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小豬佩奇身上文,掌聲送給社會人

1.

兩卷浮雲稀稀疏疏地遊**在天邊,盛夏的日光傾城,投射在人身上是火辣辣的灼熱。

向綰走進某大型商場,不緊不慢地在更衣間裏磨蹭著。

她打開奢侈的名牌背包,從裏麵“咻”地扯出一套戲服麻利地套到身上,然後將備好的假發瞬間蓋在收拾得幹幹淨淨的秀發上,玉手輕輕拈起暗袋裏的墨鏡,優雅地推向鼻梁上端……

幹練利落的短發,磁性的假耳釘,寬鬆的黑色西服外加一副肉色文身長手套,腰間綴著一支不易被發現的黑手槍……整個就一個女黑社會模樣。

完美!

她滿意地走出更衣間,在商場櫥窗前借著天光來回照了幾圈,越看越胸有成竹。

“向綰!”身後猝不及防地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向綰立馬進入十萬分準備狀態,從腰間迅速摸出一支煙叼在嘴裏。

她嘟囔著:“怎麽?”隨後在口袋裏摸索打火機,豈料搜了半天都沒找著。

“綰……綰哥,你煙拿反了……”緩緩走近的餘知羨表情明顯崩塌,一向溫和可親的臉露出了難為情的神色,弱弱地提醒道,“還有,打火機……掉地上了。”

向綰一把踩住打火機,像沒事人一樣吆喝著:“哈哈哈!老子早看到了,幹我們這一行的難不成還差一個打火機?來,你給我點上!”說罷,她不動聲色地把頭湊近,示意餘知羨給她點煙。

過往的行人紛紛側目,用一種相當驚疑的眼神看著這個穿著古怪、打扮浮誇的女神經。

這是21世紀好吧?誰家小孩吃飽撐著沒事幹瞎玩什麽古惑仔啊!

餘知羨明顯抵不住眾人那如同探測儀一般審視的眼光,硬著頭皮弱弱道:“向綰,我……我……實在丟不起這個臉。”

向綰趕緊捂住她的嘴,把她扯向無人的小巷口,壓低了嗓音:“你的臉不重要,我丟得起就好啊!委屈的是我好吧?穩住,別破功!我們現在的一舉一動很可能都在對方的監視範圍中……你說說,我剛才的演技是不是perfect(完美)?”

豈止是perfect,簡直是宛若智障啊……

餘知羨意味深長地搖了搖腦袋瓜,在接觸到某人犀利的目光後又趕緊點了點頭。

“既然你那麽完美,我還是不去了吧,我怕我出戲。”她委屈地睨了眼身上和自己氣質一點都不的裝備,手裏捏著的墨鏡已經沾上一層細汗。

“別啊,幹咱們這行的最講究義氣!對了,比起這個,你再好好瞅瞅我,我是不是很社會啊……”還未等向綰說完,餘知羨的手機便響起,她趁機和電話裏的經紀人討論新書簽售會的事宜,找了個借口立刻脫下服裝閃人。

向綰望著這個沒出息的家夥逃之夭夭的背影,拿著煙的手微微顫抖,但還是咳了幾聲,不慌不忙:“快去吧!老大說了,這邊的事有我扛著,你就別瞎操心!這次的美人計靠你了!得罪了老大,看咱不弄死他!”

街邊賣冰糖葫蘆的老頭見狀,匪夷所思地瞟了她一眼。

這附近的治安真是越來越堪憂了啊!真想拿冰糖葫蘆堵住這瘋子的嘴……

“老伴兒,咱離她遠點吧……”賣老冰棍的老奶奶及時製止了老頭,開始彎腰挪攤位。

西餐廳就在街對麵。向綰無視一路上投射來的“讚許”眼光,大大咧咧地推開餐廳大門。一陣怪風防不勝防地卷進了室內,站在門邊接待的服務員呆愣了好半天才做了個“請”的手勢。

向綰眼尖地瞥到餐廳一隅坐著個斯斯文文的男人,點了兩杯咖啡正在等人,便風風火火地殺了過去。

一定就是他了!

連問好都免了,她霸氣地一屁股坐在男人麵前,猛地一拍桌子,叫來服務員。

“咖啡撤掉!一杯水就行,動作麻利些,眼睛給我看緊點!最近虎爺那頭盯得緊,隨時都可能暗中動手腳,我要是出了問題,你們這家店保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向綰聲色俱厲,一隻手托著下巴,嫻熟地搖晃著腦袋活動筋骨,麵露狠色。

新來的服務員看到這架勢,一時間也被唬住,顫顫巍巍地端上來一杯水,盤子抖得咯咯作響。

向綰無視來人的恐慌,心裏暗自竊喜,繼續繃著臉轉而向對麵的男人發話。

“我就和你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我向綰就是這麽爺們兒,大概和你理想中的差遠了吧?這門親事我勸你再考慮考慮,一來嘛,我背地裏加入這行隨時有性命危險,你家祖上如今也算洗白了,斷然不會想要我這種孫媳婦;二來嘛,我這人行事一向莽撞,保不準明兒個手一抖,槍支就傷著自己人,又或者連累了你家,刀子架在脖子上也沒準……”

向綰連台詞都不用事先準備,一旦入戲三兩句說得那叫一個麻溜,想都不用想就信手拈來。淩厲的眼神外加痞氣的姿態,這種演技舍我其誰?!

戲精本精非她莫屬啊,哈哈哈哈!

豈料,對方似乎不太領情……

“你說完了嗎?”對麵的男人先是揚起食指指了指腦袋示意她看病,隨後起身吐了口痰,斯文的人設霎時崩離瓦解,“你神經病啊!你混道上的?那你知道我誰嗎?我才是道上的,我還黑白通吃呢,我現在就讓局裏叫人來,你別啊,男不男女不女的家夥……”

向綰一時間驚呆了,有那麽兩秒鍾,她怔在原地宛若一座不可動彈的石雕,但隨即穩了穩心神,鎮住氣場。

輸什麽都不能輸氣勢!

電光石火間,她撈起桌上的水杯,“啪”地潑向對方的臉。

這下換對方驚呆了,齜牙咧嘴地瞪著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小子被鎮住了吧?

“嘴巴放幹淨點!我話說到這份上了,你好自為之。”

正當向綰準備起身“沉著冷靜”地落荒而逃時,近旁的廁所一端,一個身著休閑運動服的男人突然走來,伸出手堪堪攔住了她的去路。

還有幫手?

但情況似乎不太對勁,要是隻是幫手還好,偏偏……

“你叫向綰是吧?”他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盡量不去直視麵前這個浮誇的女人,“你找的人不是他,是我。”

向綰:?

腦海中浮現三個字,糗大了!

搞了半天,原來眼前這個才是要對付的人……

皮笑肉不笑,氣場不能輸。向綰硬著頭皮,幹幹賠笑:“嗬嗬,他嘛,自己人,我和兄弟鬧著玩的。”

滾開!我沒有你這樣的兄弟!別亂認親行嗎?

斯文男欲哭無淚:“……”

肖豈沅:“……”

幾秒後,向綰蹺著二郎腿,心情複雜地坐在肖豈沅麵前,餘光瞥到兩個和自己穿著相似的黑衣**禮數周到地將斯文男“請”走了,一顆心上躥下跳,氣勢莫名矮了半截。

“好好給人慰問下。”肖豈沅先是淡淡地吩咐了黑衣**後,才把目光落到了向綰臉上。

這女人心理素質還挺不錯嘛!不對,應該說是臉皮還真厚……

向綰感覺到被人注目,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一把揪起桌上的橙汁咕咚一口喝了下去,頓覺神清氣爽。

“怎麽,現在不怕有人暗中動手腳了?”肖豈沅嘴角扯起一抹輕蔑的弧度,精致的俊容上,狹長的一雙丹鳳眼裏盡是玩味,眉宇間卻是淡淡的疏離。

向綰尷尬,卻還是硬氣地隨口胡謅:“素聞你為人光明磊落,不像會做這種事的人不是?”

對方似對這番誇讚很受用,好看的星眸亮了亮,語氣卻仍是一派深沉:“繼續。”

向綰卻話鋒一轉,擼起袖子故意露出肉色的文身手套:“想必剛才我說的話你也聽見了,其實……實不相瞞,那小子暗戀我,我今天是來做了斷的。同樣的話我不會說第二遍。聽說你不是會隨便委屈自己的人,其餘的理由就罷了,最重要的是,我不合你胃口對吧。所以啊,這頓飯也別吃了,我這種不配當你的下酒菜嘛!話不多說,我那幫兄弟還等著我,先行一步!”

向綰抱拳作揖,眼睛直勾勾地對準了大門,腳底像抹了油一般動作飛快,一個利落的轉身就要溜。肖豈沅卻立馬扯住了向綰的衣領,身高劣勢的向綰脖子一緊,差點被人拎了起來。

“這就要逃?別急啊。”他居高臨下地對著她的脖頸說話,一股溫熱的氣息惹得她頸後有些癢,四周的空氣莫名有些曖昧,“看來,你對我似乎存在一些誤會。”

“什麽?”向綰機靈地從他手上掙脫開,抖了抖衣襟,昂首挺胸,英氣盎然。

“我並不打算放你走。”

“那你想?”

“多坐一會兒。”肖豈沅摁住向綰的肩膀,向綰被迫彎下膝蓋陷進沙發裏,不敢輕舉妄動。

肖豈沅掃了一眼暗處坐著的幾個客人,隨後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刻意將音量放大:“有些話我就明說了。像你這樣的,很有個性,我喜歡!”

周遭的氣流有一秒鍾的凝滯。

隨後……

“你這品位也是……”向綰差點就暴走了,這人怎麽不按套路出牌?好在僅存的一絲理智拯救了她,“也是……很獨特嘛!那我考慮考慮,咱先上個洗手間。”

向綰強壓製住爆粗口的衝動,從沙發上直接蹦了起來,風馳電掣地躲進洗手間,然後撈起電話給肖昱來了一回奪命連環call,聲淚俱下。

“肖兒子,你怕不是在逗我吧!不是你說他喜歡賢惠端莊大方的那種嗎?怎麽這麽快就變了,專門好糙漢這口了?”

電話那頭的肖昱語氣很是冷靜:“他親口說的我還能騙你不成?這個世界計劃趕不上變化的事太多了,也可能他看到你的瞬間轉型了。”

“還有這種bug(漏洞)?這怎麽成?趕緊找人來救我啊!”

“救你?比起救你,我更想救我哥和我大伯一家。”攤上了向綰,他們肖氏有得折騰了,要不是礙於老爺子太難搞定,他還真不忍心看著堂哥就這麽犧牲。

電話那頭的肖昱不由得嘲諷地笑出了聲。

“肖昱!你就算在國外,國內也有朋友吧。你……喂?喂喂?”

向綰目瞪口呆地看著掛線的電話,一下癱坐在馬桶上瑟瑟發抖。

蒼天饒過誰?!

現在怎麽辦?趕緊改變人設嗎,還是以不變應萬變?

是要將那男人踩在腳下霸道宣示不合胃口,還是破罐子破摔獻身強吻讓他不禁作嘔?

這次真是攤上事了!

而事情的起因,還得從三天前說起啊……

2.

三天前,正是肖老爺,也就是肖豈沅的爺爺肖大狀的七十大壽。

雖說已經年到古稀,肖老爺子卻還是精神矍鑠,意氣風發。畢竟,他年輕時是一名赫赫有名的軍官,處事一向雷厲風行。而老爺子的弟弟,也就是肖豈沅的叔公,從小不學無術,仗著肖家祖上那點兒黑道背景,這麽多年來混得有聲有色如魚得水,因此肖家更加鞏固了在外人眼裏不敢輕易得罪的名門望族地位。

而肖氏家族傳到肖豈沅他爹肖大頭這一代,算是洗白了。肖大頭本本分分地在醫界裏摸爬滾打,最終坐上了市第一醫院院長的位置。兒子肖豈沅自小就是個天才,三歲識得藥材,五歲能通醫書,長大後,中西醫兼修,如今剛完成八年學業已是第一醫院新晉的外科醫生。

這還僅僅是肖豈沅父輩的名望,至於母親那頭嘛……

“咳咳!”

宴席正進行到關鍵處,肖大狀頗有些不滿地橫了眼正在裝×的小孫子,示意他趕緊收起那副顯擺的嘴臉,別讓桌上的長輩笑話。

小孫兒訕訕地打發走前來八卦的同學,沉默地旁觀大人們的談笑風生。

“大狀啊,我看你歲數照樣長,精神卻是一點兒也不減當年啊!”拜把兄弟向大山端起酒杯,走向老爺子身邊祝壽,臉上是幾許酡紅。

老爺子嚴肅的神情方才有了一絲悅色,摟著鐵哥們感慨:“時間過得快喲,一晃眼就老了。好在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家豈沅一看就有我當年的風采,現在我唯一的心事就是他的婚事了。”眾所周知,肖豈沅是老爺子最寵愛的孫兒,俗話說成家立業,如今已立業還未成家,這的確是家裏上上下下未了卻的一樁心願。

向大山聽他這麽一說,突然想起一茬子事。

“大狀,你不會是忘了當年我們定下的娃娃親了吧?”

話音剛落,默默無聞的肖豈沅臉驀地變成了豬肝色,轉眼瞟向肖老爺子,頓覺事情不妙。

“啊!”向大山微醺的酒氣一下子令肖大狀清醒了不少,他一拍腦袋,過往雲煙悉數想起,“怎麽會忘!紅紙黑字呢不是!我可是軍人,軍人最講究信譽和承諾了,哪有反悔的道理。這事作數,這事作數!明兒就讓他們碰麵!豈沅,你聽見了吧?”

幾許陽光透過窗簾在肖豈沅的發間鋪散開來,更加映襯出他臉色的陰沉。

“不許沉著臉!”肖大狀一點情麵也不留,嚴肅地數落孫子,手裏的拐杖“咚咚”地砸向地板,“我見過那孩子,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於是,迫於肖大狀的威嚴,肖豈沅明智地選擇了權宜之計。

見個麵,演出戲有什麽損失呢?先把老爺子哄開心了,再慢慢想辦法,這才是萬全之策啊……

而相比起肖豈沅的“老奸巨猾”,向綰明顯是沉不住氣的小年輕。

“什麽?”當她從孝子老爸口中得知此事時,她正氣喘籲籲地站在拍賣會場外的某個幽僻處。

“本來就沒有挽回的餘地,現在?你自己看著辦吧!我爸正在氣頭上,說是太寵著你了!你拍賣就拍賣,偏偏被他逮個正著,他老人家還以為你終於定下心來奮鬥學業了呢。”

向綰欲哭無淚,奶聲奶氣地向老爸求饒。

她不過是逃課來給老媽買生日禮物,誰知道這麽巧,向大山也在現場,還和她看上了同一件拍賣品!於是,在向大山打斷她的腿之前,她趕緊邁開腳丫子跑了。什麽禮物都不重要了,還是保命要緊。

“你也知道你爺爺他特要麵子,答應了肖軍官的事不可能算了。你現在又大手筆花他給你的零花錢,還是以逃課為代價,我要是你爺爺,我也得活活被你氣死!行了,你就替你爸我想想吧,爸爸的上頭還有個爸爸,你要是不去和肖豈沅見麵,你讓我爸爸的麵子往哪兒擱?”

“我也是為了老媽……”

“你這丫頭片子還狡辯!你要是為了我老婆的生日禮物,一件就夠了,你還多拍了一雙高跟鞋幹啥?你爺爺可都跟我說了,你在會場上的一舉一動他都看著呢!”

向綰一時沒了話,認了。

好吧,她的確是有那麽一丟丟私心,誰讓她從新聞上得知,那雙夢寐以求的水晶鞋正好會在此次拍賣會上展出呢……從小到大就這麽一次,沒想到被抓個現行。

“總之,你最近給我收收心,別在那天見麵的時候給向家丟臉知道嗎!”

被向爸爸怒氣衝衝地掛了電話,向綰心虛地回到了學校。

一開始,她以為時間是最好的良藥,等老爺子氣消了,她就有解釋的機會了,直到——零花錢被克扣,銀行卡也被悉數收回,她清楚地意識到老爺子這次是動真格的了。

望孫子成龍,望孫女成鳳。向大山沒有孫子,就盼著向綰這麽一個孫女能有點出息,誰知她竟敢翹課跑去拍賣會場揮金如土?一次都不行!這孩子開始叛逆了!

向綰心知肚明,老爺子失望了。

她知道,錢倒是小事,隻是眼下她傷了他的心,這個罪過不得不彌補,而解決的辦法就隻有一個,那就是順從。

於是,向綰答應了這次始料未及的約會。

不過是一次見麵,她有自信搞定這個名叫“肖豈沅”的家夥。

等等……肖?肖豈沅?

這不是肖昱那小子的堂哥嗎?

想到這裏,向綰驀地掏出手機,給身處異國的“竹馬”打了個電話,打探肖豈沅這家夥的喜好。

“肖昱啊,這次你不幫我,我就要成你嫂子了,你也不希望我騎你頭上吧!”

“……”

“你趕緊打聽下,肖豈沅這廝喜歡哪種女人?嗬嗬,放心吧,不管是草莓味、榴梿味,還是芥末味的,我一定會為了‘爬上他的床’而不擇手段的……呸,我一定會讓他跪著祈求退婚的!”

“……”

“據你平時觀察,他到底直的彎的,這個總該知道吧。”

“……”

於是,在肖昱的探聽下,向綰胸有成竹地從衣櫃裏挑出當初買的戲服,陰笑著在腦海裏自導自演了一場“黑澀會美眉重出江湖”的劇,躍躍欲試地期待著三天後的到來……

3.

這不是我要的劇本啊!

此時此刻,向綰孤立無援地從洗手間施施然飄回了座位。

受到驚嚇的她,憑借超強的心理素質,勉強撐著口氣繼續拚演技。雖然這突如其來的告白令她產生了“猝死”的衝動,但她堅信還有力挽狂瀾的餘地。

她蹺起二郎腿,重新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她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故作老成地推到肖豈沅麵前。

“兄弟,來一支?”

肖豈沅明顯不大高興,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用的是絕對頤指氣使的語氣。

“向小姐沒看見西餐廳禁煙?”修長的手指了指禁煙標誌,兀自在心裏吐槽這個粗魯的女人。這叫不錯?他開始懷疑老一輩人的眼光了。

向綰瞬間有些小得意,更加囂張地表現自己的“社會”氣息。

她不停地晃動著手臂,向某人展示文身手套上的“小豬佩奇”標誌,眼底不自覺地滑過一絲狡黠。

小豬佩奇身上文,掌聲送給社會人,這小子不會連這都不知道吧。

為什麽肖豈沅看自己的眼神如此……淡定呢?感覺像是在宣告她……無可救藥?

意識到此招行不通的向綰放棄了向大家展示“小豬佩奇”的機會。

可惜了,多逼真的文身啊……她歎了口氣,終於使出大招。

她把雙手插進衣袋裏,虛晃著下擺,時不時地露出腰間處插著的那把黑色手槍,白皙的小手有意無意地朝那裏戳來戳去。

看見真家夥,怕了吧?

向綰勾起嘴角,眼神佯裝無意地四處流轉。

肖豈沅對這一切盡收眼底。他頭疼地看著這個神經質的女人,眼角也不禁抽搐,忍不住低下頭來嗤笑了一聲。

“點菜吧。”換作平時,他早就忍無可忍地掀翻桌子了,隻是這次……他抑製住一口老血噴出來的衝動,暗示這女的趕緊做點正常人該幹的事吧。

豈料,這女人相當不給情麵地回絕了。不,應該說是相當自覺地放棄了治療。

“不必了。我不餓。”

肖豈沅對她的態度“很是關心”:“那我就不勉強了。我吃我的,向小姐自便,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氣。”他決定無視這一切,放任她繼續在一旁做奇怪的事。

向綰以為這男人拿自己沒辦法,喜滋滋地在心裏誇自己演技了得,又開始醞釀如何脫身。

一盤熱乎的牛排端了上來,工整地放在肖豈沅的麵前,香氣撲鼻。向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鬱悒地看著某人有條不紊地切割牛排,動作那叫一個優雅。

飄香四溢的牛排味無障礙地在空間裏蔓延,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一隻大頭蠅嗡嗡而來,囂張地在兩人的餐桌上盤旋。它體形之碩大,不是一般的蒼蠅可以企及的。

它一會兒停在肖豈沅的肩上,一會兒又趴在肖豈沅的餐盤上,向綰看著都覺得惡心,誰知這個男人不僅不趕大頭蠅走,還相當自如地叉起一塊牛排送入口中。

大頭蠅似乎也開始不滿了。

它“唰”地停在肖豈沅的手臂上,飛快地舔了他一下,隨後逃命似的盤旋回空中。

無事可做的向綰忍不住把視線落在那大頭蠅身上,眼看著大頭蠅越飛越高,就要飄走……突然,它像失去了方向一般暈頭轉向,莫名其妙地越飛越慢,越飛越低,撲扇的翅膀的頻率就像在唱著“跟著我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一樣,屈指可數。

最後搖搖欲墜,還未等向綰把它扇走,一個失衡,大頭蠅“啪”地就掉進了向綰的橙汁裏,正在用吸管吮吸橙汁的向綰神情瞬間變得很複雜,內心的大廈轟然倒塌。

“咳咳咳!”她扼住喉嚨,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肖豈沅卻連眼皮子都不眨一下,適時地進行補刀。

“大頭金蠅,可藥用,幼蟲入藥,有清熱解毒、消積化癖之功效。隻可惜……”

“可……可惜什麽?”向綰明顯讀出他話中有話。

肖豈沅放下刀叉雙手交疊著放在桌麵,一本正經地說:“可惜,這一隻明顯已經是成蟲。”

“……”向綰的表情仿佛被五雷轟頂,麵部肌肉莫名扭曲。

好不容易氣運丹田穩住陣腳,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很可能目睹了一場謀殺案。

前一秒還身強體壯的蒼蠅怎麽突然像猝死一樣呢?在這期間,它唯一接觸過的人隻有一個!

肖豈沅。

我去,難道這個男人作為曾經混跡黑道的肖家十幾代傳人,真的擁有殺人於無形的本事?連一隻騷擾他的蒼蠅都不放過,這手段,這心思……自己今天不會豎著進來,橫著出去吧?

別瞎想了,這可是法治社會啊……

腦補著這一切的向綰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指尖不受控製地絞著衣角。

而接下來的一幕更令她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就在她暗自懷疑時,一隻白色的毛茸茸的狗悄無聲息地踱到桌角,眨巴眨巴眼珠子,癡癡地望著肖豈沅叉子下的牛排。

肖豈沅用一種君臨天下的氣場震懾住這條狗,擺出眼神示意它走開。然而這條狗顯然不是一隻普通的狗,它很可能是一條高智商的“阿法狗”,硬的不行它就來軟的。

它二話不說就躥到了肖豈沅懷裏,溫順地臥在他的大腿上,舌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舔著肖豈沅的手。

肖豈沅的臉色頓時陰鬱下來,如同濃雲密布,單手把小家夥直接提了起來,放回地上。

無辜的狗子淚眼汪汪,眼神越漸迷離……

如果眼神可以射殺動物的話,這隻狗子大概是被肖豈沅謀殺的?!

總之,幾秒後,狗應聲倒在地上,一聲不吭,看起來像是一命嗚呼。肖豈沅無奈地覷了眼“屍首”,勾勾手指,方才的兩個黑衣**旋即出現,抱起狗無聲地退下。狗主人發現這一切後捶胸頓足要找某人算賬,牽著另一隻更大的狗在一旁垂淚:“二狗子,你怎麽了?”結果被黑衣**攔住,“請”到另一頭安撫情緒了。

我去,這什麽情況啊?敢情這兩個男人是他的貼身保鏢?而他難道就是那個江湖中傳言屠狗不眨眼的冷血殺手?心狠手辣、陰險無情,連一隻手無縛雞之力的狗都不放過。這種人要是結了婚還了得?

麵前的肖豈沅莫名打了一個噴嚏,拿出手帕高雅地擦了擦,淡定地說:“它隻是睡著了。”

睡著了?

逗三歲小孩的吧。

向綰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全身血液倒湧,莫名地腿軟。她不由自主地扶額作頭疼狀,心裏已經開始打退堂鼓了。

她撚了撚衣角,故作鎮定地站起身來,穩住氣息:“肖先生,既然我該說的也說了,那我就先走了。”

肖豈沅抬眼悠悠然地掃視她,神色不明。

“向小姐要是有急事先走也無妨,反正,我已經表明過我的立場了。”他的語調莫名有些上揚,像是要和在場的所有人宣布似的。

“行吧,但是你的立場不重要。”

向綰在心裏長籲一口氣,正打算拔腿走人,某人輕佻的聲音冷不防追了上來。

“隻是……”肖豈沅不疾不徐道。

“隻是什麽?”

肖豈沅的身形依然挺拔,聲音依舊倨傲,話語裏卻分明有一絲嘲弄的意味:“隻是忘了提醒你,你的玩具水槍漏水了。”

向綰:?

她怔在原地,下意識地低眸查看自己的腰際——

果然!

白色的襯衣早已被盈盈水澤浸透,濕漉漉地貼在身上,肌膚若隱若現。那把餘知羨花低價為她購來的劣質手槍,此時正一臉無辜地縮在皮帶裏。

向綰一句粗口在喉頭裏滾了幾遭,最後愣是被她吞了下去,隻東拚西湊出兩個字:

“謝謝。”

“小事,不用謝。”肖豈沅得意地目送她離去的背影,直至在視線裏消失後,才緩緩放下了刀叉,取過餐巾紙傲然地抿了抿嘴。

“可以滾了吧?”他偏過頭對兩個黑衣**怒道。

兩個黑衣**麵麵相覷,三秒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肖豈沅遂穿著與西餐廳格格不入的運動裝,邁開長腿快步離去。他的下巴微微上揚,俊顏上掛著一如既往的桀驁神情,像是穿梭於群山之巔狂妄的風。

向綰?

嗬,這女人還真是個極品。

4.

出了西餐廳,向綰相當狼狽地攔了輛出租車走人。

“小姐,去哪兒啊?”司機師傅對著後視鏡瞄了一眼,頓時有些心神不寧。

大夏天的,長袖西裝掩得嚴嚴實實,漆黑的墨鏡後似是一雙泛著凜冽寒光的眼,耳朵上是滿滿的一排耳釘?上麵鑲嵌的鑽石在陽光下都快閃瞎他的狗眼了!

糟了,這女人不會是精神病院逃出來的病患吧?

“師傅,去S大學,越快越好!”向綰看這司機磨磨蹭蹭的,蹙了蹙眉頭不悅道。

“好好好!”司機二話不說油門一踩,巴望著趕緊將這個不明人士卸下車。

然而,這女人的舉動實在太可疑了!

車一啟動,向綰就再次撥通了肖昱的電話意圖興師問罪,沒想到這小子竟然關機,於是打給了餘知羨。

入戲太深的向綰開口就是大哥小弟,社會氣息撲麵而來。

“小弟,你今天不來,大哥孤立無援地被坑慘了啊!”

“小弟,你怎麽能貪小便宜給大哥我買這種低廉的東西呢?關鍵時刻出婁子,擦槍走火你懂不懂啊?”

“行了,你先忙吧。我和他這樣算沒完了。來日方長,應該有機會再扳回一局。”

掛了電話,向綰仍心有餘悸。

“司機,來點音樂吧!我需要放鬆下心情!”

司機一邊順從地打開廣播,一邊試圖摸底:“小姐,這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沒事,就是被人盯上了……”向綰一手撐在車窗邊神遊,漫不經心道。

“被人盯上了那還不叫事?”司機立馬打起十萬分精神,警惕地看著後視鏡。

向綰對他的一切舉動渾然不覺,自言自語道:“好熱啊!”

說罷,她三下五除二地脫下西裝,挽起袖子,露出了五顏六色的文身。司機對著後視鏡一瞧,頓時受到了十萬點傷害!

那……那是什麽?

這人好社會,不會是放高利貸的吧,還是不良社會青年?身上還有槍。

司機師傅猛地一踩刹車,停在了路邊,轉過身來雙手合十。

“女俠,放我一馬吧,我上有老下有小能做個司機已經不容易了,你饒我一命吧。”

向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順著他的目光發現此人正注視著自己身上的這把水槍,於是馬上拿起來澄清。

還沒等她開口,司機立刻老淚縱橫:“別!等等!我給你錢行嗎?”

“給錢?哈哈哈,假的啦!你也覺得我演技了得吧?還是你有眼光啊!”

向綰按下水槍按鈕,水珠立馬濺到了“小豬佩奇”身上。她笑嘻嘻地取下手套,露出了白皙細膩的肌膚。

司機愣在原地,突然覺得應該改變路線把這人送回醫院去……

肖豈沅離開餐廳後便驅車回肖家老宅,此時此刻,他正不滿地看著前方那輛一會兒慢下來一會兒又開得飛快的出租車,強行忍住了按喇叭的衝動。

除去這輛亂竄的車,目前路況十分完美,不能鳴笛破壞這完美的交通秩序啊,嗯,需要完美。

於是,他猛地踩下油門,超車了。

超車的瞬間,他側目瞟了眼車窗,不料看見了這樣一番場景——名叫向綰的女人猛地扯下自己的假發,直接塞進了口袋裏。

肖豈沅機械地把餘光收了回來,隻覺得背上涼涼的。他假裝什麽都沒有看見,飛速地回到了父母家。

“我回來了。”剛進門,肖豈沅的視線在接觸到滿屋子搖籃、布娃娃、滑滑梯後便虎軀一震,感覺自己好像走錯了屋子,差點扭頭走人。

好在肖媽媽及時撲了上來,緊跟在身後的是一向不苟言笑的肖大狀。

“兒子,你終於回來了!”

肖豈沅巧妙地躲開親媽的熱情擁抱,轉過身要去換鞋,卻一腳踩到了地上的一隻戲水小黃鴨,一聲尖叫響徹屋際。肖豈沅英挺的背影僵了僵,小心翼翼抬起腳看向地麵的玩具。

誰能告訴他這麽醜的鴨子……

“這是什麽?”他問。

肖媽媽心疼地撿起小黃鴨,拍拍灰塵:“臭小子,我未來孫子的玩具被你踩髒啦!”

“……”

“先不說這個了,我和你爺爺都在等你的好消息呢!怎麽樣,我家綰綰是不是很非比尋常,與眾不同呀?你爺爺說,向大山**出來的孫女他放心,這門親事啊指日可待!”

肖豈沅沉穩的腳步頓了頓,額頭上出現了一排黑線:“的確很……特別。”特別抽風!

肖爸爸聞聲從客廳裏走來,摟過肖媽媽,然後從口袋裏抽出了一遝照片。

“親愛的,未來親家親自送來的照片!”

肖媽媽喜出望外,巴巴地望著照片上的美人,一口一個“我兒媳婦真美”“明天可以開始備孕了”……

肖大狀的臉上也難得露出一絲笑意,看著肖媽媽剛剛采購的一屋子嬰兒用品,心裏覺得這個兒媳婦辦事真是滴水不漏啊!

“……”肖豈沅看著這一家子簡直無言以對。他瞥了眼照片上的人,麵上沒有一絲波瀾,心裏卻不禁嗤笑。

照片上的向綰長發飄逸,五官出落得精致大方,笑容親和力十足,臉頰上綴著兩個淺淺的梨窩,就像小小的酒杯,裏麵斟滿了醉人的甘醇,然而……

嗬,就這樣也想垂涎自己這塊肥肉?肖豈沅暗暗思忖,桀驁的臉上閃過一絲僵硬。

站在一旁的肖大狀好像發覺了孫兒的不對勁,板著臉問:“怎麽,今天的見麵搞砸了?給人難堪了?”

“沒有。這事爺爺你應該比我清楚,不是嗎?”肖豈沅不耐煩地換了鞋子往裏走,擺擺手繼續道,“該說的我都說了,問題可不出在我這兒。”

是啊,黑鍋就讓那個叫向綰的女人背去吧。

然而,肖大狀倍感滿意:“能有什麽問題?有些事本來就該男人主動。反正我覺得那孩子很好,表演係出來的人就是活潑。你們很般配。自己的孫子,我懂你的品位。”

不……你不懂……

肖豈沅無語凝噎,風塵仆仆的一群搬運工突然出現在門口,呈一字形排開。

“肖夫人,根據訂單顯示,您的婚慶室內布置服務到了,是否現在就開始進行呢?”

肖媽媽心滿意足地看著眾人手裏的紅“囍”貼,紅緞帶,紅地毯,樂得合不攏嘴:“好好好!你們公司服務真周到,昨天訂的單今天就準備齊全了。快進屋布置布置吧,咱家也是許久沒這麽喜慶過了。”

眾人禮貌地點點頭,走向了肖豈沅的房間……

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的肖豈沅驚愕地站在門口,幽然按住肖媽媽的肩膀。

“媽,你這是在做什麽……我又不住這裏。”

“我知道啊!”肖媽媽毫不介懷地轉過身給肖豈沅整理領帶,“所以我預訂了一撥更好的服務,過段時間上你家,記得查收哦!”

肖豈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