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辜負

年夜飯總是越多人在一塊兒就越熱鬧。

大人們聚在一起,沒說幾句就聊到了生意,年輕些的便三五成群地到其他的地方聚會。

明老爺子下了命令,必須帶著崔孝禾一起去,明西玥知道,雖然這是為他好,但強行將人插進他們的圈子,無疑是一種折磨。

“應付不來,可以不跟來。”明西玥站在KTV的門口說道。

崔孝禾對著自己的雙手哈氣,冷得打戰,抬頭看了一眼KTV的牌子,最後還是微笑著回答:“沒事的,這是爸的意思。”

所以就算進去後就會渾身難受也要硬著頭皮跟著,明西玥有些搞不清楚,他是真的孝順還是在做戲。

進入大廳,就看到聚集在一塊兒等待的眾人。明西玥、紀淩跟他們問了好,介紹崔孝禾的時候,明西玥有些猶豫,倒是紀淩搶先開口:“這位是我未來的二叔。”

“噢——”眾人拉長音地應了一句,隨後開始對崔孝禾上下打量。

崔孝禾原本年紀就小,外加他有一張娃娃臉,就更加減齡了,讓他看起來跟一名高中生一樣稚嫩。偏偏這樣稚嫩的一個男生,有著這麽大的輩分。

“你們好。”崔孝禾微笑著問好。

“二叔好啊!”

“哈哈哈哈——”那人打了一聲招呼,便引來一片大笑聲,止都止不住。

崔孝禾揚著嘴角繼續微笑,不為所動,他早就做好了被一群人戲弄的心理準備。

“哎呀,秀恩愛的那對兒又來了,煩死了!”有人說了一句,引得眾人紛紛看過去,忽略了崔孝禾的存在。

明西玥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薛陽跟杜夢瑤結伴過來了,他們倆是圈子裏很著名的情侶,算是灰姑娘跟王子這種故事的範本了吧。

薛陽對崔孝禾的印象不錯,進來後先是招呼他在一處坐下,便拉著幾個人聊了起來,隨後又跟其他人打了招呼。從始至終,沒有跟明西玥刻意地問好,甚至是一個眼神交流都沒有,因為杜夢瑤不喜歡他們兩個有交集,明西玥也已經習慣了。

紀淩走到薛陽對麵坐下,仰著下巴看了這對情侶半天,突然開口:“哎呀,還想請杜妹妹幫我們排隊等房間呢,我們這些人都不擅長做這個。”

其實他們有預約,並不用去吧台專門等候,紀淩這是故意刁難。在這裏坐著的,都是名副其實的富家子弟,就算崔孝禾是私生子,也是明家的人,隻有杜夢瑤一個人是落魄戶家的孩子。

紀淩針對杜夢瑤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大家也都知道,也都習以為常。

“紀淩!”薛陽有些惱,當即低吼了一句。

“喲,乖孫你叫我?”

薛陽當即站起身來,伸手去拽紀淩的衣襟,準備一拳揍上去,卻被周圍的人攔住了。偏偏紀淩不為所動,反而蹺起二郎腿,像大爺一般繼續嘲諷:“難不成你是想去排隊?也是啊,你現在雖然頂著薛家的名頭,卻也被連累得……”

“紀淩你閉嘴!”紀淩的話還沒說完,明西玥就打斷了他,這一聲太過於突兀,又太過於嚴厲,真讓紀淩閉了嘴。

不得不說,紀淩就是一個刺蝟,渾身帶刺,還是主動攻擊型的,到處刺傷別人後沾沾自喜,讓人難以控製。

崔孝禾站起身來,示意了一下說道:“我去就好,不必生氣。”說完,小跑著去了吧台。

“我說你們兩個鬧個屁啊!”一直坐在一邊的莫翎忍不住開口,“見一次麵就要打一架才解氣?你們倆才是真心相愛的吧?紀淩小朋友,就算瑤瑤是你的情敵,你也不好這麽針對吧?來,哥哥愛你。”

莫翎說完,氣氛當即緩和了不少。

紀淩開始跟莫翎貧嘴,薛陽也不再說什麽,隻是伸手將杜夢瑤攬進懷裏,拍著她的肩膀安慰了幾句。明西玥覺得自己的存在有些無趣,便去了吸煙區抽了幾根煙。

進入包間後,眾人開始了鬼哭狼嚎的狂歡,融不進圈子的人,也可以躲在漆黑的角落隱藏自己。

明西玥喜歡看動漫,也喜歡動漫片頭曲,以至於她在KTV裏唱的歌,大多是一些動漫歌曲,其中必點的曲目,恐怕就是《灌籃高手》裏的《我隻凝視著你》。

當年,她跟薛陽在家裏,租了影像店裏的光盤,兩個人一塊兒坐在地板上,看完了一整部《灌籃高手》,然後兩個人結伴去打籃球,瘋狂練習灌籃,這是屬於他們共同的童年,就連那時的歌都百聽不厭。

我隻凝視著你

自從我們相遇的那天

無論現在還是永遠

除了你在我身邊我什麽都不要

她自己也分不清,她愛的究竟是這首歌的歌詞,還是這首歌本身,又或者是當年的記憶。

唱完這首歌,無一例外,接收到了大家的掌聲。她微笑著鞠躬答謝,隨後走出房間準備去抽根煙,走過拐角後她的腳步一頓,隨後退後了幾步,再探頭,就看到崔孝禾跟杜夢瑤並肩站在一起,正在說著什麽。

杜夢瑤雙手環胸,用一種冷笑的表情看著崔孝禾,嘴巴一張一合地說著話。崔孝禾背對著她,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能看到他幾次想要移動步子,最後還是停了下來,在杜夢瑤將話說完後,才轉身離開。

不知道為什麽,她看到這兩個人在一起,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她下意識地覺得,他們兩個在一起商量的事情,都是針對她的,或者是她家的。

明西玥咬著嘴唇退了回去,醞釀了一會兒才重新走出去。此時那邊隻剩下杜夢瑤一個人了,她看見她,沒有像以往一樣發飆,而是跟在她身後去了廁所,然後對她伸出手:“能給我一根煙嗎?”

明西玥沒有反對,取出煙盒,給了她一根煙。

杜夢瑤接過,又跟她蹭了個火,吸了幾口,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吐煙圈。

在明西玥的印象裏,杜夢瑤一直是一個很恬靜的女孩兒,隻有在麵對她時,才會變得張牙舞爪。抽煙這種事情,並不符合她的形象。可當她看到白色的煙霧從那玫紅色的唇瓣吐出來的時候,又覺得很有韻味,就好像叛逆的少女,為了彰顯自己不再是個孩子而做出的大膽舉動,反差感很強,畫麵卻極美。

“你們隻看到薛陽為我付出,卻從來沒有注意到我的努力。”杜夢瑤突然開口,說了這樣一句話。

明西玥沒回答,而是近乎發泄地將煙頭碾碎,丟進垃圾桶裏。

“我的努力不比你少,所以我也不會把薛陽讓給你!他是我的,他永遠不會離開我!”她說完,將煙頭丟進了煙灰缸裏,便大步離開了,留下明西玥靜靜地盯著一地煙灰,怔怔出神。

聚會散場的時候,薛陽家裏打來了電話,讓他立刻回去,應該是不想讓他跟杜夢瑤在一塊兒過夜,以至於送杜夢瑤回家的任務再一次交給了崔孝禾。

崔孝禾沒什麽異議,直接答應了,開車載著她離開。紀淩則回了自己的家,所以隻剩下明西玥跟薛陽結伴同行。

回去的路上,天空再一次飄起了雪花,就好似成群的天鵝在空中起舞,飄落一片片羽毛,洋洋灑灑,好不自在。

到了家門口,他們兩個都沒有著急回家,而是站在院子裏抬頭看著天空。漆黑的天空,陰沉得有些可怕,飄散的雲在夜色的映襯下,就好似複雜的圖騰花紋。

雪花珠簾一般從天空飄落,接連不斷,越來越大。

“這一次的雪你沒有錯過。”薛陽伸出手來,接住了幾瓣雪花,可惜雪花墜入他的手心後便直接融化了,成了晶瑩的水珠。

明西玥靜靜地看著他,挺拔的身姿,說話時波瀾不驚的語氣,永遠溫柔的眸子,還有總是微笑著的樣子。

之前錯過了,這次卻不想錯過了……

她突然產生一種衝動,讓她在心底拾起了一絲孤勇,再難阻止。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沒能立即說出來,袖子掩蓋下的拳頭緊緊地攥在了一起,竟然凸起道道青筋,不知情的,怕是會以為她要去打架呢。

她曾經認為,她足夠勇敢,說得上敢作敢當,卻不敢麵對愛情。或許紀淩的嘴巴很壞,但是他說得沒有錯,她的這一份單戀,已經變成一場自我折磨,再這樣僵持下去,簡直就是自取滅亡,讓一場單方麵的愛,變為一個女人的不自愛。

終於,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卻還是堅定地說了出來:“薛陽,我……有話要跟你說。”

似乎很少見到她如此鄭重其事的樣子,薛陽一怔,回過頭去看她。

雪中的他更為俊朗,米白色的圍巾跟雪地融為一體,反射著微微的光亮,映襯著他白皙的皮膚,竟然讓他的五官分外清晰,眉眼看起來更加柔和。

“我喜歡你。”她終於說出了這四個字,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氣,隻覺得在說出這句話之後,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隻希望雪下得更大更洶湧一點,將她完完全全地隱藏起來,讓薛陽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有多慌張,看不到她的窘迫。

明知道會被拒絕,卻還是表白了,就好像她明知道自己早晚會死亡,還死皮賴臉地活著一樣。

薛陽愣了好半天,連眨眼都險些忘記,睜大的雙眸瞳孔微顫,看著站在他麵前,表情陌生的明西玥,緩了好久才開口問她:“你這是怎麽了?”

或許,這隻是一個玩笑。

她一定是在逗他,一點也不好玩。

“一直喜歡你,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你,所以我跟杜夢瑤一直合不來,或者說……我一直很羨慕她,能跟你在一起。她提防我,也是怕我搶走你,我知道的,所以一直不怨不鬧。”

這一次,夠直白了吧。

她說完之後,挺起了胸膛,好似寧死不屈的戰士,等待薛陽的宣判。她知道,她一定會輸得很慘,但是,她還想死得更英姿颯爽一些,至少不那麽丟人。

薛陽移動了下步子,正麵麵對她,隨後又退後了幾步,將薄薄的積雪踩得咯吱作響。思量良久,他才苦笑著抬起手來,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不好意思,我有點驚訝,讓我緩和一下心情。”

“我不需要你給我什麽回答,我隻是想跟你坦陳而已,不想再遮掩我的感情了。我知道,你深愛著杜夢瑤,不可能會放棄她。”

“嗯,繼續做朋友吧,你會是我永遠的哥們兒,你很好,但是我們……恐怕不合適。”

這算是被發好人牌了嗎?

“哈哈哈……”明西玥突然笑了起來,好半天都停不下來,就好像自己給自己講了一個笑話,沒人捧場,自己卻笑得前仰後合,其實她自己也知道這個笑話並不好笑,隻是為了不冷場,不讓自己太尷尬罷了。

可是笑到最後,卻開始心疼自己。

最後,她走到薛陽身邊,用拳頭砸了他的肩膀一下:“不用太在意,早點回去睡吧,晚安,好夢。”

她說完,轉身快步走回自己家,開門的時候才注意到,她拿著鑰匙的手都在顫抖。強裝鎮定地打開門,進入門內,當即癱坐在門口。

抬手擦了一把臉,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或許是她的感情太過於強烈,才會將暗戀化為漫天的飛雪,讓薛陽一抬頭就能看見。當雪花融化在他的手心裏,就像她的一腔深情毀在他的拒絕上,她終於可以放棄了,心中會不會舒服一點?那麽他呢,如果沒她了,他的世界會不會空了一塊?

她曾經幻想過,他會在哪一天,覺得跟杜夢瑤在一起很累,不得已放手了,然後回過身來找她,那樣她就可以微笑著跟他說:別怕,我一直在。

並不是所有的堅持都會得償所願。

他不會放手,他如此深愛著杜夢瑤,情深意長。

她無數次在夢中看到他們攜手走過紅毯最終白頭偕老,她心如刀絞卻麵帶微笑拍手叫好。她一次次地提醒自己,他們隻是朋友,他們的關係不會有所改變,這又有什麽用?她連越界的資格都沒有,頂多算得上是薛陽茶餘飯後的反思以及思考後的歎息。

徒勞的過去不可否認,所有的恩怨、情愛,在這一夜一筆勾銷。

在之前,熊伊凡想要放棄追求了三年的顏柯,逃難似的來了她家裏,哭得撕心裂肺,在她的懷裏說:“暖暖,我的心好疼,簡直要死掉了。”

那個時候她安慰著熊伊凡,知道熊伊凡失戀時有多慘,她被薛陽拒絕,真正打算放棄時就會慘烈上幾倍,因為她愛了薛陽十幾年。那個時候的熊伊凡躲在她這裏,就像避難的難民,躲開過往的一切。到了她失戀,她又能躲在哪裏,難道為了薛陽而在過年的時候離家出走嗎?

哭了好一會兒,明西玥狼狽地爬進屋子裏去找紙巾的時候,還不忘記透過窗戶向外看一眼,發現院子裏早就已經空無一人了。

家裏一樣安靜。

她早就習慣了家裏的空空****,除她之外再沒有其他人。該應酬的去應酬,該美容的去美容,他們總是忙忙碌碌的,就算過年也是如此,腦袋裏幾乎沒有了“家”的概念,也不理解節日為什麽非得聚在一起。

小的時候,隻有薛陽陪她。

現在,又有誰能陪她呢?

取出手機,她翻出熊伊凡的電話號碼,卻又遲疑了。

她記得熊伊凡說過,今年過年要跟顏柯過二人世界,兩個人還預訂了酒店,簡直秀恩愛無下限,不顧及她這個單身狗的感受。

她坐在沙發上,翻看著一條條毫無感情的拜年短信,竟然隻有一條與眾不同,雖然隻是寥寥數字,還是能證明這條是他一個字一個字打的:“親愛的,新年快樂哦,又長大了一歲,是不是越來越跟我般配了呢?好想你啊,現在最想得到的新年禮物是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你。”

也不知是不是一時衝動,又或者是終於有了些許安慰,她竟然立即起身,取來了車鑰匙,去車庫啟動了媽媽的車子,往翁璟城所在的城市開去,甚至沒有去考慮他究竟在不在家,會不會也去應酬了,又或者正在跟其他的女人狂歡。

這一刻,她想見他,這種念頭強烈得可怕,自己都無法控製。

路上,她一直在聽歌,一首首發泄情緒的歌曲,用聲嘶力竭的歌唱,釋放心中壓抑的情緒。她沒有哭,反而十分平靜,因為這是她早就料到的結局,之所以表白,也隻是為了讓自己徹底死心。

或許,紀淩說得對,表白了,做不成朋友了,她反而會好過一點。

她愛薛陽,愛得義無反顧,卻忘記了照顧自己的感情,使得自己身心疲憊。

是時候該歇一歇了。

把那個脆弱的自己關起來,好好管著,不要讓她出來惹人笑話。與其伴著眼淚入睡,不如找些事情忙碌到徹夜不眠。食物壞掉了可以重新烹飪,衣服破掉了可以再次縫補,心死掉了,就隻有萬念俱灰,以及一點點的疼。

正是過年的時間,又是深夜,高速公路上車輛並不多,開了將近三個小時的車,她終於來到了翁璟城的別墅。

此時已經是深夜兩點鍾了,別墅裏隻亮了一盞燈,她不知道那裏是什麽房間,隻能確定他家裏有人。馬不停蹄地趕路,心情急切地想要見到他,下了車,走到門口卻有些遲疑了,她不知道自己這樣過來會不會顯得十分冒失,會不會讓他覺得她……有病?

遲疑了一會兒,她還是按了門鈴,因為她有點冷。

過了五分鍾左右,翁璟城才來開門,打開門之後,兩個人都是一愣。

翁璟城此時的模樣跟以往有很大的不同,並不是那個**不羈,一副輕浮模樣的男人,而是一副居家的樣子。頭發軟軟地搭在頭頂,頭簾遮住些許眼睛,鼻梁上還駕著一副眼鏡,睡衣也是十分常見的款式。

“啊咧?”翁璟城驚呼了一聲,隨後一臉不可思議地笑了起來,“這是新年禮物嗎?”說完,便將明西玥拽進了家裏,將門關上。

在門關上的瞬間,她也被翁璟城拉進了懷裏,這絕對是一個結結實實的熊抱,給予了她渴望的溫暖。他一會兒揉揉她的頭發,一會兒緊緊地摟著她的後背,將她按進自己懷裏揉了好一陣,才鬆開手:“我好開心。”

她終於能喘一口氣,換了鞋跟著他進了屋子,探頭探腦地左右看,問了一句:“沒打擾到你跟哪位女士吧?”

“讓你失望了。”翁璟城說著,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隨後又是一個大大的噴嚏,完全是被她身上的寒氣涼到了。

她坐在沙發上,陰陽怪氣地嘲諷起來:“還以為你會找一位美女共度美好春節呢!”

“隻有小孩子才在意這種節日,大人們對待節日的態度隻是在歡喜假期到了。”他說著,走到廚房,幫明西玥泡了一杯熱可可端了過來。在她捧著水杯的時候,很自然地幫她取下了圍巾,又從一側取來了一條毯子給她披上。

“謝謝。”她喝了一口,發現這熱可可的味道十分不錯,不由得又多喝了幾口。

翁璟城坐在她對麵的茶幾上,靜靜地看著她,什麽也不問,隻是等待她自己主動說明來意。

或許,她哭腫的眼睛已經給了他答案。

明西玥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問他:“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問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雖然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歡我,但還是想問一問,你隻是因為我長得很像男生,或者說,我很帥,你覺得我很特別才會對我感興趣嗎?呃……我有點組織不好我的語言,你能懂我的意思嗎?”

翁璟城思考了一會兒,才微笑著開口:“一開始呢,我隻是對你感興趣,後來是對你很感興趣。”

“不覺得我這樣的女生很可怕嗎?男人一樣,跟我一起走出去都會被路人說成是同性戀什麽的……”

“暖暖,會在意這些的人不愛你,而我不在意。”

“可是……”

“沒有可是,如果一個人喜歡你,你不漂亮不可愛脾氣還大,甚至你對他冷言冷語,他都會覺得你很好,好到無懈可擊。如果一個人不喜歡你,你無私地奉獻,為他拋頭顱灑熱血,他都不一定會感激你的好,還會覺得你很煩。”

明西玥聽了之後一怔,隨後木訥地點了點頭。她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她深愛薛陽,甚至不在意他愛著別人。可薛陽不愛她,一點也不。

她又喝了一口熱可可,這才露出一副快哭出來卻強裝微笑的表情,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不瞞你說,我失戀了,也不算失戀……就是表白了,然後被拒絕了,然後看到你的短信就……過來了。”

翁璟城聽完之後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隻是托著下巴思考起來,隨後嘟囔:“啊……失戀了啊,我該不該安慰你呢,可是我好開心,說不定會忍不住露出喜悅來,那樣你一定會揍我。為了確保我的人身安全,順便安撫你的情緒,不如我們一起喝幾杯吧,你借酒消愁,我喝酒慶祝。”

“你這家夥可真夠欠打!”

翁璟城沒理會明西玥的抱怨,起身到酒架前選了幾瓶酒,又取來了高腳杯,為她跟自己倒了些酒。

明西玥接過酒杯,一口喝完了一整杯,還覺得不過癮,從翁璟城的手裏拿過酒瓶,直接對著瓶口喝了起來。翁璟城張著嘴巴看著,他從沒見過喝紅酒還有人豪放到對瓶吹的,卻也沒阻攔,隻是好氣又好笑地抿了一口酒,眼睜睜地看著她將至尊解百納當白開水喝。

她喝完一瓶酒的時候,他還在晃著手中的高腳杯,優哉遊哉地看著她,琉璃般的紅色**在透明的高腳杯中晃動,發出清脆的聲響,散發出一陣誘人的酒香。

微醉的明西玥開啟了話匣子,絮絮叨叨地說起了自己的委屈:“我喜歡了他十三年,我才多大啊,我懂事以來就在喜歡他,好像喜歡他這件事情是與生俱來的,抗拒不了。可是他不喜歡我,甚至沒有正眼看過我,隻將我視為哥們兒!我為了他放下大小姐的架子,去餐廳打工幫他……他呢?一心一意地想著杜夢瑤,就因為我跟杜夢瑤說了幾句略帶嘲諷的話,他就來跟我發脾氣!他把我當什麽了啊,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奴隸嗎?”

“現在你是準備放棄了嗎?”

“是啊,放棄了!”明西玥突然嚷嚷起來,“再也不喜歡他了,他就是一個渾蛋,不知好人心!好心當成驢肝肺……”

“我也這樣覺得,他錯過了一個很好的女生,不過,我在慶幸他錯過了你。”

“你懂什麽啊!”明西玥突然站起身,抬手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搶過他手中的高腳杯,將剩下的酒喝完了,這才哭喪著一張臉繼續說道,“他從來不愛我,就算錯過了,他也不會覺得可惜。”

翁璟城從她手中奪走空了的酒杯,放在茶幾上,隨後抬手將她按回沙發上,並順勢坐在她身邊,將她抱進懷裏,輕輕拍她的後背:“乖,我們不喝了,覺得不開心就跟我說說,實在難過就哭出來,我在呢,我陪你呢。”

或許是因為他的語氣太過於溫柔,又或者是這個擁抱太過於溫暖,讓她好不容易控製好的心情再次崩塌,一咧嘴便哭了起來,哭得昏天暗地,鬼哭狼嚎,毫無形象可言。

翁璟城一直在安慰她,幫她擦眼淚、鼻涕,柔聲細語。

積壓了多年的感情得以釋放,明西玥的眼淚止都止不住。每次悲傷她都會摸摸自己的胸口,告訴自己,你是條漢子,需要堅強。可惜,再強大的人也有脆弱的時候,現在的她,隻是一個失戀了的女生而已。

單戀便是情感在跟理智對峙,時間在沉淪中流逝殆盡,最後又一敗塗地。當初的單戀已經滿目瘡痍,不堪入目。明西玥從一開始就注定會孤獨,薛陽注定會辜負,一場沒有結果的感情,還不如再不相見來得愉快。

她無法給薛陽祝福,這是出於對愛的本性,她能夠做到不攪局,已經是難得的品德了。

這些年來,他占滿了她的生活,如今表白被拒絕,決定放棄,她的世界一瞬間就空了。後來,她才明白,他就是她心口的那顆朱砂,難以磨滅。

朋友經常問她,薛陽到底哪裏好,讓你這樣喜歡。她想了想,隻能回答說“太多了”,因為她深愛他,在她眼中,他每一處都是優點,他整個人都是發著光的。而她就好像盲目的飛蟲,情不自禁地靠近他。

她總是離不開手機,並非什麽手機綜合征,而是怕錯過他突如其來的關心,可惜,這太少了,隻有在要用到她的時候,他才會出現。她一直像一個路人一樣看著他生活,就連他生活中的背景樂都不算。

“我愛他,真的愛他。”明西玥重複著這句話,就好似一台複讀機,一遍一遍地複讀著,毫不厭倦。

翁璟城捧起她的臉,小心翼翼地為她擦眼淚,隻覺得她的五官都要皺到一起了,沒有平時的帥氣,反而有些滑稽。

他沒有嫌棄,卻有點生氣。這個不懂事的孩子,在愛她的人麵前一遍遍地說著愛別人,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他平時的確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卻不證明他真的有很好的脾氣,可以容忍一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隻是想要利用自己安慰她嗎?

可是他能怎麽辦?像趕走其他女人那樣趕走她嗎?

她跟那些有所圖謀的女人不同,她故意將自己裝得好像情場高手,想要趕走他,可是一次失戀就已經讓她一敗塗地。在他看來,她就是一個小孩子,拍拍頭,說句加油,哄哄就過去了,反正她的人生還很長,還會遇到更多的人,那些人會教她如何做人。

可是他有些於心不忍,隻是借給她一些溫柔,他並不會吝嗇。

或許是她這樣癡情到有些發傻的女孩子太少了,又或者是他心中住著的女人給他留下了太大的陰影,讓他有些不舍得丟棄悲傷中的她。

幫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散亂的頭發,隨後湊過去,輕輕親吻她的額頭。哭得正投入的她身體一僵,卻沒有躲開,這讓他大膽了些,捧著她的頭,輕輕地吻她的唇。依舊是記憶中那柔軟的唇瓣,這一次卻青澀萬分。

就在他準備加深這個吻的時候,臉卻被明西玥用手推開了,隨後聽到她弱弱的聲音:“鼻子不通氣,你想憋死我嗎?”

“哦。”翁璟城應了一句,再一次吻了上去,又快速離開,如此反複,一下一下,就好像小雞啄米。

明西玥往後躲了躲,最後還是被他撈回懷裏。

這個時候的明西玥才有些後悔,她總覺得,他這裏就好似港灣,受傷了就過來避一避,他能讓她複原。可是她忽略了,他雖然是溫柔的,但是他骨子裏還是一匹惡狼,她自認為有勇有謀,到了他這裏,卻也隻能被生吞活剝。

於是,她隻能用孱弱的聲音叫了一聲:“臭男人!”

翁璟城的身體一頓,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後說道:“我交往過比你還小的女生。”

“哦……”

“跟我在一起吧,我可以讓你忘記薛陽。放心,我不會宣揚這件事情的,不會讓你家裏人知道,隻做你身後的男人。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不會花心,不會讓你傷心難過,這是我的原則。”他用**的口吻對明西玥說著,又湊過去啄了下她的唇瓣,見她身體縮成一團,就好似一隻小動物一般警惕地打量著他,又覺得自己逼得太緊了,便又退了回去。

明西玥盤腿坐在沙發上,一直盯著他看。

事業有成的男人,俊朗的外形,溫柔的性格,還開出這麽誘人的條件來,不答應是不是有點傻了?

“會跟我在一起多久?”她問。

“很久,久到你覺得我煩了,討厭我了,我也不會離開你。”

她知道,這是一句哄騙小女孩兒的話,所以她初步判斷為,翁璟城會跟她在一起一段日子,至少不會扭頭就將她甩了。

“你真的喜歡我?”

“不然我幹嗎大費周章地追求你?”

明西玥噘著嘴思考了半天,最後還是擺了擺手:“算了吧,好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