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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打電話、看群聊，以及登錄學校BBS搜“杜語菲”等一係列的偵察手段，杜語菲基本可以確定，這一個月，自己從未離開。
“杜語菲”以一種完全無法想象的方式在生活，而自己對此一無所知。這個事實讓她覺得有些恐怖。
想來想去，她覺得自己應該出院。在這四邊雪白的牆壁包圍下，她怕自己心髒尚強健，腦子就先壞了。
換言之，她懷疑自己分裂了。
但是要想出院，親媽是指望不上了，她隻會規勸自己聽沈主任的話。看來，主要問題還是出在這個“沈主任”身上。
走到門口，杜語菲扯了扯病號服，實在有點嫌棄。
“別看啦，你穿什麽都好看。”藍小月上班沒一會兒，才交接完，看到杜語菲從病房裏出來，便笑眯眯地過來打招呼。
杜語菲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長相乖巧的小護士，因為不知道過去幾天的“杜語菲”是怎麽對待她的，不敢貿然改變態度，免得人家起疑。
“我……出來走走。”杜語菲的“和善”，實在很生硬。
“昨晚下過雨，地上濕滑，你小心點啊。”藍小月一邊關照，一邊張嘴打了個哈欠。
呃，自己也沒說要去室外啊，藍小月的關懷讓她有點不適應。
“你很困嗎？”杜語菲見她打哈欠，有些好奇。
“我昨天倒了個中班啊，你不是知道的嘛，夜裏就沒回家，在宿舍裏睡了一覺。”
原來如此，杜語菲覺得自己好像又了解了一點點。看來這個小護士跟那個不是自己的“杜語菲”關係應該還不錯。
嗯，估計應該可以幫忙，要繼續和她保持友好。
“你也挺辛苦的啊。”
杜語菲言不由衷地附和了一句，把藍小月一肚子苦水給勾了出來，拉著杜語菲的手，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末了，她還拍拍杜語菲，語氣羨慕道：“所以好羨慕你那麽優秀能考上雅德學院哦，我當時要是再多考五十分，就能轉係，不用學護理了。”
羨慕，居然被羨慕。杜語菲以為自己聽錯了。
小時候倒是經常有叔叔阿姨羨慕她生得可愛好看，但現在……她已經很久沒有品嚐過被人羨慕的滋味，而且還是因為“優秀”。
“優秀”，她琢磨著這兩個字，心裏的感覺十分微妙，甚至有些微微享受。
“沈主任在嗎，我找他有事。”
藍小月看看她。縱然是“杜語菲”有事，她也不敢貿然答應，於是道：“他剛上班一大堆事要忙，馬上要開始查房了，有什麽事到時候你直接跟他說。”
好吧，杜語菲也不急這一時。
雖然她是“宇宙暴躁美少女”，但暴躁不等於不講理，工作秩序她還是遵守的。
回到病房，想起親媽走的時候問“書看完沒”，杜語菲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含混地說“沒看完”，給混過去了。眼下她倒是想起來，立刻去櫃子裏翻。一翻，果然翻到幾本，都是自己看過之後隨手塞在書架上的，裏麵夾著的書簽，卻不是自己曾經看的那一頁。
那位“杜語菲”，看來也蠻喜歡看書啊。
這感覺真有意思，“分裂”起來，竟然完全不記得自己曾經看過哪些書？
嗯，也不奇怪，就像現在完全記不起那一個月的任何事情。
這簡直不叫“分裂”，叫“換腦”。
她剛把書放回去，一大群人呼啦啦走了進來，為首的是沈以淳，還是那樣不苟言笑的冷淡臉，後麵跟著幾個老老少少的醫生，但一看就唯他“馬首是瞻”。
杜語菲可不認識哪個是“沈主任”，看年齡，好像走在後麵的才比較像；但是看架勢，好像又是領頭的那位才更有主任氣派。
還好，拿捏不準之間，藍小月開口，完美地解決了杜語菲的難題。
“沈醫生，這是16號床的記錄。”
果然是這位，年輕也是太年輕了些，當醫生有些太好看了，病人得不安分吧。杜語菲打量著他，眼神肆無忌憚。
沈以淳被這眼神刺到，心中愕然。
昨天，她躺在病**一動不動，淚流滿麵，眼神裏滿是祈求，那樣柔弱無助。他還以為那才是真實的“杜語菲”，他以為自己“看見”了她。
怎麽今天變得這麽陌生？
“早上的體溫沒測？”沈以淳開口問，還是那樣不緊不慢，卻充滿著威嚴感，簡簡單單一句話，就將一屋子人都壓得死死的。
他是問的護士，哪怕是已經經過交接班，當班護士也會對此進行解釋。
杜語菲卻沒領會，她正全力研究“沈主任”是不是會禍害女病人呢，沒多餘的精力去辨別其他，一聽這話以為是在質問自己，立即眉頭一聚，眼神盯得更犀利：“我沒病，測什麽體溫。”
“有沒有病我說了算。”沈以淳將看完的單子還給藍小月，又對旁邊的實習醫生道，“昨天晚上病人出現不明症狀，你安排一下，今天重新進行全麵檢查。”
實習醫生立即點頭：“明白，沈主任。”
沈以淳立刻望他一眼，實習醫生嚇得一顫，立刻重來：“明白，沈醫生。”
好大的官威啊，杜語菲看得有些愣神。見沈以淳轉身要走，她突然反應過來：“沈醫生，我要出院。”
沈以淳轉頭，很認真地凝望了她數秒，又一次確定，這個“杜語菲”肯定在玩什麽花樣。
“檢查完再說。”
五個字，多一字都不給。他將筆往白大褂口袋裏一放，昂首走出了病房。所有人都如影隨形，潮水般一起湧了出去。
病房瞬間安靜下來，杜語菲眨了眨眼，剛剛還是眾人焦點，怎麽突然就被全世界拋棄。
下午，心髒科的會議室裏，沈以淳麵無表情地望著投影屏幕，會議室裏的所有醫生都屏氣凝神，各自對杜語菲的心髒造影成片進行讀片。
“這……根本是兩個人的心髒吧。”其中一個醫生終於大著膽子開口。
“前後相隔四天，正常情況下絕對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沈以淳望著片子，百思不得其解。
放射科主任扶了扶眼鏡：“正常情況是不可能出現，但我們科對整個過程進行了再次檢查，絕對不存在搞錯片子的情況，所以……”
“所以，雖然無法解釋，但事實就是出現了。”沈以淳站起身，“在杜語菲身上，有很多無法解釋的狀況。比如一夜之間，心髒的劇變；比如明明應該是先天的缺陷，竟然從來沒有被發現。”
一位醫生攤攤手：“也許，這就是當下的科學還無法解釋的異象？”
沈以淳的眼神，穿越千山萬水，望到不知名的遠方：“沒有科學解釋不了的異象，隻有我們尚未了解的真相。”
門口突然一陣嘈雜。
“你不能進去，裏邊在開會！”
“我不管，我要見沈醫生，我是病人。”杜語菲怒氣衝衝的聲音陡然出現。
護士沒能攔住她，杜語菲“砰”一聲推開門，衝了進來。
一室的專家醫生，驚愕地看著這個憤怒的少女。
“你說過檢查過後就能讓我出院的！”她咬牙，恨恨地盯著沈以淳。
沈以淳冷冷地看著她，沒有動怒，但那眼神堅定到似乎要穿透她，將她內心最虛弱的東西給榨出來。
天不怕地不怕的杜語菲，居然被他看得有些發毛，避開他的眼神，色厲內荏：“我要出院！”
“你不等顧晴晴了？”沈以淳突然問了一句和病情毫無關係的話。
這話如此“私密”，將會議室的諸位醫生都暗暗震了一下。
顧晴晴是誰？跟我有什麽關係？杜語菲的腦子裏飛快地轉著，一定是我遺忘的記憶裏，出現過的誰。
“管不了別人，我隻管自己，查不出毛病就讓我出院！”
沈以淳突然起身，大步走到杜語菲跟前，似要穿透她的眼神，緊緊直視著她的眼睛。
“你的痣呢？”沈以淳突然問。
杜語菲不明所以：“你說什麽？”又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她身子不由得身子晃了一晃。
沈以淳突然又一揪她的領口：“你的梳子呢？”
這一聲，問得更加聲色俱厲，不僅把杜語菲嚇到，把整個會議室的醫務人員都嚇到，連跟著杜語菲衝進來的藍小月，都被嚇呆了。
這還是那個嚴厲冷酷的“沈醫生”嗎？
這還是那個從不失態的“愛豆”嗎？
杜語菲也不是善茬，被嚇住也不過數秒，立即又回過神來，胸一挺，就叫道：“幹嗎，耍流氓啊！”
沈以淳絲毫不為所動，冷笑一聲：“嗬，你昨天拿了我的梳子掛在胸口，梳子呢？”
杜語菲哪裏見過什麽梳子，又不敢胡亂否認，怕是自己“分裂”的時候真幹過這事，便一扭身掙脫了沈以淳的控製，心虛地罵道：“我大概腦子壞了拿了你的梳子，別胡言亂語，出院，我要出院！”
沈以淳縮回手，習慣性地捏了捏指關節。他現在很確定，眼前的這個杜語菲，雖然長相未變，但無論是性情，還是記憶，都不是最開始住院的那一個。甚至，心髒也不是。
他望了杜語菲最後一眼，那穿透般的犀利不見了，眼神中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疏離。而後，他將眼神挪開，再也不看她。
“藍護士，給杜語菲辦理出院。”
“是……是是……”藍小月語無倫次地應道。
在一屋子人驚詫的眼神中，沈以淳走出了會議室，半句都沒有交代，留下滿室的疑問。
眾人開始交頭接耳：
“沈醫生和杜語菲有私交？”
“聽上去是，不是還有什麽梳子嘛……”
“難道是定情信物？”
“信息量很大啊。”
杜語菲被他們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她忍無可忍，大叫道：“說什麽啊，姐姐我眼瞎了也不會跟這種渾蛋定情！”說完，轉身從會議室衝出去。
“砰”一聲，她撞上了一個人。
楚越揉了揉被撞的肩頭，望著杜語菲，臉上浮起嘲諷的微笑：“表哥才是眼瞎了，居然相信你正直善良。藏不住了吧，這才是你的真實麵目。”
“楚越？”杜語菲愕然。
她認識這個人，但僅限於認識，知道他是雅德學院的優等生，學生會主席、文學社社長，除此之外，從無交集。
“你是不是神經病啊，跑到這兒來好為人師。我跟你有半毛錢關係？”
說真的，杜語菲覺得自己很克製了，要不是這裏是醫院，要不是自己缺失了一個月的記憶，她應該早就發飆了。
她感覺到自己的拳頭已經蠢蠢欲動。
見她這樣凶悍，楚越也是越發失望：“我也是眼瞎了，我還以為你真的有旁人不知的內心，我還為自己對你的偏見感到過內疚，看來都不必了。”
“內疚？”杜語菲目瞪口呆。想要再問清楚，楚越已經拂袖而去。
五分鍾，不過五分鍾，她就讓兩個男人拂袖而去，這功力還真是蠻強悍的。
散會出來的醫生們又看了一場免費的好戲。
有人認出了楚越，不由得道：“咦，那不是楚院長的兒子嗎？”
“對哦，也是沈醫生的表弟啊。”
眾人一腦補，立即又腦補出一場兩男一女的感情大戲，紛紛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呆立原地的杜語菲終於想起，早上那位護士曾經說過，送自己來醫院的是沈醫生的表弟，原來就是楚越啊。
可是，楚越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自己“分裂”的那段時間，對他也做了些什麽？
杜語菲渾身一顫，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楚越這種人，跟自己完全是兩個世界的，這是吃得有多撐、腦殘得有多厲害，才會去招惹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