。

“你這個沒良心的小賤人!和你媽一個德行,就知道花錢花錢,我欠你們的嗎?”

沈思九被摔得七葷八素的,臉也火辣辣疼得厲害,但她大氣也不敢出。

要是惹怒了張齊成,又是一頓痛打。

她幹脆咬牙承受著張齊成的踢打,等張齊成打罵夠了,這場暴風雨也就結束了。

舊風扇依舊吱呀吱呀地響著,沈思九捂著青一塊紫一塊的傷口,抬頭看向白花花的天花板,臉上寫滿了絕望。

兩年前,沈父生意失敗,丟下李佳琳和沈思九落魄逃離。李佳琳在危難之際遇到了如今的老公張齊成,帶著沈思九改嫁到這裏。

沈思九本以為杭州會給予她新生,沒想到卻跌入更深的噩夢。

張齊成沒和李佳琳結婚前人模狗樣的,結婚後就原形畢露,每天除了喝酒就是打牌,輸了錢回來就開始家暴。

沈思九感覺自己的人生忽然就被蒙住了所有的光,昏暗得讓人窒息,曾經那個活潑樂觀的她,忽然之間什麽都沒有了。

但她沒有逃跑的勇氣和能力,隻能一天天地咬牙堅持著……

好在馬上要開學了,去了新的學校,接觸新的人和事物,她的人生便能看見陽光了吧?她想。

開學那天,天氣意外的很好。一大早,沈思九換上第七中學的校服,來到了新的學校裏,她踩著輕快的步子來到食堂吃早餐,準備迎接新的生活。

但沈思九沒想到的是,來到新學校的第一天,她的神經性貪吃症就犯了。

兩年前的家庭變故讓她患上了這個奇怪的病,每當精神壓抑或者緊張的時候,她就控製不住想吃東西。

坐在新學校的食堂裏,看著周圍投過來的各種陌生的目光,她忽然就緊張起來,於是悲劇便發生了。她光是早餐就吃了七八個人的量,她一直不停地往自己嘴巴裏塞食物,仿佛食物能夠彌補她心裏的空缺。

七中的同學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大家都被她那副狼吞虎咽的樣子嚇得不輕,一邊往後退,一邊小聲討論。

“她是誰啊?怎麽這麽能吃?嚇死人了。”

“新來的轉校生吧,以前沒見過啊,太可怕了,學校快被她吃垮了吧……”

“我們還是離她遠一點吧,說不定有什麽病呢……”

“對對對,快走快走!”

……

聽著這些嘲笑聲,沈思九也瞬間慌亂了。

她知道,她期盼的新生活又要離她遠去了。

看著桌上這些讓她瘋狂的“罪魁禍首”,沈思九猛地站起來,飛速逃離了現場。

但是她也不敢去上課,於是就躲到了教學樓附近的一棵榕樹下。

她瘦弱的身子縮成一團,肩膀輕微抖動著,眼淚決堤般狂流不止。自己隻是能吃而已,為什麽大家要這樣說自己?自己做錯了什麽?

沈思九沉浸在悲傷裏,完全忽略了上課鈴聲。

就在她哭得稀裏嘩啦時,一個白色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隔著斑駁的陽光,那人朝她看了一眼,他有一雙熠熠生輝的眼睛,眼形生得十分好看,眼裏卻透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淡漠。

他長得真好看。

這是沈思九用朦朧的視線勾勒出的對他的第一印象。

她擦了擦眼淚,小心翼翼地又看了他一眼。夏日陽光灑在他麵前,如盛開的矢車菊般溫暖明亮。

就在對上男生的眼眸時,沈思九卻卑微地將頭低了下來。

她哭起來的樣子一定很醜,她想。

“吃吧。”男生卻將手裏的早餐遞給了沈思九。

沈思九微微一怔,猶豫著伸手去接。

他為什麽主動把早餐給了自己?

沈思九打量著他遞早餐的手,修長幹淨。

很奇怪,沈思九就這樣被他的一隻手吸引住了,她想抬頭去看他,卻遲疑了。

她不敢,在他麵前,她太卑微了。

然而就在這短暫遲疑的瞬間,男生已經轉身走遠了。等她再抬頭時,隻看見一個清瘦的背影。

男生個子很高,一米八左右,剪著幹淨利索的短發。奇怪的是,原本死板難看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竟然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沈思九不知道他的名字,卻盯著那個背影看了許久許久。她原本已經墜入冰窖的心,仿佛也隨著她手裏溫熱的早餐,一點點被焐熱了。

要是那天早晨他沒將手裏的早餐遞給自己,那他們之間,就不會有後來的故事了吧?沈思九卑微地想。

夏日的天氣說變就變,原本豔陽高照的天空瞬間被烏雲籠罩,沈思九不得不擦幹眼淚往教室裏跑。

雨水淅淅瀝瀝地落在石板路上,滴答作響,這條石板路有三百多米,路的盡頭就是教室。沈思九看了看時間,剛好趕上下一節課。

她的教室在第三間。

她拍了拍身上的雨漬,走進了高二(2)班的教室。

班主任讓沈思九做了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說了一下今天早上遲到的事,讓她下次注意,就隨手點了一個空位讓她坐過去。

青春時期的友誼很微妙,突如其來的你融入不了任何一段看似平常的關係,沈思九木訥地站在教室裏,深深地感覺到自己與這個新集體的格格不入。

“沈思九是吧?”就在這時,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響起,那個高大清瘦的身影又出現在沈思九的視線裏。

是剛剛她遇到的那個男生。

沈思九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喊自己,於是點頭如搗蒜。

“這是你的書,上節課你沒來,老師讓我把書給你。”男生的語調冷冷清清的,將沈思九的書放在她的桌子上之後,便轉身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轉學第一天就逃課,你真厲害。”這是男生對沈思九說的最後一句話。

沈思九下意識地把頭低了低,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他身上。

不知道為什麽,知道他和自己在同一個班時,她的心底居然湧起一絲莫名的欣喜。

他坐在第一排,他成績應該很好。

他眉目俊朗又清秀,笑起來應該很好看,可沈思九沒見過他笑。

“他叫季滕,是我們班班長。”見沈思九盯著季滕的背影發呆,同桌蘇瑾好心提醒了一句。

蘇瑾是個很溫暖的女孩,在全班人都針對沈思九時,她作為沈思九的同桌,一直對沈思九懷有善意,這讓沈思九很感動。

沈思九朝蘇瑾擠出一絲感激的笑容,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但她的心裏,一直默念著季滕的名字。

季滕,季滕。

這名字真好聽。

從那個時候起,“季滕”這兩個字,似乎就在沈思九的心裏紮了根,成為她心裏的一根刺。

沈思九以為漫長的歲月終究能夠拔出她心裏的刺,殊不知歲月無情,催得她心裏的刺生根發芽,瘋長似草。

青春年少的日子,天空總是蔚藍,太陽永遠火辣,過剩的熱情洋溢在大家臉上,時間嘀嗒嘀嗒流逝得很快。

一轉眼,沈思九入學大半個月了。

今天是一學期一次的地震逃生演練,聽著廣播裏的警報聲,沈思九又開始緊張了。

作為一個有精神性貪吃症的人,你永遠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犯病,所以對於常人來說一次普通的逃生演練,放在還沒適應新環境的沈思九身上,卻是個極大的挑戰。

“思思,一會兒你抓住我的手,跟著我跑就好。”似乎是看出了沈思九的害怕,蘇瑾朝她笑道。

“好。”沈思九點頭,把蘇瑾當成了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大家注意了,地震逃生演練現在開始!請大家護住頭部,按順序依次快速離開教室!”

隨著警報聲的響起,班主任高昂的聲音傳來。

班主任姓陳,是個中年男人,大家都喜歡喊他“老陳”,他嗓門很大,話還特多,關鍵是他這人帶著一股土味的幽默,嚴肅語氣中帶著一絲搞笑,所以同學們對他是又愛又恨。

沈思九坐在最後一排,焦急地捂著頭部等著逃出教室,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她不停地做著深呼吸,告訴自己一定能行。

就在輪到沈思九撤離時,前麵的同學不小心推了她一把,她整個人都跌倒在地。

“後麵的同學,抓緊時間,要是地震真的來了,你們磨嘰成這樣,警察來了也救不了你們!”老陳的聲音再次傳來。

沈思九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一手護住頭部,一手抓住了身邊的同學,快速地往外麵跑。

她以為身邊的人是蘇瑾。

人群快速地往同一個方向疏散著,沈思九太緊張了,導致她不敢看身邊的人一眼。一路上,她死死拽著那隻手,仿佛那隻手是她所有能量的來源。

卻沒有發現這隻手,和曾經遞給過她早餐的很像。

幹淨修長。

人來人往,人潮洶湧,那時候的沈思九還不知道,她將永遠都忘不了在那次逃生演練上給過自己溫暖的手。

“思思,快過來,我找了你半天呢!”來到操場之後,不遠處傳來了蘇瑾焦急的聲音。

聽到蘇瑾的聲音,沈思九愣住了,蘇瑾在那邊?那她抓住的又是誰的手?

她慌忙抬起頭,卻撞上了季滕那雙冷清的眸子。

是季滕,她居然拉著季滕跑了一路……

一瞬間,沈思九的臉漲得通紅,整個人都手足無措起來。

“你還要拉著我多久?”季滕的聲音從沈思九的頭頂傳來,“再不過去蹲好扣你平時分。”

“哦。”沈思九這才緩過神來,連忙朝季滕點點頭,鬆開了季滕的手,紅著臉蹲到了蘇瑾身邊。

“思思,你嚇死我了。還好班長在後麵善後,把你帶出來了,否則被老陳看到你就慘了。”蘇瑾靠在沈思九耳邊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麽。

沈思九的腦子嗡嗡作響,她的目光,卻透過人群落在了季滕身上。

作為班長的他在操場上幫著班主任維持紀律,他的身影幹淨又帥氣,黑色的碎發垂在額頭,看似平靜無瀾的眼波散發著閃爍的光澤。他站在那裏,即使什麽也不做,也讓人賞心悅目。

沈思九不敢光明正大地一直盯著他看,便默默地將頭低了低,但她的餘光裏,依舊全是他的影子。

從那天開始,季滕仿佛就成了沈思九昏暗的人生裏溫暖的太陽。

隻要有他的地方,她的世界仿佛就被陽光普照著。

她常常會在上課的時候用餘光捕捉季滕,大部分時間都是盯著他幹淨的背影。他一轉身,她又慌忙移開了目光。

每次他看她的時候,她都在看別處,但每次他看別處的時候,她都在看他。

她最喜歡老師點季滕回答問題了,因為那樣的話,她就能光明正大地抬頭看季滕了。

沈思九也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感,感覺就像是瓶中等待發芽的種子,永遠不能確定未來是什麽樣子,它卻真心而倔強地等待著、期盼著……

然而這些,是沈思九一個人的秘密,她不敢告訴任何人,包括蘇瑾。

她記得有次下課間隙,蘇瑾趴在課桌上眨巴著眼睛看著她,一邊轉筆,一邊問道:“思思,你轉學過來也有一段時間了,有沒有喜歡的男生啊?”

沈思九漲紅了臉,連忙搖頭:“沒有。”

“沒有,你臉紅什麽啊?”蘇瑾湊到她麵前,環顧了一圈開口道,“我覺得季滕不錯,他這樣的在文科班可是稀缺人才,又高又帥又有才。”

聽到季滕的名字,沈思九的臉紅得更加厲害了。

“可惜我不喜歡季滕,他太引人注目了,我攥不住,我還是想找個踏實點的。”蘇瑾歪了歪頭,眼睛眯成一條縫,“思思,你呢?你喜歡季滕這種類型嗎?”

被蘇瑾這樣一問,沈思九害羞得低下了頭。

“我去接點水喝。”她連忙拿起杯子站了起來,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

“我還沒說完呢,你著急走什麽啊?”蘇瑾的聲音再次傳來,“聽說季滕至今還沒喜歡的人呢,思思,你要是喜歡的話可以努力一下。”

沈思九握著保溫杯失神了好一會兒,不敢再和蘇瑾談這種話題了。

她怕再多說幾句,她對季滕的心思就完全暴露了。

那一天,“喜歡”這個詞,在她的心裏初成雛形。

在老師不停地強調高考的重要性之後,同學們上課顯得特別積極認真,仿佛要把空缺一年的知識都補回來。

今天是沈思九最喜歡的語文課。

她弓著身子,跟著語文老師一起小聲念著今天的課文。

臨近下課時,天邊滾來了團團烏雲,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狂風卷著暴雨,像無數條鞭子似的往窗戶上抽。

又下雨了。

班上的人抱怨了幾句,紛紛拿出手機聯係家裏,讓家長們送傘過來。

沈思九斜靠在桌子上,盯著手裏破舊的手機,終究沒按下撥號鍵。

她不敢給李佳琳打電話,要是被張齊成知道,肯定又免不了一頓痛打。

“思思,快給父母發信息吧。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下課了,爸媽來了剛好可以一起回家。”見沈思九發呆,蘇瑾看著她好心提醒道。

她朝蘇瑾笑了笑,沒接話。

她知道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但比起早些回家,她更願意待在教室裏。

對於她來說,教室比家溫暖多了。

更何況,她的父母也不會來接她。

夏天的雨總是綿長又反複無常,看著窗外反反複複下個不停的雨和漸漸被接走的同學,沈思九的心空****的。

她捂著頭靠在桌子上,用書擋住自己的腦袋,試圖把自己藏起來。

後來,身邊的蘇瑾也被接走了,教室裏隻剩下了沈思九一個人。

看著空無一人的教室,沈思九的心底忽然湧起一絲巨大的孤獨感,她終於忍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痛哭起來。

那些她努力想遺忘的痛苦回憶,此刻排山倒海般向她襲來,她沒有家了……

原本熱鬧的教室變得空****的,就像沈思九原本幸福的家變得物是人非一樣。

沈思九越想越難過,哭得更大聲了。

等她再抬起頭時,天空暗了下來,雨也小了很多。

她揉了揉發紅的眼睛,收拾好作業本,準備淋著小雨跑回家。

她剛站起來,便看見她的桌子旁邊放著一把藍色的雨傘。

那雨傘上還沾著水跡,一看就是剛遮過雨的,難道是蘇瑾知道自己沒回家給自己送傘來了?估計看見她在哭,蘇瑾默默把傘放下就走了吧。

沈思九感激地笑了笑,撐著那把仿佛還帶有體溫的傘離開了教室。

蘇瑾真是個好姑娘,找機會一定要好好謝謝她。一路上,沈思九感激地想。

雨過天晴的晚上,街道上的小販推著小推車開始擺攤了,路過的行人也停下腳步圍著等燒烤,昏暗的路燈把沈思九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原來再昏暗的青春也有美好的一麵。

第二天是晴天。

沈思九將那把藍色的雨傘小心翼翼地疊好,放進書包裏,來到教室後將雨傘拿出來遞給了蘇瑾。

“蘇瑾,謝謝你。托你的福,我昨天晚上沒淋雨。”沈思九小聲對蘇瑾說道,正猶豫著要不要把自己的早餐分給她。

蘇瑾卻一臉疑惑地看了看那把傘,朝沈思九搖頭:“思思,這把傘不是我的哦。昨天晚上回到家我就洗澡做作業了,怎麽了,你家人沒來接你嗎?”

什麽?

沈思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傘不是蘇瑾的?

在高二(2)班,除了蘇瑾還有誰會對自己這麽好呢?

蘇瑾盯著那把藍色的傘看了半晌,忽然拍了拍腦袋說道:“我就說這傘怎麽這麽熟悉呢,思思,這傘是季滕的。”

季滕的?

沈思九心莫名一慌,小聲問:“蘇瑾,你確定這是季滕的傘嗎?”

“確定,剛開學的時候,我見他用過一次。他就喜歡藍色,當時還被班上幾個男生調侃呢。”蘇瑾肯定地回答,“估計是看你沒帶傘,把傘借給你了吧。一會兒下課了,你還給他就好。”

說這話時,季滕剛好背著書包走進了教室。

俊朗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他徑直越過所有人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氣定神閑地放下書包,把書拿出來就開始早讀了。

沈思九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季滕清瘦的背影,心底湧起一絲不知名的悸動。

季滕昨天晚上是特意來給自己送傘的嗎?

他是不是又看見自己哭了?

沈思九窘迫地將頭低了低,怎麽每次自己落魄的一麵,都會被季滕看見呢?

“丁零零—”

伴隨著早自習的鈴聲,老陳進來了。

“沈思九,你站在那裏發什麽呆呢?大晴天的拿把傘在求雨嗎?”看見站著發呆的沈思九,老陳扯著嗓子吼了一句。

聽到老陳的話,同學們一陣哄笑,都朝沈思九這邊看了過來。

沈思九感覺到季滕也看了自己一眼,她快速地將那把傘塞進了書包裏,紅著臉坐了下來,連忙拿起課本開始看書。

老陳又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著他的長篇大論。為了掩蓋住他的聲音,同學們故意讀得很大,老陳說了幾句後無奈地看了眼自己班上這群人精孩子,便轉身出去了。

而沈思九的臉,一直漲紅得厲害。

他隻是無意間看了她一眼,她卻臉紅了一整天。

“季滕,你的英語作業本怎麽是濕的啊?你昨天晚上淋雨了嗎?”下課的時候,英語課代表將季滕的作業本舉起來,看著季滕問道。

季滕低著頭看著卷子,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

英語課代表是個男生,名叫李桐,剪了個小平頭,平日裏油嘴滑舌的。他父母都是英語老師,從小英語口語就很棒,所以一直是二班的英語課代表。

李桐平日裏和季滕關係不錯,聽說季滕淋雨了,便湊到季滕麵前,笑眯眯地問:“季滕,怎麽回事?昨晚去哪兒玩了?我可是親眼看見你媽送傘給你了,還是你的小藍傘呢。”

季滕的臉陰了陰,忍無可忍地斜了李桐一眼:“收你的作業去。”

“我這不是關心你嘛,平日裏英語老師老誇你的作業既幹淨字跡又好看,這次交上去她老人家可要失望了。”李桐搖搖頭,拍了拍季滕的肩膀,這才轉身離開了。

聽到這些話,沈思九下意識地將頭低了低,用餘光看了第一排的季滕一眼。

季滕就像沒聽到李桐的話一般,依舊低著頭在寫卷子,那雙冷清的眸子透著冷漠和疏遠。

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簾投射在他的身上,他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特別是那雙幹淨修長的手,仿佛在書寫魔法。

沈思九貪戀地看著他,隔著書包將那把藍色的傘緊緊抱在懷裏,仿佛擁抱住了她所有的溫暖。

不知道為什麽,因為這把小小的藍傘,她開心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