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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園明一臉凝重:“好像沒什麽不一樣吧?”

“你們看,牆壁上驟然看不出什麽,但仔細觀察這裏的邊緣,這裏突兀地被切割成兩種不一樣的顏色,這邊的稍微新一點,旁邊的舊一點。更重要的是,魯米諾隻有在旁邊這個舊的區域裏,才有反應。”

“你的意思是……”林園明才突然反應過來,“這裏也被凶手處理過?”

“你們覺得這裏像不像是,一個貼海報的地方?”

麥思琦站在後方,後知後覺地說:“對哦,像是我們讀大學的時候,總喜歡在牆壁上貼一些喜歡的明星,感覺一看見就特別開心。”

“我也喜歡貼NBA的球星啊!”

寧崢點了點頭:“沒錯,這裏有被黏貼過的痕跡,應該曾經貼過海報或者課程表之類的東西,但是被人撕掉了。”

出了寢室後,寧崢把口罩摘下,透了一口氣,心中卻一直在想著那個疑問:凶手清理現場、撕掉海報,肯定是為了掩蓋什麽東西,除了現場的足跡和指紋,他還在掩蓋什麽?

第二天一早,寧崢就抓了丁澍城和他一起去檢察院,沒想到居然有人比他們更早。

丁澍城本來還在車上打瞌睡,可一看見放在檢察院大門口的黑色路虎,眼睛頓時放了光,迫不及待地跳下警車,對那輛車又摸又蹭,愛不釋手。

“帥,簡直太帥氣了!我做夢都想買這車!”

就在丁澍城戴著墨鏡,靠在副駕駛室外自拍的時候,墨黑色的車窗緩緩地降了下來。

衛恩坐在駕駛位上看向車外的兩個人,眯著眼,笑得像一隻小狐狸:“丁警官,你做什麽,我在倒車呢。”

丁澍城一驚:“衛律師?這是你的車?”

“不然呢?”

衛恩掛好擋,拿起了資料袋,打開了駕駛位的門,長腿一伸,就從車子下來了。剪裁適宜的西裝A字裙緊緊貼合著她的腿,完美地凸顯了她的身材,簡直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丁澍城目送著衛恩邁開大步走進了檢察院,嘴裏喃喃道:“太帥氣了,太帥……”

寧崢聲音低沉:“你說車,還是人?”

丁澍城吞了吞口水,打著哈哈:“都是,都是。”

瞧丁澍城那眼露精光的樣子,寧崢簡直都不想承認自己認識他。

兩人一言不發地上了五樓,沒想到又遇到了衛恩。

她正在振振有詞地陳述著自己的律師意見。

“羅檢察官,我的法律意見是,陳斌絕對不可能是殺害方薇薇的凶手。第一,從目前的證據來看,能夠證明陳斌與方薇薇之死有關聯的,隻有方薇薇指甲裏微末的外皮組織,但還有最關鍵的一點……”

衛恩從手裏的資料抽出一份陳斌入看守所時的體檢報告和照片,上麵分明寫著陳斌的五官和身體沒有明顯的傷痕,但是在耳後有挫傷。

“最關鍵的就是,陳斌耳後的挫傷,很明顯能看出是抓傷,更重要的是,他這個抓傷的形成,有網上同校同學拍攝的視頻為證,雖然很模糊,但在放大還原之後,可以清晰地看出,陳斌的耳後,從光滑到有劃痕、微微滲血的過程。兩個證據互相印證,足以看出,陳斌這個傷痕,並非是在方薇薇被害時形成,而是在學校的第三飯堂,在眾目睽睽之下形成的。”

“按照這樣來看,控方所謂的證據,根本就不能作為定案的證據。”衛恩頓了頓,接著說,“至於陳斌那句所謂動機的話,在毫無證據可以佐證的情況下,那句話,也不過就是一句氣話罷了。”

衛恩勾了勾唇,露出潔白的牙齒:“羅檢察官,我說完了。”

“衛律師,你的《律師意見書》我看了,也聽取了,不過……”羅檢察官咳了咳,“你今天來得太早,警方還沒有把案子移交給我呢。”

話音剛落,丁澍城在外頭推門而入,一陣風般卷了進來,熱切地看著衛恩,熱忱地說:“衛律師,你講得真不錯,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刑偵隊?”

在看到了丁澍城和他身後的寧崢,衛恩嘴上的笑容一閃而逝。

羅檢察官卻是笑了:“倒是說什麽來什麽,你們兩個人是來移交案子的吧?”

丁澍城換掉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畢恭畢敬地遞了一份資料過去:“羅檢,我們今天過來是來和你打個招呼,案子恐怕還要延期偵查。”

寧崢接著說:“我們認為,現在還未有充足的證據證明陳斌是這個案子的凶手。”

羅檢察官有些訝然地收下了資料。

“羅檢,既然如此,那麽我就先走了。”衛恩撇過臉,拿起資料走到了外麵的電梯間。

一有寧崢在的地方,空氣都仿佛要凝固了似的,衛恩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得罪了他。

不過現在沒時間想這些,既然警方已經申請了延期,就說明她的思考方向是正確的,更為陳斌爭取了時間。

在這上麵,衛恩又得到了某一些突破口,事不宜遲,她急著往S大趕。

可沒想到就在電梯要合上的時候,卻見一個人眼疾手快地跑過來,把手伸到了電梯的間隙裏,驚得衛恩急忙地按住了按鍵。

電梯門緩緩打開,從打開的罅隙裏露出了丁澍城的臉:“衛律師,那麽急著走,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呀?”

電梯裏本來隻有她一個人,現在又進來了兩個身形龐大的男人,衛恩覺得連空氣都憋悶了。

她往後退了一步,把頭發撥到耳後,毫不在意地說:“丁隊別開玩笑了,我們可是兩路人。”

“話怎麽這麽說呢,那豈不是太見外了?司法同一個戰線,控方和辯方那可都是一股繩啊。況且,我看你今天的《律師意見書》,那想法可是和我們寧主任有點兒異曲同工啊。”丁澍城用手肘捅了捅旁邊的寧崢,朝他擠眉弄眼,“寧主任,你說是不是?”

丁澍城說得沒錯,衛恩所說的,寧崢早就想到了,要是案子真的遞到了法院,他們的證據肯定會被衛恩打得落花流水。

案子被法院判定證據不足,那就是警方抓錯人,到時候他們麵臨的壓力就會更大了。

可寧崢壓根就沒理會丁澍城的揶揄,他單手插在口袋裏,眼風掃了一下衛恩。

彼時衛恩雙眼炯炯地望著丁澍城,用嬉笑的口吻說:“那可是寧主任有先見之明,知道案子去了法院討不了好啊……”

衛恩把尾音拉長,眼風若有似無的掃了寧崢,卻不正眼看他。

如果丁澍城知道衛恩的想法,他就會知道,衛恩是在試圖用調侃的口吻來激怒寧崢。

可惜這一切落在寧崢眼裏,根本掀不起一絲漣漪。他依舊平靜,隻不過輕挑了眉,不置可否地一哂,甚至連嘴皮子都沒動過一下。

於寧崢來說,衛恩的話不過是在給他撓癢癢罷了,更何況還沒撓到痛處。

“叮——”

一樓到了。

電梯門緩緩打開,寧崢大刀闊斧地走了出去。

衛恩輕啟唇瓣:“對了,見你們今天那麽合作,我這兒倒是有幾個疑點可以和你們說說。”

丁澍城一下來了興致,寧崢雖然安然不動,但也總算是沒再往前走了。

衛恩開門見山地說:“根據一部分證人的口供,死者當時仰麵躺在地上,呈昏迷狀態。一般來說,驟然看見一個傷者和驟然看見一個死者,感官不一樣,對於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大學生來說,更容易明白現場不能破壞的道理,那麽是什麽導致他們盲目地進入現場,去搶救一個瀕臨死亡,或者當時已經死了的同學?唯一的一個可能性就是——”

寧崢打斷了她的話:“凶手清理過現場,用拖把和抹布。”

“行,那我接著說啊。”衛恩抿了抿嘴,“請注意,接下來,我說的隻是一種假設。既然凶手清理了現場,是為了讓眾人進去現場,進而達到他破壞現場的目的,反過來說,凶手有什麽理由相信,隻要他清理了現場,其他同學就會盲目地進入現場呢?”

衛恩的話,再次引得寧崢開口:“很多情況下,凶手清理現場,隻是為了塗抹掉足跡等相關證據,並不代表是為了讓人破壞現場。”

“我說的隻是一種我自己潛意識下的推理,隻是一種把所有可能都推到極致的可能性。”衛恩說,“就算凶手的目的,僅僅是為了清理現場,但也透露出很多他的信息。”

丁澍城忍不住問:“什麽信息?”

衛恩緩緩地吐出一句話:“對F3學生公寓很熟悉,在那裏出現也不會引人注目,甚至在案發前,曾多次出入死者的寢室,心理素質較好,在案發後,清理現場,更有可能的是,在眾人手忙腳亂地進入現場時,凶手可能也在其中!”

對於這點,寧崢倒是認可的:“很多時候,凶手都會在作案後,再次回到現場,一個是回去看警方有沒有什麽發現,自己有沒有落下什麽線索,另一個就是,折返回去看自己的傑作,看著警方挫敗的樣子,內心有成就感,暗自嘲笑警方的無能。”

一想到那天殺完方薇薇後,進入現場的那麽多人裏,有一個人有可能就是凶手,那種從背後升起的陰冷已經讓衛恩不寒而栗。

丁澍城陷入了沉思,沉吟著:“按照你們這麽說,凶手是有預謀而來的?”

“不,恰恰相反。”

“這個案子是**殺人。”

寧崢和衛恩的想法幾乎是不謀而合,兩個人看了看對方,又迅速地撇過了臉。他們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嫌棄……

丁澍城皺了皺眉,覺得自己今天真是比黃連還苦,怎麽就在他們兩個人之間苦苦掙紮了呢。他還指望著寧崢破案呢,怎麽這會兒就和衛律師給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