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你隻是被保護得太好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唐向晚幹笑了兩聲,完全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作為一個有點自尊心的不速之客,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害男神睡一晚上凳子後,還把他家的床單給弄髒了……感覺這輩子都難以在他麵前找回自己的形象了,絕望的唐向晚將頭深深埋在了臂彎裏,蒼天哪,這下該怎麽辦!
她在腦子裏準備了很久的道歉措辭,終於鼓起勇氣含了一泡淚抬起頭,卻發現對麵空無一人。
“……”
人呢?
唐向晚震驚了好半天,左右都瞅遍了也沒看見人,第一反應是現在正是解鎖神秘抽屜的最佳時機,迅速轉身準備開抽屜,卻發現被上鎖了……
這個人也是有點不簡單啊,她雖然好奇,卻也沒有辦法。隻能趁他不在解決好現在的事情,思及此,唐向晚迅速卷起床單穿好長外套準備攜犯罪證據潛逃,剛溜到門口的時候卻突然撞上一堵人牆。
陳曳低頭看著這個惹事精,卻什麽話也沒有說,隻默默遞給了她一包東西。
唐向晚莫名其妙地打開黑色塑料袋,裏麵赫然裝著一包……衛生巾。
嗬嗬嗬嗬,還真是體貼呢……
日上三竿的時候,唐向晚才躡手躡腳地走進了工作間,雖然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陳曳,但是思念的心情大過了廉恥,換了衣服、刷了牙,拿了充電寶就滾回來繼續洗碗了。
羅建軍對於她遲到的行為表示愛理不理,反正不知道是什麽來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他不管,不代表別人就能看得過眼。
徐茵正愁一肚子火沒地方發,見她來了,立刻拉下臉:“祖宗您來啦?”
唐向晚愣了好長時間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人是誰,雖然跟她沒有什麽直接恩怨,但是某人一向奉行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以德報怨何以報德的原則,綻開一張燦爛的笑臉:“對啊,祖宗我來了,孫女有什麽事嗎?”
被噎住的徐茵氣不打一處來,張口便責問她:“我昨天讓你幫忙洗的碗你怎麽不洗,你知不知道我被扣了一個星期的工資!”
“真的嗎?”唐向晚一臉驚奇,“隻扣了七天啊?少寫了個零吧?”
徐茵上來就要摑她一耳光,卻被一隻有力的手牢牢攥住,雪白的肌膚上瞬間留下好幾道紅印子,可見手的主人多麽不憐香惜玉。徐茵不敢置信地看向了陳曳:“你在做什麽啊?”
陳曳並沒有說什麽太重的話,隻是那雙深不見底的眼已經顯露了不耐煩:“能不能回去好好上你的課?”
“我不要!”徐茵紅著眼睛瞪著他,“我早就說過了,我寧願逃課掛科退學也要待在你身邊,刷碗也好,街頭賣藝也好,死活都要跟著你。你沒資格趕我走。”
“幼稚。”陳曳毫不留情道,“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原來他們早就認識了。
唐向晚的臉突然有些發青,洗碗的手都開始有些發抖。陳曳話中的每一個字似乎都是在對她而說,每個字都打在她的心上,讓人隱隱作痛。
她真傻啊,以為自己會是不一樣的,以為自己這麽做能夠感動他。卻沒想到陳曳身邊最不缺的就是這種為他放棄一切的人,他接受也好,不屑一顧也好,在他心裏,自己真的和其他的女孩子沒什麽兩樣。
“真以為我稀罕那點兒工資嗎?”徐茵突然轉過頭來狠狠瞪了唐向晚一眼,“你們昨天晚上去看電影了對不對?我可跟了你們一路了。我告訴你,我和陳曳認識不是一天兩天了,不是你一個隨隨便便的女人就能勾搭走的,像你這樣的貨色黑曆史肯定不少,‘人肉’一下還不簡單,你給我等著吧!”說完,脫下身上的工作服轉身就走。她本就對這裏的工作沒有什麽興趣,隻是因為陳曳才來這個地方,否則大家閨秀的她怎麽可能幹這種粗活,躲還來不及。她曾一度覺得自己為愛犧牲的行為感天動地,簡直都可以拍成一部電影了,卻沒想到陳曳卻是這麽一個反應,讓人措手不及。
徐茵的話太過難聽,唐向晚也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轉身就要追過去,卻被陳曳拉了回來。
“特殊期間別動氣。”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唐向晚瞬間消了氣。她不住地安慰自己,還是有些不同的吧,畢竟他對她的態度要溫和許多……雖然這樣自欺欺人的想法有些悲哀,但是她最大的優點就是樂觀,隻要她一直這麽堅信,即便事實不是如此,也會開心許多。
手機突然振了一下,似乎是在充電寶的作用下開了機,昨天因為太過緊張和興奮,一時間將手機充電這件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此時一打開就被上麵三十多條未接來電嚇得肝腸寸斷。
一個來自老媽,十個來自編輯暮暮,二十個來自餘燼。
一瞬間,她覺得餘燼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一樣……
回了老媽的電話,無非關心了幾句,讓她以後別忘了充電。唐向晚想起了繼父在她耳邊說過的那幾句話,最終還是忍住沒有多嘴。
她又給暮暮回了一個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對方甜美又淒厲的聲音瞬間刺穿耳膜:“唐向晚你想死嗎?離截稿日還有幾天?你告訴我你還差多少字?”
唐向晚有些不好意思,每當這個時候她的大腦就開始短路:“我錯了,暮暮……這幾天‘大姨媽’來了心情不好寫不出東西。”
“嗬嗬,你的借口真的是一天比一天新奇呢。”對方似乎並不接招,“上次是什麽,你媽媽回鄉祭祖了你很思念她。上上次是什麽,隔壁家的貓生病了你很擔心。下次你是不是要說陽台的花謝了你的心也跟著碎了所以不想寫文?”
“你怎麽知道我家陽台的花謝了?我早上剛發現的,就一天沒澆水而已。”
“……”
暮暮在那頭沉默了許久,卻沒有像往常一般毒舌她,而是輕聲說:“有些事情我真的不想再重複第三次、第四次。向晚,你如果總是這麽找借口拖下去,總有一天不會再有人信任你,那些你以為永遠不會疏遠的朋友也會因此而離開你,世上最難的莫過於在一個變幻莫測的世界中維係一段不變的關係,不想改變現狀,你就得改變自己。”
唐向晚沒有想到她會突然說出這種發人深省的話來,也並沒有放在心上,隻是像往常一般應道:“知道了,再給我一個星期我一定交稿!”
暮暮沒有再說話了,沉默著掛掉了電話。
也許是上一段對話讓她有些消化不來,給餘燼回電話的時候唐向晚還有些神思恍惚,直到對方近乎怒吼一般的聲音傳進耳朵,她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啊?”
“我問你你昨天晚上幹什麽去了!電話不接,敲你家門也不開!”
“沒幹什麽啊。”都說謊話中摻三分真話才最讓人信服,天生編故事的能力讓她說起謊話來得心應手,“昨天在門口看到好多記者,不太敢回家,就出去在酒店裏住了一夜。哎呀,你這麽一提醒我才想起來好像忘記退房了。”
說謊說得正帶勁,突然接收到陳曳傳來的鄙夷眼神,唐向晚的聲音瞬間小了好幾個度。
“那你現在在哪裏?”餘燼顯然帶著洶洶的怒氣,不把她撕碎不罷休一般。
“啊……我在朝陽客棧。”
“裴曉果然沒有騙我,你這個傻家夥,真的為了個虛無縹緲的人跑去洗碗了?”餘燼震怒的聲音似乎就要穿透手機而來,隔著屏幕似乎都能看見他橫眉瞪眼的煞氣模樣。
唐向晚剛想反唇相譏一下,突然意識到陳曳就站在自己麵前,讓他聽見這五個字未免尷尬,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認:“對啊,怎麽了,我就是喜歡他!”
“你再怎麽喜歡他也都是你的事,與他無關!你懂嗎?”
“這句話我也同樣送給你。”唐向晚毫不客氣,“你的存在,簡直就是對這句話的最大諷刺。”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久到唐向晚以為他已經掛掉了電話,才聽見男人幽幽說道:“晚晚,你知道你最大的特點是什麽嗎?就是你做了看起來無傷害的技能,外人覺得是平砍,目標卻中了百分之百傷害的大招。”
直到手機裏“嘟嘟嘟”作響,唐向晚才漸漸回過神來,她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做錯了什麽,也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也許真的就像是餘燼說的那樣吧,當局者迷。在此之前,她從來都沒有認真想過自己有什麽難以忍受的缺點,可是有很多事情都在這段時間裏慢慢暴露了出來,也許她是該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了。
“陳曳。”唐向晚猶豫了很久,終是開口問,“我有時候是不是太以自我為中心了?”
被點名的男人並沒有回頭,隻是專心致誌地擦著手中的碗,像是在擦拭一件絕美的藝術品。
“人的一生就像是在水中漂浮的茶葉,一開始都爭先恐後地朝上鑽,渴望出人頭地,與眾不同。而隨著歲月的流逝,茶葉便開始慢慢向下沉澱,恨不得被世人所遺忘,永遠不要被人提起。你不是以自我為中心,你隻是還沒有經過沸水的衝洗。”
唐向晚沉默了很長時間,忽然抬起頭來。
“陳曳,你說,我的沸水會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