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吃醋的微陽很可愛

【眉眼深深處,情思繞千裏。眉眼混沌處,愛怨難分明。】

幾人沒過多久就回到了客棧,他們的東西不算多,收拾了片刻就準備離開了,臨走之時許真派人送來了一個包袱,打開一看,竟是白花花的銀兩和好幾張銀票。

屠萌“哇”了一聲,驚訝道:“這麽多,可以花上好幾年吧!”

林微陽也很詫異,但她心有顧慮,便道:“無功不受祿,要不還是還回去?”

聽到她的話,屠萌猛地將捧在手裏的銀子放回去,接著將包袱收攏抱在懷裏,搖頭晃腦道:“不行,人家送來了豈有收回的道理。”

隨著銀兩送來的還有一封信,林墨鯢展信一看,隨口對身邊兩人道:“無妨,收著吧。”

屠萌賊賊地笑了下,連連點頭。

他看著白花花的銀子直流口水,也不忘瞪了林微陽一眼。

林微陽細想了一會兒,剛想要問林墨鯢,就見他微微搖頭,說道:“沒事。”

說完他伸手往前一撈,就把包袱拿到身前,將其中的銀兩銀票分為三份分開收好了才又道:“別耽擱了,咱們走吧。”

屠萌點點頭,抓起自己的行李就準備離開。

林微陽微微皺眉,問道:“哥哥,你知道饒山怎麽走嗎?”

林墨鯢怔了片刻,仙山仙境凡人本是尋不到的。他們確實是住在龍侯山下,但這個龍侯山與仙山龍侯並非一樣,龍侯仙山藏身於龍侯山中,若是有緣,或者得到仙山仙人的指引才能尋到。而當初林墨鯢也是因為父母與大鯢的關係,才有機緣進入龍侯仙山,見到玉暘上神。

但是離開了龍侯山,若是要出來尋找其他的仙山,卻是難上加難。

當日玉暘上神並未道明如何進入饒山,如何找到饒山師魚的鱗片,自然也沒有點明嬰石所在地。這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尋找,所謂曆練,亦是關乎機緣。

凡人成仙,若是自身毫無半分仙緣,前途怕是堪憂。

他想了想,從包袱裏拿出一卷羊皮書,放在桌上攤開,屠萌與林微陽也湊過來看,隻見上麵密密麻麻都是村名、鎮名、州名,正是一張描繪細致的山川地圖。

林墨鯢看了有一會兒,指著上麵的一處地方說道:“你們看,潯州安城與墨陽城交接之處,有一座饒山。”

“萬一這隻是普通的饒山呢?”屠萌思量著,義正詞嚴道,“既然有成仙之物,那肯定是得在仙山之境,凡間尋常的崇山峻嶺便是再繁茂再毓秀也是不會出仙物的。”

林微陽問他:“哥哥是決定去這裏了?”

林墨鯢若有所思地看了羊皮卷片刻,才道:“現在咱們也算是無頭蒼蠅,既然有座饒山在這裏,就去看看吧。”

屠萌撇撇嘴,點了個頭:“你都覺得沒問題了,那我與微陽還有何要說的,自然聽你的便是。”

林微陽也跟著點點頭。

“好。”林墨鯢收起地圖和包袱,“事不宜遲,走吧。”

一路跋涉。

林墨鯢也不知怎麽回事兒,像是等不得了,先前從京城離開的時候路上還顧及著微陽的身子,現在越往北方潯州去,心裏就越是急躁,恨不得馬上衝到饒山上麵。

潯州位於京城偏北方,氣候較為寒涼,加上他們久不停歇地趕路,林微陽顯然已經撐不住了。

屠萌一眼瞧出她暈暈乎乎、神色迷亂,連忙走近將林微陽扶住,急急問道:“微陽,你怎麽了?微陽!”

聽到屠萌焦急的喊聲,走在前方帶路的林墨鯢神情一凜,當即轉身,在看見林微陽臉色蒼白,虛弱地倒在屠萌懷裏時,麵色頓變。

他三步化作兩步跑上前,從屠萌懷中將人帶過來,摸了摸她的臉頰。

皮膚粗糙,滿臉冰涼。

林墨鯢咒罵了自己一聲,而後趕緊將身上的衣服扯下,把林微陽圍住,雙手也摟緊了她的纖腰,同時低聲喚道:“微陽,微陽!先別睡,微陽。”

林微陽恍惚間睜開了眼睛,她舔了舔幹澀的下唇,嘴唇微張:“哥哥。”

林墨鯢緊擰著眉頭往四周望去,他們此時正在一片樹林裏,周圍是連綿的群山,一眼望去,渺無人煙。

“該死!”林墨鯢懊惱地捶了下地麵。

看見他的動作,跪坐在另一旁的屠萌冷哼一聲:“現在知道擔心了,之前長途跋涉,怎麽不顧念著微陽的身子?”

四年前林微陽流落在龍侯山下時,她的身子就不大好。本來長居綠羅村裏,空氣清新,氣候得宜,時不時又有從山上尋來的珍奇草藥,身子已漸好了些,哪知如今出來沒多久,就已經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念及此,林墨鯢咬咬牙,然後輕輕地撫上林微陽的臉頰,試圖讓昏睡的人醒過神來。

“微陽,先醒醒,等找到落腳處之後再睡,乖。”

耳邊傳來低沉溫柔的輕喚,林微陽也不知聽到了哪個字,嘴角微微掀起,撐起虛軟無力的身子往林墨鯢的懷裏蹭了蹭。

看見林微陽如此依賴自己,林墨鯢此時也管不了那麽多,一把將她撈在懷裏,打橫抱起,然後對身邊的屠萌道:“今天不趕路了,先找個地方住上一晚。”

說著就大踏步地往前麵走。

屠萌點了點頭,亦是趕緊跟上,行路間也不忘四處尋找。

潯州多雨,林微陽醒來的時候聽見耳邊淅淅瀝瀝的連綿雨聲,這才想起自己先前經受不住長途跋涉的疲累昏倒了。

她徐徐吐出一口濁氣,想要起身,雙手撐在**時才恍然發覺自己身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這是一個小木屋,木屋裏很簡陋,她現在正躺在裏間的房裏,越過床尾處的遮布可以看到外麵才是木屋的前堂。

林微陽此刻已覺得腦袋裏清明不少,便想要坐起身來,誰知她這一動,才發覺自己的衣裳不知被何人換下,現在正穿著一件暗紅色的粗木麻衣,麻衣粗糙,身子微微微一動,細嫩的皮膚就一陣酥癢。

她咬了咬下唇,又搖搖頭,待晃去腦中莫名其妙的念頭之後才緩緩從**起身。

林微陽正要出去,驀地便聽見外麵傳來一個嬌嬌柔柔的女聲:“兩位公子,這是奴家自己釀的黃花酒,快喝下可以祛寒。”

緊接著林墨鯢低沉的聲音響起:“有勞姑娘。”

“哥哥……”林微陽不覺已喚出了聲來。

外麵緊接著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林墨鯢猛地掀開帷帳,一眼就看見林微陽赤腳站在地上。他麵色又是一凜,額角上的青筋若隱若現,立馬跨步上前把林微陽抱在**放好。

沒想到並非林墨鯢一人,林微陽剛在**坐好,抬眼看去,就見屠萌與一名陌生女子站在林墨鯢身後望著她。

林微陽臉色微微一紅,剛要說話,那名陌生的女子就越過身前的林墨鯢擠到了床邊。

“看姑娘麵色紅潤,想來已無大礙了。”

林微陽望向她,隻見這女子雖然衣著簡陋,但卻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嬌媚之氣。鳳眼含情,櫻桃小嘴,舉手投足間都是風情。

眼見著林微陽望向女子時的疑惑神情,屠萌十分有眼力見兒地對她說道:“微陽妹子,這位丹粟姑娘是木屋的主人,你適才身子不爽利,所以我們在她這兒借住一宿。”

“借住”兩個字被屠萌說得極重,說完後他又翻了個白眼,意味深長地瞟了眼丹粟。

但丹粟神色未變,依舊將嘴角上挑成一個極為魅惑的角度。

林微陽不明所以,愣愣地看著屠萌,又呆呆地望了眼丹粟,想來身上的衣裳應是她換下的吧,想到這裏,林微陽露出極淺的笑容,緩了一會兒才道:“多謝丹粟姑娘。”

丹粟湊上來坐在她身邊,攬著林微陽的肩膀親熱不已。

林微陽不太能消受她的熱情:“姑娘?”

“可別叫我姑娘。”丹粟忸怩地動了動身子,嗔怪道,“我一見你就覺得你我有姐妹之緣,不如你喚我丹粟姐姐,我就稱你微陽吧。”

林微陽愣了一下,點點頭:“好。”

站在幾人身後的屠萌懊惱地拍了拍腦袋,後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看著林微陽。不過他的表情隻是片刻,幾人並沒有察覺。

過了一會兒,林墨鯢上前俯下身細細看了下林微陽的麵色,見她確實無甚大礙,神情頓時就和緩了些:“要不要再睡會兒?”

林墨鯢雙手捧著林微陽的臉頰,捏了捏。

“哥哥。”林微陽抿著唇,盡力想要忍耐住臉頰上緋紅之色,她試探著問道,“我不睡了,要不還是啟程吧?”

但林墨鯢還未回答,身後的屠萌就擠了過來,嚷嚷道:“啟什麽程!微陽你沒清醒呢,至少也得等明日再走,要不然你身子哪裏撐得住。”

他剛一說完,就聽見丹粟笑道:“是啊,就多休息一日。”

屠萌再次翻了個白眼,瞧著微陽麵無絲毫戒備,還被丹粟攬著,心裏就是急躁難忍,當即就啐道:“微陽身子弱,快躺著。”然後就將丹粟擠開,成功占據了丹粟原先的位置。

丹粟一時不慎,狠狠後退兩步,眼看著就要摔在地上,幸好被林墨鯢扶住,才沒摔跤。

丹粟俯了俯身子,嬌聲嬌氣開口:“奴家謝林公子。”

林墨鯢隻點了個頭,示意舉手之勞。

屠萌看不慣丹粟的模樣,冷冷地哼了聲,又繼續嚷道:“你們先出去吧,我陪微陽待會兒,怎麽樣微陽?”

屠萌邊說邊對著林微陽擠了擠眼。

林微陽福至心靈,轉頭對林墨鯢及丹粟道:“哥哥,丹粟姐姐,我身子還有點兒不爽利,就讓小屠給我講個笑話吧。”

林墨鯢點了點頭,與丹粟離開了小房間。

等他們兩人離開之後,林微陽才疑惑地看向屠萌,小聲問道:“剛才怎麽回事啊,咱們現在借住在丹粟姐姐家,說起話來何必如此不客氣?”

屠萌咬牙切齒:“你是客氣了,人家可不會客氣!”

“什麽意思?”

“你喚她一聲姐姐,那丹粟怕是想當你嫂嫂!”屠萌眉頭緊緊皺起,便將之前初到木屋時的情景告訴了林微陽。

“那時你昏著,咱們好不容易找著間木屋,原看著主人是位賢淑有禮的姑娘,哪知她一見墨鯢,就想著法兒往上湊呢。”

林微陽聽著,頓時心裏一陣氣悶。

屠萌還在繼續抱怨:“她的那般動作,怕也隻有墨鯢那呆子才看不明白,我可是從小見過不少姑娘大嬸,誰的伎倆能逃得過我的眼睛?”

林微陽忽然想起丹粟適才看林墨鯢的眼神,確實不太一般。

看著林微陽麵含憂色,屠萌頓時打起了精神,捏緊了拳頭道:“你也別太擔心,有我呢,保準讓她離墨鯢遠遠的。”

林微陽動了動唇,說道:“多謝小屠了。”

屠萌見她麵色和緩,也微微露出喜色,笑道:“現在你最重要的就是養好身子,而且我看墨鯢還是挺關心你的嘛。”

“有嗎?”

“當然!之前你暈倒的時候,他可是著急得很。”

林微陽笑了笑,抬起手對著屠萌攤開,屠萌不解她是何意,疑惑地看了看,隨後恍然大悟,樂嗬嗬地將手拍上去,雙手合十像是定了個約定。

“小屠你放心,哥哥是我的,誰也搶不走。”林微陽緩緩露出狡黠的目光。

屠萌見此,咧嘴直笑,眉梢一挑說道:“我相信你哦。”

林微陽又躺了一會兒,但心裏顧忌著適才屠萌說的話,便睡不著了,於是她從**起來,走到外堂的時候卻沒看見另外的三個人。

她心裏正疑惑,推開木屋虛掩著的門往外看去,遠遠看見林墨鯢和丹粟站在一棵樹下,似乎相談甚歡。林微陽皺了皺眉頭,不經意往一旁一瞥,頓時愣了愣。

屠萌此刻正雙手環抱胸前,靠在離林墨鯢、丹粟他們稍遠的樹幹上,以一種審視的目光盯著兩人。

林微陽被他板著小臉的樣子弄笑了:“撲哧!”

也難為屠萌眼觀鼻鼻觀心,離得這麽遠竟也聽到了,隻見他頓時警覺地抬起眼來左顧右盼,最後將目光停留在木屋前的林微陽身上。

林微陽對著他招了招手。

屠萌便準備過來,可才走兩步又生生頓住,回頭望了眼那邊還在談笑的兩人,努嘴罵了兩聲後才蹦蹦跳跳地過來了。

他一過來就開始和林微陽抱怨:“你說他們有什麽可聊的,氣煞我也!”

林微陽的嘴角輕輕揚起,像是在笑卻又沒有半分笑意,眼神略微含著些空洞和無措。望著前方的兩人,眉眼深深。

隻說眉眼深深處,情思繞千裏。

眉眼混沌處,愛怨難分明。

此刻屠萌看她的模樣,竟也不知是愛還是怨,是醋還是愁了。

屠萌被她的眼神看得慌了,不由得問道:“微陽,你沒事吧?”

“沒有啊,我能有什麽事,好著呢。”林微陽收回目光,淡淡道。

“可你眼神怪怪的……”屠萌歪著腦袋思索,驀地想到什麽,訝然睜大了眼睛笑道,“你該不會在想什麽法子整他們吧?”

聽到這話,林微陽反笑道:“想什麽呢,我整他們作甚?”

屠萌眼巴巴望著她,猶猶豫豫道:“你有什麽隻管和我說,相信我,我絕對和你是一路的!若真要收拾收拾那兩位,我也是隨叫隨到的。”

林微陽自然知道他一心想著自己和林墨鯢修成正果,也真心真意將自己當作親人看待,所以在聽到這話時,她眉眼柔和了許多,笑道:“好啊,我確實有事需要小屠幫忙。”

“什麽事?”屠萌亮著眼睛急問。

林微陽又將目光投到屋外遠方的兩人身上,也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林微陽剛抬眼看去,那邊的林墨鯢就驀地轉頭往她這裏看了看,隱約還皺著眉頭。

林微陽似乎是害怕被他瞧見,忙又收回目光,垂眸對屠萌道:“還請小屠好好歇歇,此事莫要摻和進來。”

“為什麽?”屠萌噘起嘴哼哼,“你嫌棄我啊。”

林微陽失笑:“哪會?”

說著,她白皙的臉頰上忽然浮現出兩抹紅暈,聲音嬌軟卻目光堅毅而狡黠。

“我的人自然身與心都歸我,他人豈可染指?”

屠萌被她說得來了興致,問道:“你要去和丹粟爭?放心,絕對是你贏。”

林微陽笑著搖搖頭,桃花眼中閃現著熠熠光芒,似與繁星爭豔。

“何論爭搶,他本就是我的。”說罷,她翩然轉身,往木屋外的大樹下走去。

在繁茂的樹下,丹粟美豔的臉上滿是喜色。

林微陽走過去的時候,剛好見丹粟眉眼盈盈,雙手拳狀抵在胸前,低聲吟唱著一首悠長纏綿的調子。

林微陽拊掌輕歎:“很好聽,是姐姐家鄉的曲調嗎?”

丹粟羞了羞臉,微微點了個頭:“是啊,不過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家鄉了,突然念及,卻是有些想念了。”

林微陽幽幽地點點頭,帶著試探般的語氣問道:“原來如此,姐姐既然思念家鄉,何不回去探訪,女子孤身在外總是不好的。”

“我……”丹粟羞怯地望了一眼身旁的林墨鯢,悄聲道,“當初離家,是想得一人心的,但如今什麽也沒有,便是回去了也無趣。”

林微陽心裏一揪,也順著丹粟的目光看了眼林墨鯢。

林墨鯢不明所以:“……”

這就忍耐不住,開始表明心意了。林微陽如是想著,心裏越發覺得不爽利了。她想了想,又問林墨鯢:“哥哥在和丹粟姑娘談什麽呢,笑得這般開懷?”

林墨鯢如實回道:“適才見丹粟姑娘——”

話未說完便被丹粟打斷,丹粟不動聲色地道:“林大哥見我麵色紅潤,有些好奇,所以來問問。一時間又想到不少趣事,故才說得忘了時間。”

丹粟一邊說一邊對著林墨鯢擠眉弄眼,加之那一番話說得隱晦,直讓人聽起來認為兩人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但這秘密又並非是不可與外人道知的大事,反倒是做了個欲語還休的姿態。

林微陽心裏更是憋悶,她偏頭去看林墨鯢:“是嗎,哥哥?”

林墨鯢也不知眼前兩位女子心裏的伎倆,聽丹粟說的話也沒錯,便點點頭道:“正是。”

林微陽自然也不是傻子,那丹粟說起話來分明帶著股親密和炫耀的意思,但是看林墨鯢的樣子分明是不太明白的。

林微陽先在心裏腹誹了一下丹粟的心思,然後才緩緩地笑起來,大大的桃花眼彎成了月牙形狀,她笑著說道:“原來是這樣,不知哥哥勞累來詢問丹粟姐姐這些事要做什麽,連妹妹也不告知,難道是嫌我了?”

“怎麽會?”林墨鯢忙道。

他走了過來,站在林微陽的麵前,先是看了她幾眼,就在另外兩人不明所以的時候,忽而抬起手觸上林微陽有些粗糙的臉頰上。

“都怪我,讓你日夜勞累陪同,如今……”如今你麵黃肌瘦,林墨鯢哽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所以我才來請教丹粟姑娘,想求來個方子,隻求你莫要再使我心疼。”

林微陽一怔,微微張著唇竟不知該說什麽了。

和林微陽一樣,丹粟也是十分驚訝。她原先看兩人哥哥妹妹喊得自然,想著他倆必定是親生的兄妹,可在發現林微陽蘇醒後看林墨鯢的眼神,以及屠萌時不時露出戒備的神情後,她心裏也不確定了。但這樣的事情也不好直接相問,她隻好心裏惦念著,準備多觀察一些日子,但現在竟發覺林墨鯢與林微陽兩人間仿佛有一種外人絲毫不能進入的氣氛,直接將兩人圈在其中,再出來不得。

丹粟想到這裏,隻覺若真是如自己所想,兩人互生情愫,那自己行事就得快些了,以免因為林微陽而耽擱要事。

她一時間想了許多,驀地抬眼去看,就見兩人已相攜往木屋裏走去。

丹粟一愣,這也太不客氣了,好歹那也是她的屋子啊!

她一臉蒙地站在原地,氣得直跺腳。

且說林微陽知道林墨鯢是為了自己的事,才去央求丹粟,一時間心裏又是氣又是愛,在麵對林墨鯢的時候也不知該如何才好,隻好微微低著頭不去看他。

林墨鯢還在繼續說話:“丹粟姑娘說她平日裏是去最近的城裏買的玉膏,等明日我也去幫你買一盒來,咱們也不好總在她這裏住著,明日就去外麵的客棧,可好?”

林微陽低垂著眉眼,聽到他問話便道:“哥哥安排就好。”

此時的林微陽語氣特別乖巧,若在往日本屬尋常,隻不過最近林墨鯢許是發現了不少林微陽的另一麵,便覺她這會兒的乖巧有些奇怪了。

他停下了腳步,偏頭疑惑地問她:“剛才我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最近有心事?”

林微陽愣了一下,忽而微微一笑,目光從林墨鯢的臉上掠過,又飄飄然抬起眸子,望向他的身後。

他身後不遠處正是僵著臉的丹粟,察覺到林微陽的目光投來,便挑眉輕輕地笑了笑。

林微陽同時回她一笑,然後對林墨鯢道:“隻是在想,何時離開丹粟姐姐這裏。”

“丹粟姑娘獨居在此,我們再住在此地確實不便,不過你也別擔心,今日先暫住一晚,明天就離開。”

聽到這話,林微陽心不在焉地點了好幾個頭,腳尖在地上躊躇摩挲著。林墨鯢垂眸看她,隱約覺得她心裏不太舒服。

林墨鯢頓時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抬手放在她頭上揉了一把方才輕聲道:“你在想什麽?”

林微陽朱唇輕輕地嘟起,悶悶道:“沒什麽。”

“微陽。”林墨鯢似是靜默了片刻,才又繼續道,“我與丹粟姑娘最多不過租客與主人的關係,你莫要多想,我與她並非你想的那般。”

“哥哥……”林微陽這回是真的怔了。

她慌不迭抬起頭來,睜著一雙瑰麗的眸子看向他,似有些艱難地開口問道:“哥哥很在乎我的想法嗎?”

林墨鯢微頓,然後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當然,你是我的妹妹。”

“隻是妹妹?”林微陽語氣艱澀。

林墨鯢不語。

林微陽的身軀突然僵住,訥訥地問道:“既然隻當我是妹妹,那兄長與誰相交都與我無關,又何必擔心我多想呢。便是我多想了一些莫名的事,也與兄長無礙。”

林墨鯢一聽,竟覺得有些煩悶,低沉道:“你一定要這麽和我說話?”

“當然不。”林微陽微微抬起眼皮,向他看了一眼,而後又一頷首笑道,“哥哥似乎很害怕我誤會你與丹粟姐姐的關係,所以是在擔心我呢,還是在擔心丹粟姐姐?”

林墨鯢一噎,惶惶然問道:“我擔心她作甚?”

“自然是怕她知曉你我的關係。”林微陽眉梢一挑,“你我尚且還是夫妻啊。”

聽到林微陽提起“夫妻”二字,林墨鯢微微皺眉,他臉上的表情忽然凝住了,沉默良久後,才又苦澀一笑:“你當真如此認為?”

林微陽自然知曉他不是那個意思,原本也隻想這般問問,好讓林墨鯢明白自己其實是在乎她的,甚至是喜歡她的,卻不想如何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她此時已暗暗悔恨自己失言,卻又不知該如何去解釋,隻好舔了舔幹澀的下唇,猶豫許久,剛剛準備解釋一番,林墨鯢卻已先她一步開口。

隻見林墨鯢幽幽歎息,沉聲道:“你既這樣胡思亂想,那便莫要同行了。”

“哥哥!”林微陽一驚。

林墨鯢低低苦笑:“往後途中萬般諸事,若事事都如不了你的願,那是否每日都要循例提醒我一句‘夫妻情分’?我不願你多想,也不願自己為難。”

“或者……”林墨鯢長歎了一聲,語氣之中隱隱帶著幾分無奈與悲意,“你我成親本是錯誤,你我同行更是不該。你我心中各有所願,但你阻止不了我,我也無法阻止你。不妨各退一步,各走各路,方為上策。”

林微陽心下戚戚,被他說得渾身一顫。

林墨鯢沒等她回答,又淡淡道:“那就如此吧,原本你來京城的時候我就該讓你回去,平白耽誤了這麽久,現在也莫要停留,就此轉身,回綠羅村去,爹娘應該很想你了。”

“那你呢?”

林微陽驀地開口,抬眸剛好對上了林墨鯢烏黑深邃的瞳眸,林微陽緊抿了抿唇,試探般問道:“你想我嗎?若我回去,你會想我嗎?”

良久後,林墨鯢皺起了眉頭。

“哥哥,若你說‘想’,我便回去……”林微陽忽而道,然而她說到此處,語調已是微微顫抖,情緒看起來也有幾分激**,“我會聽你的話,所以哥哥,你會想我嗎?”

林墨鯢臉色微微變了,臉上浮現出了些許倦色。

過了一會兒,在林微陽幾近迫切的目光下,他緩緩開口:“想。”

林微陽笑了。

但她的笑意忽然變得很蒼白,像是在寂寞的夜裏瞧見了飛舞的螢火蟲,但那些螢火終究等不到白日的到來,便覆滅在無垠的黑暗裏。那般蒼白無力的笑,又帶著一絲絲的絕望和無奈,但終究還是笑了。

所以林墨鯢以為她應當是開心的。

耳邊傳來踩踏聲,林微陽定眼看去,就見屠萌不知何時藏身在了一叢小灌木中,正豎起耳朵瞪著眼睛往這邊看來。

林微陽瞧著他呆頭呆腦的模樣有些好笑,目光回轉繼續看著林墨鯢,心上微動。

她遲疑良久,忽然間往前走了兩步,雙手撫上他的肩膀,繼而踮起腳尖湊上去,想要吻上他的唇,可林墨鯢驀地反應過來,偏頭躲開,最終隻觸上了他的嘴角。

但林微陽已經滿足了,她歪著腦袋露出一副天真爛漫的笑容,輕快地笑道:“我就知道哥哥會想我。”

林墨鯢眉心一蹙,隻覺林微陽笑得奇怪,剛要說話又被她打斷了。

“哥哥身邊既留不得我,我也沒臉繼續待著,該走的總是要走。”

林墨鯢頓了一下,才道:“我會找人送你回去。”

但林微陽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不必。”說完,就轉身回了木屋。

林墨鯢喊了她一聲,但林微陽走得極快,轉眼間就進了屋子,並沒有回答。林墨鯢長歎一聲,站在原地,揉著發青的額角,麵沉如水。

屠萌在灌木裏蹲了好一會兒,見著林微陽離開後才躡手躡腳站起來,跑到林墨鯢身邊像個狗腿子一樣問道:“你們吵架了?”

“沒有。”林墨鯢一本正經道。

“欸?”屠萌指了指木屋,撓撓腦袋不解道,“那你們這是幹啥?我剛才可有聽到你要趕微陽回去。”

林墨鯢無語地看向他:“你既聽到了又何必再問。”

屠萌驚訝地“啊”了一聲,急急問道:“那微陽妹子真的要回去嗎?”

林墨鯢點了點頭。

“你這人怎麽回事啊?”屠萌恨鐵不成鋼地咬咬牙,怒道,“微陽和你可是有夫妻名分的,又不顧一切離家來陪你,之前在京城的時候若不是她,咱們辦事可不會這麽順利。怎麽,你這是要過河拆橋嗎?”

林墨鯢聽了這話,並未反駁,隻是垂眸冷聲道:“‘夫妻’二字,以後莫要再言,否則你也回去。”

屠萌瞪大了眼睛,驀地反應過來:“原來你還是對那件事心有芥蒂,所以才一直看微陽妹子不順眼。”

他氣呼呼地嘀咕道:“虧我前些日子還以為你已經對微陽上心了呢。”

林墨鯢問道:“你在嘀嘀咕咕說什麽。”

“沒有。”屠萌撇撇嘴,隻覺心裏很不舒服。

“嗯,明日就啟程吧,我會找人將她送回去。”

屠萌想了一會兒,又問:“你當真不在乎她嗎?”

林墨鯢稍稍出了片刻神,目光久久停留在某個地方,屠萌見他神情有異,又眸中渙散,倒也真不明白他心中究竟作何想法。

屠萌咂咂嘴,兀自說道:“如今我說一句真心話,當初你們在家裏成親時我就在想,難道你一頂天男兒,不和微陽成親就真的不能如願外出尋仙物嗎?你是真的對她無意,還是心知肚明卻寧願看著她慢慢沉溺在這段感情中。若是後者,你也太過殘忍。在京城,在潯州,我多番見你對微陽的緊張,你看她的眼神也分明不一般,可為何要……”

“我們終歸殊途。”林墨鯢驀地打斷他的話。

屠萌啞然,怔怔地望著他。

林墨鯢複又歎息:“所謂殊途,日後一則成仙,一則人世,若她心還掛念我,便是日暮途窮,悔之晚矣。我不願她處境艱難,也害怕她終究怨我。”

午時的樹林早沒了清晨淅淅瀝瀝的小雨,地麵也已幹了許多。屠萌正感歎於林墨鯢的話,不經意垂眸,便看見地麵不知何時起了些青芽,隨著清風微動身軀,可愛得很,屠萌恍了下神。

他何曾不明白林墨鯢的擔憂,可有些事情並不是三言兩語,或是前人經驗可以道明的。

想到這裏,屠萌連忙對他說道:“你隻說你是為了她好,可微陽究竟如何想的,你當真考慮過嗎?”

林墨鯢聞言一頓。

顯然,他並沒有顧及林微陽的感受。

屠萌搖搖頭,立刻沒好氣地道:“你不能因為害怕日後的苦難,就堵了今朝的路啊。”

林墨鯢聽了這句,麵上閃過一絲困惑:“你是何意?”

“莫非你真不懂?”屠萌有些懊惱,皺眉道,“就拿你的殊途來談,你道是人仙殊途,但古往今來這些事情何曾斷過。他們難道就比你笨些,遲遲不明這道理嗎?自然不是,他們縱然知道了,也照樣義無反顧,你可知道是為什麽?”

林墨鯢麵色一沉,皺眉不語。

屠萌勾唇輕笑道:“你自然是不知道,去問微陽吧,她如今所想,便是那些你所謂的殊途中人心中所想。”

林墨鯢的臉色很不好看,屠萌瞥了他幾眼,聳了聳肩膀離開了。

這種事情旁人再怎麽說也沒用,就看兩人的造化吧,成或不成,許是真要緣分二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