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淺喜似蒼狗,深愛如抽風

雖然兩年前遊棠選擇了相信葉嶼,但心中還是留下了些許不知從何說起的心結。雖然她的言行一如既往,但敏銳的葉嶼還是發現了其中細微的不同。遊棠不知自己已經暴露,葉嶼發現了遊棠的不對勁卻不知問題出在了哪裏,就這樣,兩人詭異地度過了最初的相逢,直到軍訓的開始。

今年的夏日格外火辣,即便節氣已經推著秋日徐徐降臨,卻依然不能減少噴吐在空氣中的熱浪。學生們如蔫巴的小白菜,努力在高溫和課堂的夾縫中求生存。隻是這一天,全校的大一新生迎來了一個噩耗。

“什麽?軍訓提前了!”

各係各院紛紛傳出驚呼,曆史係也不例外,年輕的班導推推眼鏡,笑容可掬地宣布了這一消息:“三天後正式開始軍訓,班長帶著幾個男同學來我辦公室領一下大家的軍訓服。”

班導並幾個男生走後,班裏登時炸開了鍋。

“不是說好的十月嗎?為什麽要提前?”一個女生望著窗外灼熱的陽光慘叫,“這麽強的紫外線,我得曬黑成什麽樣子啊!”

她的憂愁得到了一眾女生的共鳴,很快女生們就紮堆分享討論好用的防曬措施。不光是女生犯愁,就連男生們也愁:

“這麽熱的天氣搞軍訓,學校怎麽想的?”

“可不是,就連非洲友人都回家避暑了!”

“要命啊這是!”

有人舉起手機查閱未來半個月的天氣,半晌後臉色灰敗一聲長歎:“還有更糟糕的事—軍訓期間無一天陰雨,全都是大晴天!”

話出,舉班哀鳴。

學習委員翻到網購頁麵默默舉手:“我要下單藿香正氣水和葡萄糖了,有人一起嗎?”

“我我我!”

“算我一個!”

“還有我!”

應和聲此起彼伏,人人都覺得自己逃不過烈日的毒手。而遊棠看著這一幕,也伏案歎息煩惱無比:軍訓期間大概是見不到葉嶼了,她該傷感於短暫的分別還是該慶幸於有了自我調整的時間?

顯然,這是個難題,因為直到三天後軍訓開始,她還是沒有得到答案。大抵連老天也看不過眼,悄無聲息給她送來了一個“驚喜”。

“請各位教官帶領各連學生到操場集合!”

喇叭聲在空中回**,由曆史係學生組成的七連在教學樓下排排站好,翹首等待著教官到來。眼下不過早上八點,氣溫卻開始不斷拔高,學生們漸漸心浮氣躁,和身旁人小聲聊起天來。

白茵茵拿手臂撞撞遊棠:“你說咱們會分到一個什麽樣的教官?”

“什麽樣的不知道,但應該是本係的學長或者學姐吧。”遊棠猜測道。S大的軍訓與其他學校略有不同,大都是由本校選出培訓過的學長學姐擔任教官。

“不好說,本係的學長學姐好像去了隔壁的人文院。”白茵茵搖搖頭,有些憂心忡忡,“希望來個好脾氣的……這種天氣再遇到個脾氣不好的教官,軍訓就更難過了。”

“都是學長學姐,應該不會很糟糕。”遊棠安慰道。她倒不是很悲觀,畢竟無論是小時候在部隊裏的操練還是這兩年在中東的經曆,相較之下軍訓簡直不能太輕鬆。

很快,學生們如浪潮般由後向前漸漸噤聲,襯得一道腳步聲越發清晰,兩個女孩子對視一眼也終止對話。幾秒過後,一個著迷彩服的挺拔身影與遊棠擦身而過,站在了隊列最前方。

無數人昂著頭,自認為隱蔽地打量著自己的教官,很快整個七連的學生反應分為兩派:女生們紛紛亮了眼睛,踮起腳想把那張清俊的臉看得更清;男生們則一臉懷疑,思忖著這個看起來格外清瘦的家夥夠不夠當教官的格。

仗著第一排的優勢,白茵茵直接抬起好奇的目光。第一眼她覺得這人有點眼熟,第二眼覺得這人好像在哪兒見過,第三眼她一愣,伸手使勁扯遊棠的衣角:“這不是……這不是……”

這不是那天校醫院的醫助學長嗎!

白茵茵的話被遊棠捂在了嘴裏。遊棠虎著臉掀起帽簷,向斜前方卓然而立的某人投去死亡射線。

葉嶼似乎是接收到了,唇邊牽起個淡淡的笑,緊接著,水一樣清淡的聲音響起:“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葉嶼,是醫學院的大二生,也是接下來半個月裏大家的教官,希望我們能相處愉快。

“那麽接下來……稍息!

“立正!

“向右轉!齊步走!”

在短促的口令下,葉嶼平緩的聲音也帶上了肅然的氣息,唬得一眾學生不由自主聽從。而他則目不斜視站到首排最右側的遊棠身邊,領著整個七連向操場走去。

“你在搞什麽?”遊棠也目不斜視,隻是嘴巴卻翕動著,用幾不可察的聲音問道。

“如你所見,接下來的半個月,我是你們七連的教官。”葉嶼不動聲色回道。

“醫學生不是很忙嗎?怎麽你這麽閑,還有時間跑來帶軍訓?”遊棠瞥去一眼又問。

“學校委派的,我也沒辦法。”

“這麽巧,把你派到我們係來了?”她輕哼一聲,滿臉不信。

“我也覺得挺巧……大概是我們緣分太深吧。”葉嶼一派自然,好像給學校寫申請書的不是他一樣。

“巧到這份上,這緣分得有馬裏亞納海溝那麽深了?”

葉嶼卻是沒有再說下去,隻偏頭一笑留下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得遊棠又是一陣抓狂。

搞什麽啊!有話不說非要玩你猜我猜大家猜的遊戲?她不是屬蛔蟲的啊喂!

本來就是個別扭孩子,再這樣下去會失去她這個小仙女的啊!遊棠在心中怒而摔,想不通這兩年葉嶼究竟經曆了什麽才染上這樣一個壞毛病。

心情慘遭滑鐵盧的遊棠板著臉,渾身上下不自覺地冒出葉嶼同款“生人勿近”的氣息,凍得白茵茵打個哆嗦,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疑惑地望向依舊燦爛的驕陽。

七連抵達操場的時候,已經有其他連隊先一步到場,葉嶼領著眾人從中穿過,來到安排的地方站好。一路行來,一片蔫巴巴的灰綠色,越發凸顯出葉嶼這棵小白楊的不同。

看著滾雪球般越粘越多的目光,遊棠沒好氣地哼一聲,真想拿個寫了“遊棠專屬”的標簽貼在葉嶼臉上。卻不想看就算了,更有甚者用夢幻的聲音道:“有這樣的教官,我就是暈倒在訓練場上也願意。”

姑娘你醒醒吧,等你真暈過去就不這樣想了。遊棠嗬嗬一笑,為這道聲音的主人提前默哀—要知道,葉嶼雖然看起來淡漠一副什麽也不放在心上的樣子,正事上卻最嚴苛不過了。

所以呀,看人不能隻看表麵,誰知道好看的皮囊下麵有沒有一顆追求盡善盡美的心?七連的姑娘們,地獄模式要開啟了,你們做好準備了嗎?

遊棠慢條斯理地揚起嘴角。

與此同時,校長結束講話,宣告動員大會的結束。

伴隨著再一次響起的進行曲,為期半個月的軍訓,正式拉開序幕。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曬化了!”

“曬化算什麽,我都快灰飛煙滅了!”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幹什麽?”

“我隻是一條鹹魚,為什麽要承受軍訓的鞭撻?”

“救救孩子吧……”

解散的哨聲剛一吹響,眾人便如潮水般,從明晃晃反著光的操場上席卷向陰涼處。由祖國的花朵到祖國的幹菜,S大的新生們身體力行向大家證明,其中所需的時間不過一個上午。

盡管太陽公公雨露均沾,可還是沒有幾個人能抵抗住這份熱情,紛紛癱倒在被感染的同樣熱情的大地上,隻覺得樹蔭以外都是遠方。

要知道,雖然是由高年級學生擔任教官,S大的軍訓卻也沒有摻水,保質保量地力求每一個新生都得到身與心的齊頭並進雙重提高。其中,屬七連的遭遇最為慘烈—前文已經提到,葉嶼葉教官是一個嚴苛的存在,這就意味著七連的訓練注定與高質量做伴。

而最讓人絕望的是,葉教官每一個示範動作都標準有力,仿佛是從部隊的嚴格訓練下走出的一樣。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在這波無差別攻擊之下,無論是想挑刺的男生還是心旌搖曳的女生都偃旗息鼓,隻盼能早些熬過這半個月,除了遊棠。

遊棠依舊是活蹦亂跳的模樣,正裹在人堆中興致盎然買冰激淩解暑。

“你要什麽味兒的?”她回頭問白茵茵。

“不用了……我喝水就好。”

白茵茵有氣無力地搖頭,舉了舉手裏的礦泉水瓶。曬了一上午,她實在是吃不下甜甜膩膩的冰激淩。

不一會兒,遊棠舉著抹茶味冰激淩出來,像是得到玩具的小孩子一樣心滿意足,看得白茵茵好生羨慕:“你體質真好,不像我才一個上午就曬得頭昏腦漲。”

“我是前兩年曬習慣了。”遊棠咬下一口冰涼笑道,“中東可比這裏熱多了,而且一抬頭就是葉嶼冰塊似的臉,我哪裏還熱得起來?”

雖是抱怨,可她話裏透出的熟稔讓白茵茵不由得好奇道:“你們早就認識?”

“可不是?”遊棠彎起眼睛,“我們兩家比鄰,相伴長大,是最親近最了解彼此的人……”說著說著,她突然話鋒一轉,有些憂傷地歎氣,“可惜現在我們的關係在質變的關鍵時刻不幸遭遇了寒流,真真是前途難測啊!”

“那怎麽辦?”聞言,白茵茵頓時替她著急,“你們以前鬧過矛盾嗎,有經驗嗎?”

“以前的經驗不適用啊……以前遇到分歧,我們都是直接打一架的。”

“那確實是不適用。”白茵茵語塞。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當年說好陪我打架給我當軍師督促我學習,結果消失兩年回來就忘得幹淨,還悄悄有了不告訴我的小秘密!”遊棠嘟著嘴悶悶不樂,忍不住向白茵茵傳授過來人的經驗教訓,“要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談戀愛就是走向死亡,向往戀愛就是在為滅亡做準備……想我當年也是自由瀟灑的一條好漢啊!”

兩人從路口走過,正在諄諄道來的遊棠話音一頓,突然就變換口風大聲道:“可喜歡一個人不就是要包容他的一切?他是風兒我就是沙,他是陽光我就是雲霞,他是咖啡我就是方糖,哪怕他是山泉,我也是最甜的那一口!啊—山無棱!天地合!滄海變桑田!也不會與君絕!”

白茵茵停下腳步,愣愣地看遊棠從唱衰愛情到深情現場的無縫切換,直到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詠歎調:“你的戲什麽時候可以像你的錢一樣少?”

遊棠帶著滿臉驚喜轉頭,像是才發現身旁的葉嶼一樣:“呀!葉嶼你什麽時候來的?”

“從你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的時候。”對著她浮誇的演技,縱是葉嶼一時也沒控製住嘴角的抽搐。

論慎獨的重要性啊姑娘!她訕訕一笑,見葉嶼沒有就她方才的話深入探討的意思,才悄悄鬆了口氣。

喊了一早上口號,葉嶼的嗓音帶著些許沙啞,不複往日的清逸,端的是性感無比。聽在遊棠耳中的第一反應是高嶺之花下凡了,第二反應則是皺起眉頭狠狠瞪他一眼,轉身跑向路邊的商店,不多時提著瓶礦泉水回來塞進他懷裏。

葉嶼用眼神詢問。

看著他這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瞬間一股無名火從遊棠心頭竄起,讓她不由得開啟了話癆模式:“聲音啞成這樣,上午是不是根本沒喝幾口水?不是我說你,都是成年人了怎麽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你好意思說自己是學醫的嗎!這樣下去以後哪個病人敢把自己小命交到你手裏?”

凶巴巴發射完幾枚連發式言語炮彈,遊棠冷靜下來,總算想起眼下自己“別扭ing”的設定,傲嬌地把臉撇向一邊。

人設崩塌什麽的,最討厭了!

而引發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在此刻笑出聲來—葉嶼瞧著遊棠丟給他的後腦勺,拿手蓋著臉悶笑連連,引得遊棠越發惱怒。

笑什麽笑!她的關心有這麽好笑嗎!再笑下去信不信你喝水都會嗆進鼻孔裏!

她的心聲葉嶼自然是無從知曉,於是過了好一會兒,他的笑聲才漸漸止住。

“遊棠。”葉嶼輕輕喚道,低沉嗓音中多了幾點笑意,好聽得一塌糊塗。遊棠急忙控製住想要回頭的腦袋,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咦,等等!聲音犯規算不算在色裏?

遊棠一個不注意,就把自己陷進了禪理,等掙紮而出的時候就發現發頂上多了隻揉揉摸摸的手,手的主人還在一邊笑一邊說著什麽。她抖抖耳朵凝神聽去,隻捕捉到一句:“……鬧別扭都不忘關心我,你啊……”

葉嶼一歎,又揉了揉遊棠的頭發。

大兄弟,你這篤定的語氣和看破一切的喟歎是怎麽回事?不要瞎說大實話啊喂!

在這聲了然的話語之下,遊棠頓覺無所遁形,仿佛被葉嶼看了個對穿似的。不甘心己方就此潰敗,她原地蹦起大聲反駁:“別胡說!誰關心你了!”

“哦?”葉嶼挑眉一笑,“那你是承認自己在鬧別扭了?”

“……”

好狡猾!居然聲東擊西!

“我才沒有!”遊棠鼓起臉頰不承認。

葉嶼拋來個不以為意的眼神:“不承認也沒什麽,反正你也藏不住多久,我等著就是了。”

這是輕視!**裸的輕視!

遊棠決定,就衝著這個眼神和這句話,她都要否認到底!

“總之,我不是在關心你,隻是一時沒管住自己想去世界看看的腿!你……你別想太多!”

說完,她轉頭就要走,生怕多留一刻就兜不住自己的氣勢,卻忘了頭發還在某個人的手裏,一個大踏步後眼裏頓時泛起淚花花。

嗷!好痛!蒼天啊大地啊,誰來告訴我,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喜歡如此恐怖的摸頭殺?

聽著慘呼聲,葉嶼默默從糾纏在一起難舍難分的發絲間抽出了自己的手指。甩出個幽怨的小眼神,遊棠再一次邁步,一邊走一邊大口咬下已經開始融化的冰激淩。

“等等!”沒走幾步,葉嶼笑著揚聲叫住她。

“怎麽了?”遊棠頭也不回硬邦邦地問道。

葉嶼繞到她身前:“你可以言不由衷說不關心我,我卻是辦不到的。”

遊棠瞅著他靜待下文,直覺他葫蘆裏沒賣好藥。果然下一秒,葉嶼換上副無奈表情,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從她手中沒收走了冰激淩。

“你忘了自己每到秋天腸胃就會不好的事?生冷的東西還是少吃點吧。”

遊棠看著空空如也的手,滿臉不敢置信,好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無恥!”

居然搶她冰激淩,這個幼稚的家夥!還有,她什麽時候腸胃不好了?

眼看著葉嶼一手礦泉水一手冰激淩走遠了,遊棠恨恨磨牙,隻覺千言萬語都不足以表達她此時的心情。

“走,咱們去吃飯!”她使勁一跺腳,向站在幾米開外等她的白茵茵走去。

圍觀了全程的白茵茵摸摸肚子:“可是我已經飽了。”

“……”

“葉嶼撒的是風刀霜劍又不是狗糧,你飽什麽飽!”遊棠風中淩亂。連續遭遇霜凍與寒潮,她著實抑鬱心塞,隻好又買了幾盒冰激淩以作安慰,卻不想很快就接收到了肚子的抗議。

“不是吧……”

下午的訓練才開始,遊棠正在太陽灼熱的注視下昏昏欲睡,肚子忽然“咕嚕”一聲。最開始她還不在意,可隨著接踵而至的一聲又一聲,她漸漸垮下臉色。

“不會真讓這家夥給說中吧?”她瞥一眼給大家糾正軍姿的葉嶼,不由得在心裏嘀咕,調起全部心神去感受掉鏈子的腸胃。

許是得知主人對它的“重視”,遊棠的腸胃激動了,用突如其來的痛感拚命打招呼。猝不及防之下,遊棠筆直的腰杆被痛得一塌,額上又添了一層汗。

噢,冰激淩,你真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小妖精!

忍著痛重新站端正,遊棠決定忍到中場休息。可她的腸胃仿佛叛主了一般,不說偃旗息鼓,反而越演越烈,眨眼就從小小氣旋擴張到風暴。

眼見被動催生出的洪荒之力一路橫衝直撞,還有埋頭向下的趨勢,遊棠頓時顧不得其他,張口就是一聲大喊:“報告!”

“說。”葉嶼回頭望向她。

“我突然拉肚子,請求去衛生間!”

葉嶼話音一頓,似乎是沒想到中午隨口說出的話居然成真了:“去吧。”

遊棠撒腿就要跑,不承想剛跑兩步便被叫住。

“等一下!”

她捂著肚子鬱悶回頭,臉上好似寫著“又怎麽了”四個大字,見葉嶼指指她腳下,這才發現自己掉了整包紙。想到辦完正事卻沒有紙的後果,她登時一陣惡寒。

飛去個感謝的眼神,遊棠短暫退場,十分鍾後才踩著有些虛浮的腳步重新歸來。讓她意想不到的是,這才是個開始。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訓練場到衛生間的兩點一線間多了一道越來越蔫的風景線,到第四趟的時候,遊棠腳步已經如飄的一般。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半點去病號連休息的意思。

溜是不會溜的,溜了她的黑曆史就要多上濃墨重彩一筆了。如是想的遊棠上線“倔強”模式,搖搖晃晃又站回了屬於自己的蘿卜坑裏。

“你怎麽樣?”一旁的白茵茵眼神擔憂,悄聲道。

遊棠努力無視掉餘光裏葉嶼擰起的眉頭,籲口氣故作輕鬆回應:“我沒事,有太陽曬著舒服多了……”

嗯,就是有點暈。

剛在心裏補完後半截話,她忽然腦袋一沉向地上栽去。白茵茵驚呼一聲正要去拉她,卻有人更快一步把人撈進懷裏。

“誰有藿香正氣水?”葉嶼沉著臉問道,伸手解開遊棠迷彩服領口的扣子給她透氣。白茵茵從口袋掏出藿香正氣水遞過去,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葉嶼站得比她遠反而比她動作還快。

灌完一瓶藿香正氣水,葉嶼給七連其他人留下句“全體休息十分鍾”,背起遊棠就往外跑,一路經過好幾個醫療點都沒有停下的意思,竟是要把人直接送到校醫院去。

“你給我喝藿香正氣水了?”遊棠悠悠轉醒,昏昏沉沉伏在葉嶼背上,滿嘴又苦又辣的味道。

葉嶼“嗯”一聲,腳下繼續生風。

“好難喝。”遊棠吐槽,張嘴向葉嶼哈出口氣。

葉嶼瞥她一眼,雙手用力把她顛了顛,示意她不要鬧。遊棠也就真的不鬧了,環住他的脖子老老實實一動不動。還是葉嶼沒忍住問道:“你中午吃的什麽,怎麽肚子鬧成這樣?”

遊棠沉默如鬆。

久不見回應,葉嶼又顛了顛她:“睡著了?”

“沒。”

“那就說說你中午的食譜。”一看就知道這丫頭亂吃東西了,想到方才遊棠懨懨的模樣,葉嶼不由得放緩了語氣,“放心,不說你。”

遊棠環住的手臂緊了緊,腦袋歪靠在葉嶼頸邊,望著他烏黑的瞳仁聲音軟軟道:“我老實交代,請求組織從寬處理。”

她的意識還有些混沌,全然忘了腦袋靈光時的小糾結,隻知曉眼前是她喜歡已久全然信任的人,又因身體難受,話語中不自覺就帶出幾分撒嬌和依賴。

聽在葉嶼耳中,卻讓他有序的步伐一亂,臉上也悄悄爬上了幾絲可疑的紅暈。他努力散去臉頰的熱度,用盡可能平穩的聲音道:“你說。”

好在此時的遊棠雙商短暫下線,也聽不出來什麽,隻小聲“坦白”:“我又吃了冰激淩……”想了想,她伸出三個手指,又補上一句,“三個。”

“胡鬧!”

葉嶼“唰”地沉了臉色。

遊棠感受到他騰起的怒氣,聲音更小了:“我知道錯了……”她皺著鼻子有些委屈,“你答應不說我的。”

“好好好,不說。”葉嶼無奈歎氣,對這樣的遊棠沒轍。回頭望著她依舊萎靡的模樣,他加快速度衝進眼前敞開的玻璃門內,熟門熟路地把人送進一間診室。

診室內坐著個樂嗬嗬的老人,一副老頑童的樣子:“葉嶼來啦?喲,還帶著個姑娘!”

“小姑娘這是怎麽了?”他跟著葉嶼移到病床前,看葉嶼小心翼翼把遊棠放上去。

“她拉肚子了,還有些中暑。”葉嶼替遊棠擦擦額上冷汗直起身來,“現在是訓練時間,我走不開,麻煩院長幫我照看下她,下訓我立刻就來接。”

想了想,他又補了句:“我沒來之前,您千萬別讓她亂跑。”

老院長抖抖兩撇花白眉毛:“去吧去吧,人我給看著,保準還你個精精神神的小女朋友。”

門邊的葉嶼腳步一頓,帶著耳根一抹紅不淡定地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把一切盡收眼底的老院長爆出一聲長笑,一邊笑一邊對遊棠道,“你看他剛才的慌張樣子,都差點撞門上了,哈哈哈哈!”

“有這麽好笑嗎?”遊棠無語。

“有!當然有!”老院長連連點頭興致盎然,“誰讓葉嶼這小子平時總一副天邊雲彩的臭屁樣……難得能看到他緊張,這都是托你的福啊小姑娘!”

他宛若見到什麽新奇物事的驚歎表情,讓遊棠不由得有了種化身動物園大猩猩的感覺。她終於忍不住吐槽道:“您好惡趣味。”

“怎麽就興你們小年輕膩歪,還不準我們這些老年檸檬精酸一酸?”老院長捋捋胡子哼道,繼續研究眼前這個把自己得意門生拉回凡間的小姑娘。

老年檸檬精……

“您老人家真潮。”遊棠幹笑,“不過……您能不能幫我掛上吊瓶再研究?”

“哎呀!差點忘了!”老院長一拍頭,終於想起遺忘在腦海深處的正事,連忙按鈴喊醫助送藥,還不忘小聲自言自語道,“小姑娘除了活潑一點跳脫一點好像也沒什麽特別……要不做個切片仔細看看?”

不知道有成為“切片”危險的遊棠很快睡著,待掛完水又跑了兩次廁所,這才覺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伴隨著大喇叭裏吹響的解散哨,她蹦下病床在屋裏活動著筋骨,等葉嶼來接。

豈料葉嶼還沒到,巡視完的老頑童院長先回來了:“小姑娘身體不錯嘛,這麽快就活蹦亂跳了。”

“是您的藥對症。”遊棠笑嘻嘻道。一老一少禮尚往來相互誇讚,不一會兒不大的診室裏就充斥著“花式彩虹屁”。

“你這姑娘好,比起葉嶼那鋸嘴葫蘆乖巧多了!”老院長笑得合不攏嘴。

“好聽您就多聽點。”遊棠也笑,心想自己總算逃脫了被圍觀的命運。笑著笑著,她的思路順著話頭不知不覺拐到葉嶼身上。

還學醫呢,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回想到下午葉嶼又啞了幾分的嗓子,她抿抿嘴,忍不住問道:“院長,您能不能給我開一盒對嗓子比較好的藥?”

“對嗓子好?”老院長疑惑,“你嗓子好好的開什麽藥……喔!”他忽然語調一轉,投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顯然是想到了什麽。

遊棠交握著兩手,努力保持淡定,殊不知漸漸轉紅的臉頰已經暴露了她。老院長看在眼裏,饒有興致道:“藥自然能開,但是你得說說是給誰開的?”

瞧見老人家眼裏瞬間升起的狡黠之光,遊棠捂住頭忍不住就是一聲哀歎。院長不應該是刻板嚴肅,或是和藹可親,抑或是德高望重的形象嗎?怎麽她眼前這個不止惡趣味還八卦呢?

老院長顯然是個務實派,很快就把一盒藥推到她麵前:“來說說?”

“院長……”遊棠無奈。

“撒嬌無效。”老院長抖著胡子嚴肅道,“說不說?不說我可扣葉嶼平時分了?”

這樣都行?

遊棠一腦袋磕在桌上,深恨自己多嘴,又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她連忙向後一指大喊一聲:“就是他!”

喊完她衝向門口,一把將藥盒拍到匆匆而來的葉嶼手裏,自己邁開飛毛腿轉眼就跑得不見人影。留下葉嶼看看藥再看看樂得前仰後合的老院長,一臉不明所以。

頭一天軍訓就出了狀況的遊棠第二天又出了狀況。

她午休一向起得早,因此平時都是她踩著點叫醒宿舍裏其他三個人,結果這天不慎睡過,被白茵茵拍醒的遊棠驟然發現,她們已經徘徊在遲到的邊緣。

“快起來!要遲到了!”兩人手忙腳亂地搖醒另外兩個人。

一時間—

“我的鞋呢?”

“等等我,擦個防曬!”

“來不及了,路上擦!”

“帽子別忘了!”

雞飛狗跳中,時間悄然跑過兩分鍾指向三點整,四個女生狼奔豸突般奔出宿舍樓。

同一時間,操場上集合的口哨已吹響了。

“我們……不會挨罰吧?”一個女生邊跑邊扣外套的扣子。

另一人忙著噴防曬霜:“肯定會,昨天遲到的就挨罰了。”

“要跑三圈呢。”白茵茵抖了抖,有些期盼地看向遊棠,“你和教官關係好,他會不會因為你罰輕一點啊?”

“他別因為我罰得更重就萬幸了。”遊棠把有些鬆散的頭發重新紮緊,她有些內疚,“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睡過了才害得大家遲到。”

三人忙搖頭。

等她們趕到的時候,七連已經點完名開始訓練,葉嶼正分解動作向大家教授軍體拳。幸運的是,葉嶼沒有加重懲罰;不幸的是,四個女生還是要頂著烈日跑三圈,而且遊棠總覺得葉嶼還有什麽後手在等著她。

果不其然,跑完三個室友都歸隊了,隻有她被叫住:“遊棠,出列。”

他又搞什麽幺蛾子?

她試圖用眼神衝擊葉嶼充滿罪惡的靈魂,可葉嶼早就修煉得道,整個人巋然不動:“給大家示範一遍軍體拳。”

你還真說得出口!

她瞪著葉嶼,無聲道:你是教官你怎麽不上?

葉嶼微笑:因為我懶。

遊棠也笑,咬牙切齒地笑:我也懶。

她整個人散發著抗拒的氣息,打定主意不讓葉嶼輕易得逞,卻不想葉嶼施施然退開兩步,張口就道:“格鬥準備!”

冷不防之下,遊棠被口令偷襲成功,下意識擺好了準備動作,等下一瞬反應過來,她真想拳打自己腳踢葉嶼。

現在裝暈還來得及嗎?

當然來不及,遊棠自認丟不起這個臉,那就沒辦法了,上吧。

見她準備好了,葉嶼開始發出口令。遊棠沉著臉循聲而動,把擺了自己一道的某人當成假想敵,出拳踢腳虎虎生風,看得七連一眾人縮縮脖子,反應不約而同。

男生們:遊棠同學好可怕!

女生們:遊棠同學好帥氣!

正主葉嶼倒沒什麽不適,甚至嘴角還噙了抹笑,目光隨著她的動作遊走看得認真,時不時還點個頭很是滿意的樣子,生生讓遊棠回想起小時候被他檢查作業的情景。

一套打完,遊棠鬱氣盡解神清氣爽,瞥了眼葉嶼轉身就走,再也不給他可乘之機。

嗯,有耍小脾氣的勁兒,看來身體是沒問題了。葉嶼望著她的背影如是想到。沒錯,繞了這樣大一個圈子,其實隻是葉嶼想知曉她的病好得怎麽樣了而已。

至於為什麽要如此麻煩,今日份外幼稚的葉嶼表示,他就是突然想逗逗遊棠而已。

這天晚上多了軍訓拉歌環節。

S大二十個連隊兩兩配對,七連分到了隔壁建築院的八連。與女多男少的七連恰恰相反,八連男多女少,因此還未正式開始,涇渭分明的兩支隊伍就打得火熱。

“不如這樣,把我們連的女生和你們連的男生換換,直接組成和尚隊和娘子軍得了。”方迭言搭著葉嶼肩膀笑道。他今年大三,是八連的教官,也是葉嶼的直係學長。

葉嶼表示沒有意見,於是在征得雙方同意後,兩連迅速進行了人員調整,並拉成圓弧向兩邊散開,形成一衣帶水的“楚河漢界”。

那麽問題來了,方迭言摸著下巴問道:“咱們坐哪兒?”

葉嶼腳步一抬走向分界線,挨著漢界邊的遊棠把自己填了進去,頓時對稱的兩個半圓成了玦狀:“我坐這裏就好。”

轉眼場上隻剩方迭言孤零零站著,他這才後知後覺到一個問題:“你是要把主持的活兒丟給我一個人?”

“怎麽能說丟呢?”葉嶼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尊老愛幼是咱們的傳統美德,這種重要場合我可不能搶師兄的風頭。”

“別跟我打太極,我知道你就是懶!”方迭言簡直不能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氣咻咻地瞪著葉嶼,伸手就要拉他起來,“咱倆的年紀明明一樣大,我算不上老你也稱不上幼!快起來,跟師兄我一起承擔!”

“年紀雖然一樣,可師兄資曆老啊。”葉嶼笑吟吟,腳下絲毫沒有移動的意思。

眼見這位陌生師兄被氣得倒仰,遊棠直接給葉嶼送出個鄙視的眼神。真是的,師兄如此呆萌可愛,怎麽能這樣對待?

“這位師妹,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在無理取鬧?”

她強有力的目光被方迭言注意到,頓時讓可憐師兄有了種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組織的感覺。果然公道自在人心啊!

來吧師妹,和我一起抨擊這個無恥的家夥!他雙手握拳目光鋥亮,隻覺霎時春回大地,冷漠被播撒的真情覆蓋,溫暖重回人間。

卻不想—

“沒有啊,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遊棠用極其真誠的語氣與極其不真誠的內容回應。

方迭言瞬間體驗了一把墜入深淵的刺激感。不是……師妹你咋還帶臨時叛變嘞!

因為從來就不是一夥人啊!

關鍵時刻遊棠立場一如既往的鮮明,她同情地望望方迭言,真心實意希望他以後找隊友的時候能擦亮眼睛。

就在方迭言捂著胸口一臉慘遭背叛的時候,葉嶼摸摸遊棠的頭目露讚許,給他又補上了重重一擊。

好了,可以了,他都明白了—唱獨角的從來隻有他,某個厚顏的家夥早就暗度陳倉唱起了雙簧。被10086點暴擊命中的方迭言帶著兩行淚慘淡退場。

“這樣打擊師兄真的好嗎?”

“沒事,他皮糙肉厚。”葉嶼一揚下巴,“看,他已經把滿腔熱情投入到拉歌中去了。”

果然下一秒,一聲大喊就在場地內炸響:“姑娘們唱起來!”

注視著場中左呼右喊調動氣氛的方迭言,遊棠頭上滑下兩道黑線。這麽快就原地滿血複活,師兄你是屬小強的嗎?

看著她專注的模樣,葉嶼抿緊唇線忽然道:“你剛才喊他師兄。”

“嗯?”遊棠瞅著他不明所以,“不喊師兄難道喊師姐嗎?”

“我現在大二,比你高一屆。”

“所以?”

“所以你是不是也應該喊我一聲師兄?”

遊棠石化:“你有毒吧葉嶼?”

剛才喊方迭言是她隨口而為,可在葉嶼正兒八經提出來後她莫名就喊不出口了—畢竟師兄師妹什麽的,想想就有點小羞澀呢!

而葉嶼目光清明眼神認真,看起來一派正常,隻是說話帶上了些誘哄的意味:“來,喊一聲試試看?”

“你清醒一點!”遊棠無言。還試試看,怎麽不滿意是不是還要退貨?

“呔!妖孽速速現原形!

“嘛哩嘛哩哄!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巴啦啦能量!”

閉著眼一通瞎喊,再睜開眼她絕望地發現,葉嶼還是先前那副樣子。怎麽回事,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偷換了葉嶼的原裝配置嗎?

行,不就是喊聲師兄?她喊!

遊棠抓起身旁喝完的空瓶擰開高舉過頭,把瓶口對準了葉嶼:“二師兄!我喊你一聲你敢答應嗎?”

葉嶼搖搖頭取走她手中的瓶子,眼裏蘊滿笑意:“把‘二’字去掉。”

“我的天!”

在反常的葉嶼麵前,遊棠的理智終於宣告崩塌。她撲過去抓住葉嶼的領子就是一通猛搖:“你這個盜版冒牌貨!快把原裝的葉嶼還給我!”

“好了,我的武術權作拋磚引玉,接下來就看各位學弟學妹的特長絕技了……哎,你們倆要武鬥到中間來,也讓大家開開眼啊!”

方迭言耍完一套招式,引得氣氛火熱,正準備功成身退,餘光瞄見角落裏正在上演“全武行”的葉嶼和臥底師妹,登時睜大眼睛興奮無比。

“武鬥就算了,師兄指導我幾招怎麽樣?”

方迭言後背一毛,見遊棠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忙湊到葉嶼身邊小聲道:“喂!你不攔著點?我學了八年散打,萬一沒收住勁這妹子就慘了!”

“你打不過她。”葉嶼睨他一眼淡定下結論。

真的假的?方迭言一步一回頭上場,望著對麵纖瘦的身影半信半疑。不到兩分鍾,他信了。

“不打了,不打了!”他跳出戰圈,向遊棠連連擺手,“深藏不露啊妹子!在下不敵,請求換人!”

“換誰?”遊棠轉轉手肘,收回出到一半的拳頭。

“他!”方迭言閃到葉嶼身後,“你剛才不就在和他打嗎,正好現在補上。”

“我可贏不了她。”葉嶼搖頭。

“現在不是謙虛的時候啊兄弟!”方迭言把葉嶼往前推了推,“我扛不住了,妹子的甜蜜暴擊就還給你了!”

葉嶼隻好無奈頂上。

兩人是一起從部隊裏訓出來的,小時候也沒少切磋,彼此的套路早就熟得不能再熟。見狀,遊棠變化路數,使出了這兩年學來的野路子。

本以為可以打葉嶼一個措手不及,卻不想被輕鬆拆招。她不信邪,又找著機會故技重施,可都被一一化解。遊棠這才有些明白,她和葉嶼不是勢均力敵,而是葉嶼高自己一籌。

這家夥,藏得夠深啊……

“為什麽讓著我?”借著錯身而過的時機,遊棠挫敗地問道。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身手還算不錯,原來很大程度上都是葉嶼注水的結果?

“不是讓著你。”葉嶼低低一笑。

“那是什麽?總不會是你吃了大力菠菜發揮超常吧?”遊棠追問,覺得自己一顆純純的少女心受到了欺騙。

“是因為我從來都贏不了你啊……棠棠。”葉嶼收了動作,聲音忽得溫柔起來。

“你叫我什麽?”頭一次聽葉嶼這樣叫自己,遊棠悚然,腳下一崴就向前栽去,連前半截的重點都沒注意到。

“我從來都贏不了你。”似笑似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被一雙攬起的手臂接住,抬頭正望進熟悉的一方天地,一方不論狹小還是浩渺,都盛著她和所有溫柔的地方。

嗷,她現在應該怎麽辦?在線等,挺急的!

是該深情回應,還是欲語還休,或是羞澀而笑?在燒糊一片反射神經後,遊棠腦袋一抽,毅然選擇了備選方案外的第四種反應—

“那……那啥,我媽喊我回家吃飯我先走了你留步不用送!”

沒錯,當美夢照進現實,化作一份期待已久的真摯感情擺在麵前,理智被謀殺的遊棠同學卻選擇了落荒而逃。一路奔回宿舍撲倒在軟軟的**,她抱著被子一通**,好半晌才平複亂竄在四肢百骸中的雞血,這才想起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來,她為什麽要跑?

怎麽辦,她要被自己蠢哭了。

遊棠呻吟一聲倒回床板,把好好的一床被子扭成了八爪魚,望著天花板麵如死灰,深深陷入了自我懷疑。

然後她眼睛一閉睡著了。

今朝有覺今朝睡,明日愁來明日憂,至於實在難解的煩惱,就交給時間好了—遊棠如是想道,把群魔亂舞的腦袋掃掃幹淨,安心沉入了夢鄉。

然後她做了個魔鬼夢,夢見葉嶼中了邪似的,在旁一臉深情地喊她“棠棠”……有沒有搞錯,要葉嶼情緒外露,她還不如期待太陽從西邊升起!

連番受到驚嚇,遊棠霍然睜開眼,在天光大亮時翻身下床,使勁拍著臉告誡自己“夢是反著的”,這才洗漱出門,卻不想在食堂外的小徑上和葉嶼狹路相逢。

她下意識地抬頭望天。嗯,很好,太陽依舊從東邊升起,她可以放心……個鬼咧!

五步外,葉嶼眉眼含笑,絲毫不受她神色變幻的影響,招手喚道:“棠棠。”

雖然他的聲音和語調都該死的好聽,但從小被葉嶼連名帶姓喊到大,遊棠表示她十分不習慣,直到葉嶼揚起尾音,疑惑地又喚了一聲,瞬間如羽毛般撓進了她的心縫裏。

啊,不習慣什麽的,就讓它隨風而去吧!

遊棠暗戳戳道,隨即甜甜應聲,樂顛顛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