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這位同學,長得……真白,好看

千歲能到1班是有原因的。

開學的前一天,寒江聽到爸爸在打電話。

“哎呀,老劉,我就拜托你一件事情你都推托,那麽多年的兄弟都白處了嗎?”

老五急得連沙發都坐不住了,在客廳來回轉悠。

“我閨女這成績不差的啊,還是舞蹈特長生,不是我說,你們致遠還能找出比我閨女跳得更好的嗎?沒有對吧,那不就得了。”

“哎呀,成績差點沒關係,到了1班我保管她馬上就進年級50。真的不是我吹,我這閨女就是聰明。”

“甭跟我說什麽升學率,就說是調還是不調。”

寒江大概能聽出一二,問在廚房做飯的媽媽:“是我們學校那個劉叔叔嗎?”

“對啊。”寒江的媽媽子君在切菜,頭也沒有抬。

寒江想了一下,哼道:“走後門。”

“你小點聲。”子君這才抬起頭,看看客廳的老五繼而壓低聲音道,“這麽多年了,你還不知道你爸嗎?再說了,高中是你們開啟人生最重要的一個轉折點,那咱們還不得給千歲多操點心。”

“別。”寒江正準備張口喝水,聞言動作一頓,“不是咱們,是你們。”

子君舉起右手的菜刀作勢恐嚇寒江:“滾。”

“滾就滾。”寒江悠悠地說,“人家還不一定承你們情呢。”

一想到她滿不在乎、渾然清高的模樣,寒江的心裏就悶悶的。以她一般般的成績調到尖子班,他就隻管看戲好了。

寒江端著水杯經過客廳,剛邁腿上樓,還在打電話的老五就對他招招手,壓了電話之後示意沙發方向:“你先坐這兒,我再打個電話。”

老五又撥了一個電話:“靜姝啊,你什麽時候回來?啊?還要十天半月,你知道學校出分班成績了吧,我要把千歲調到寒江一個班去。”

“什麽不用啊,咱不能輸在起跑線啊,哎呀,要說多少遍,千歲不笨,隨便學學就能考個‘985’‘211’,就是人家不願意而已。”

寒江在一旁翻白眼。

“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你抓緊時間快回來,我再給你說道說道,就這樣你忙吧。”

掛了電話之後,老五喘口氣。寒江把手中的水杯遞了過去,老五一口氣咕嚕喝光。

“小五,爸有事情要安排給你。你看,這1班都是尖子生,千歲過去肯定是有些吃力的……”

“那就不要去啊。”寒江打斷。

老五瞬間變了臉,寒江無奈:“好好,你說。”

“千歲過去你要好好關照一下,空閑了就給她補補課,我也不勉強你,能讓她進到年級前50就行了。”

一聽此話,寒江當即坐起身:“爸,就算愛因斯坦給她補課……478名,怎麽進50啊?你這不是強人所難,是要你兒子的命。”

“那又怎麽了,誰天生是聰明的嗎?聽說愛因斯坦小時候還反應遲鈍呢,還有那個畫雞蛋的叫什麽……畫那麽多雞蛋才成為一名優秀畫家。你能保證千歲做不到嗎?”

“我保證。”寒江還豎起手指發誓。

老五氣得站起來就要揍他:“千歲爸走得早,這長兄如父,你這做哥哥的怎麽老瞧不起她,哎喲……我的心。”老五突然捂著心髒,很痛的樣子。

子君從廚房跑了出來,扶住老五:“怎麽了這是?”

老五指著眼前的不孝子:“小五,你就說,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子君一巴掌打在寒江的背上,寒江疼得喊了聲:“我知道了。”

“這還差不多。”老五又跟沒事人一樣,直起身言笑晏晏看著子君,“君君,晚上吃啥?”

一周的軍訓後,班上很快重新調整了位置,千歲的同桌依舊是個女孩。兩人身高差不多,都在一米六五左右,座位調到了中間靠後。

同桌長得十分可愛,圓圓的臉蛋上一笑就有兩個酒窩,兩條小辮子溫順地窩在耳後。

“我叫爾萌。”她連名字都那麽好聽。

倒是千歲有些不好意思:“河千歲。”

“我知道,皇後娘娘嘛。”

想必這已經成了大家的課後談資了。

“你考了多少名?”爾萌突然問起排名。

千歲握筆的手一頓,正想著如何開口,爾萌又說:“哦,林老師來了。”

爾萌口中的林老師全名林修愷,是班主任,也帶物理課。上課之前林老師開了十分鍾的班會,宣布了班幹部的任命。

“班長兼物理課代表,宋白,站起來一下。”

爾萌趴在桌子上捂住嘴狂喜:“是宋白,第一名的宋白,我初中同學。”

千歲轉頭望向那個人,高高的個子,目似朗星,麵如冠玉,真是人如其名。莫名地,自己的心怦怦跳了兩下,唾液沒來得及咽下去反被嗆住了。千歲開始猛咳,宋白看了她一眼,嚇得她急忙回過頭趴在桌子上。

這位同學,長得……真白,好看。

“副班長兼語文課代表,應蘇夢。”

“啊,快看快看,我們蘇夢。”遲到用胳膊肘子使勁撞寒江,寒江的目光還在宋白的身上,有什麽好看的!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坐一塊兒啊。”遲到皺眉,自從他死皮賴臉坐在寒江旁邊,寒江就滿腹心事。

林老師在講台上拍了下黑板擦:“底下不要說話,文藝委員,爾萌。”

爾萌高興地站起來揮揮手,千歲與大家一同鼓掌。所有幹部任命全部宣讀完了之後,便開始上課。

千歲整堂課都聽得雲裏霧裏,林老師讓不懂的人舉手提問,底下一個舉手的人都沒有。她埋下腦袋蹙著眉頭,這些人都成精了不成?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爾萌邀千歲一同去小賣部,但她還沉浸在物理課題當中,搖了搖頭。爾萌便不打擾她拿出零錢就往小賣部奔去。

後來那一整天千歲都在想著物理題的解答,她不敢去問老師,也不好意思問同桌,那樣一問是不是就露出她愚笨的真麵目了?

好煩惱。

千歲在舞蹈室練功壓腿,沒一會兒周周老師來了。

“都過來,稱體重。”

“啊又稱,完蛋了,我剛多吃了倆雞蛋。”

“我也是……”

身邊的同學們小聲嘀咕,千歲也在心裏打起了小鼓。

周周老師手中拿著記錄本,看著她們一個個的體重數據:“叫你們管不住嘴,又現出原形來了吧,超了的自動一旁深蹲去。”

千歲上秤的時候,顯示45.66KG。

周周老師把記錄本一合:“你怎麽回事?一個暑假從42KG快到46KG?你是不是吃東西了?”

千歲沒有吭聲。

後來,周周老師拉她站到一旁,柔聲勸說:“千歲你的條件最好,你一定要把體重控製住,很快就有一場全市比賽,我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呢,別辜負老師好不好?”

“嗯。”千歲這才點頭。

周周老師摸摸她的腦袋:“我跟你們年級主任打過招呼了,盡量多抽點時間過來練舞,各科老師都了解的,你畢竟是藝術生。”

千歲受訓完之後就到一旁做深蹲。這一天她練得比以往都要晚,回家的步伐也像踩在雲端之上,洗完澡沾到床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完早自習的時候,宋白突然來到千歲和爾萌桌邊。

“你沒有交物理練習冊。”宋白對千歲說。

千歲這才想起來昨晚忘記做作業了,她的手放在書桌的抽屜中,有些無措地搓著書本角。

“那個……對不起,還有些沒做完。”

她一點都不敢正視宋白的眼睛,明明夏日陽光灼熱燦爛,千歲隻覺得頭皮陣陣發麻,手心的涼意一路蔓延到心底。

千歲生怕餘光把自己出賣,連忙攤開冊子,按下圓珠筆。即便眼睛盯在題目上,心中早已兵荒馬亂。

宋白感到奇怪:“總共兩道題,沒做完?”

千歲的耳尖開始發燙,覺得有些丟臉。

爾萌似乎也感受到了千歲的尷尬處境,起身跑到宋白的桌子上把自己的練習冊翻了出來,回來的時候衝宋白一笑:“班長,你先回去吧,兩分鍾就給你送過去。”

宋白也知道爾萌打的什麽算盤,沒有吭聲。

“快,快抄。”爾萌把練習冊給千歲翻開。

“謝謝啊。”千歲心中一暖,沒有想到爾萌會幫她。

爾萌甜甜一笑:“客氣啥,同桌不就是用來抄作業的嘛。”

千歲火速抄著作業,將練習冊給宋白送去的時候他正要抱走,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聲不好意思,宋白像是沒有聽見,徑直擦肩而過。

她站在那裏,懊悔地絞著手指,暗暗發誓決不再有下次。

可人就是很奇怪,明明時刻告訴自己不要忘不要忘,甚至還用多種方法來提醒自己,前五十九秒還刻在腦中,最後一秒它就忘了。

隔天,物理作業又沒有做。

沒等到宋白站到跟前,看他起身往自己座位來的時候,千歲腦袋瞬間炸開了,清醒了。

“爾萌,麻煩作業再借我抄下……”千歲壓低聲音說,宋白就到了跟前。

“練習冊。”宋白簡明扼要。

宋白說著話,後背被人無意頂了一下,原來是遲到摟著寒江不小心碰到的。

“對不起啊。”遲到道了個歉。

宋白扭頭看了一眼,繼而說道:“還是差一點沒寫嗎?”

千歲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此時寒江目不斜視地走過,似乎沒有聽見宋白說的話。

千歲心想,這種丟臉的時刻,那是萬不能給他瞧見。

“兩分鍾……”千歲弱弱地說,火速拿起筆來。

事後,千歲懊惱極了,宋白一定會覺得她是故意的,在舞蹈室練舞的時候她還想著自己要不要主動解釋一下。

透明的玻璃窗外砰砰響了兩下,千歲抬頭,看見爾萌一臉興奮地擺手。

爾萌手上還拿著棒冰在吸吮,千歲往外走去。

“原來你是舞蹈生啊?”爾萌放學看到千歲往活動教學樓走,就跟上來看看想打個招呼,“我看你跳一會兒好不好?”

千歲點頭,於是爾萌就坐在舞蹈室外頭看她練習。下課後,兩人走在校園小道上,爾萌了解了千歲作為舞蹈特長生的一些事情。

“聽著好辛苦哦,所以你才沒有時間寫作業吧?”爾萌突然這樣說,隨後咧嘴笑,“還好宋白人好,他不會說什麽的。”

宋白是什麽都沒有說,但是千歲有些自責,兩次不寫作業一定在人家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她覺得自己插到尖子班已經夠難受的了,還一來就給班長拖後腿。

想到這裏,千歲的心沉了沉。

到分岔路口的時候,爾萌說:“我走啦,千歲,以後你要是沒時間寫作業的話,早上就來學校抄我的。”

爾萌揮揮手,眼睛清亮,她笑得比天邊的雲還要溫柔。

千歲點點頭,心中一暖。

千歲快到家門口的時候,看到寒江站在路燈底下。

他低著頭,玩著腳下的石子。

橘黃色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頎長,身後的薔薇隨風搖曳,滿巷彌漫著濃濃的花香。寒江察覺到了有腳步聲,看著千歲又是疲憊的模樣,格子衫鬆垮地穿在身上,拎著書包步履緩慢。

寒江攔住去路:“我爸問你吃不吃飯。”

“不吃,謝謝。”千歲答。

寒江看著麵前這個低著頭的人,她的聲音總是小小的,似乎有氣無力。從小到大,每次這樣夜晚歸來的她,都跟條小狗一樣耷拉著腦袋。

寒江突然伸手將千歲的外衫往上拉了一下:“能不能把衣服穿好?”

千歲抬眸看看他,扯了下衣服小聲嘟囔:“哪裏沒穿好?”

“回去早點睡吧。”寒江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兩人都要進家門的時候,寒江又在身後問:“英語作業寫了嗎?”不等千歲回答,他又說,“寫了才怪,你上樓,我給你扔過去。”

寒江說的扔,是從他的臥室窗口扔。寒江臥室的窗口正對著千歲的書房,小的時候兩人經常在窗戶邊用紙杯連線當傳聲筒玩,有什麽好吃的也都一扔就過去了。

這窗戶好久沒這樣用了。

寒江將作業本卷了起來,遠遠地對千歲做了個手勢,示意她靠邊。他長臂一擲,作業本穩穩地落在千歲的書桌上。

千歲開了台燈,作業本的封麵上寫著“第五寒江”四個字,瀟灑遒勁,再翻開裏麵,工工整整。

唉。

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千歲邊抄邊哼唧:“學習好就算了,字還寫那麽好,煩人,有什麽了不起的。是你給我抄的,我才沒有要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