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TRA 01——山竹篇

比天空還要遠的季節

山竹在健身房洗好澡就接到三藏的電話。

電話裏一陣叨叨:“二表哥,你就陪我逛會兒街怎麽了?你要再這樣我就告訴姨夫去,姨夫肯定會找大表姐,等表姐收拾你,可別怪我心狠了。”

“熊娃子……”

山竹被迫投降,套上T恤後晃了晃濕漉漉的頭發,拿毛巾擦了一會兒扔回包裏,邊塞邊說:“看我怎麽揍你。”

三藏是過世母親的親侄女,山竹年幼的時候還跟媽媽娘家人有來往,後來大了,漸漸地也就疏遠了。媽媽的娘家人覺得山竹爸爸肯定會續弦,也就沒有必要拉關係了,但事實是那麽多年過去了,爸爸始終沒有再娶。

三藏自小見到山竹和小迷糊,就賴上他們,追著山竹屁股後麵玩,後來還悄悄從鄉下跑去城裏找他們,山竹爸爸也很喜歡她。父母長年不在身邊,三藏留守家中跟七大姑八大姨過活,所以山竹爸爸總是叮囑自己兩個孩子對三藏要多加照顧。

山竹在億達廣場一路都在聽三藏講話,山竹扶額:“真的,妹子你能不能少說點話,我感覺腦子都要炸了。”

“那你給我買件衣服,我就不說話了。”

山竹這才發覺自己被誆了:“哦,敢情你喊我出來是給你付賬來了。”

“那大姐夫出國又不在,我隻能找你了。”三藏嘟囔。

山竹恨恨地戳她腦門:“人家陸總還以為這媳婦娘家都是土包子,咱給你姐長點臉好不啦?”

三藏哼唧:“那你買還是不買?”

“買,就一件。”

然後三藏到了阿迪達斯專賣店,從頭到腳從上到下買了個遍。山竹一看那運動鞋的價格,眼珠子都要突出來了:“你一個大一學生,穿一千多的鞋子?我到現在最貴的鞋子才六百多!”

三藏不理會他,自顧自跟銷售員說:“有沒有logo大一點的,特別顯眼的那種。”她在自己胸口比畫了一下。

銷售員拿了件T恤,三藏搖搖頭:“再顯眼一點的,把前麵整個占滿的。”

山竹在一旁坐不住了:“神經病啊,穿起來跟傻子一樣。”

“你懂屁。”

試衣鏡前,三藏滿意地看著自己這一身,到處都凸顯著品牌的標誌,山竹站到她跟前嫌棄地說:“你再把logo印你臉上吧。”

付完賬,山竹拎著袋子出來又看到這敗家妹妹跑對麵海鮮店去了。三藏咽了咽口水:“二哥,給我買兩斤龍蝦吧。”

聽到斤兩數,山竹問:“你一頓能吃完嗎?”

“吃得完呀,怎麽吃不完。”

然後三藏就點了一隻澳洲龍蝦,山竹簡直要崩潰了。

“你哥工資一個月沒多少的,我家裏還有條狗,你這樣‘謔謔’,下個月我吃啥?”

“吃狗肉唄。”三藏眨巴著眼睛。

那晚山竹照例在小區附近的公園遛狗,二哈遇見一群同類,忍不住撒丫子狂奔。山竹邊盯著它邊跟小迷糊聊電話,說到三藏,就忍不住狂吐苦水。

“那丫頭聽你話,你沒事教育一下,小小年紀那麽大虛榮心,她今天看上一條手鏈,一萬八,能買嗎?這買的是手鏈嗎?是我的命啊……”

跟姐姐聊完,山竹這才發現二哈不見了,喊了一圈最後發現在樹林裏玩,給它套上狗鏈就拉回家了。

山竹發現二哈不對勁,是在第三天。它不是對著門就是對著窗戶發呆,拿罐頭引誘也不應答,換作平時早就撲上來了。山竹跟它一同蹲在窗邊,望望外麵再望望它。

這一看不得了,狗子長得不對啊。

怎麽眉間有點白,他家狗子的眼睛也沒這麽正經啊。一想明白,他汗毛直豎,我去,這狗子不是自家哈士奇啊。

他牽著這條來路不明的狗又去了公園,這幾天他隻在小區遛狗,到公園才發現,樹上貼著的尋狗啟事。

“本人有一隻四個月的阿拉斯加在公園走失,此犬為母犬,性格溫順,沒有戒備心。如有好心人收養或是得知它的蹤跡,請聯係×××××××××××,定當重金酬謝!另外丟失愛犬當日撿到一條公犬哈士奇,性格古怪,長相不太正經,如主人看到速與我聯係!”

山竹看了底下的圖片,上一排是阿拉斯加,跟自己這條來路不明的狗子長得一樣,再看下一排,擠眉弄眼的,不正是他的狗!

當時山竹就掏出手機撥了尋狗啟事上的電話,接電話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二十多分鍾,女孩就趕了過來。

女孩牽著的那條狗一看到山竹就狂奔,差點把女孩拽倒。山竹抱住自己的二哈,摸摸腦袋:“你真是笨得可以,連主人都認錯嗎?”

二哈內心OS:到底誰認錯誰啊。

“是你啊,宋警官。”女孩開口。

山竹仔細一瞧,這不是那個誰嗎?

女孩披散著頭發,一身潔白連衣裙,倒是有幾分清新可人,不見當時淩人的氣勢。她甜甜一笑:“對啊,正是小女子我,雲霓裳。”

霓裳與山竹相遇的那天,正是她交警生涯的最後一天。霓裳的爸媽早就想讓她辭了那份風吹日曬的工作,尋個穩妥點的,不那麽整天跟男人在一起的工作。

最終胳膊擰不過大腿,霓裳辭了交警工作,緊接著在一家成人跆拳道館當教練,差點把爸媽氣到吐血。

“那次對不起啊。”霓裳道歉。

之前沒見到人還整天嚷著要報仇,現在一看人家姑娘落落大方還很誠懇,山竹大氣地擺手:“都是過去的事情啦,我就沒放在心上。”後來聊天才知道霓裳跟自己住在同一個小區,隻是兩棟樓離得比較遠,自此以後,兩人遛狗經常碰麵,一來二去熟了,他們也就成了好朋友。

三藏去小迷糊家吃晚飯,桌邊還坐著花田,她叨叨叨一陣告狀:“連瓶礦泉水都要給我買小瓶的人,給她買大杯果茶呢,二哥在她麵前可會裝好人了,溫順得跟二哈沒什麽區別,我看他就是想追人家……”

小迷糊裝作咳嗽,三藏還不依不饒。花田吃完飯幫小迷糊收拾了下就說要先回去,在玄關處開門的時候恰好山竹來了,身後還跟著霓裳。

“花田也在啊。”山竹的樣子看起來很平常,沒有什麽不自在的。

花田倒是有些靦腆,小迷糊也摸不清楚這兩人到底什麽情況,但一心向著好友,便對山竹說:“來得正好,車在你那兒,把花田送回去吧。”

話都說出來了,花田和山竹不管誰拒絕都十分尷尬。三藏晚上要住下來,就山竹、花田和霓裳三人離開了。

霓裳以為這個女孩會跟自己一樣坐後排,剛把車門打開想讓她先上,卻發現對方已經坐到副駕駛位上去了。

那種熟悉,像是習慣。

霓裳再次見到花田,是在三藏的生日宴會上。霓裳的跆拳道館為了歡迎新來的教練,選在胡桃裏音樂餐廳聚會,中途霓裳上廁所,發現兩個男的行為輕佻,似乎想欺負一個瘦弱的女孩。

那個女孩就是花田,當時她喝得有點暈乎乎。霓裳把兩個男人唬走,扶著花田回位置去才發現山竹他們。

花田很感謝霓裳,就讓她坐下喝幾杯再走。大家都在聽三藏說話,山竹皺眉對霓裳附耳:“我這表妹哪兒都不錯,就是話多。”

談話間,突然有人拿著話筒說話,他們一回頭,不知花田什麽時候跑了上去,舉著話筒顫顫巍巍。小迷糊拍山竹的肩膀:“你上去扶她一下,別摔倒了。”

霓裳看著山竹一臉擔憂地走到舞台上去。

花田看到山竹到自己跟前,一把抓住他說:“宋尚杼,我有問題想問你。”

山竹看著下麵都是一群看熱鬧的人,小聲說:“先下去再說。”

“不,我就要在這裏說。”花田沉默兩秒,“你不是說我沒有膽量嗎?我讓你失望了……那現在我想試一試,你還願意嗎?”

底下的三藏打了個嗝:“討厭……今天是我生日,我還沒跟喜歡的人表白呢。”

山竹再一次動手拉花田,花田直接甩開,大聲說:“是我沒有珍惜你,宋尚杼,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行不行?”

原來,他的心裏,一直是她啊。

霓裳看著台上糾結的兩人淺笑,曾經兩人聊天,霓裳問他為什麽還是單身,山竹一甩頭:“沒辦法,太帥了沒人敢追。”明明在笑,眼中卻有無窮無盡的憂愁,是愛別離,還是求不得。霓裳握住手心,極力控製自己想要替他撫平眉間的想法,那一刻,她是害怕的。

她起身離去的時候,沒有看見山竹鬆開了花田的手,說了句:“對不起,不行了。”

花田後來加了霓裳的微信,還主動約霓裳見麵,以表當時胡桃裏的解困之恩。兩人在咖啡廳見麵,泡了一上午倒也相談甚歡。

末了,花田問霓裳:“你跟山竹,隻是普通朋友嗎?”問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又補充道,“你知道的,我喜歡他,所以我想問清楚點,我覺得你們倆處得不錯。”

霓裳笑:“當然是普通朋友了,我不是還把他打了一頓嘛,他才不會喜歡我這種類型的。”說完抿一口咖啡。

“這樣啊,那以後還請你多幫我一些。”

“好啊,絕對沒問題。”

那天在跆拳道館,霓裳把學員摔得很慘,男學員坐在地上不肯起來:“雲教練,你這不是陪練,是要摔死我啊,好歹我是VIP啊。”

霓裳後來還被這個男學員投訴了,經理也很體諒她,平時工作勤奮又認真,便說給她放兩天假。休假在家的時候,霓裳看看電視做做飯,大約晚上十點多的時候山竹給她打了電話,讓她到家裏來。

霓裳牽著阿拉斯加一同過去了,三藏正醉倒在屋裏,山竹開門就道:“拜托你趕緊把她處理一下,我還在擦地板呢。”

二哈一看到阿拉斯加,屁顛屁顛跑過去,霓裳就去山竹房裏處理正事。客廳裏酒味已經很大了,房間裏更是,三藏胸口一大片汙穢,上衣已經濕透了。

霓裳直接把三藏扛起往洗手間去,山竹跪在客廳擦地板,張大嘴巴:“你可以啊,我把她弄到**都費了老鼻子勁。”

“我帶了一身衣服過來,先進去給她衝洗下。”

山竹抱拳:“多謝女俠。”

霓裳扯扯嘴角。

三藏喝得醉醺醺的,給山竹打電話,等山竹趕過去她已經不省人事了。他大概知道一點三藏買醉的原因,似乎是暗戀學長,對方不把她放在眼裏。

一切收拾妥當後,山竹和霓裳坐在客廳氣喘籲籲,旁邊兩條狗玩得不亦樂乎。山竹歎氣:“現在這些年輕人感情觀太複雜,不喜歡就不喜歡了,折騰自己就算了還折騰別人,有病。”

霓裳睥睨他:“說得好像自己跟明白人一樣。”

“反正我再怎麽折騰自己,也不折騰別人。當然,除了我姐夫以外。”

“我還從沒有見過你姐夫,你姐跟他長期分居沒事嗎?”

“怎麽沒事。”山竹起身去廚房倒了兩杯水,遞給她一杯,“我看她有些鬱悶,公司換了領導,她工作也不是很順利。”

“不過,你姐看起來還蠻堅強的。”

山竹“撲哧”一聲笑:“又不是喪偶,什麽堅強不堅強的。”

後來又聊起霓裳休假在家的原因,山竹嘖嘖,說她徒有其表,內心是個漢子。霓裳作勢撲上去要給他一個過肩摔,卻不小心跌落在山竹的懷裏。

霓裳看著他的眸瞬間有些恍神,山竹不知為何心中溢起異樣的暖意,他輕輕將手放在霓裳背上,想要再靠近一些。此時旁邊傳來不合時宜的聲音,山竹扭頭一看大怒,扔了抱枕過去:“你這隻死狗,畜生,快放開那個姑娘!”

霓裳側身讓山竹起來,山竹拿起拖鞋就打二哈,試圖讓二哈從阿拉斯加身上下來,但這一場大戰,最終還是二哈勝了。

早上三藏清醒了,山竹就催她收拾,送她去學校,自己也要上班。三藏梳著打結的頭發,很是不滿:“早飯也不給弄,回去我就告訴大表姐。”

“你告去吧,正好讓她知道你宿醉,還吐我一屋子,那床單算是廢了,回頭我給你送過去,你留著蓋吧。”

山竹開車把三藏送到學校東門,三藏下車後山竹要從前麵掉個頭,等他回來的時候看見三藏還在學校門口,好像跟幾個同學在說話,有女生動手推了三藏一下。

山竹踩了刹車又看了一眼,果真是在吵架。他將車停在路邊,朝三藏跑了過去。

“幹什麽?”山竹叉腰,看著推三藏的女生。

“喲,哪兒冒出來的大帥哥,你是她什麽人?”

山竹問三藏:“同學嗎?”

三藏點頭,似乎有些害怕,躲在山竹身後。

山竹一看這幾個女生流裏流氣,職業病又犯了:“身份證拿出來我看一下。”

三藏在後麵拉了他一下,搖搖頭。

山竹甩開,指著她們說:“你們這樣的我見多了,欺負弱小,都大學生了,幼不幼稚?”

“你誰啊,憑什麽說我們?”

女生們看山竹不耐煩地掏出警察證,他挑眉:“憑這個夠嗎?”

誰料想她們根本就不怕,為首的女孩冷哼一聲:“不要嚇唬我,我也是讀法律的,你有時間管我們還不如管管身後的人,覬覦別人男朋友,恬不知恥。”

三藏開口:“學長根本就沒有女朋友,是他自己說的!”

“就算他沒有女朋友,也輪不到你,拿貧困助學金的人有什麽資格追學長?”

山竹嗬嗬冷笑:“你這姑娘說話可真有意思,照你這麽說,窮人就沒資格追求愛情了?”

“本來就是!”

“你回家問問你爸媽,就往祖上翻三代,看你家是不是種地的,我看你九年義務教育都白上了。”

山竹正想給眼前這幾個兔崽子好好上一課,有個男生走過來,個子比山竹還高一個頭,相貌英俊,穿衣時尚,乍一看還有點像三藏手機屏保的韓國明星,趙寅成。

這個“趙寅成”問:“怎麽了?”

女生見勢撒嬌:“她!不知道從哪兒找了個流氓過來,還想教訓我們。”

男生看了三藏一眼,三藏頓時緊張起來,急忙擺手:“不是的學長,我跟這個人……不太熟。”

山竹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男生讓女生們先進去,隨後跟山竹說:“那輛車是你的吧,學校門口不讓停車,你趕快開走吧。”

男生走後,三藏死勁地抽山竹:“為什麽亂說話!你讓學長怎麽想我啊,你趕緊走吧你,煩死了……”

“就這個人?”山竹嗬笑,“你當真眼瞎了。”

霓裳跟山竹在小區裏的一家老店吃餛飩,山竹提起那個男生直搖頭:“我一看那男的就不怎麽樣,典型的花瓶,跟三藏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長那麽帥的一般都是負心漢。”

“愛情是沒有道理可講的,都是你情我願。”霓裳吃下一口餛飩,“長得好看又怎麽啦,上次你抓捕的殺人犯長得挺俊,被捕前不是讓你們別嚇著妻子嗎?”

“那個女人也可憐,你以後找對象把眼睛擦亮了。”

“還用你說,我未來的男朋友,肯定是個英雄。”

山竹頓時心裏有些不舒坦,嘴中說道:“還狗熊呢……”

七夕的那天,霓裳算了下日子,在本子上寫下:重逢的第167天。

館裏單身的教練們提出要搞個單身派對,早在前一晚就通知大家都不許請假,可霓裳當天還是請假了。

原因是花田把她喊了出去說了一個計劃,當時小迷糊也在現場。花田架不住身旁人勸說,也想為感情再努力一把,所以趁著七夕的機會進行表白,如果讓小迷糊約他,山竹肯定知道有貓膩。

“所以,我約?”霓裳問。

花田和小迷糊猛點頭,雙手合十拜托。

霓裳隻得點頭,按理說她隻要把人約出去就行,跟參加館裏的派對沒有衝突,但是,她也想知道,山竹會做什麽選擇。

山竹在家換衣服的時候,接到三藏電話,一聽聲音像是又喝酒了,電話中她沒有哭泣,喉嚨卻有些發澀。

三藏說:“二哥,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啊?”

“有什麽事你趕快說,我要出去一趟。”

“二哥,我的心好痛……”

“痛就對了,不痛你怎麽清醒。行了,有事你給你大表姐打電話,我忙著呢。”山竹說了句拜拜,就把電話掛了。

霓裳約的地點是噴泉廣場,山竹趕到的時候沒找見人,正要打電話,身後的大屏突然亮了。

他回身一看,竟然是花田,快速環顧四周,發現花田就站在遠處的高台之上。待他跑過去,噴泉被打開了。

山竹知道自己被誆了,也大概知道花田想幹什麽,但是今天的人特別多,他不想把事情鬧大了,多次喊花田讓她下來。

花田把想好的表白說完,底下觀眾起哄。眼下的情形山竹已無法控製,他的任何舉動都會給花田帶來影響。看著這個多年好友也曾是自己喜歡過的女孩,山竹開口:“花田,對不起。

“曾經我不理解你為什麽苦苦糾纏那個人,他明明做了傷害你的事情,可你依然選擇原諒他?那個時候我在想,為什麽你把百般好都留給他,卻不施舍我一點點的關注?我覺得我喜歡你就應該阻止你,不能讓你一錯再錯。”

山竹苦笑,繼續說:“但那是義務,卻不是責任,愛情哪來那麽多對錯啊!當我明白這其中含義,瞬間就放下了,苦苦追尋你,倒不如放開你……”

花田:“山竹,我當時隻是……”

“所以你明白嗎?當我放開你的時候,我就不再喜歡你了。”

花田不再言語。

沒有人會一輩子在原地等你,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放棄了就是錯過了,錯過了你才會知道珍惜的重要。

山竹在離去的時候看到傻傻站在一旁的霓裳,他淡淡地問:“你把我騙來就是為了看這個?”

霓裳後悔莫及,她和花田一樣,隻想離開這裏,求這一切快過去,然而,始料不及的噩耗接踵而來。

山竹接到三藏學校的電話,愣住了,他火速開車疾馳而去。

小迷糊和花田也趕了過去,霓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到了學校之後,看到樓下聚集了很多人,一大攤血跡在地上。

醫生將白布蓋在人的身上,示意工作人員抬到車裏去。

霓裳看到小迷糊痛哭,她死死抓住擔架,大聲嘶喊:“天恩,天恩,慕天恩!你起來!你快點起來!”

霓裳也忍不住落淚,和花田一起去扶小迷糊。小迷糊跪坐在地,捂住臉:“對不起,姐姐來晚了,我應該來接你的……是姐姐沒把你照顧好,天恩,姐姐對不起你……”

山竹已經顧不上小迷糊,擦掉淚水走到警察身邊,出示證件便問:“她是從哪裏摔下來的?”

警察指指上空:“初步估計是天台,我們還要進一步查證。”

山竹環顧四周,突然發現一個男生,他接觸上山竹的眼神就要逃跑,山竹一把抓住他:“你怎麽在這兒?說,是不是跟你有關係!”

這個男生就是三藏喜歡的學長,學長驚恐:“你胡說什麽啊,我是聽說了才到這裏來看的,我同學都可以做證!”

“想做證,到局裏說去!”

三藏的案件不在山竹所管束的轄區內,但是負責的警官是山竹認識的兄弟,山竹可以隨時隨地了解到案子的進展。

學校負責人在推卸責任,說三藏是飲了酒自己跑到天台上去的,山竹說法醫正在屍檢,有沒有飲酒很快就知道。負責人一聽又突然說飲酒這事是聽學生們說的,問哪個學生,矛頭又指向三藏喜歡的學長。

警察詢問學長,山竹就站在旁邊,學長不開口說話,直到他的爸媽帶著律師來,學長說什麽都不知道,什麽也沒說過。

山竹怒了,用力拍桌:“我告訴你,你不說實話我有法子治你,到時候有你好果子吃!”

學長媽媽也不是省事的主,拉過律師就說:“無憑無據詆毀我兒子,在我麵前還敢出言威脅,我們現在就要告他!”

“告去啊,老子不怕你。”山竹直接把警察證摔在桌子上,揪起學長的衣領,直接摔在地上。

“敢……敢打我兒子!”學長媽媽撲上來就和山竹廝打。

公安局裏鬧了一上午,直到山竹的家屬前來,是一個氣宇軒昂的男人,身後跟著兩位拎著公務包的中年人。

山竹看到他,喊了聲:“姐夫。”

響沅說:“都什麽時候還意氣用事,你姐在家還等著你消息。”繼而他掏出名片遞給學長的媽媽。

“聽說您要告我弟弟,可以,這是我的聯係方式。但我想提前跟您說一下,我們不道歉不和解,法院見。”

“你……”學長媽媽氣得要吐血。

“還有,”響沅看著躲在媽媽身後的男生說道,“我聽說你很受女孩子喜歡,可被你傷害的女孩子也不少,等她們來局裏做口供,說出來的可不就是這一件事情了。”

響沅身後的兩個中年人隻是看了一下對方律師,對方律師當即點頭問好:“前輩好。”

學長有些急了,他說:“那晚我們隻是見了個麵,她跟我表白,我拒絕了她,別的什麽事情都沒有啊!你們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

屍檢報告出來後,山竹去了局裏,朋友跟他說,經檢驗,死者體內沒有酒精,也就是說三藏並沒有喝酒,她是清醒的。

山竹問:“既然人是清醒的,又怎麽會從天台上掉下來?”

他的意思是會不會還有人在上麵,朋友說篩查了監控,沒有人上過天台,除了三藏。

“排除他殺……”

朋友看著他,不忍說道:“你想得沒錯,有可能是自殺。”

“三藏不會自殺的,不會的。”小迷糊紅腫著眼睛,淚水止不住地滴落,“她給我打電話還說一起吃飯,我要去接她,她說自己來找我……”

響沅在一旁安撫。山竹也不想承認,但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三藏是他殺。

山竹的爸爸在操辦後事,響沅還在跟學校溝通,公安局那邊山竹在跑,小迷糊受不住打擊,連續高燒不退。小H和花田就給山竹爸爸打個下手,霓裳不知道該幫什麽,隻得跟在山竹後麵。

午飯山竹隨便吃了兩塊麵包,學校那邊事情溝通好後,響沅便在家中陪著小迷糊。山竹要出發去學校,霓裳問去做什麽。

“那孫子肯定沒說實話,我再去問問。”

霓裳擔心山竹衝動在學校惹事,也跟著去。山竹是在食堂把那個學長拉出來的,他們上到二樓人少的地方開始問話。

學長不耐煩,攤手說:“你還要我說什麽,該說的我全說了。”

“她為什麽一個人上天台,你拒絕她告白的時候說什麽了?”

“我就說我不喜歡你,她就走了呀。”

山竹握緊拳頭,十分悲憤。三藏還那麽年輕,明明有大把的機會享受人生,卻因為這麽一個人……他絕對沒有說實話,山竹以人格擔保。

看來好好說話是不行了,山竹剛上前一步,就見霓裳一拳揮在學長臉上,那學長跌倒在地又重新被揪起來。

“霓裳!”

山竹看到霓裳直接將那學長抵靠在二樓的陽台邊緣,學長的上身空懸,被嚇得哇哇叫。霓裳道:“你再不好好說,我就把你扔下去。”

“你敢……”

霓裳直接鬆手,學長真的差點後翻掉下去。山竹嚇出一身冷汗。

“還要試探我嗎?”

學長直接哭出聲來:“媽媽……我說,她老纏著我,我不想搭理她。”

霓裳微鬆手:“真的是她纏著你嗎?”

學長雙手緊緊抓住霓裳的手腕,生怕她鬆手:“沒有沒有,是我看她長得還不錯,就故意跟她曖昧,但我女朋友知道後就逼我跟天恩斷關係。天恩她不甘心,老問我為什麽。後來我說,你要是真喜歡我,你敢不敢死,你要敢死我就相信你……”

聽到這裏,山竹已然心傷,三藏那死腦筋,肯定會當真的。

“對不起……我不知道天恩會做傻事,早知道這樣我打死也不會說的!”

事情問到這裏,山竹讓霓裳鬆手,漠然轉身離去。霓裳看他落寂的背影有些心痛,她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來安慰他,這個時候任何言語都是無力的。她能做的,隻有走在他的背後。

事情漸漸平息,大家卻還未從三藏離世的痛苦中走出。山竹站在小迷糊家樓下,響沅下來跟他說了幾句話。

“真的不上去嗎?”響沅問。

“不上了,免得她看到我又想起三藏,她應該還在怨我吧。”

響沅和山竹都靠在車旁,響沅拍拍他的肩膀:“你知道的,她從來不會怨你、恨你,她隻會怪自己。”

“她現在情緒還是不穩定嗎?”山竹擔憂。

響沅點頭:“已經在看心理醫生了,輕度抑鬱症,可以治愈。所以你啊,也別亂想了。”

山竹“嗯”了一聲,卻沒控製住心酸,抬起手臂擦眼淚。響沅摟住他,無言安慰。

“我知道,逝者已矣,但如果老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趕到她的身邊……真的,姐夫……”

內心的彷徨讓山竹不甘,他想著也許三藏是為了賭那口氣證明自己,又或許是她站在高處看清了一切,想下來的時候偏偏出了意外,究竟哪一種想法是事實,再追究都沒有用了。

因為結果不會改變,三藏不會回來。

大概兩個月後,山竹去了霓裳的家中,原因是阿拉斯加要生了。山竹和二哈蹲在一邊守護,山竹直歎氣:“沒想到你這麽快就要做爸爸了,真行啊你。”

霓裳上班還沒有回來,山竹是去門衛處取了備份鑰匙進來的。山竹在微信中問哪兒有不用的毛巾或是毛毯,想給阿拉斯加鋪上。最後根據指引在霓裳房間找到。

山竹經過書桌的時候,看到一個被貼滿了愛心的筆記本。他笑,沒想到霓裳還這麽有少女心,隻是隨意打開一頁,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1天,他竟然跟小米(霓裳閨蜜)住同一個小區,看到的時候我都驚呆了,忙把小米拉到草叢裏,小米的鼻子都被戳破了……”

“第4天,我催促小米趕緊搬房子,我好租下來,這樣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看他了……”

“第28天,天哪,我太背了,他迎麵走來我是有機會打招呼的,卻被一個讓我掃二維碼送氣球的人擋住了!保安!什麽人都讓進的嗎?”

“第43天,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啊,他走過的路是光明的,他看過的雲是美麗的,他眼中的一切都是善良的……”

“第47天,我終於找到了一個搭訕的方法,就是擔心他會不會生氣,或者想到第一次見麵時我了揍他的事?”

“第52天,終於逮著二哈了,我拿著罐頭引誘它直接就跟我走了,連狗鏈都不用套啊!這狗子不錯!好狗!我還給我家寶貝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在樹下坐等警察叔叔的到來,事情成功了他就是你爹呀……”

“第102天,我的喜歡,終是變成了暗戀。他眸中有星辰、有大海,清新又明媚,而目光所及之處,從沒有我……”

“第117天,今天在他姐姐家,我看見那個女孩了。他們不僅是多年好友,最重要的是,他喜歡她吧……”

“……”

“第167天,七夕節本該是甜蜜幸福的日子,但是在今天他失去了一個重要的親人。我看著他哭就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麽要約他,讓他承受這麽大的痛苦。老天,你別讓他流淚,別讓他心傷,我可以拿此生的幸福去交換,我也可以不再喜歡他不去想他,隻要,他能開心……”

“第192天,狗狗差不多就這幾天生了,要不,我給他打個電話?唉,算了,萬一他不想來呢。不行,還得打,二哈作為生父,豈能沒理由待在老婆身邊?”

“第194天,今天天氣特別好,抬頭望天的時候,似乎陽光比天空還要遠,這個季節,真是個戀愛的好時候。今天上班我在館裏遇到一對小情侶,邊練習邊互撩,男孩跟女孩說,你穿這衣服特別美,女孩嬌羞,哪有啦。氣得我喝了兩瓶水。唉,究竟什麽時候他才能對我說一句,你真美……我下定決心給他打電話,明天讓他帶二哈過來。”

霓裳下班回來,山竹給開的門。

山竹看她穿的是重逢當天的白衣裙,連微笑都跟那次一樣,甜。

“這衣服……你真美。”

“啊?啊!啊……”

霓裳驚歎,山竹環胸:“沒聽見嗎?我說你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