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妖獸孟槐

丈夫?

這大清早的,陳廣還沒清醒過來,就被這女人塞了個不知該如何作答的問題,實在是有些想不通。

但看她如此著急,想必也是出了點事,於是陳廣趕緊走上前去扶著她,著急問道:“這位夫人,你丈夫出什麽事了嗎?”

“我也不知道啊!”陳廣的話就像點燃引導線的那把火,一下子把女人內心的所有的不安焦慮點燃。被問到事情關鍵的女人明顯是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能著急忙慌地踩跺著雙腳,緊張的都快哭出來了。

“這位夫人!”看著這麵容憔悴的女人,臉上本就還掛著未幹的淚痕,這一句話的功夫又要哭出來了,實在是怕她哭著哭著背過氣去,所以陳廣趕緊伸手在她身後拍打順氣,同時又不停地在她耳邊叫喚:

“這位夫人,你先別著急好嗎?來,我先帶你進去喝口水,先喝口水再慢慢說。”

見她捂著嘴,艱難地點頭後,陳廣小心翼翼地扶著她進屋,安頓好她之後又趕緊倒來了一碗水。

“慢點喝。”

看這女人好像幾天沒喝過水一樣,接過碗就直接悶了下去,他還真怕會不會被嗆著。但陳廣沒想到,那女人喝完之後隻抹了一把嘴上的水漬,就放下碗來,扯著哭腔就說:

“我丈夫是個馬夫,前幾天載了客人出門之後,到現在都沒回來。一開始我還以為隻是因為太晚了,不想趕夜路,所以就沒回來。但第二天晚上了都還沒回來,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

那女人越說越激動,說到後麵差點就拍著桌子站了起來,若不是一旁的陳廣摁住她的肩膀,指不定又得慌著跳腳了。

同時,在聽到這,他也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後來我去一問才知道,我丈夫那天下午載的是陳藥師你,於是我就趕忙跑來找你。但你這一連好幾天也是不見了人影,可把我……可把我……”

陳廣趕緊又倒來了一碗水,然而在倒水期間,他發現就連自己的手,都開始抑製不住地顫抖了。他閉著眼一連吸了好幾口氣,強行把劇烈的心跳壓了下去後,將水遞了過去。

那女人接過水來立馬又喝光了,等她將眼裏的朦朧擦掉之後,用一種極力去維持平淡地顫抖聲線說:

“然後,昨晚我聽說你回來了,就以為晚上我丈夫也會回來,但這都過了一晚了!他還沒回來!!陳藥師,陳藥師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告訴我好不好!?”還沒說到最後,這女人扒開凳子哭著就跪下來,場景一片混亂。

沒想到她會這般行為的陳廣趕緊蹲下去,想把她拉起來,但任憑他再怎麽使勁,也拉不開她緊扯著自己褲腳的雙手。

“別這樣別這樣,夫人你先起來,你先起來我再告訴你!”

吼出這一聲後,就連陳廣自己的呆住了,但他看到那女人被自己扶起來後,趕緊回過了神。隨後他撓了撓頭,拉過椅子,坐下來就將那天下午發生的事,一一闡述。

等陳廣說完,那女人就問道:“可是你說他那天就回來了,但我等到現在都不見他的人影啊!”

眼前女人質疑的目光讓陳廣的內心一沉,趕緊說道:“要不這樣,夫人,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你丈夫的事情,我待會就帶人一起去路上找找,一旦發現什麽蛛絲馬跡,就回來跟你匯報,直到找到本人為止,好不好?”

“可是……這都這麽多天了,會不會被妖獸,給吃了……”

這話算是把陳廣問住了,因為以他現在的猜測,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妖獸吃了,但這顯然是不能明說的,而且事情的起因確實在陳廣身上,他不可能坐視不理。

“夫人放心,無論如何,我一定會給你找出他的下落來。”

聽著這堅定的語氣,那女人也停止了啜泣,隻是撇著嘴的把眼淚抹掉之後,朝陳廣弓腰謝過,就獨自走出屋去。

那佝僂消瘦的身影,又好幾天沒吃好睡好的精神,導致她走路都有些發飄,感覺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有氣無力。相對於那女人的緊張擔心,陳廣更多的是感覺到腦袋一片空白,不僅如此,就是內心都感覺到寒冷而且刺痛。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後,陳廣才癱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緩過勁來。他狠狠地晃著腦袋,餘光卻瞥到房門裏站著的易德,一臉凝重。

“唉。”陳廣仰著頭,深深地歎了口氣:“都聽到了?”

“嗯。”易德微弱的應了一聲,然後慢慢地走了過去。

“爹這會,人還沒救成,就先搭了兩個。”

聽著陳廣平淡地說著這句話,易德很清楚,他有多難受。

“爹,你……”

易德正想說些安慰的話,卻聽到外麵傳來一聲喊叫:“陳廣!有來信!”

有信?

心裏正亂著的陳廣聽到外麵的吆喝聲後有些懵了,隨後看了一眼易德,發現他也是緊皺著眉頭,一頭霧水的模樣。沒辦法,就起身出門把信拿回來。

一封淡黃色的信件,表麵寫著“陳藥師親啟”五個大字。雖然還沒看到其他寫信人的消息,但陳廣多多少少已經猜到了,這應該就是白千寫的。

拿著這信趕緊回到了屋內,迫不及待就撕開了信封,將裏邊的紙張抽了出來。

“陳藥師,見字如麵。

白某自幼未學過丁點學識,遂不善書信,就不多做多餘的問候寒暄了。

當日闊別之時,我曾諾言道回堂中翻查資料,果真被我尋得一絲線索。但那之後我又苦於不知該如何向你開口,思來想去,打算用這種方式給你回複。以下就是我在相關文獻上查得的資料,現原文奉上:

太古年間,妖眾繁雜,且各自通天。有啟齒吞蒼穹之勢、有吐氣移高峰之威。妖多以生靈為糧,肉為食血為飲,更有甚者,齧其筋骨、噬其魂魄。

山有妖之,赤紅如豕;其背有箭,堅如鐵器;齊天獠齒,閻猶三思;駭人雙瞳,幼者墨綠而淺薄,成者猩紅如漩渦。未過年長,不離親闈。

此妖怒時,出聲如洪鍾、納氣可吞海、蠻不懼開山、瞬箭能遮日;若遇年長者,不幸齧咬,將魂飛魄啖、肉身糜爛而傷口不覺。

此妖為名,孟槐。

此乃我於堂中古籍所尋,信息千真萬確。

另外,白某再多提一筆,於前些日所捕的孟槐,未過年長。”

看到信中的最後一句話時,陳廣還有些鬆了口氣的模樣,但沒過一陣,就瞪著眼閱讀紙上的那些黑字,整一副要把紙吞了的猙獰模樣。

易德在一旁看著自己的父親,從開始隻是皺著眉看完了書信,然後做出鬆了口氣的輕鬆姿態,還沒轉眼,就發瘋似的撐著那張紙湊到眼前,哪怕是相隔一米,易德也能看去他眼裏充斥的血絲,和額頭覓出的汗液。

正想問問他發生了什麽,隻見陳廣腿沒站穩地坐落在凳子上,拿著信的手顫抖著緩慢放下,雙目無神地緊盯著前方,就如一個丟失了魂魄的人,隻是嘴裏還不停的嘀咕著:

“未過年長,不離親闈。

父親的這幅模樣把易德嚇了一跳,他趕緊跨過去雙手摁壓在陳廣的肩膀,神色緊張的問:“爹,怎麽了?沒事吧?”

但此時的陳廣哪能聽得進易德的話,所以任憑易德如何搖晃,陳廣都一副失魂落魄的神色。直到他抿著嘴看向了躺著鐵柱的房間。

發現父親突然看先這個房間,易德不禁產生了一個念頭。難不成鐵柱哥?這個念頭就像遇到糞便的蒼蠅,揮之不去。一直盤踞在他腦海當中。於是易德搶過那張書信,發現自己父親的手根本沒抓緊時,心髒的跳動,也快了半拍。

拿起信來就看,一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麽問題,直到看了一半,他才回想起來當日的情景,頓時清楚了父親為何如此激動。

白千等人捕捉的,是幼年妖獸。可自己那天看到的,分明是猩紅雙眼。而且,肉身糜爛而傷口不覺,不正是鐵柱此時的身體狀況嗎?魂飛魄啖,也就是說,鐵柱已經沒救了。

屋子裏,陷入了死寂。

等過了不知多久,陳廣終於站起了身來,兩人商量了一番,打算將鐵柱埋了,也算是對他的一種告慰。

於是兩人收拾了一會,就出門買用品去了。

琢磨了一圈,陳廣覺得去村子那,不安全,要不就埋郊區去算了。然後在買來席子和香燭紙錢之後,叫來一輛馬車。兩人帶著鐵柱的屍體,在馬夫驚恐的目光下,來到了城外的郊區。

這裏不是亂葬崗,但也經常會有人安葬此地,所以下車後,大老遠看過來,就能看到大大小小的墳包,和滿地都是的紙錢。有幾個墳前還插著沒點燃的香燭,有些就燒得隻剩根棍。

陳廣把背上的鐵柱放在鋪好的席子上,跟易德找了塊地,兩人就你來我往地挖起了坑來。

這裏人煙稀少,又處於郊區緊靠森林。烈陽高照,而樹蔭底下,沒有一絲的清風拂過。明明是幹著勞累的體力活,易德卻沒感覺到自己有流汗的模樣,反倒是有些寒冷地打顫。

若是此時有人在此經過,在樹林邊上的墳地裏,看到這一對父子刨著坑,旁邊還躺著個死人,不知會作何感想。

等挖好了坑,陳廣兩人在裏頭坐著休息了一會,擦著沒有汗的額頭,揉著略感酸痛的手腕和脖子。

喝過了水,休息完後,陳廣不做聲地爬了上去,默默地把鐵柱躺著的席子卷了起來,麵沉似水。

將裹好的鐵柱抱起來就往坑裏遞了過去,易德在裏邊有些吃力的接住了鐵柱和席子,在陳廣一躍而下之後,他倆整頓了一下鐵柱的遺容遺表,把席子重新卷好,就爬了上去。

兩人朝鐵柱深深地鞠躬過後,拿起鏟子就把挖上來的土給蓋了回去,等用上周圍的土壘砌了一個墳包後,陳廣給他燒了柱香和蠟燭,易德則在旁邊燒了點紙錢。

“對不起啊鐵柱,是我無能為力救你,還害死了你哥。是我沒用,我現在能做的,隻有先安頓好你。”

陳廣倒了一杯酒下土,有些顫抖的說著。

“之後我會把你大哥的屍體找回來,安葬在你旁邊,就算是,我對你們最後的補償了,好嗎?”

他的聲音越到後麵越輕,最後甚至一副向鐵柱哀求的模樣,讓身邊的易德都感到心疼。

其實易德並不認為鐵柱的死在於他們,而且覺得那老大哥就算現在不出事,以後也會有點意外,所以他並沒有感到多少的難受。隻是看到自己父親的這個模樣,內心裏實在是有些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