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娶我
1.
武靈靈趕緊蹲下去，手忙腳亂地收拾著瓷碗碎片，心裏還在想著外麵的人聽到這一聲動靜會有什麽反應，卻感覺食指指尖突然一疼，豆大的血滴立即湧了出來。
“嘶！”武靈靈收回手指，一時找不到什麽止血的東西，隻好把手指放在嘴邊吸了幾下。
“過來讓我看看。”
頭頂響起一道低沉的嗓音，武靈靈一抬頭，白思明不知何時已經進來了。
他蹲下身子，把她的手拉過去查看了一下傷口，隨後就拉著她站起來，一路往客廳走去。
小藥箱在一個半人多高的五鬥櫥裏，白思明熟練地找出一個創可貼來給她包上，說道：“咱們走吧，奶奶該休息了。”
兩人和老太太告別，老太太還不忘記明天是周五，讓武靈靈一定要過來，這才看著他倆上了車。
一路上白思明都很沉默，到了他的別墅門口，武靈靈突然問：“你這樣做，不是得罪了蘇漢生嗎？”
白思明轉過頭來看著她：“你知道了？”
看到武靈靈點頭，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這件事不用你擔心，以後離她遠點。”
晚上，武靈靈睡在客房裏，躺在**看今天拍的照片，心裏卻有些猶豫起來。
作為一名小報記者，她心裏很清楚如果這張照片公布出去，對於白思明來說意味著什麽。
上市公司總裁一向是各大媒體關注的焦點，如果再曝出來和一個三線小明星有什麽花邊新聞，那影響肯定是空前的。
說不定到時候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把桑蘭妮……娶了！
“不行！”武靈靈一屁股坐起來，“小凡，這張照片不能留！”
“怎麽了？”小凡打了個嗬欠，“這不是你費了好大勁才拍到的嗎？”
“照片公布了，他娶不了我；我的事公布了，他也不會娶我，那我還不如……”武靈靈眼珠子一轉，“先下手為強！”說完她翻身下床，穿著拖鞋就跑了出去。
“靈靈，你要幹什麽去？”小凡瞬間清醒了，大聲喊，“你忘了巨門星君經常囑咐你的，要三思而後行啊！”
“咚咚咚！”
深色的實木門響了三下，斜靠在**的白思明抬起了頭，牆上掛鍾已經指向了十點半。
他從**下來，走過去打開了門。
“怎麽了？”他垂下目光，門口站著一個穿著藍色碎花睡衣的纖柔身影，大而清秀的眼睛裏似乎冒著水汽。
“白思明，你娶我。”武靈靈仰頭看著他，仿佛一個夢遊的孩子，眼神卻無比堅定。
白思明沉默不語。
“你不答應？”武靈靈脊背挺得筆直，胸口卻輕輕地起伏著。
“你總是擅長打亂我的計劃？”他的神色淡淡的，聲音卻溫柔得像美妙的和弦。
武靈靈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忐忑：“那你的計劃是什麽？”
他一轉身，從衣架上的衣服口袋裏拿出一個黑色緞麵絲絨小盒子，將裏麵閃閃發光的鑽戒拿出來，在武靈靈驚訝的眼神裏拉起了她的左手。
帶著涼意的白金戒環套進她的無名指，卻瞬間與她的體溫融合，將她的手襯托得完美無瑕。
他修長的指尖滑過她白皙的手指，猶如一股電流從她的手臂流向全身，他幽深的目光將她全身都織進一張細密的網裏，眼神溫柔到了極致：“我的計劃起碼不是穿著睡衣求婚。”
武靈靈看著手上的戒指一時回不過神來，她突然想到了什麽，踮起腳在白思明的臉頰上輕輕一啄，另一隻手跟著抬起來，“啪”的一聲，一張兩人的合照出現在她的手機屏幕上。
“你在幹什麽？”白思明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滿。
“求婚紀念照。”武靈靈笑嘻嘻地收回手機，又抱上白思明的腰，腦袋在他胸前蹭了幾下。
身體被她蹭得有些難受，白思明麵容僵硬，聲音嘶啞地問：“你是想讓我把夫妻之名一塊坐實了？”
“沒有沒有！”武靈靈趕緊擺擺手，臉像塊大紅布，“時間不早了，我先去睡了，夫君！”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身材高大的男人嘴角浮起一絲寵溺的笑容，關上臥室門之後，他端起桌上的涼水就是一通豪飲。
回到自己房間裏，武靈靈雙臂抱膝坐在**，一會兒愣神，一會兒“嗤嗤”地笑兩聲，嚇得小凡好半天不敢說話。好不容易等她恢複正常了，小凡才說道：“靈靈，你們這就算……訂婚了？”
“是呀！”武靈靈盯著自己手上的戒指，美滋滋地說。
“可這事不對呀，”小凡嘟囔，“月老那裏並沒有你們倆的婚牘呀！”
“那又怎麽樣！”武靈靈瞪起眼睛，“我們倆本就是仙界的人，婚牘不歸他管也說不定。再說了，我倆你情我願，我要嫁給司命，難道月老還能不同意不成？”
“靈靈，不是，這話，”小凡說，“我總覺得哪裏不對……”
這時，武靈靈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拿過來一看，竟然是齊珊珊的電話。
“靈靈，最近怎麽樣了？怎麽也不來單位開例會，也沒聽見你的消息？”
武靈靈一向和齊珊珊走得近，就沒有隱瞞，把自己的情況和她簡單說了，但是沒有提兩個人在一起的事。
齊珊珊“嘖嘖”了兩聲，說道：“你真是敬業呀，為了一張照片，這都舍身取義了！”
“去！”武靈靈紅著臉斥了她一句，又說道，“珊珊，幫我一個忙。”
“什麽？”
“你不是一直在跟三線女星嗎？手裏有沒有一個叫作桑蘭妮的資料？”
“她呀！”齊珊珊笑道，“你算是找對人了，我來這裏第一個跟的人就是她，想要什麽信息，我這裏都有。”
“太好了！”武靈靈精神一振，“明天我們見個麵吧。”
掛了齊珊珊的電話，她心滿意足地往**一躺，打開剛才兩人的合照左看右看，又鼓搗了一會兒手機，這才慢慢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武靈靈被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驚醒，她猛地坐起身來，愣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在白思明的別墅裏。
手機還在響個不停，她趕緊摸過來一看，還是齊珊珊。
“靈靈，出大事了！”齊珊珊在電話那頭尖叫一聲。
“怎麽了，珊珊？”武靈靈的腦子還有點蒙。
“你上熱搜了！”齊珊珊說道，“熱搜榜第一！”
“什麽事？”武靈靈也有點慌了。
“你和那位總裁的事啊！”齊珊珊的語氣微微一變，“靈靈，我真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啊……”
武靈靈顧不上接話，趕緊打開熱搜一看，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昨天晚上她和白思明的合照被傳到了網上，迅速衝到了熱搜榜第一的位置，網友眾說紛紜，已經有人對她展開了“人肉”。
武靈靈驚得目瞪口呆，這是誰偷了她的照片？她的手機被控製了嗎？
她在各個應用程序裏翻看著，打開微信的時候她猛然瞪大了眼睛，原來昨晚她睡迷糊了，把照片發給了總編！
這下完了！
武靈靈在自己屋裏轉了兩圈，決定還是向白思明坦白從寬。
剛一開門就聞到一陣飯香，果然，白思明已經起床了，正在廚房裏準備早飯！
她衝到廚房門口，見他穿著墨藍色睡衣，身材修長，側臉英俊，動作從容鎮定。
武靈靈鼓足了勇氣走到他旁邊，看著他準備的美味早點，心知她做夢都想和他一起吃早餐的場景應該不會出現了，內心劇烈掙紮了一會兒之後，她打算開口。
“肚子餓了？”白思明頭也不轉地說，“吃飯吧。”
他把做好的早點端起來，垂眸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往餐桌那裏走。
武靈靈慢吞吞地洗了手，在他對麵坐下，看著香噴噴的三明治和牛奶，她舔了舔嘴唇，說道：“司命，我錯了。”
“先吃飯。”他說道。
“可是我……”
“我會處理的。”他把盛著沙拉的小盤子推到她麵前。
武靈靈張開了嘴，看樣子他已經都知道了。
他臉上沒有露出任何驚慌的表情，也沒有表現出責怪她的意思，果然是手握風雲的大人物，泰山崩於前都麵不改色。
武靈靈立即覺得安心了很多，看著盤子裏的美味，她感覺到強烈的饑餓感。
白思明住的地方異常安靜，不像她自己住的公寓，早晨從來都是被各種聲音吵醒，不是隔壁大姐催促孩子抓緊時間的嗬斥聲，就是晨跑的人來回關門的重響，總之從來不用鬧鍾她也不會睡過頭。
而現在，晨光照射到餐桌上，外麵隻有鳥語蟬鳴，更顯得這一方天地靜謐異常，就像……度假的感覺。
整整一頓飯，她腦海裏隻有一句話：流年有他，歲月安好。
2.
吃完飯之後，武靈靈心裏就開始打鼓，這時白思明已經穿好衣服，她趕緊跑過去主動幫他打領帶。
白思明見她過來，也就鬆了手，微微抬起下巴，任由她站在他麵前鼓搗。
係好之後，他對著鏡子點點頭，眼裏露出滿意的神色：“不錯，現在你是越來越熟練了。”
武靈靈悄悄地紅了臉，見他心情尚可，就用食指拉住他的袖口懇求道：“總裁，今天我請個假行嗎？”
“為什麽？”他低頭看著她。
武靈靈又急又氣，這還用問為什麽？他倆的照片都上熱搜了，去了公司她還不得被大家的目光盯死？
雖然她總有一股子猛勁，但遇到這樣的事還真有點發怵。
“不準。”白思明直接拒絕。
“為什麽？”武靈靈瞪大了眼睛。
“明明犯了錯，連這點承擔的勇氣都沒有？”
聽著他嚴肅的語氣，武靈靈低下頭，默默地去拿自己的東西，卻聽他在身後說道：“表現好的話，下午可以給你放半天假。”
武靈靈懷著忐忑的心情跟著白思明到了公司，車停好之後，白思明下來幫武靈靈打開了車門，然後朝她伸出了手。
一路上大家對白思明點頭致意，和平時一樣恭敬，然而看到旁邊的武靈靈，眼裏卻露出不一樣的神色。
白思明麵色如常，一邊走著一邊和她說話，態度自然，卻讓人感覺到別樣的親密。
因為這樣高冷的總裁，平時在外麵是很少說話的！
武靈靈經受了一眾目光的洗禮後終於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各種信息和電話大有將她轟炸的趨勢，她索性調了靜音模式。
十點多的時候，電話和短信終於稍稍平息，武靈靈鬆了一口氣，拿起自己的杯子接了一杯水，便站到走廊的窗戶那裏去透氣。
誰知她剛走到窗戶邊上，一口水還沒吞進去，就聽到樓道下麵傳來一聲尖叫，把她嚇得打了個激靈。
“總裁發博了！”
“發的什麽？給我看看！”
“天哪！”
武靈靈的手一哆嗦，水差點從杯子裏灑出來，她趕緊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了白思明的微博。
白思明清清冷冷的微博頁麵上隻有一句話掛在那裏，顯得更加孤寂高冷。
“照片屬實。”
武靈靈不由得臉熱心跳，手心裏都是汗水，原來他所說的處理方式……就是大大方方地承認。
她的心裏湧上來一陣甜蜜，這才明白，他讓她出現在公司裏，就是和她一起麵對這件事情，如果這會兒她請假躲在家裏，那隨之而來的流言蜚語更會把她淹死。
但她立即想到了另一件事，這條微博會給他帶來什麽後果？他本想找到蘇漢生的把柄，這件事一出來，蘇漢生一定會有所行動，他會不會做出什麽對白思明不利的事情來？
中午武靈靈從公司裏出來，在外麵等了半天，終於在下午三點半的時候見到了齊珊珊。
齊珊珊在她對麵坐下，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靈靈，可以呀！假戲真做？”
武靈靈模模糊糊地說道：“沒有，其實我和他以前就認識。”
“以前就認識？我怎麽沒聽你說起過？”齊珊珊不相信。
“以後我再和你慢慢講，現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是關於桑蘭妮的。”武靈靈說，“你把你掌握的信息都告訴我。”
“好吧，我這麽愛聽八卦的人，這次先放過你。”齊珊珊攪動了一下小杯子裏的咖啡，眼中重新燃起八卦的火苗，“我跟你說，這個桑蘭妮剛出道的時候連個十八線明星都算不上，你知道她從什麽地方出來的嗎？”
武靈靈搖搖頭。
齊珊珊笑了一下：“是從一個山村裏出來的，她爸爸一直在家包果園，種果樹。”
“哦，”武靈靈若有所思地說，“那她能走到現在這一步，一定吃了不少苦。”
“嘁！”齊珊珊一臉不屑的表情，“你的同情心太泛濫了！桑蘭妮就是受不慣山裏的窮才跑出來的，剛出來頭幾年，她連她爸爸都不管，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把她的命運改變了。”
“什麽事？”
“桑蘭妮的爸爸在山上發現了一種稀有樹種，這種樹價值很高，卻隻長在他們村那片山上，她爸爸是第一個知道的，就跟村裏申請承包了整個山頭，一承包就是四十年，這下子他們家的境遇就徹底改變了。”
“那蘇漢生是怎麽回事？”武靈靈又問道。
“蘇漢生應該也是有預謀，他出資拍了幾部電視劇和電影，都是找的桑蘭妮當主角，雖然沒把她捧紅，可是好歹從不入流變成了三線，桑蘭妮順勢就認了他當幹爹。之後沒多久，蘇漢生就和桑蘭妮的爸爸簽署了一份協議，桑家山頭上的稀有樹種產出的所有資源都由蘇漢生經手銷售，桑家不準私自處置這些資源。”
武靈靈聽了恍然大悟：“蘇漢生就是借這個成了白氏集團的股東？”
“對。”齊珊珊點點頭。
“怪不得……”武靈靈點點頭，“那桑蘭妮和白思明之前有傳出過什麽緋聞嗎？”
齊珊珊蹙眉沉思了一下，這幾秒鍾卻讓武靈靈覺得無比漫長。
“沒有。”她篤定道，“白思明極少有這方麵的緋聞，和桑蘭妮的更沒有。”
聽了這話，武靈靈鬆了口氣，隻聽齊珊珊笑道：“靈靈，看來你對你男朋友的過往很介意呀？”
“我才沒有！”武靈靈辯解了一句，又說，“珊珊，今天的事一出，我擔心蘇漢生和桑蘭妮會有所行動，你那邊幫我盯著點，桑蘭妮一有動靜你立即告訴我好嗎？”
齊珊珊點點頭，卻又不解地問：“你和白思明的照片出來，跟他們有什麽關係？”
武靈靈隻好解釋道：“桑蘭妮一直對思明有意，簡直都像倒追了，蘇漢生肯定支持他幹女兒啊！”
“我的天！”齊珊珊吃驚地拍著胸口，“我還真不知道桑蘭妮有這個心思！她也不看看，這麽大一上市公司的總裁難道會看上她？”
3.
武靈靈和齊珊珊分開之後，立即給顧恒打了個電話，把打聽到的情況告訴了他。
顧恒聽完吃驚地問：“靈靈，這些信息你是怎麽弄到的？”
武靈靈心裏有些小得意：“我認識一個娛樂小報的編輯。”
“怪不得。”顧恒說，“不過說實話，今天你和總裁的照片一出來，我還真是挺震驚的，你這也算史上俘獲高冷總裁最快的女助理了吧？哈哈！”
聽著顧恒爽朗的笑聲，武靈靈頓覺無比尷尬，她輕咳了一下說道：“先不說這個了，照片是個手誤，我猜蘇漢生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現在怎麽辦？”
顧恒在電話那頭略一沉吟，說道：“既然知道了桑蘭妮的來曆，那我們不如現在就去那片山頭看看，出了什麽事也能提前知道。”
武靈靈點點頭：“好，我們找個地方會合。”
兩人一起開車奔赴幾百公裏外的桑蘭妮老家時，天色已經臨近傍晚，武靈靈在路上給白思明請了假，說要去看一個生病的親戚，今晚不能回來，白思明倒也沒說什麽，隻是叮囑她注意安全。
他仍舊是命令的語氣，電話這頭的武靈靈心裏卻是甜絲絲的。
到達目的地時，天已經全黑了，他們倆在路邊一家小麵館裏隨便吃了點東西，就繼續開車往山裏進發。
桑家承包的這座山很高，好在有盤山公路，顧恒車技也可以，開到半山腰處，前麵出現一大片平地，兩扇巨大的鐵門攔在中間。
顧恒把車開到路邊一片草叢裏，又從後備廂裏拿出一個墨綠色的車罩把車蓋嚴實，拿上手電筒、指南針等野外用品，這才招呼著武靈靈往前走。
武靈靈見他準備得如此周全，心裏不禁暗自佩服他的縝密，怪不得白思明會把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他。
兩人走到大鐵門前轉了一圈，發現鐵門從裏上了鎖，顧恒便從隨身帶的背包裏掏出一捆粗麻繩，將帶有鉤子的一頭往牆頭上甩出去，然後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武靈靈。
武靈靈對這種事情自然是得心應手，她從顧恒手裏接過繩子，手腳並用，“噌噌噌”就爬上了牆頭。
顧恒看得呆了一下，還真想不到這個看著身材纖弱的女助理竟有這樣的身手。
他和武靈靈一前一後翻過牆頭，順著一條大路往裏走。路兩邊沒有燈，借著天上的月色勉強可以看清腳下的土地，為了怕被發現，顧恒沒有打開手電筒。
兩人在山路上走了一小會兒，到一個分岔口站住了。
麵前有兩條路，一條路筆直寬闊，盡頭隱約有幾間廠房亮著燈，另一邊是通往山上的小路，靜悄悄的。
顧恒想了一下，往小路上一指：“去那邊看看。”
武靈靈和他在小路上高一腳矮一腳地走了一會兒，什麽都沒有發現，剛想叫顧恒回去，卻突然發現不遠處的樹林裏有亮光一閃，兩人對視了一眼，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出人意料的是，林子中間有一片空地，有十幾個人正在空地上忙碌著，有的分揀，有的打包，動作迅速，卻都不出聲。
“他們在裝什麽？”武靈靈壓低了聲音問。
顧恒定睛看著，表情有些嚴肅。
“這像是稀有樹種產生的原材料，”顧恒說，“我曾經跟著總裁去過工廠，打包好的原材料就是這樣的。”
“不是說白氏和蘇漢生有協議，這種原料隻供白氏使用嗎？”武靈靈問，“那這些是要運往白氏的？”
既然是運往合作方的，為什麽要這麽偷偷摸摸？
顧恒搖了搖頭：“白氏最近沒有下訂單，如果他們打包了原料運往別處的話，那就屬於嚴重違約！”
“他們違約的話，對白氏影響很大嗎？”武靈靈有些疑惑，對於這些商場上的事情，她搞不太懂。
“那是自然。”顧恒篤定道，“白氏企業生產的產品，原材料是獨一無二的，這才是核心競爭力。如果這種原材料被競爭對手得到的話，那對於白氏這條產品線來說就是致命的影響！”
聽了顧恒的話，武靈靈不由得擔心起來：“那怎麽辦？”
顧恒沉吟道：“這件事一定要讓總裁知道，但是我們最好能留下證據。”
說著，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卻發現不開閃光燈的情況下，怎麽也沒法拍出清楚的照片。
武靈靈笑了一下：“還是我來吧。”
她拿出自己的手機按下快捷鍵，照相功能立即開啟，各項參數自動調到最優，鏡頭對準樹林裏的景象一按快門，手機屏幕連續閃了十數下，十幾張高清的照片自動保存到了雲端。
“你這是……”顧恒再一次目瞪口呆，“好厲害！”
“嘿嘿，是我那個娛樂小報的編輯朋友送我的。”武靈靈把手機收好，笑眯眯地說道。
兩人又在樹林裏停留了一會兒，這才起身往外走，走到樹林邊上時，武靈靈突然伸鼻子嗅了兩下。
“怎麽了？”顧恒問道。
“我好像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武靈靈回頭看了看樹林裏，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她又站了片刻。
顧恒催促道：“我們趕緊走吧，車還在外麵，要是被發現就麻煩了。”
“好。”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
順著原路返回比來時快了許多，半小時之後，武靈靈和顧恒坐上了車。
車子往山下開去，兩人都沒有說話，武靈靈打開自己的手機，檢查剛才拍到的照片。
山上信號不好，往下走了一段路才有了信號，左上角的“4G”標識剛蹦出來，武靈靈的手機就如同被按了激活鍵一樣，各種各樣的信息爭先恐後地湧了進來。
“什麽情況？”開著車的顧恒忍不住問道。
武靈靈也覺得奇怪，趕緊打開其中一條消息一看，頓時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齊珊珊給她發了十幾條微信，還打了一長溜的語音電話，最後她發過來一張長長的圖片，上麵順次排列著武靈靈曾經在十來個相親軟件裏發布過的相親信息截圖。
××相親網站：
本人：武靈靈，征有意結婚的男士，工作：不限，年齡：不限，學曆：不限，身高：不限，長相：不限……備注：男士即可。
再往下看，其他截圖上也是類似的信息，每張截圖上都有武靈靈本人的照片。
因為照片看起來還算清秀，所以這條微博一出，就引發了網友齊刷刷地留言：
“替我爺爺報名。”
“替我大爺報名。”
“替我二大爺報名。”
……
“替我自己報名。”
武靈靈的腦袋如同被點燃的炸藥包，“轟”的一聲就炸開了。看著她異樣的表情，顧恒在旁邊一迭聲地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武靈靈已經顧不上跟他解釋，她迅速撥通了總編的電話。
“喂？”電話那頭響起來一道懶洋洋的嗓音。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武靈靈氣得渾身發抖，“你想要的照片我不都已經給你了嗎？”
“就那張？”總編笑了一聲，“並沒有達到我預期的效果。”
“你到底想怎麽樣？”
“喲！”電話那頭的人陰陽怪氣地道，“這還是我的人嗎？怎麽聽起來像要咬我一口的樣子？我想怎麽樣？想讓他身敗名裂！”
“他跟你有什麽仇怨？”武靈靈問，“難道你以為把我的截圖放到網上就能撼動他？”
“撼不動也要把他搞臭！”總編說，“他不是承認你們倆的關係了嗎？好，我就讓大家看看你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你究竟是受了誰的指使？”
話音一落，電話那頭立即傳來一陣冷笑：“把電話給我。挺聰明啊，武靈靈！”
電話裏的聲音換了一個人，聽起來更加陰沉恐怖，武靈靈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來一張麵孔，她不由得渾身一震。
“蘇漢生？”武靈靈一頓，“不，你是南……”
“現在明白了？”對方語氣森然，“你想和他在一起，先要問我同不同意！武曲星，從你第一次下凡的時候，我就沒想讓你回仙界！”
武靈靈心裏一沉，一直疑心的事終於被證實，她緊緊地握著手機，一字一句地說道：“果真是你。”
“司命是本尊座下的人，未經本尊允許，竟敢居仙位而動私情，對方還是北鬥七星君之一，這是本尊無論如何都不準的！”南帝恢複了冰冷刺骨的嗓音，“不論本尊用什麽手段，司命必須回去，而你，必須死。”
“隻怕我的生死還輪不到南帝來定奪吧？”武靈靈冷笑一聲。
“在仙界也許我不能，但在人界就未可知了。”
“你既然要保全他，為什麽還要害他？”武靈靈問，“你讓他名譽掃地，難道他不會恨你嗎？”
“區區凡間的名譽有什麽值得一提的？”南帝的語氣裏滿是冰冷和不屑，“我要讓他對這裏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4.
武靈靈放下電話，將頭埋進雙臂之間，在前座開車的顧恒關心地問了她一句，她也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原來自始至終她沒有得到他的清淚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南帝的阻礙。但她又能怎麽樣？別說她現在隻是一介凡人，即使她在仙界，也沒有辦法和身為南鬥六星君掌位仙尊的南帝對抗。
別說她不能，司命也不能……
她突然想起那天在小區長椅上他問她的話：“你願意和我一起留在這裏嗎？你喜歡這裏嗎？”
武靈靈心裏一沉，原來他早知道了這些前因後果，也知道她不可能完成曆情，所以動了和她一起留在凡間的念頭。
可他是司命啊，一支筆寫盡人間悲歡離合的司命，她能為了一己私情，拉著他和她一起陷入輪回之苦嗎？
但是若能在這熙熙攘攘的人世間和他相守，別說一輩子，哪怕隻有短暫的幾天，她也願意拿任何東西來換！
她隻想這麽自私一回，可以嗎？
“丁零丁零！”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讓她的身體打了個激靈，她拿起手機一看，竟然是白思明的電話。
他一定是看到了網上那條微博。
武靈靈不由得一陣慌亂，她把手機遞給前座的顧恒，急急地說：“顧恒，停車！幫我接一下電話，就說……就說我去上廁所了。”
顧恒轉過頭來奇怪地看著她，這時武靈靈的電話裏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不用了，我已經聽見了。”
武靈靈嚇得手一抖，手機“砰”的一聲掉了下去，她趕緊撿起來，盡量穩定住自己的聲音說道：“司……啊不，總裁！有什麽事嗎？”
“你說呢？”電話那頭的聲音裏明顯帶著不悅，“網上說的那些是真的嗎？”
“是真的……”事已至此，武靈靈選擇了乖乖承認。
“給你一分鍾，解釋一下原因。”電話這邊，白思明一手握著手機，另一隻手捏著眉心。
她究竟是來感動他，還是惹怒他的？
給別人解釋的機會，已經到了他的極限。
武靈靈細小的聲音傳來：“剛來這裏的那一陣，因為你一直沒有出現，我心裏有點鬱悶，就和閨蜜出去喝酒，喝得有點多，被她的話刺激到了，我就到七八個相親網站注冊了賬號，發了那些信息，第二天酒醒以後我都刪了，沒想到被人抓住證據，留下了把柄。”
“什麽話刺激到了你？”白思明問道。
“她說我沒有那個什麽……嫁不出去。”武靈靈支支吾吾。
“不要省略關鍵詞。”
“沒有女人味。”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說道：“有沒有女人味還輪不到她來說，傻子。”
“那你覺得我有嗎？”武靈靈脫口而出。
“我拒絕回答這麽蠢的問題。”白思明問，“你現在在哪兒？”
武靈靈突然想起剛才在樹林裏的發現，趕緊把這一消息告訴了他。
“你去那裏做什麽？”白思明語氣一變，聲音變成了低吼，“馬上離開那個地方，發實時位置給我。”
“哦，好。”
白思明掛了電話，武靈靈愣了好一會兒，他看到網上的消息時沒有盛怒至極，聽到她在山裏時卻勃然大怒了。
車子又在盤山公路上行駛了一會兒，武靈靈的手機響了一聲，是一條關注人的微博，打開一看，她驚訝地捂住了嘴。
“本人已於十號和武靈靈訂婚，擇日舉行婚禮。”
武靈靈心裏瞬間被突如其來的甜蜜炸開了，隻是簡短的一句，既回應了先前那條新聞，又幫她兜了底。
他一直是這麽一個溫柔又沉默的男人，幾百年前如此，到了凡間也是。
顧恒已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後座的女人一直說著奇奇怪怪的話，還時哭時笑，不過既然是總裁的女人，他自然不會說什麽。總裁內斂沉穩，他的想法不是一般人可以揣度的。
武靈靈美滋滋地刷著那條微博，想看看別人會是什麽反應，當刷到一條不甚起眼的回複時，她的動作停住了。
“燒了那些東西，我和你同歸於盡。”
武靈靈一愣，腦海裏電光石火般的念頭一閃而過，她突然大聲對顧恒說道：“掉頭，開回去，快！”
“怎麽了？”顧恒回頭看著她。
“快，不然來不及了！”武靈靈焦急地催促道。
顧恒沒再說什麽，將車開到一個開闊處，掉轉頭，用最快的速度朝著山上奔馳而去。
盤山公路陡峭難行，幸虧顧恒車技了得，很多個急彎都有驚無險地開了過去，隻用了十五分鍾，兩人就開到了大門前。
“直接衝過去！”武靈靈定睛看著前方。
顧恒看了她一眼，腳下穩穩地踩下了油門。SUV發出“轟”的一聲悶響，加速朝著大門衝了過去。武靈靈握緊了車門上的扶手，隻聽“砰”的一聲巨響，大門被車頭撞開，SUV繼續朝著山上衝去。
這會兒是淩晨三點鍾，天色依舊黑沉沉的，兩人把車停在分岔口，下了車迅速朝著樹林子的方向疾奔，武靈靈身手矯健，連顧恒一個大小夥子都被她落在後麵。
“靈靈，你到底發現什麽了？”他在後麵氣喘籲籲地問。
武靈靈顧不上回答，繼續往前奔跑，過了一會兒，連顧恒的腳步聲都聽不到了。
轉眼到了樹林裏，她躲到之前藏身的樹後麵往裏看，之前幹活的十幾個人都不見了，高高堆砌起來的原材料幾乎有半棵樹那麽高，站在包堆前麵的隻有三個人，其中一個武靈靈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是桑蘭妮，站在她旁邊的人高高瘦瘦的，皮膚黝黑，一看就是經常勞作的樣子，眉眼和桑蘭妮很像，武靈靈猜測這個人應該是她的爸爸。
一個身材粗壯、穿著黑色背心的小夥子站在旁邊，手裏拿著一個打火機，用征詢的目光看著桑蘭妮的父親，問道：“桑叔，真要點著嗎？”
桑蘭妮的父親又看了看女兒，隻見她迎著燈光站著，臉上有些淚痕，嘴角奇怪地扭曲著，她似乎冷笑了一下，說道：“點吧，還等什麽。”
“那個，不用跟蘇總說一聲嗎？”
桑蘭妮堅決地搖了搖頭。
看到這番情景，武靈靈突然想到一件事。兩天之前，白思明召集公司的高管開了一個會，宣布白氏最近要參加一個大項目的競標，白氏為此已經暗中準備了很久，這次傾盡大量資源想要拿下這個項目，如果競標失敗，白氏的競爭對手很可能會伺機反撲，占領市場，白氏將麵臨巨大的危機。
白思明誌在必得的這個項目，依靠的不就是這種稀有資源嗎？
桑蘭妮看到昨天早晨的那條微博之後，受蘇漢生的指使，回來將那些稀有資源全部轉移走，以此作為將來要挾白思明的把柄。然而剛剛將所有東西打包好，她卻看到了白思明發布的婚訊，所以她想將這些東西付之一炬，估計也是心如死灰，想要徹徹底底地報複白思明。
看著那個男人將打火機打著了火，慢慢地走向材料堆底下引出來的一根線，武靈靈的心也急速“怦怦”跳了起來。她邁開步子往前衝出去，手機卻突然響起，突如其來的鈴聲立即引起了樹林裏三個人的注意。
桑蘭妮轉過頭來一看，立即朝著小夥子尖聲命令：“阿明，快燒！”
武靈靈心裏一驚，疾步往前衝了出去，想阻止他們銷毀原材料。與此同時，她的手機掉在了草地上，並被她不經意間按下了接通鍵，裏麵傳來從未有過的焦急聲音：“靈靈，我來了，你在哪兒？”
說時遲那時快，武靈靈衝上去一腳踢開了被點燃的大包，那包原材料從山形堆裏滾出來，“砰”的一聲落在兩米外的草地上，又帶起了一大簇火苗。而這邊的山形堆也因為少了底部的重要支撐瞬間坍塌下來，眼看就要將幾個人壓在下麵。
“爸！”桑蘭妮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身體一轉將桑父推了出去，緊接著，鋪天蓋地的原材料包就朝她和武靈靈壓了過來。
“閨女！”桑父低沉的聲音仿佛從另一個世界傳來。與此同時，武靈靈感覺到他在外麵奮力扒拉著壓在她們身上的大包。
她閉上眼睛，等待最後時刻的來臨。
“靈靈，你趕緊跑啊！”小凡在她耳朵裏聲嘶力竭地喊叫。
武靈靈卻一動不動：“我能跑去哪兒？該得到的我都得到了，仙界可以沒有我武曲，但是凡間不能少一個司命。”
“靈靈……”
“爸……我對不起你！從我離開老家，我每一天都在內疚，不能讓你過上好日子，我委身了蘇漢生，你罵我，我活該，我就是個不孝順的閨女……”
旁邊傳來桑蘭妮低低的啜泣聲，武靈靈艱難地轉過頭，在一片黑暗中，她好似看到了桑蘭妮眼角滾落的淚。
“我幫你出去。”武靈靈說。
啜泣聲戛然而止，桑蘭妮一動不動。
“我把我這一世的靈力給你，這樣即便我死了這一世也不會結束。你出去以後，替我好好陪著他，安度此生。”武靈靈說，“不要問為什麽，也不要再在他麵前提起我。”
“你……”桑蘭妮睜大眼睛看著武靈靈，隻覺得眼前刺目的白光一閃，接著像有一股極強的力量湧入身體，與此同時，身上的重量猛地消失，她的身體像被人拽起來然後一把推了出去。
“砰！”
樹林裏揚起漫天的灰色塵土，映著衝天的火光，半個山頭都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裏震顫不已。
最後一刻，武靈靈抬起頭，暗夜中有個人朝這邊衝過來，那雙幽沉絕望的眸子刹那間烙進她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