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n 過來,抱抱

十一月底,《重讀西安》這本書在讀者的期待中上市。其間,江京雨在去漫炫文化還那件紅外套時,誤打誤撞地接觸了熱血澎湃的二次元文化後確認下第二本書的選題,一件外套倒意外促成了雙方合作。

《重讀西安》新書發布會是在西安召開,書店老板是靳鉤沉。用靳鉤沉的原話說就是:“以前沒有覺得西安有多美,夏天過來的一趟,雖然熱得沒心思欣賞景致,但仍然覺著這裏醇厚的文化底蘊與樸實的風土人情不愧為十三朝古都。北京那邊的工作交接結束後,便決定來了西安。”

“挺好的,一方水土一方人,我也是看了這本書後,才真正地對這個城市的文化肅然起敬。”江京雨說。

時隔幾個月,孟哲冬再見到靳鉤沉,兩人關係倒是默契熟稔。他撞撞靳鉤沉的肩膀,攬過江京雨的肩膀,得意揚揚地甩了下頭發:“喊嫂子。”

“過分了啊。”靳鉤沉笑,“我比你大。”

孟哲冬笑:“還真是。”

幾個人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這本書的文字作者謝清歡和英文翻譯任長安也到了,郎才女貌,一對璧人。謝清歡一身素裙,站在西裝革履的任長安旁邊,兩人手挽手進來。正午的陽光正好,灑在粉刷白淨的牆壁上,金光燦燦,兩人踏光而來,江京雨眼睛都看直了。

“孟哲冬你掐我一下,剛才進來的是仙女嗎?”

吃痛的孟哲冬很配合,吧唧親了她一下:“你沒看錯,是七仙女和董永給你捧場來了。”

漫炫公司在西安有漫展活動,所以孟哲冬、江京雨多逗留了一天,來湊熱鬧。

大家像是約好了似的,成雙成對,倪嶼生也帶了男朋友過來。

那時在網吧,給江京雨披上紅色外套的就是倪嶼生的男朋友,為了避嫌,所以留下了自己女朋友的名片。

江京雨打量著眼前這個第二次見麵美豔精致的男人,驚詫度不低於剛才看到仙女,對倪嶼生說:“小魚兒,你男朋友長得真好看,像從漫畫裏走出來似的。”

“漫畫男”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徐稚獻。”

“你好你好。”江京雨又多瞧了他幾眼,轉身一巴掌拍在孟哲冬的手臂上,衝他埋怨,“突然覺得,在場的幾位男士,你最醜了。”

這話自然是開玩笑,情侶間的俏皮話。氣氛一下子被帶動起來,說說笑笑間,大夥就都熟稔起來。

靳鉤沉抱著肩膀在一旁打斷他們:“行行好,你們拖家帶口的,讓我這個單身人士怎麽辦。”

“你說說你的要求,我幫你介紹一個。我們公司什麽都缺,就是不缺妹子。”倪嶼生一點也不見外,性格爽朗,眼睛一轉,開玩笑,“男生也不缺,要是你喜歡,我也幫你留意一下。”她眨眨眼,笑,“你懂的。”

“我可是直男。”靳鉤沉挺胸抬頭,“我的要求啊——”目光無意地瞥了斜對麵的江京雨一眼,還沒等繼續說下去,孟哲冬就眼疾手快地將自己的女人往後拉了一把,擋在背後。

正舉著手機拍照的江京雨不提防他突然的動作,低低地拍著他的肩膀抱怨:“你幹嗎,我手機差點摔了。”

孟哲冬牽著她的手,衝靳鉤沉的方向舉了舉,宣示主權。

靳鉤沉嗤笑,無奈地回答倪嶼生:“我喜歡可愛一點的。”

“正巧,有一個。”

徐稚獻很有先見之明地問她:“你不會說你室友吧?”

“聰明。”倪嶼生誇完徐稚獻,轉頭給靳鉤沉看手機相冊的照片,“你看看,可愛不,是個漫畫家……”

靳鉤沉一臉苦兮兮樣兒求救似的衝徐稚獻這邊看看,後者聳聳肩膀表示自己也沒有辦法。絕望的靳鉤沉也不好掃興,隻得佯裝興奮地回應著,在倪嶼生的熱情“推銷”下,加上了倪嶼生室友的微信號。

倪嶼生笑嘻嘻:“好好聊啊,等你們在一起了,記得請我吃飯!”

“一定一定。”靳鉤沉苦笑。

不隻是事業,兩個人的感情,也有了進展。

以前沒在一起的時候,以為在一起會是一道坎。但是,在一起後才發現,兩個人的默契與了解讓兩個人的感情大大加分。

同學聚會上,老同學知道他們兩個人成為戀人後,不約而同地歡呼:

“你們終於在一起了!”

“我早就說過他們要在一起吧!”

“我記得當時誰和我打賭來著,來來來,想起輸的什麽了就快點過來兌現!”

好久不見的老同學有說有笑,孟哲冬一邊插科打諢地笑著,一邊在桌子下麵握緊了江京雨的手,放到自己膝蓋上。

江京雨小聲問他:“幹嗎?”

“牽著你,才感覺到真實。”

江京雨嗤笑:“你連我家在哪裏、我爸媽都認識,我要跑能跑去哪兒?”

“也是哈。”孟哲冬得意地笑,“你也知道我的家底,我也跑不掉了。”

孟哲冬察覺到江京雨在情緒上細微的變化,她已經漸漸對自己產生依賴,或者說,這依賴在他還沒有坦誠前就以她並不察覺的狀態一直存在,現在的她已經完全適應“孟哲冬女朋友”的身份。

兩人沒有在員工麵前隱瞞,也沒有避諱私底下被議論什麽。好像所有人都和老同學一樣的心態,認為他們早就應該在一起。

這年秋天的某個周末,兩個人像往常一樣約會。孟哲冬等待著去衛生間的江京雨,突然,商場裏一陣歡呼,他側頭看過去,三樓的書店門口拉著長長的橫幅,總角文化正在那兒舉辦七周年活動。

去年秋天,他們忙碌自己的公司,無暇分心。

前年秋天,他們也是活躍在現場的一分子。

春華秋實,短短兩年時間,他們有了自己的事業。物是人非,其實未嚐不是一件好事,畢竟他們亦步亦趨地朝著既定的目標前進。

江京雨從衛生間出來,見孟哲冬正站在那兒愣神,過去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在看什麽呢?”

“你前公司。”

順著他的目光,江京雨也看到三樓的書店,進進出出的有幾張熟悉的麵孔,有同事,也有活躍的讀者。

孟哲冬問:“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算了吧。”江京雨挽上他的胳膊,往前走,“也不知道說什麽。”

在江京雨離職時,關於卓祈樺的劣跡,並沒有廣而告之,所以雖然有了被打的小插曲,卓祈樺在公司還是好好坐在那個位置上。

以前的同事也少了聯係,除非是有什麽事需要幫忙時才能想起從通訊錄最底端翻出來。過去打招呼,確實也沒什麽好說的。

兩人朝著影院走去,話題沒有停留在總角文化上。

一片漆黑的電影院裏,孟哲冬感受到旁邊人微低的氣壓,輕輕握了下她的手,關切地問道:“怎麽了?”

江京雨搖搖頭,腦袋往他那邊傾斜,靠在他的肩膀上,淡聲解釋:“就是覺得好幸運,慶幸以前遇人不淑,慶幸沒有錯過你。”

她的聲音在寂靜的電影院裏,壓得很低,孟哲冬卻一字一字都聽清楚了。

“傻瓜。”孟哲冬嗤笑,輕拍她的頭。

大銀幕上一幀幀的畫麵變化,帶感的音效從四麵八方傳過來。孟哲冬感覺靠在肩膀上的那顆腦袋越來越沉,她睡著了。

江京雨一旦堅定一個目標,就一定會不遺餘力竭盡所能地去達到。這兩年,孟哲冬盡可能地不讓她過度疲憊,想方設法地緩解她的壓力,但是她的執著與頑強像是一道屏障,自動將孟哲冬的分擔與顧慮阻隔開來。

她太累了。

孟哲冬胳膊環過她的腦袋,捂在她的耳朵上,勉強隔絕掉四周的聲音。

他盯著銀幕,在想該用點兒什麽辦法讓江京雨放鬆一下自己,不要總是這樣緊繃著神經。

片尾曲響起來的時候,四周燈光大亮,江京雨迷糊地醒過來。她揉著酸掉的脖頸,視線茫然地看看四周,清了下嗓子,問:“我怎麽睡著了,你也不叫醒我。”

“我看這部電影不怎麽好看,就沒叫你。”

江京雨煞有介事地點頭,跟著起身:“那我們回去吧,下次挑個評分高一點的。”

隨著人流往外走,江京雨胡亂紮起頭發,心裏在想回去要盡快把書籍的封麵定下來。可是要做成什麽樣子的呢,她心裏卻暫時沒什麽主意。正想得出神,沒提防腳下有個台階,踩空之後,踉蹌著重心不穩地往前跌了下。

孟哲冬眼疾手快,抓緊了她的胳膊。

“瞬間清醒了。”江京雨站定後苦笑。

孟哲冬擰著眉頭,擔心再度湧上來:“過兩天就是國慶了,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我們出去散散心吧。”

江京雨剛想說她要忙工作,抬頭就見孟哲冬一臉緊張而嚴肅地盯著自己,立馬噤聲。他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要勞逸結合,她卻總是忘記。公司剛剛起步,需要幾部作品出來,在圈裏站穩腳。

“國慶景區裏都是人,不要出去了吧。”江京雨語氣有些敷衍。

孟哲冬聽出其中的情緒,耐心地說服她:“接下來要做的這本書,不是二次元的嘛,正好趁這個機會,我們去漫展看看,了解一下這個圈子的文化,更方便你做出契合的封麵來。”

有點道理。

孟哲冬見江京雨有些動容,趁熱打鐵地又說:“不會太遠,沙市就有,漫炫文化組織的,我看網上的消息說排場挺大的。”說著就拿出手機,找到微博給她看。

江京雨挽著孟哲冬的胳膊,邊往前走,邊刷微博。她也不是完全不了解二次元,隻不過程度不深。

江京雨看著漫展官博的嘉賓名單,放大看細節,覺得陣容還是有看頭後,說:“我直接用你手機買票了。”

“買吧。”過了會兒,江京雨將手機換過來時,孟哲冬又提議,“要不就多參加幾場吧,我看南京、上海,也都有漫展安排。”

江京雨求饒:“你要累死我啊!”

她舉高手,四指並攏保證:“我哪裏也不去,假期也不工作了,我就想安安靜靜宅在家裏看電影。”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懶了。”

江京雨無奈:“我以前工作也沒有這麽累啊。”

孟哲冬抓住話裏的重點,借機說道:“知道累,平時工作時就放鬆點,慢慢做,一件件地來,總會完成的。”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江京雨撇嘴,“我以後每天工作標準的朝九晚五,就算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讓我加班我也不聽。”

“放心,”孟哲冬捏捏她的臉頰,笑,“我怎麽舍得拿刀對著你呢。”

國慶節前一天,孟哲冬收拾了行李,搬到江京雨的公寓,美其名曰“兩個人一起看電影才有意思”。兩人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確認關係一年,突然要同居,江京雨還是有些不能夠接受的。

江京雨的公寓一居室,孟哲冬在睡了兩晚的沙發因為腰痛肩膀痛哀號不斷後,江京雨終於允許他去**睡。

小情侶的同居生活正式開始。

江京雨一個人睡慣了,如今多了一個人和自己躺在同一張**,相鄰著枕頭,蓋著同一張被子,特別不適應不習慣,以至於這天晚上,她失眠了。

她翻來覆去地在**“煎魚”。

孟哲冬半夢半醒間,橫過來一條胳膊將人往懷裏一攬,低聲說:“快點睡。”

“睡不著。”江京雨睜著眼睛,在昏暗的室內光線下,目光一寸寸地描摹著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嘴唇,“孟哲冬,你別睡了,陪我說會兒話。”

“在沙發上兩晚都沒睡好,我現在很困。”孟哲冬眼睛也沒睜,摸索著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向下移一些,反手扣住了她的手掌,有力地握緊,“快點睡。”

江京雨從耳朵上摘下個耳機塞到他的耳朵裏,靠近時,飛快地啄了下他的嘴唇。

耳畔是舒緩輕鬆的英文歌,唇邊餘留著甜潤的清香。孟哲冬睜睜眼,佯裝正經地看她:“剛才有蚊子咬我?”

江京雨撒嬌:“我失眠了,陪我聊天。”

“兩點了。”孟哲冬提醒她,“明天八點還得去漫展呢。”

“可是我睡不著啊。”

“那就數羊。”

江京雨鬧脾氣:“不想數。”

“你閉上眼睛,”孟哲冬溫熱的手心擦過她的眼皮,輕聲說,“我幫你數。”

江京雨照做。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十隻羊。”孟哲冬繼續數,“一隻羊,兩隻羊。”

江京雨打斷他:“數錯了。”

孟哲冬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的腦袋已經不允許我數十以上的數字了。”

江京雨咯咯笑:“太笨了。”

孟哲冬不反駁:“對啊,被你襯托得我很笨。”

江京雨執著:“那笨蛋陪我說會兒話吧,說會兒話說會兒話說會兒話,就說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句,然後就睡覺。”

“你是唐僧轉世嗎?”孟哲冬隻覺得耳邊嗡嗡的,像是有蒼蠅在不停地飛。

“你陪我聊天,說我是豬八戒,我也樂意。”江京雨理直氣壯。

孟哲冬哭笑不得:“你再親我下,親一下說一句話。”

寂靜的黑夜裏,微弱的月光從窗簾縫隙中透進來,室內勉強可辨,隻聽她正經地說道:“那我想想,我要你陪我說多久啊。”

與喜歡的人在一起,就算是做一些無所謂的事情,說一些無聊的廢話,都覺得是無比有意義無比有意思。可能當身陷其中的時候不以為意,但當日後回憶起來,兩人腦袋挨著腦袋,躺在**聊天說廢話的時候,真的很美好而且幸福。

有的人,一旦出現了,便不會離開。

孟哲冬之於江京雨,是這樣的存在。

而江京雨之於孟哲冬,也是這樣的。

兩人聊到很晚才睡,江京雨第二天醒來時已經中午,睜眼就看到孟哲冬坐在地板上,背對著她,毫無精力地耷拉著腦袋,像是在檢討。

“你怎麽醒得這麽早?”江京雨翻了個身,朝向他。

孟哲冬頭也不回,聲音沙啞道:“我一整晚沒睡。”

“啊。”江京雨驚呼,“你不會在這裏坐了一整晚吧。”

“錯,如果我沒有醒過來的話,我可能就是在地上躺了一整晚。”孟哲冬扭頭,委屈巴巴地朝江京雨丟過來一個幽怨的眼神,“你知道嗎?”

江京雨被他責問的語氣,弄得心虛,仿佛是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情似的。

“什麽?”她反問,大腦飛速地在旋轉思考自己做了什麽。

孟哲冬轉過身來,麵朝她坐著,撩起自己的衣服下擺,給她看:“都磕青了,你昨天睡著後,把我從**踢下去,”他比畫了個手勢,“兩次。”

見他一臉被欺負不能還手的委屈樣兒,江京雨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

“你還有臉笑!”孟哲冬抗議。

江京雨將笑憋回去,坐在**衝他敞開懷抱:“來,不委屈,上來再睡會兒。”

孟哲冬怨念地盯著她,將手機晃了晃:“中午了,起床,吃飯,去漫展。”

“哦。”

看著孟哲冬起身進了衛生間,江京雨忙下床趿拉著拖鞋跟過去,撩他衣服看:“你磕得嚴重嗎,我看都青了。”

“磕地板上,你說疼不疼。”

江京雨憋笑:“疼。”

孟哲冬擠了牙膏,給她牙刷,然後自己也開始刷牙。

江京雨叼著牙刷,一邊紮頭發一邊衝著他笑,含混不清地說:“我把你踢下去了,你不會去沙發上將就一晚啊。”

“懶得動。”孟哲冬翻白眼,報複似的將江京雨紮好的簡易丸子頭揉鬆些,“我不管,今天你做飯,你開車,你管我吃喝拉撒,我這幾天沒有休息好,沒有腦子管事情,得你管我。”

一連串要求,孟哲冬說出來都不帶停頓的。江京雨瞪他:“你是魔鬼嗎?”

孟哲冬氣定神閑地挑挑眉:“我是你男朋友。”

“行吧。”江京雨漱口,從鏡子裏看他,“今天,你是聽媽媽話的一天。”

“臉呢?”被占便宜的孟哲冬白她一眼。

江京雨掬了捧水拍在臉上,如實回答:“正在洗呢。”

早飯……哦,不對,是“中午飯”,江京雨做的,煎了兩個雞蛋,然後煮了一小鍋米粥。孟哲冬坐在餐桌旁邊玩手機,享受著被人伺候的滋味。

江京雨端著碗筷坐下,就見孟哲冬嘴角彎彎,問:“笑什麽?”

孟哲冬搖頭:“我剛才在想,如果早知道你能夠成為我的女朋友,那我早點表白多好。”

“你早表白,我還不一定答應呢。”江京雨對比了兩個煎蛋,將糖心的那個夾起來。

孟哲冬挑眉看她:“說不準,就答應了。”

江京雨故意和他較真:“說不準的意思就是概率小。”

“那又怎樣,反正你現在是我女朋友,想反悔也晚了。”孟哲冬幼稚起來,簡直讓江京雨無法忍受。

吃過飯,孟哲冬抻著兩條腿仰躺在沙發上,高舉著手機在打遊戲,江京雨開始化妝挑衣服打扮自己。

“你還記得我十八歲的時候長什麽樣子嗎?”江京雨一邊照鏡子,一邊問孟哲冬,“你覺著我二十七歲的樣子,和十八歲時有什麽區別?”

孟哲冬繼續玩遊戲,頭也沒抬:“不管你十八歲,還是八十歲,在我心裏都是最好看的。”

江京雨睨了他一眼,重新問:“我知道我肯定好看,我是問你,你覺著我老了沒?”

“老了……沒?”孟哲冬眨眨眼,遊戲結束。

他放下手機,走去她旁邊站在她身後,正經地打量著鏡子裏的人:“一點也沒老。”

孟哲冬戳戳她的臉,說:“童顏。”

江京雨嗤笑。

孟哲冬看著鏡子中的她,真心不覺得有什麽變化,亭亭玉立。孟哲冬記得以前的時候,江京雨純屬是個假小子,可能是被他傳染了,沒個正行,豪氣直率。不知什麽時候起,江京雨變得精致起來,每天早晨會用很長的時間收拾頭發,會考慮今天穿什麽衣服,說話變得細聲細語,在人前,永遠是一副溫柔女神的模樣。

但在他跟前,她倒是解放本性,放飛自我。

互懟拌嘴、動手打架。

像小時候被他搶零食搶玩具的小孩子,永遠長不大,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多好啊。

孟哲冬希望看著這樣真實的江京雨,也希望她能夠一直這樣下去。

時間殘忍,一天天不覺得如何,可某一天,回頭望望,原來,在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

“江京雨,二十七歲了。”孟哲冬望著鏡子中的她,淡淡地說。

“是啊,二十七歲。”江京雨對著鏡子挑起眼尾,有些惆悵。

時間過得飛快,十歲的時候,覺著二十歲距離自己好遠,可二十歲了,卻覺得三十歲眨眼就到了。

“江江。”孟哲冬盯著鏡子裏緊挨在一起的兩個人,一個失神,突然就喊了她一聲。

江京雨下意識地答應:“怎麽了?”

“沒事,就是喊你一聲。”孟哲冬搖頭,叫她後又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說什麽。

莫名其妙地,有個想法湧出來,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計劃之外。現在說出來太倉促,現在不說,又覺得有些遺憾。

兩個人從穿開襠褲一起長大,上同一所學校,在同一個飯桌上吃飯,聽同樣的睡前故事,有著同樣的生活經曆。如果沒有成為戀人,兩個人更像是家人。即便他們是戀人,也依舊能夠成為家人。

這瞬間,孟哲冬想要娶她。

孟哲冬想要問問她,願不願意,嫁給我。

願不願意,讓我照顧你,許久許久,直至死亡將我們分開。

江京雨被他突然發神經的嚴肅弄得好奇,扭頭聚精會神地盯著他。孟哲冬嘴角抽抽,陷入了掙紮而又忐忑的頭腦風暴中。

他不敢說。

就像向她表白這個決定,孟哲冬都是做了許久的掙紮與心理鬥爭之後,才敢於邁出去的。

才剛確認戀人關係一年不到,就要求婚,是不是太著急了些。更何況,他什麽也沒準備,如果真的要有所行動,也需要一些儀式感才對。

兩個人沒僵持太久,門鈴響起來。

“我去開門。”孟哲冬最先落荒而逃。

江京雨坐在梳妝台前黯然神傷了會兒,被自己方才腦袋裏突然蹦出來的猜想嚇了一跳,她竟然以為孟哲冬要求婚。

既期待,又忐忑。

期待的是,孟哲冬這顆執手終老的心,忐忑的是,孟哲冬會再次因為顧慮卻步。

笨蛋,想那麽多做什麽。我都已經答應做你的女朋友了,怎麽會不答應做你的新娘呢。

江京雨被自己心裏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客廳裏傳來不斷的哭聲,然後孟哲冬在喊她。

江京雨忙停止了胡思亂想,起身出去:“怎麽了?”

唐桃夭正站在玄關處,眼睛紅通通的,泣聲抽噎:“江江姐……”

唐桃夭哭著朝江京雨這邊撲過來,江京雨安慰地連連拍著她的後背,一麵朝孟哲冬投過去詢問的目光,後者也是一臉茫然,無奈地聳肩搖頭。

“你們聊,我出去待會兒。”孟哲冬主動給倆姑娘留出空間。

“隻有我們兩個人了,”江京雨柔聲安慰她,“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唐桃夭鼻子一酸,聲音喑啞:“江江姐,你怎麽樣才能夠判斷自己喜歡一個人啊?為什麽丁坤不喜歡我,他明明對我這麽好,明明我這麽好……”

她難以抑製地哭泣著,是在問問題,更像是在傾訴。

斷斷續續的內容連貫起來,江京雨也就明白了是什麽事情。就在剛才,唐桃夭向丁坤表白被拒絕,唐桃夭一時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我和他認識那麽多年,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我相信他一定是喜歡我的。但是為什麽,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表白,卻要被拒絕呢。”

上個月,丁坤與前女友分手,借酒澆愁,情緒抑鬱。唐桃夭幾次熱心地去當傾聽對象,對方壞脾氣地趕人,唐桃夭也不以為意。她起初不覺得自己對他還存在什麽非分的感情,隻當是多年好友積攢下的深厚友誼,但在室友你一句我一句的煽動下,她終於承認自己有點喜歡丁坤。

這個念頭一起,像燎原的星星之火,滅都滅不盡。

所以今天上午,唐桃夭鼓足了勇氣殺到丁坤麵前,大膽地表白了。

“你抽什麽風啊。”丁坤一臉嫌棄地皺著眉頭給出了這樣的回複。

唐桃夭鄭重其事地表示:“我是認真的,我做你女朋友吧。”

丁坤不解地看她:“可我不喜歡你啊。”

江京雨一張張地扯著紙巾,遞給這個泣不成聲的女孩兒。曾幾何時,江京雨也鬧過類似的笑劇,不過她及時止損,沒有讓兩人間變得尷尬。如果,當時她也直接向孟哲冬表白了,得到的答案應該也是拒絕吧。

在合適的時間表白,就能夠攜手相戀。

在錯誤的時間告白,或許隻會落得兩廂尷尬。

江京雨挺慶幸,自己沒有在錯誤的時間做出錯誤的事情來。

孟哲冬在小區裏逛了圈,又在路邊打了個車去到附近最大的商場,在櫃台前麵挑了半個小時,最終選了一款鑽戒,求婚用。

從商場出來,孟哲冬將兩個人的共同朋友,拉進了一個討論組,說明來意——

“我打算求婚了,大家多多支著。”

群裏連連哀號:“虐狗啊虐狗啊。”

黎落看到他們修成正果倒是欣慰,不怕多吃這兩口狗糧,開玩笑:“提供主意的能省份子錢嗎?”

“能,倒貼你們份子錢。”孟哲冬鄭重其事地回複。

“我有主意!”

“我也有主意!”

“我也有!”

群裏整齊劃一地一直回複。

孟哲冬哭笑不得:“你們倒是說說啊。”

又是統一的一句回複:“馬上想。”

過了會兒,倒是發過來不少消息。五花八門的一些建議,沒一個能用的。

孟哲冬看了會兒手機,又緊張又想笑,過了衝動帶來的熱情,他開始不自信起來:“在一起一年就求婚,會不會有點著急?”

“不早了,你們都認識二十七年了。”黎落給他吃定心丸,“一般情侶,有七年之癢、十年之痛什麽的,我覺著你們肯定不會有的。都認識這麽多年了,要是合不來早就打翻了天,還能忍到現在。”

“也是。”

黎落好奇:“你打算什麽時候求婚?”

“月底吧。”在一起一周年的時候。

女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唐桃夭哭累了,洗了把臉,江京雨帶著她去吃了頓大餐,然後兩個人在商場裏逛了一下午,買了一堆新衣服,瞬間神清氣爽、心情舒暢。

從商場出來,天空陰沉,飄著雨。唐桃夭直接打車回了學校,江京雨站在商場前的雨棚下,等孟哲冬過來接。

兩人前不久買的車,是除了公司外,兩個人第二項共同財產。對,江京雨很喜歡這個詞語,共同財產,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公司距離不遠,平時上下班坐地鐵也方便,不過孟哲冬一再堅持,要有車。

沙市的生活節奏不算快,上下班高峰期堵車也不比北京大城市那樣嚴重,開車更自由些。

傍晚時分,下了雨的緣故,空氣有些涼,一場秋雨一場寒,小風一吹,身上涼颼颼的。江京雨搓著胳膊站在那兒,翹首以盼地看著遠處雨幕下,漸漸駛來的車子。她舉著手袋正要過去上車,就見孟哲冬衝她揮揮手示意她站在原地別動,他停好車,撐著傘過去接她。

“怎麽穿這麽少?”孟哲冬皺著眉頭脫了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攬著她的肩膀朝車子走去。

江京雨靠在他懷裏,感受著溫熱的體溫:“我沒想到會下雨。”

“回去喝點兒板藍根,預防一下,別著涼感冒。”

“不用,我下午一直在室內,沒有吹到風。”江京雨狡辯。

孟哲冬打著方向盤倒車,不忘挖苦她:“預防著點兒吧,真感冒了,要吃更多的藥。”

江京雨自知理虧,撇撇嘴,沒有繼續爭執。

“你晚上吃飯了嗎,一會兒回去我做。”他手掌蓋在她的腦袋上揉了揉,哄她。不會做菜的孟哲冬自打花上心思研究菜譜後,做出來的東西種類雖然不多,味道卻不錯。

江京雨爽快地應著,報了幾個想吃的菜名。

孟哲冬笑著一一記下來,唉聲歎氣地訴苦:“明明今天是要被你伺候的一天,反過來卻成了我做晚飯。”

江京雨得了便宜還賣乖:“都怪唐桃夭。”

“嘖。”孟哲冬瞥她一眼,拆穿她,“看你的意思是還挺期待伺候我的啊,要不明天吧,明天給你一個伺候我的機會。”

“哎,對了,”沒等他說下去,江京雨機智地換了話題,“你知道今天唐桃夭找我什麽事嗎?”

孟哲冬順著她的話:“什麽事?”

“還真被你說準了,她喜歡丁坤,然後今天表白了。”江京雨話鋒一轉,略微遺憾地說,“不過被拒絕了,所以她一時難受,就跑過來找我訴苦。”

孟哲冬關心錯了重點:“你們倆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也不是很熟,就一直有聊天。”江京雨有些走神,不在狀態,“斷斷續續有聊過天,她問了一些關於工作實習的事情。”

“今年大四?”

“大三。”

江京雨頓了下,突然話鋒一轉:“孟哲冬你知道嗎,我以前有次,也差點被室友慫恿著,對你表白了。”她說完,目不轉睛地盯著孟哲冬,想看他是什麽反應。

孟哲冬表情淡淡的,目不斜視地看向前方,專注地開車,回道:“是大一,在餐廳,那次你對我室友表白的時候,對嗎?”

江京雨眨眨眼一臉驚訝:“你知道?”

“我這麽聰明,有什麽不知道。”孟哲冬歪頭笑笑,略微得意。

江京雨翻白眼,埋怨他:“那你還裝傻,當時我要尷尬死了。”

孟哲冬沒作聲,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會兒,江京雨聽見他安靜地說:“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喜歡你,如果拒絕了,那尷尬的,豈不就是我們了。”

孟哲冬偏頭看江京雨,江京雨卻別開腦袋,看向了窗外。

車窗上細密地落滿雨痕,街道的景致變得模糊。

孟哲冬是個聰明的人,會盡可能周全地考慮事情,在沒有把握之前,是不會去做的。讓他將表白的話說出口,可能就是他破天荒的一次衝動。

所以孟哲冬,你現在站在我麵前不動就好,剩下的距離,我朝你走去。

孟哲冬的手機在口袋裏嗡嗡響了幾次,都是求婚群裏的消息提醒。在江京雨看了他幾次後,孟哲冬笑嗬嗬地說是宿舍群,將手機關了靜音,這才安靜。

就像表白一樣,求婚的事情,孟哲冬再三猶豫。他的勇氣就像是氣球,很輕易地就能夠被紮破,或者未紮緊的氣口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漏氣癟下去。孟哲冬有這個想法,卻又怕江京雨拒絕。

回到公寓,剛踏進家門,就聽江京雨來了句:“孟哲冬,我們結婚吧。”

正在換鞋子的孟哲冬腳底一滑,意外地看了看手機,懷疑是有人通風報信。他站穩,故作鎮定地朝她走去,問了遍:“你剛才說什麽?”

“結婚吧,”江京雨目光篤定地看著他,“我們。”

江京雨看著她,強調:“你不要裝傻,如果不想,就拒絕,我不怕尷尬。”

哪裏需要什麽花哨的儀式,哪裏需要什麽考究的計劃。

她敢說出口,他就敢答應。

她敢愛,他就敢娶。

孟哲冬堅定地道:“我想。”

國慶結束就是中秋,兩個假期挨著,一起放。

家人團圓的節日,江京雨的情緒不自覺地低落,看著超市貨架上精致的月餅禮盒,看著街上幸福說鬧的一家人,每每她都會加快腳下的步伐。

孟哲冬將她這些小細節收在眼底,佯裝不察,繼續忙碌自己的事情,卻在私下裏以出差的名義去了趟南京,見到了江叔叔江阿姨,並成功地說服他們在中秋節那一天留出時間,回家陪江京雨吃一頓飯。

為了給江家準備一頓豐盛的團圓飯,孟哲冬一早便去了超市,采購各種各樣的食材。江京雨看著他興高采烈的狀態,忍不住出聲提醒他:“節假日的物價要比平時貴一些,不用買這麽多,我們吃不了。”

“吃得了,團圓飯一定要豐盛一點。”

中午的時候,孟哲冬特意打電話給江家父母確認他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這才放心。

距離晚飯還有兩個小時,孟哲冬進進出出在廚房裏嚐試著比較難做的幾道硬菜,江京雨倚在門框上和他說了會兒話,就被他趕到客廳裏看電視。

江京雨百無聊賴地按著一個個的電視台,就連廣告都是跟中秋相關的。

她有些想爸媽,看著廣告裏那一大桌子的團圓飯,那一家子的歡聲笑語,就覺得自己特別落寞。她將電視的音量調大些,讓隻有兩個人的家裏顯得熱鬧些。

廚房裏乒乒乓乓,在她印象裏,不會做菜的孟哲冬不知何時起已經掌握了這項技能。

“不用做很多,夠吃就行。一會兒吃完飯,我們出去看個電影吧。”江京雨衝廚房喊,“你想看什麽,我買晚上八點鍾的票了?”

孟哲冬露露頭,端出來一盤洗幹淨的葡萄給她吃:“先不用買,吃完飯再安排。”

“一會兒就沒好位置了。”江京雨咬著葡萄,口齒不清。

孟哲冬扯了個紙巾擦幹淨手上的水漬,彎腰將她從地毯上抱到沙發上,又從旁邊掀了個毯子,蓋在她**的兩條腿上:“那就在家裏看。”

孟哲冬忍著想要給她一個驚喜,所以並沒有直接告訴她,叔叔阿姨正在來的路上。

“我回家去取一瓶紅酒。”

江京雨要起來:“我陪你去嗎?”

“不用,我開車一會兒就回來了。”

江京雨坐在客廳裏吃葡萄,又酸又甜,她卻味同嚼蠟。她目送孟哲冬拿著車鑰匙出門,將手裏的果盤一放,緊繃的身體瞬間就鬆散下來,像個無助的孩子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背後軟綿綿的是剛才孟哲冬將她抱到沙發上順手塞過去的抱枕。

她坐在那兒,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大腦漸漸放空,一片寂靜,似要睡著了。

孟哲冬車子開出去一半才意識到手機沒有帶出來,他原本是想要撥個電話問一下叔叔阿姨幾點到,自己好過去接。

將車子掉了個頭,他折回去取手機。

坐在沙發上漸漸要睡去的江京雨被沙發墊下的一陣振動驚醒,是手機在響。掉在沙發墊夾縫中的手機,應該是孟哲冬將外套放在沙發上時無意中從口袋裏滑出來了。

她拿起手機,原本是想放到茶幾上,無意間掃了一眼手機屏幕,是媽媽的電話。

江京雨接起來,沒等說話,就聽電話那頭傳來:“小冬啊,路上車子出了問題……”

孟哲冬推門進來時,看著江京雨又坐回地毯上,狼吞虎咽地在吃葡萄。

“我剛才到停車場才想起來手機沒有帶。”孟哲冬語氣輕鬆,“今天的葡萄很新鮮吧,你要是喜歡吃,我一會兒再去超市買點回來。”

“孟哲冬。”江京雨將桌子上的手機遞給他,淡淡地說,“你不用去拿酒了。”

看著她的狀態,孟哲冬隱隱擔心,下意識地看了眼手機:“怎麽了?”

江京雨坐回到沙發上,拿起抱枕放在腿上:“剛才我媽打電話過來,說車子在路上出了問題,可能會過來得晚一些。我說不用折騰讓他們回南京了。”

“抱抱。”江京雨衝孟哲冬張開了胳膊,重複,“過來,抱抱。”

孟哲冬剛從室外進來,一身冷氣。江京雨緊緊地把他抱在懷裏,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與安心。

我有你就夠了。江京雨在心裏默默地說。

你是恩賜,是我不幸人生中,最大的幸運。

江京雨享受著孟哲冬一下下拍在自己後背上的節奏,想起在他回來前自己接到的電話內容:“小冬,你替我們給江江道個歉,學校那邊的項目出了問題,所以今天我們不能夠趕回去陪她吃飯了。”

一滴清淚從江京雨的眼角掉落,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不涼,很燙。

就像他的心。

兩人抱了會兒,江京雨戀戀不舍地推開他的肩膀,揉著肚子嘟嘴道:“餓了,你去做飯。”

“吃完飯我們去看電影。”

“好。”孟哲冬點頭,“都聽你的。”

江京雨甜蜜地彎了嘴角:“你真好。”

看完電影又去江邊走了許久,斷斷續續說了好多話,從小到大發生的很多事情,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沒有拌嘴沒有互懟,就那樣走啊走,好像能一直走下去沒有盡頭。

兩人睡得有些晚,第二天又是假期,所以起得晚了些。

門鈴被持續按了兩分鍾,隔壁的住戶都能夠被叫醒了,屋裏兩個人仍舊無動於衷。

“是不是沒在家啊?”江爸爸猜測。

江媽媽說:“我打個電話試試。”

在門鈴加電話鈴的接連轟炸下,孟哲冬終於醒了。

兩個人和衣躺在一張**——江京雨身上蓋著被子,孟哲冬躺在旁邊,隔著被子擁著她。

他一翻身,江京雨就醒了,她迷迷糊糊地說:“你去看看是誰敲門,好吵。”

“這麽早,應該是鄰居吧。”孟哲冬看了眼手機,中午十二點了,一點也不早了,“你再睡會兒,我去看看。”

江京雨把被子一蒙,隔絕外界聲音,睡著了。

孟哲冬從臥室出來,兩人放在客廳的手機正輪番嗡嗡地響著,他拿起自己的手機,邊接通電話便朝門口走。

“喂,小冬啊,你和江江在一起嗎?江江是不是沒在家啊?”

“在……”

“你們在家啊。”江媽媽說,“那快點開門。我和你江叔叔在走廊門口敲了半個小時的門了,隔壁鄰居都快出來攆人了。”

孟哲冬受寵若驚地開了門,看著門口拎著月餅禮盒的江家父母,一臉震驚:“叔叔阿姨,你們怎麽來了?”

“忙完學校的事情就趕過來了,今天給江江補過中秋。”

江京雨穿著睡衣,揉著亂糟糟的頭發從臥室裏出來,看到父母意外出現在屋裏,驚喜:“爸媽!”

雖然中秋已經過,月亮也已落,但一家人團團圓圓地在一起,不管是哪一天不管是不是節日,都是值得開心的。

這就是生活,是值得期待的。

在狼狽而又匆匆的時光中,充滿著驚喜與坎坷,那些你所有期待的,可能會遲到,但終究能到來。

你要耐心地等。

開開心心地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