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畫皮畫臉難畫情

01

蠻夷有山,名為虛合;北旻有陸,名為邑川。邑川有四國,以四方為界,取四方為名。

這四國分別為:東夷,南川,西寒,北冀。

四國為主,周環八蠻。如狼似虎,岌岌可危。

其中西寒與東夷相隔甚近,兩國僅隔一片森林,且經常為了這個森林的主導權吵得不可開交。

這一年,一個身穿墨綠色長袍的男子在溪邊拾到了一個黑黢黢的東西。本著以人為本的思想,男子將她拾了回去,將她帶回了不遠處的一個茅草屋悉心照料。

這一幕,隱隱約約與千年前的某個場景重合。

近日來,我覺得很是不爽。

由於某次事件,我失去了自己唯一的衣裳,導致我現在隻能裹著一件看不出顏色的毯子度日。

而這件毯子的主人正在前麵專心致誌地擺弄一張紙。他一臉苦大仇深地瞪著它,還很悲憤地咬著手中的毛筆。我本想善意地提醒他一下臉上沾有墨汁,但一想到前幾日他惡狠狠地警告我離他遠點,遂我隻能默默地將話咽了回去。

結果中午,他上街回來後變得更加悲憤,怒氣衝衝地質問我為何不提醒他臉上沾了墨汁。

我思量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措辭道:“我以為那是恩公新發明的妝容……”

然後,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陰鬱了。

唉,人類真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生物。

掐指算算,我離開虛合山已經有十來日了。

十幾日前,我偶然走出了結界,卻又遇到一奇怪的男子,與他大戰三百回合後被莫名其妙地打暈了。

待我醒來時,卻發現自己被脫了個精光,泡在一熱氣騰騰的木桶裏。

一般來說,一個黃花大閨女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赤身**待在另一個地方,她該有什麽反應呢?

尖叫?痛哭?還是舒舒服服地泡個澡,等那登徒子來輕薄?

左右思量間,門忽然被推開了,一穿墨綠色衣裳的男子正大光明地走了進來。他手裏還提著木桶,裏麵裝了些花花綠綠的草藥。

他目不斜視地走了過來,將草藥往木桶裏一倒,又十分嫻熟地用手攪攪,完全無視裏麵還泡著一個光溜溜的女人。

我有些窘迫,將半張臉都泡在水裏,僅露出一雙眼。

他和善地問道:“水可熱?”

我木愣片刻,輕輕點頭。

他又捧起一捧水,在掌心打量:“藥效已經入水,你多泡一會兒。”

我再次木愣地點頭。

隨後,他又如入無人之境,多次端出莫名其妙的東西倒進我的木桶裏。最後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個木勺,舀起一勺水淋在我的頭上,溫柔道:“你長得忒慘烈了,臉也要洗洗。”

我:“……”

這個綠袍男子是我的恩人,乃是一山野藥夫。

按他的說法,昨日他上山采藥,回家途中發現癱倒在地的我,便發了個善心將我拾了回來。本著醫者仁心的思想,他又順道熬了一桶藥,將我丟了進去。

我甚為感動。

醫了兩日後,他覺著看我的臉似乎也受了傷,似乎還受傷頗重,便又扯了一截床單糊在我的臉上,千叮嚀萬囑咐不可取下。

我感激涕零,每日做蒙麵大俠。但直到拆床單那一日才想起,我的臉似乎並沒有受傷……

男女相處,忌諱頗多。雖然我隻是一雌性狐狸,但好歹也算個女的,若是和一個年輕男子單獨相處而不發生什麽,著實掃興。

這幾日,他在自家茅草屋外搭了個小床,每日就睡在外麵,而我則睡在屋內。一日深夜,萬籟俱寂,我正迷迷糊糊之際,隻感覺他悄悄溜了進來。

我趕緊屏住呼吸,假裝自己還在睡覺,實際上內心卻翻江倒海。這約不是……約不是傳說中的夜襲吧?

我正思索自己是否應該小小抵抗一下,然後欲拒還迎,接著便讓這登徒子如願以償。畢竟話本子裏都是這樣發展的,我也應當遵從曆史發展的潮流。誰知,他卻隻是幫我掖了一下被角,又悄然離開。

我甚失望。

當救命之恩、**相見、夜襲之情膠著在一起時,我覺得自個兒應當做一次女主角了。第二日,我便扭扭捏捏地跑到他麵前,委婉地表示自己願意入鄉隨俗。

他一愣:“什麽入鄉隨俗?”

我對著話本子的內容念了一遍,小女子無以為報恩公的救命之恩,願以身相許雲雲。

他“哦”了一聲,指了指牆角的木柴:“就等你這句話,你把木頭給我劈了就算報恩了。”

我:“……”

高人似乎都喜歡隱藏自己的名字,以此來烘托自己高大神秘的形象。自打以身相許事件過後,他在我心中的地位立刻從高人變成俗人,還是俗不可耐的人。我問他名字,他十分不耐煩地說就叫恩公吧。但須知,我們狐狸的舌頭和人類的舌頭結構是不一樣的,恩公二字卻是拗口,總是讓我咬到舌尖。我便默默地給他起了一個名兒:小綠。

某日,我不小心將這名兒叫了出來,發現他十分應景這個名字。不單是那一身綠幽幽的袍子,連那張臉也一並綠了。

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在他臉上輪番閃過,他咬牙切齒地問:“為何叫我小綠?”

“因為……因為恩公的袍子是綠色的……”

“這是墨綠色!墨綠色!”

“墨綠色?”我偏頭望他,疑惑道,“沒聽過這個顏色。我以為是恩公太久沒換衣裳,將綠色穿深了。”

小綠:“……”

一晃眼,我便在這茅草屋待了一月有餘。中途,我也回過虛合山,卻發現結界不知被哪個殺千刀的補好了,我隻能望山興歎。

今日小綠早早地就說治療結束了。也就意味著,我終於可以拆下身上的床單了。

這一個月,我過得甚心酸。

首先,小綠說要為我治傷,然後不知道在哪裏找來了奇奇怪怪的藥物,每日倒進木桶裏,要求我泡三個時辰。接著,他又著重治療了我的臉,整日塗抹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說我這張臉實在是慘不忍睹,影響他的食欲。

我很不服氣,但又實在找不出話來反駁,隻能憋著一口氣任由小綠折騰。

此時,小綠嘴角攜著冷笑,晃**著手中的剪刀,一步步地朝我靠近:“我可要拆床單了,你切莫亂動。若是拆床單的時候出了什麽意外,這可怪不得我。”

我了然地點頭,表示自己絕對不會亂動。

然後,小綠走了上來,捏住床單一角,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前麵扯去。

要知道,這床單在我臉上待了一月有餘,每日與它朝夕相處,已經有了感情。再加上我日日戴著這床單泡在藥水裏,一泡就是三個時辰,導致它在我臉上貼得更緊。我絲毫不懷疑再過幾個月它會長進我的肉裏,變成皮膚的一部分。

所以——

“疼疼疼疼疼……”

我一邊號著一邊左顧右盼,尋找可以止痛的方法,然後——

“痛痛痛痛——別咬了!你給我住口!”

02

一個月的折騰終於有了效果。

須知我們狐狸都是沒皮的,但那也不是一出生就沒皮。按照當年的條例,我們每個在虛合山裏出生的狐狸,在長到三個月時就得送到懲戒室裏,由慎刑君親手剝掉狐狸皮。剝了這身皮,才能保住這條命。

沒了皮自然就沒了個遮擋物,隻剩下鮮血淋漓的肉體。我沒皮沒臉地活了五百年,早已習慣。如今撤掉這一身床單,赫然發現身上多了一層光溜溜的皮,我倒是別扭得緊。

唯有不足的是,我臉上依然沒有五官,忒嚇人了。於是,小綠便要好人做到底:“雖說你長得不盡如人意,但好歹也算隻母狐狸,也得注意注意儀容。本人雖然隻是一山野藥夫,但好歹也略通丹青。咳咳,要不要,讓我來為你畫一張臉?”

我思索了片刻,誠懇地搖頭:“不用,我覺得現在很好,已經很滿意了。”我一向知足常樂,如今有了皮已經算是天大的恩賜,若是再來張臉,驚動了九天之上的天帝天後,不曉得又會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小綠一個踉蹌,險些沒站穩,顫抖地伸出手指著我道:“我……我好不容易願意當次好人,你居然要拒絕?”

我老實地點頭。

小綠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

誠然,我不知道拒絕小綠給我畫臉給他造成了多大的困擾,隻知道他突然變得涼薄起來,對我十分冷淡。他每日照樣采藥磨藥,或是拿出宣紙來作畫。我討好地跟在他身後,他也目不斜視,權當我不存在。

終有一日,小綠病倒了,癱在**不願吃藥。都說醫者不能自醫,我瞧著小綠一天天地瘦下去,綠油油的袍子也失了活力。我便在他藥櫃子裏翻出藥草,又囫圇熬了幾個時辰,終於變成一碗濃鬱刺鼻的藥汁。

小綠不願喝,兀自背過頭去,淒涼道:“我得的是心病,尋常藥物治不好。”

我本想一巴掌拍暈他然後強灌進去,但又瞧著他這弱不禁風的模樣,一巴掌下去怕是得直接歸西,便忍住了。

我思來想去,小綠這副沒心沒肺的模樣能有什麽心病,卻又想起他似乎是從我拒絕他那日起變成這樣的。我長長地歎了口氣,柔聲道:“你喝了這藥,我答應你就是。”

小綠一個骨碌從**翻了起來,不藥而愈。

猶記得畫臉那日,是個晴天。

這一日,小綠又套上了一件墨綠色的袍子,不知還在哪裏尋來一條發帶,給自己綁了個仙風道骨的發型。

他作畫那支筆,是我從未見過的玉筆。晶瑩剔透,筆身上有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

小綠蘸滿顏料就開始往我臉上畫。我隻聽見唰唰唰的聲音,臉上癢癢的,有什麽東西正落地生花。

片刻後,小綠放下玉筆,又尋來一塊床單將我的臉嚴嚴實實地裹住。恍然間,我聽見一個飄若遠山的聲音。

“你該回來了。”

我曾聽過這麽一個故事:

說是一個窮書生愛上了富家千金,但二人身份懸殊,最終被棒打鴛鴦。

書生悲痛欲絕,大病一場,複原後性情大變。

一日,書生在山上見到了一塊奇怪的木頭。這木頭外表普通,卻帶著異香,一看就不是凡品。於是,這書生便把木頭撿回了家,耗費數月將它雕刻成心上人的模樣。

書生將一腔愛戀全部轉移到了這塊木頭身上。

幾年後,書生家門口站著他日思夜想的千金小姐。

千金小姐說,她為了他離家出走了。

書生大喜,當即與千金小姐沒羞沒臊地住在一起了。唯一怪異的是,書生雕刻的木頭人不見了。不過那本是替身,現在正主來了,自然該消失。

兩人就這麽幸幸福福地過了好多年。一日,書生遇見一化緣的和尚,便施舍了和尚一個饅頭。作為回禮,和尚給了他一張符,說可以驅邪。

書生隨手將符貼在門上。當夜,一番溫存過後,千金小姐在書生懷裏變成了一個冰冷的木頭人。

書生嚇蒙了,奪門而出。

他慌慌張張地找到千金小姐的門府,這才發現小姐早已嫁給別人,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了。

答案已經十分明了。

書生在外流浪數日後終於鼓起勇氣回家。

此番,家裏沒有那位假妻子,隻有一堆支離破碎的木頭。

原來,木頭人醒來後發現書生不見了,又見著了門上的符,便明白事情已經暴露。她在家等了數日,終沒見到人影,絕望之際自殺了。

她本是一截芳華木,受到書生的愛憐才化作女子的模樣。如今書生離開,她自然沒了活下去的動力。

書生回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一堆支離破碎的木頭。這個時候,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和尚又出現了。和尚驚訝無比,稀少的芳華木在這裏居然會出現這麽多!隨後,他表示自己想討一塊做木魚。他還嘖嘖稱奇,死物是絕難成仙的,但這堆芳華木有了自己的靈識,居然還懷有身孕。

書生當夜便自殺了。

這果真是集狗血和八卦於一體的故事。

在虛合山這些年,我無事可做,最大的樂趣就是看書,讀話本子。那些故事我都轉眼即忘,唯獨這木頭人的故事深深地刻在了腦海裏。我反複回味了這個故事數次,得出了以下結論:

一,男子若是作畫,畫中的女子十有八九是他心中摯愛。

二,這書生之所以會自殺是因為他接受不了自己生活了這麽多年的女子其實是一塊木頭,最重要的是他還和這木頭睡了,木頭還懷了他的娃。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備胎不好當,誰當誰瘋狂。不知為何,在小綠給我畫臉的時候,這個故事突然湧上我的心頭。

隨著他一筆筆描繪,我的心中疑慮更甚。他的手在顫抖,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他所畫的這張臉,是否也是他所深愛的女子?

突然間,我不想知道這個答案了。

03

小綠離開的那日,天氣很好。

最開始我並未擔心,因為這些日子已經習慣了他的稟性。知道他最喜歡幹的事情便是不告而別。他總說自己外出采藥了,過不了幾日便會回來。

這一次,他卻沒有回來。

先前幾日,我還靠著他留下的糧食勉強度日。七日後,我連鍋底都舔得油光瓦亮了,於是自學成才學會了偷雞摸狗的本事。

我在田裏挖了幾個紅薯,烤的時候一不小心燒了小綠的屋子。我衝進去勉強搶回了些東西,其中,有一幅畫。

畫中的女子,有些眼熟。我對著池水打量一番,發現自己與那女子長得分毫不差。

罷了,怕什麽來什麽,我果真要重蹈覆轍了。在小綠看來,我就是那木頭人,被他雕琢出自己心上人的模樣,說白了實際上就是個替代品。

我心中無端升起苦澀。彼時的我尚且不知這就是傳說中的“吃醋”,隻道自己餓得太凶,居然餓得心都痛了。

我想著這幾日在小綠這裏好吃好喝,便忍下將這畫撕成碎片的衝動,隨地刨了個坑,將它草草埋進去。

我覓食的地點終於擴大到山下的村莊。

活了這五百餘年,我見過的人類屈指可數。隻知道這天地分陰陽,世間分男女。我對人類的唯一印象便是那些繾綣反側的話本子,隻曉得所有人吃飽喝足就剩下談戀愛,全然沒半分追求。

而這戀愛中,一見鍾情總是占絕大多數。

私以為,一見鍾情鍾的是臉,長得好看的臉總被太多人鍾情。誠然,我目前得到的這張臉大約也被太多人鍾情了。

往山下走了一遭,我便遇到了各種熱情的村民。尚未說出訴求,他們便用各種東西將我的籃子填得滿滿當當。

男性村民熱情,女性村民則要冷淡得多了。她們一派和諧地擒住自家男人,然後拖回屋裏一陣教訓。自此之後,男性村民見到我時便多了幾分懼怕,連眼珠子也不敢亂瞟。

我在村莊附近的山上挖了個洞,平日都在那裏休息。白日外出覓食,晚上歸來睡覺,日子也算安穩。

一日,我遇到了一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尋常人家的打扮,卻長得極為俊俏。那小娃娃期期艾艾地在我洞前晃了幾日,每每留下一筐果子便撒丫子就跑。我估摸著是他哪個親戚讓他送來的,便也不拂了別人的好意,從善如流地接下了。

終有一日,清晨剛醒的時候我逮住了那小娃,問他究竟有何用意。

小娃一張臉漲得通紅,囁嚅道:“按照我們西寒國的禮儀,若男子對女子有情,是要在她門前禮薦七日的。若是女子收了男子的禮物,便是答應男子的求婚了。你……你可願嫁給我?”說罷,他又放下了手中的竹籃,不動聲色地朝我推了推。

我暈了一暈,心道這西寒國果真是民風彪悍,巴掌大的小娃都在為未來考慮了。

見我不回答,小娃臉上浮出兩分焦慮,奶聲奶氣道:“我娘說,男孩長大都是要成親娶媳婦的。可我不想娶隔壁的小玉,大家都說你長得漂亮,生的娃娃也漂亮,你當我媳婦好不好?”他往前竄了一竄,抱緊我的大腿。我想著這幾日吃了不少好東西,便不大好意思掰開他的手。

可是,我是打定主意要嫁給小綠的人,著實不能一女侍二夫。

思索片刻,我摸摸他的腦袋,語重心長道:“其實,你也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唔,你也忒小了些,不必擔心這個。”

小娃噘著嘴巴義正詞嚴道:“我娘說,今天不操心,明天打光棍!”

我險些被一口水嗆死。這孩子,不好糊弄啊。我笑得越發慈善,耐著性子道:“男孩不一定都要娶媳婦啊。”

小娃一抖,趕緊表明態度:“我不要當和尚!”

我彈了一指小娃的腦門兒:“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才見了我幾次就想娶我了?若是以後你又看上了別的姑娘,那可如何是好?”

小娃絞絞手指,果真陷入這萬古難題中,一張小臉十分糾結:“可、可我娘說,男孩子都可以娶好幾個老婆的。大不了,我再把看上的那個姑娘帶回來嘛……”

我:“……”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我趕緊表明態度:“你這想法實在是太危險了!娶一個老婆就夠了,你居然還想娶好幾個!別的不說,那家裏準是永無寧日了!你想想你娘是不是經常和你爹吵架?是不是經常罰你爹跪搓衣板?一個老婆都這般可怕,你要是一口氣娶好幾個回來,每天連搓衣板都跪不完了!”最後我適時地補充了一句,“先說好啊,若是我過了門,不光要跪搓衣板,還得掃地做飯,帶娃做家務,一點都不能少的!”

小娃抖了抖,嘴巴一撇,兩串淚花子落了下來,哭唧唧地跑掉了。

這日以後,我果真沒再收到果子。雖有些不舍白吃的午餐,但想著教導了一個孩子走上正路,那也是極好的。

我很快便把此事忘在腦後。

幾日後,那小娃又來了。小小眉頭緊皺,似乎正做著天人交戰。我見他時而眉頭緊鎖,時而喃喃自語,又捋著自己光滑的下巴,似在捋胡須。最後,他一跺腳,似下了極大的決心般,拽起我的袖子道:“姐姐,我想好了!太多的老婆我也受不了,我就要你一個就夠了!”

我:“……”

見我不語,他急道:“你吃了我的禮薦,可不能反悔啊!”

我暈了一暈。

小娃死命地搖著我的胳膊:“不能反悔,不能反悔啊……”

就在頭昏腦漲之際,我無奈道:“……幾顆果子怎麽夠,再怎麽也得有隻燒**?”

小娃的眼睛亮了,當即與我約定見麵時間,表示自個兒一定把燒雞獻上。我摸了摸油水不足的肚皮,心虛地答應了。

就在見麵那日,小娃如約捧上燒雞,小眼睛亮晶晶道:“吃了我的燒雞,你就得嫁給我了。”

我一雙眼挪不開,隻能頗為艱難地點頭,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就在這時,山上火光衝天,熱浪滾滾襲來。抬眼一望,那正是我居住的地方。

我將燒雞一丟拔腿就跑,身後的小娃緊追不舍,最終跟不上我的腳步,隻留下淺淺的聲音:“姐姐,你不要忘了我啊,我叫趙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