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從今以後你隻是你
[1]
陸朝誠的初次土味情話宣告失敗後,他又陸續嚐試了很多次,但阮菀已然不為所動。
有一次,她甚至愣愣伸出手,摸摸他的額頭:“你是不是發燒了?”
陸朝誠都不知道怎麽把話接下去好。他甚至懷疑,阮菀這個老婆,其實就是分配給他的,要不然他是怎麽把她拐走的?
簡直匪夷所思。
直至手傷都好得差不多了,阮菀對陸朝誠的態度依舊是那樣若即若離,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陸朝誠也隻能借著手傷,繼續死皮賴臉地住在那兒。
幾天後,又到了換藥的時候,陸朝誠在醫院裏和電視台的采訪隊不期而遇。
莫莉認出了他,主動打招呼:“你好,好久不見。”
陸朝誠沒空搭理她:“有事嗎?”
上次匆匆一別之後,陸朝誠就連正眼也沒瞧過她。那些阮菀的照片,一旦他不放在心上,也就成了廢紙。
還有什麽比被漠視更讓人心寒的?莫莉知道陸朝誠攻不下,也就淡了心思。後來聽說他去了馬裏維和,連能不能回來都成了問號。
她挑眼:“手傷嚴重嗎?”
“還行,死不了。”
“還是那麽硬氣啊……”莫莉靠在走廊上感慨著,又問他,“那次的紀錄片,你看了嗎?”
樣片她拷了一份給他,正片還沒在電視台播放,除了錄製剪輯,還得過審,時間拉得長,到現在都沒法和觀眾見麵,但正式播放也是遲早的事。
“還沒看。”陸朝誠冷冷地說。
她提醒他:“近幾天應該就會在各大電視台播放了。”
說來真是奇怪,當時她覬覦陸朝誠覬覦得要命,可是現在見了他,反而沒有了那種心思。
他板著臉,裝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莫莉就知道,自己應該死心了。
臨走的時候,她好心告訴他:“如果想要知道阮菀是怎麽想的,記得去看紀錄片。”
盡管陸朝誠並不喜歡莫莉,但對她的忠告還是聽進去了。
莫莉拷貝給他的是沒有剪輯的版本。
他把光碟放到光驅裏,按play鍵。
屏幕上起先播放著陸朝誠和戰友們訓練的片段,而後畫麵一轉,有旁白在說:“這些人,就是我們的疾風和勁草,但是每一縷疾風和每一株勁草都不僅僅是單獨的個體,在他們的背後,有著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故事。下麵,讓我們走進軍嫂的心路軌跡。”
攝像機拍到一名背影纖細的女孩子,隻看到她的側臉,陸朝誠已然知道她是誰。
阮菀……
莫莉的采訪絲絲入扣,一點一點地問到了軍人家屬的痛點。
“他平常有沒有經常陪在你身邊呢?”
“我們很少見麵,算是聚少離多。”
“他會陪你逛街,幫你拎袋子,一起去遊樂場嗎?”
“你說的這些,都不是他會做的事。”
“這是今天采訪的最後一個問題。”莫莉問,“你最希望他能做到哪一點?”
阮菀竭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吸了吸鼻子。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他能理解我,尊重我的想法。”
屏幕上的畫麵已經放映完了,陸朝誠還愣在那兒,久久不能平靜。
他的腦海一片空白,抓起衣服,就往門外衝去。
[2]
羅平剛進浴室沒多久,就被陸朝誠從裏頭給抓出來。
雖說是從小一起長大,可羅平也沒遇到過這麽瘋狂的陸朝誠,他把手裏能抓的都抓了,愣是把身上的重點部位給擋住。
“朝、朝誠,你等等,就是有天大的事,怎麽也得先讓我圍個浴巾啊……”
尾音拖長了,聽著特別慘烈。
“先別管那些了,我有事情要問你。”陸朝誠的表情嚴肅,看起來像是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什麽叫別管那些,我可沒有暴露的習慣!”
陸朝誠隨手把衣服往羅平身上一扔,麵色冷峻:“把衣服穿上,我一邊說,你一邊聽。”
羅平哆嗦著吐出兩個字:“禽獸!”
他的頭發可還滴著水呢!
“我問你,我有一個男性朋友,他和他女朋友呢已經在一起很久了,男的對他女朋友特別特別好,什麽都寵著她,什麽都不讓她幹,就這樣,他女朋友還覺得不夠。”
羅平拿毛巾往頭發上胡亂一擦:“什麽人哪,遇到這麽好的男人還不滿足。”
“你也覺得吧?”陸朝誠接著說,“然後女朋友覺得她受了委屈,向朋友哭訴,說男的不體貼她,比如走路從來不會等她,從來沒有一起去電影院看過電影,嫌人多也不肯陪她逛街,不會和她一起去遊樂場排隊,就連幫她拿包也是奢望,和她的對話沒有溫情隻有命令……”
他越說越多,羅平的心裏咯噔一響。
“我說,你說的不會是你和阮菀吧……”
陸朝誠不置可否,隻是問:“你覺得這男的做錯了嗎?他寵著那女的,也錯了嗎?”
羅平心裏跟明鏡似的,又不好說破,把衣服套在身上,才懶洋洋地說:“我問你,如果你養了一隻小貓小狗,你會怎麽對它?”
“這還用說,喂它吃飯,吃飽穿暖,帶它遛彎。”
“那你……”羅平咳了咳,“我是說,你的這個朋友,是不是也對他女朋友這樣?給她吃飽穿暖,沒事逗逗……”
陸朝誠皺著眉:“羅平,你這邏輯不對。人和動物怎麽能相提並論呢?”
“那我再舉一個例子,你喂貓狗吃飯,都是你喂多少,它吃多少,你給多少,它吃多少,你讓它有瓦遮頭,有家可歸,有人疼愛,這是寵吧。但是,你不可能會問它,今天想吃多少啊,這樣夠不夠啊,甚至是今天心情怎麽樣,你想去哪裏遛彎,左邊的街還是右邊的街,三文魚罐頭還是鴨肉罐頭啊?”
“羅平,你什麽意思?”
“寵不是愛,寵是對她好,愛是理解和尊重。不是你給什麽,她接受了才是愛,愛是她想要什麽,你能給她什麽。她要是想要蘋果,你給她一車香蕉也沒用啊。你這朋友,是不是從來都沒有問過他女朋友,想要什麽,想要香蕉還是蘋果?想要踏實還是浪漫?”
羅平拍了拍陸朝誠的肩膀:“兄弟,有的時候女人想要的不外乎是尊重和理解,人這一輩子遇到愛不稀罕,遇到理解和尊重才稀罕。”
[3]
同樣的紀錄片,莫莉也給阮菀寄了一份。
阮菀不好意思在家裏看,偷偷地帶到唐思楠家看。
唐思楠隻稍微瞥了幾眼,就義憤填膺起來:“陸朝誠是怎麽回事,你這麽冰雪聰明又機靈可愛,要是找了別的男朋友,早就不知道怎麽疼愛了,他倒好,得了這麽好一老婆,還不知足,整個一自負的大男子主義直男癌!”
阮菀抖了抖唇:“思楠,他也沒那麽壞……”
“不行,你這次回去,可不能再了。他要是再不懂得憐惜你,你就直接把他掃地出門好了,也不用管他那個手,我看他的傷早就好了,不就是看你心軟,在那裏博同情!”
阮菀回到住處時,陸朝誠恰好也在。
正是傍晚時分,晚霞把陽台染得橙黃,屋子裏暗下來,陸朝誠坐在客廳裏,背景蕭瑟。
阮菀覺得奇怪:“怎麽不開燈?”
他喉結翻滾,聲音低沉地說:“阮菀,你過來,我有話要和你說一下。”
“什麽事……”
阮菀走過去,看見桌子上放著一份裝訂好的文件。
“我已經簽好了,內容你看看。”
阮菀翻開看,眉頭皺起來:“離婚協議書?”
陸朝誠直截了當地說:“我知道你一直想要這份東西,條款我已經讓律師擬好了,所有的財產都歸你,我一分不要。孩子的撫養權我不和你爭,但你不能不讓我探視。如果你還有其他要求,可以一並寫在裏麵,我一個字都不會改。”
陸朝誠把協議拿過來,親自在上麵簽字。
他的字是練過的,龍飛鳳舞的隸書。
“陸朝誠……”
“阮菀,你先聽我說完。”陸朝誠把協議書拿在手中,“這份協議現在還不能給你,你得先跟我去一個地方。”
[4]
阮菀心裏很忐忑。
陸朝誠在她臉上覆上了一條絲巾,牽著她的手往前走。
阮菀目不能視物,隻看見零星的光影,對身邊的事物更加的敏感了。
陸朝誠寬厚的手有力地牽著她,阮菀緊張得要哭出來:“朝誠哥哥,我害怕……”
他不時拍拍她的後背:“快到了。”
車子停了,他拉著她的手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四周安靜下來,連光線都暗沉下來。
阮菀抖著聲音:“這是哪裏?”
陸朝誠停步,把她臉上的絲巾揭開。
他說:“你不是想要我陪你看電影嗎?我們今天什麽都不做,就安安靜靜地看一場電影。”
阮菀聲音喃喃:“那為什麽沒有人?”
“為了不讓人打擾,我把整個電影院都包下來了。”陸朝誠還煞有介事地拿出手機APP,“軟件說這兩個座位是最佳觀影位置。”
他讓她先坐好,然後跑出去買可樂和爆米花,又叮囑她:“不能多吃。”
阮菀從原來的惴惴不安,變成了滿腹疑問。
她不知道陸朝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難道真的是為了陪她看一場電影,然後再分開?
很快,布幕拉開,電影緩緩上映。
這是一部老片子,男女主角在英國一所學校的聚會上認識,約定了每年的7月15日這一天都要見麵。
男主角是遊戲人間的花花公子,女主角是沉默寡言的寫作者。在將近20年的時間裏,他們互相分享對方的人生,直至男方遭遇了工作和生活上的失利,女方卻在工作上風生水起。
當他們的人生道路不斷交匯時,他們的關係也隨之改變。在這段人生的旅途中,驀然回首,男主角終於發現一直尋尋覓覓的,最好的其實早在身邊。
純潔的友誼升華了,兩人在一起之後,女方在某一天的早晨,騎單車遭遇車禍過世……
電影散場,阮菀坐在座位上,哭成了淚人。
陸朝誠給她遞過去紙巾:“先別走,後麵還有彩蛋。”
彩蛋?
阮菀本以為是男女主角的故事,屏幕再次播放,畫麵出現了穿著婚紗的女孩子,還有身著禮服的男人。
而後角度轉換,她看清楚了兩個人的臉。
“這是……”
阮菀太過吃驚,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大屏幕上,出現的是阮菀和陸朝誠結婚時的錄像帶。彼時她穿著白色蕾絲婚紗,手上拿著花束,在陸崢的引領下,走向站在紅毯另一邊的陸朝誠。
陸朝誠在一旁看著,瞳孔折射出他們兩個人結婚的身影,抿著嘴,心潮起伏。
燈光閃爍,他拿著錦盒,和阮菀交換戒指。
和戒指一起交換的,還有彼此的誓言。
——陸朝誠先生,你是否願意娶阮菀作為你的妻子,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將毫無保留地愛她,對她忠誠直到永遠?
——我願意。
——阮菀女士,你是否願意與你麵前的這位男士結為合法夫妻,無論是健康或疾病。貧窮或富有,無論是年輕漂亮還是容顏老去,你都始終願意與他,相親相愛,相依相伴,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不離不棄,你願意嗎?
——我……願意。
往事曆曆在目,像是剛剛發生一樣,期間又生出許多暗流和波折。
錄像帶播放完,電影院的燈全亮了。
陸朝誠把《離婚協議書》和一遝厚厚的本子遞給阮菀:“打開吧,裏麵有你想要的。”
阮菀忍著眼淚,把裏麵的東西拿出來,除了《離婚協議書》外,還有一本寫著“義務卡”的小冊子。
阮菀又驚又喜:“這些都是什麽?”
“你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卡片上,是陸朝誠親手寫的字句,有“陪阮菀逛街”“陪阮菀看電影”“給阮菀吹頭發”“陪阮菀去想去的地方”……
陸朝誠轉過頭:“阮菀,如果你想要離婚的話,這份協議書給你,我隨時成全你,並且,給你最充分的自由。從此以後,你不再是陸太太,不是陸朝誠的附屬,你隻是阮菀。”
阮菀又哭又笑,哭得稀裏嘩啦的。
[5]
半年後。
“不行!”
“你就讓我吃吧……我太饞了……”
陸朝誠揉了揉眉角:“不行,麻辣香鍋這麽辣,萬一吃完不舒服怎麽辦?”
阮菀挺著大肚子,癟著嘴,在香辣串串店門口走過,口水流到快把人家的店麵給淹沒了。
再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回頭,從包裏拿出了一張“義務卡”,指著上麵寫的:陪阮菀吃她喜歡吃的。
“陸朝誠,你不能不守信用。”
陸朝誠愣住了:“我什麽時候寫過這種內容了?”
簡直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但是有什麽辦法,阮菀使用了“義務卡”,他隻能聽命了。
兩人進了店麵,阮菀一口氣點了一大鍋,又叫了十幾種串串。
店員很快把菜上齊,鍋裏的香油滾起來,香氣嫋嫋。阮菀整個頭都快埋到碗裏了。
陸朝誠一邊給她夾菜,一邊幫她剝蝦:“別吃太急,慢慢來,也別吃撐了。”
上回阮菀吃撐了,回家抱著肚子難受,哭了一晚上。
阮菀抓著陸朝誠的手,左右搖了搖:“知道了,我不多吃,每個種類我就吃一點點。”
懷孕之後,阮菀的口味大變,以前不喜歡吃的東西,通通都喜歡上了,每天的口味又都不一樣,今天吃香的,明天喝辣的,突然又愛吃酸甜的,不給她吃吧,就嬌滴滴地哭鼻子,真是拿她沒辦法。
阮菀吃著吃著,突然間額頭冒汗,嘶嘶抽氣。
陸朝誠放下筷子:“怎麽了,不舒服?”
“陸朝誠,我好像……要生了……”
阮菀沒了力氣,倚靠在他身上。陸朝誠整個人都慌了,從來見慣兵荒馬亂的他,第一次手足無措。
“真的嗎?很疼嗎?”
阮菀怔怔看著他,眼淚撲簌簌落下:“朝誠哥哥,現在怎麽辦?”
“阮菀,你不要怕,我送你去醫院!”
緊接著,他把阮菀抱起來,飛快地跑向停車場。
再往後,陸朝誠的記憶出現了偏差,仿佛什麽都記得,又仿佛什麽都不記得。
他記得他開車把阮菀送到醫院,醫生和護士把她推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裏的燈亮起來。
而後陸崢和沈向晚來了,看見陸朝誠坐在手術室門口,一個大男人,手腳冰涼。
沈向晚問:“阮菀進去了嗎?”
陸朝誠臉色蒼白:“媽,我好像聽見阮菀在哭……”
“沒事的,沒事的。”
“怎麽辦?阮菀那麽瘦小,萬一沒力氣怎麽辦?”
陸崢還是第一次看見陸朝誠這失魂落魄的樣子,咳了咳說:“淡定點,你又不能替她去生娃娃。”
沈向晚說:“隻能在外麵等了。”
陸朝誠在炮火連天裏都沒有這種感受,這次卻突然感覺到害怕、驚懼、不忍心……
他在心裏麵默然說:如果可以,我願意替她承受所有的苦和痛。
時間過得很慢,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記得過了多久,手術室上的燈滅了。
醫生戴著口罩,從裏麵走出來。
“恭喜,母子平安。”
陸朝誠一直提著的一口氣,終於鬆下來。
孩子被人抱出來,陸崢和沈向晚都圍上去看。
“真可愛,眼睛圓溜溜的,像朝誠小時候。”
“朝誠,你不過來看看?”
陸朝誠的眼睛卻一直緊緊地盯著手術室,逢人就問:“我妻子出來了嗎?她還好嗎?有沒有在哭?”
過了一會兒,一張病床被護士從裏頭推出來。
陸朝誠飛撲過去,看見微微閉著眼的阮菀。
她像是睡著了,眼底有脈脈青色,很疲憊的樣子。
護士說:“麻醉期還沒過,她還沒醒。”
“我來推吧。”陸朝誠站在一側,俯身對阮菀輕聲說,“你辛苦了,往後你守護孩子,由我來守護你。”
[6]
阮菀睡了冗長一覺。
夢裏她還是小時候的樣子,跟著爸爸媽媽在草地上野餐。
她紮著兩隻羊角辮,在秋千上**來**去,兩隻小腳丫晃**來,晃**去。
“好高啊!嘻嘻!”
爸爸問:“菀菀,要不要再高一點點?”
“要高高!”
夢裏,有快樂的童年,有飛舞的裙角,還有爸爸剛長出來的胡楂觸碰她小手的觸感。
她長了好幾顆牙,走路搖搖晃晃。媽媽在後麵護著她:“阮菀,你長大了,該要自己往前走了,我們就在後麵看著你。”
夢裏,連笑容都是甜美的,花香四溢。
醒來時,晨光熹微,有淡淡的陽光灑在床邊。
阮菀睜開眼,看見有一個人趴在她的床邊,手還緊緊握著她。
旁邊傳來隱隱的奶香味,一個包在繈褓裏的軟糯小人,睜著圓滾滾的大眼睛,轉悠轉悠地看著她。
仔細看,眼睛眉毛像她,臉型輪廓堅毅,像足了陸朝誠。
阮菀伸手,想摸摸那軟軟的胎毛:“寶寶……”
“嗚——哇!”
孩子嘴巴一癟,放聲大哭。
陸朝誠打了個激靈,也醒了。
“阮菀,你沒事吧?”
“朝誠哥哥,趕緊哄孩子啊……”
陸朝誠這個新晉奶爸,頓時顯得手忙腳亂:“不哭不哭啊,看爸爸給你變鬼臉啊。”
孩子哭得更慘烈了。
阮菀吐吐舌頭:“你看你把他嚇得夠嗆。”
不經意間,陸朝誠突然俯身,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老婆,不想哄孩子,隻想哄你,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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