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時候的愛情,為什麽就能那樣簡單 【01】

2006年1月,巴以政壇變化,雙方衝突加劇。

2006年2月,埃及客輪紅海失事,千人遇難。

2006年4月,感動中國人物叢飛逝世。

2006年6月,03級的90後初中生中考結束。

2006年7月,劉翔以12秒88的成績獲得瑞士洛桑田徑超級大獎賽金牌,並打破沉睡13年之久由英國名將科林•傑克遜創造的12秒91的世界紀錄。

2006年8月,06級高中生入學。

在母親的陪伴下來到N中,蘇珩一言不發顯得十分落寞,母親臨走時勸她:“成績是你自己考的,誌願也是你自己填的,如今就是這樣的結果,你再怎麽悶悶不樂能改變什麽?”

蘇珩小聲地回:“我沒有悶悶不樂。”

母親歎了口氣說:“軍訓的時候好好照顧自己,你身體不好。”

蘇珩送走了母親後回到寢室,因為自己是6號床位,正巧在上鋪,剛想爬上去卻聽到她下鋪的女孩子說:“嘿,你坐我**吧,爬上爬下的多麻煩。”

蘇珩小聲道謝,坐在了5號床鋪的床沿,然後微微抬眸看向那個女孩子忙碌地收拾行李。

“5號”很漂亮,這種漂亮不僅僅是因為天生麗質,還因為她化了淡妝,蘇珩抬頭看的時候能看到她鼻尖上粉底下淡淡的雀斑。她穿得很時尚,嫩黃色的泡泡袖短衫,和能露出兩條筆直大腿的那種牛仔短褲,手腕上戴著寬寬的亮色塑料手環,發型是模仿韓劇裏女主角的丸子頭。

蘇珩默默地眨了眨眼睛,第一次意識到高中之後她需要擔心自己的室友是不是好相處。

“5號”顯然是個性格開朗的女孩兒,等收拾好後坐在蘇珩旁邊說:“有媽媽陪著過來真好,都不用自己整理東西了。”

蘇珩衝她輕輕一笑:“我覺得你很能幹。”

“對了,你叫什麽?我叫安馨,不是玉觀音裏的安心哦,是香氣的馨,寫起來很複雜的那個。”說著,她做了一個嗅的動作。

蘇珩跟著她一起笑:“我叫蘇珩,不是平衡的衡,是王字旁一個行人的行的那個珩。”

蘇珩在進入這所她並不想進的高中之後,收獲了第一個朋友。

安馨和蘇珩是來得最早的,後來又陸陸續續地來了六個女生,因為安馨是第一個和蘇珩講話的人,所以蘇珩和安馨的感情算是最好的。

既然高中生活開始了,那軍訓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蘇珩所在的高一三班的軍訓場所被分在了籃球場,那不是塊好地方,沒有樹蔭,水泥地又硬,全班人一看到地點的時候就全都蔫掉了。

此時正值八月末,天氣最熱的時候,一大早或許還因為陽光不甚猛烈感覺好些,可逐漸到了中午,大家就開始受不住了。

籃球場上一共有四個班在訓練,大家一休息就開始哀號,可教練軟硬不吃,還故意將訓練強度提高了一些。

蘇珩的身體本來就不好,此時被熾熱的陽光曬得頭昏眼花,太陽穴一陣陣的刺痛,站軍姿的時候就有些站不穩,站在她旁邊的一個微胖女生見她臉色發白便好心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蘇珩張著嘴巴,唇瓣幹裂,想說話卻發現喉嚨發澀,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好不容易才說了句:“沒關係。”

沒想到這句話卻被教練聽到了,教練走過來瞪了蘇珩一眼說:“讓你們站軍姿不是讓你們說話。”

蘇珩哦了一聲,低下腦袋不敢看教練那張黑不溜秋的臉,可沒想到一低頭就覺得腦袋一痛,頭重腳輕,輕飄飄地往後倒了去。

沒有意料之中被摔在水泥地上的痛苦,蘇珩感覺到一雙比她身體還熱的手心托住了她往後倒的身體,還問了一句:“怎麽了?”聲音那麽好聽。

蘇珩眯著眼睛看向自己頭頂的那張臉,可陽光太刺眼,她隻看到了那雙似乎和太陽光一樣閃亮的眼睛,然後就暈了過去。

蘇珩再度醒來的時候終於感覺一直發熱的身體冰涼了下去,這是她平常的溫度,她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天花板角落裏一隻蜘蛛結的網,許久沒回過神來。

是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把她給喚回來的,那人說:“哎,你醒了啊。”

蘇珩眨眨眼睛,看向聲音的來源處,然後看到了那個軍訓時站在她身邊的女孩兒正滿臉笑意地看著她:“好點兒了嗎?”

蘇珩愣愣地點點頭:“我在哪裏?”

“醫務室,嘿嘿。”女孩兒抿著嘴笑,“你暈倒後,教練就讓陸維安把你給送來這裏了,我是死皮賴臉跟來的,說你一個女孩子必須得要個女的在旁邊照顧著,教練人不壞就讓我跟來了。”

“陸維安?”麵對這個陌生的名字,蘇珩傻傻地沒反應過來。

“哦,陸維安就是那個站你後麵接住你的那個男生。”說著,她眨眨眼睛,一臉俏皮,“我觀察過了,他是我們班長得最帥氣的那個哦。”

蘇珩臉一紅,忽然就想到自己暈過去之前背脊上那雙炙熱的雙手和看到的那雙發亮的眼睛,心想:哦,陸維安,原來他叫陸維安。

女孩子見蘇珩臉色紅潤了一些,便扶著她半靠在**,對她說:“我叫許子心,是通校生,家就住在附近,你叫什麽?”

“哦,我是住校生,叫蘇珩。”

“蘇珩?是平衡的衡嗎?”

蘇珩笑著搖頭:“是王字旁一個行人的行的珩。”

許子心聽了之後自己在手心上用指尖寫了一下,而後恍然大悟:“原來那個字念珩啊,我一直以為它念行來著,嘿嘿。”她傻傻地笑。

蘇珩也不知道為什麽,看著她笑,自己的心情也仿佛會變好,跟著笑起來。

因為蘇珩很應景的眩暈,她得以和許子心一起在醫務室待到了中午的吃飯時間。許子心比安馨還活潑,身上肉嘟嘟的,臉還有些嬰兒肥,紅起來的時候跟個紅蘋果一樣。

蘇珩很羨慕這樣的許子心,因為她是一個很被動的人,除非別人主動和她交好,不然她很少會去主動認識別人,更何況她的那些好朋友沒有一個來了N中,這是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且還離家有些遠。

中午吃飯的時候,許子心就讓蘇珩和她一起,兩人打了飯之後麵對麵坐著,大多數時間裏都是許子心在說話,說她輝煌的初中生涯,說她已經在班裏認識了好幾個朋友了,嘰嘰喳喳地像隻快樂的小鳥。

蘇珩便笑著聽她說,忽然覺得,進了N中似乎也沒有她想象的那樣難熬,雖然比不上她想進的H中,但是好像,也不賴。

軍訓時候唯一苦中作樂的事情就是拉歌,每每休息的時候,教練便會將他所知道的一係列紅歌唱給學生聽,除卻幾個五音不全的,大多同學都學得非常快,其中一首“團結就是力量”被傳唱得最為廣泛。

幾個班互相拉歌,比哪個班級唱得更加響亮,每個同學都使出了吃奶的勁唱,本來就曬紅了的臉這會兒紅得跟玫瑰花一樣。

攀比之心是什麽時候都有的,比如走正步的時候若是兩個班一起走,那必定會一改平時懶散的樣子,一個走得比一個標準,一個走得比一個聲音響亮,鞋底踏在水泥地上那啪啪的聲響,就跟拍巴掌似的。又比如喊口號,教練們很喜歡帶著學生一邊走正步一邊喊口號,那效果是非同一般的,聲音大到可以響徹整個N中。

高一三班的班主任是個瘦得跟柴火妞似的女人,姓楊,大家都愛叫她小楊,她年紀不大,但卻極其有責任感,雖然怕被曬黑,但總會戴了墨鏡開著她的小綿羊到場地旁撐把陽傘看著。

教練不習慣被那麽一個俏生生的姑娘盯著,那張黑不溜秋的臉上居然也會泛出一絲紅暈來,有幾個男生膽子大,還故意取笑教練,說我們小楊老師已經有男朋友了,教練你臉紅也沒用。

教練一聽懊惱了,咬咬牙罰了那幾個男生繞著操場走了一圈的正步。

這幾個男生裏,也有陸維安。

陸維安也是朵奇葩,沒想到好好的一個男子漢居然分不清左右,每次教練說向左轉向右轉的時候他總是做錯的那個,教練恨鐵不成鋼,每次都點名說:陸維安你怎麽每次都冒泡!

若不是陸維安這樣出風頭,蘇珩是不會再次注意到他的。

自從她暈倒過一次之後,說起陸維安她便隻記得那雙灼熱的手和閃閃發亮如同太陽一般的眼睛,卻怎麽也無法和真實的人聯係在一起。

軍訓時他依舊站在她身後,每次被教練罵冒泡的時候,他總是委屈地說:“教練,我生下來就左右不分能怎麽辦?”

教練氣惱道:“難道你還左手吃飯嗎?”

陸維安笑著說:“教練你怎麽知道我能用左手吃飯啊。改天要給你看看我這絕技不?”

教練氣得臉紅脖子粗,再也不管他了。

陸維安每次說話的時候聲音都特清脆,蘇珩覺得這是她聽過的最好聽的男聲,就好像是泉水叮叮咚咚的聲響一樣,雖然這個比喻形容一個男生似乎有些奇怪。

蘇珩在認人方麵記性不大好,就算是軍訓快結束了她還沒認全班裏的同學,而與她最要好的便隻有安馨和許子心了。

不過在許子心的帶動之下,蘇珩倒是已經和好幾個男生都說過話了,若是以前,她是從來不會和男生交朋友的。可許子心不同,她男女通吃,任何人都可以做她的朋友,或者說,她好像更喜歡和男生做朋友,因為她說,男生之間的友誼可比女生之間的友誼靠譜多了,不會因為一個男人就破裂。

“你沒聽男生怎麽說嘛,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女生之間麻煩事情很多的。”

蘇珩聽了之後扭衣角,猶豫了一下後問:“那你為什麽和我交朋友?”

許子心嘿嘿笑了兩聲,說了句特煽情的話,她說:“我覺得你和別人不一樣,我想和你交朋友。阿珩,以後不管怎麽樣我們都不能因為一個男人鬧崩,我們要做很久很久很久的朋友,久到我們都老了。”

其實曾經大家都以為友情是可以地久天長的,但沒有一個人知道,其實未來太長,變數太多,那些以為的永遠或許隻能存在在青春裏。

軍訓結束之前,高一三班和四班一起舉行了一個篝火晚會,說是篝火但其實一點兒火星都沒有,一群人聚在教學樓旁邊的一個小操場上,四周是昏黃的燈光,將小操場照得亮堂堂的。

雖然沒有篝火,但是大家都玩得很起勁,連本該回家的許子心都沒回去,一定要等晚會結束再說,說什麽這種活動估計一輩子也就一次了。

蘇珩笑笑沒在意,隻是在很久的以後想起許子心的這句話時,覺得她說的真他媽的對,有些事情我們以為或許還可以再經曆所以沒有珍惜,但其實一輩子也僅僅隻有那麽一次機會,而且,過時不候,到了那時候,後悔卻再也沒有用處了。

許子心能歌善舞,第一個上台唱了首歌,是當時很流行的《不想長大》,她的朋友本來就多,一曲唱罷全都起立鼓掌,有些男生還喊起了安可。

許子心自然沒拒絕,落落大方地又唱了好幾首,有梁靜茹的,有SHE的,反正都是流行歌曲。

許子心下來之後坐在蘇珩旁邊,挽著她的胳膊問:“我唱得怎麽樣?”

蘇珩連連點頭,說唱得太好了。

許子心挑眉笑:“那是自然,不過這裏沒鋼琴,要是我自彈自唱,估計更轟動。”

蘇珩一臉崇拜地看著她,卻被許子心一掌拍飛,笑說:“別那樣看我,我容易嘚瑟。”

“沒關係,你嘚瑟吧,我覺得你嘚瑟起來挺好看的。”蘇珩說。

許子心咯咯地笑了兩聲後又問:“你不上去表演個節目。”

蘇珩馬上縮脖子:“我不會。”

“唱歌也不會?”

“不會。”

“真不會?”

蘇珩臉紅了,小聲說:“其實我是記不住歌詞。”

許子心笑著推她的腦袋:“我就不難為你啦。哎,快看快看,陸維安上場了。”

蘇珩抬頭一看,正好看到穿著件短袖襯衫的陸維安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立在了中間,他個頭很高,有一米八多。蘇珩如今坐著,仰頭看去的時候隻覺得他要和路燈差不多高了。

這樣氤氳的夜色之下,陸維安頂著個板寸頭,彎著眉眼和嘴角唱了首歌。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蘇珩這次不想用泉水來形容他,可又找不到別的形容詞,思來想去隻能說一句,好聽。

陸維安陽光帥氣,自然也是得眾人歡迎的,於是他步了許子心的後塵,一連唱了好幾首才下來。那時候流行唱信樂團的歌,等唱完下場後,他急忙去找水喝,剛那幾首唱得他喉嚨都快澀死了。

很後來的時候,蘇珩在想她到底是什麽時候喜歡上陸維安的,會不會就是在這個月光不顯、路燈昏黃、歌聲歡快的美妙夜晚呢?

她不得而知。

軍訓很快就到了尾聲,最後一天是匯報演出,大家訓練了那麽久就是為了最後一天能在領導麵前表現,然後拿個獎狀什麽的裝飾一下班級,榮譽一下自己。

等待上場的時候,許子心扯蘇珩的袖子,說:“你快看五班,他們教練好幽默啊。”

蘇珩抬眼看去,隻見五班的人熱得要死還在教練的帶領下喊:“我們快要冷死了,鼻涕都要出來了!”

許子心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你說那樣說了會不會真的不那麽熱了?”

蘇珩不解地搖搖頭,卻乖乖地重複了一遍,然後對許子心說:“沒什麽感覺哎。”

許子心點她的腦袋笑說:“你也是個活寶。”

輪到他們高一三班上場的時候,極富班級責任感的小楊老師又來動員了,大家被瘦得隻剩幾塊骨頭的她一動員居然也熱情洋溢了許多,走正步的時候雖然不能說和解放軍叔叔比,但也是這麽多天的訓練以來最整齊劃一的一次了。

等走完後,教練熱淚盈眶地看著他們,好像看著一群剛剛出生的小雞仔。

大家都知道軍訓結束了,也知道這個嚴厲的黑麵教練即將離開他們,一個個居然都有些不忍,有幾個女生甚至喊:“教練我們舍不得您。”

估計這教練也是頭一回當,所以這會兒也憂傷得不行,他抹了把眼淚說:“你們這群小渾蛋還挺有良心的。”

幾個男生起哄:“我們本來就很有良心。”

教練笑了,然後對著喊得最響亮的陸維安說:“對了,你還沒表演左手吃飯的絕技給我看呢。”

陸維安摸了摸自己紮手的板寸頭,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其實吧,我是一貨真價實的右撇子,不會左手吃飯來著。”

教練瞪著他:“好小子,敢情一直騙我來著。”

大家轟然笑起來,那種離別的憂傷情緒竟然也淡了幾分。

最後高一三班不負黑麵教練和小楊老師所望,果然拿了張代表榮譽的獎狀貼在了教室後麵黑板的最上方的正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