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以何聘之
張良是聰明人，而且是頂尖的聰明人。
他不是沒有想過這些，隻是他不願意去相信罷了。
可是這話從江辰嘴裏說出來，可謂是打破了他最後一點幻象。
當年秦國還沒有橫掃天下的時候，寒國就已經孱弱到了極點，甚至於整個寒國的領土，撐死了就相當於秦國一郡之地。
這樣的情況下，無論國君是不是昏庸無能之輩，夾在秦、趙這兩國之間，寒國的敗亡也是注定。
寒國國君幹的最出彩的一件事，大概就是韓桓惠王那一任，在秦國占據野王之後，毫不猶豫地將已經跟本土斬斷聯係的上黨郡獻給了趙國。
實際上韓桓惠王不玩這一出，上黨郡也已經是秦國的囊中之物了，而以寒國的國力，根本就無法阻止秦國，於是就有了馮亭獻上黨郡於趙國這事。
看起來是馮亭抗命不尊，但實際上這事細品一下就看出問題了，誰是最大的受益者？
那絕對是寒國！
韓恒慧王親自登門說要獻出上黨給秦國，希望平息戰火，直接把寒國從這場戰事中摘了出來。
但馮亭‘抗命’帶著上黨郡軍民倒向了趙國，偏偏趙國仗著國力強盛，沒有理會那些反對的意見就接收了上黨郡的土地。
接下來，若是秦國想要上黨，便要與趙國開戰。
而曆史也證明了韓桓惠王決策的正確性，接下來的戰爭雙方由秦韓變更為秦趙。
如果沒有秦國攻伐上黨與趙國開戰這件事，這一戰打完，戰國七雄就要變成戰國六雄了。
而這場戰爭的最後一戰，也正是後世人津津樂道的長平之戰。
交戰初期，秦昭襄王以白起為帥，趙孝成王則派出了廉頗，戰國四大名將一下就來了兩位。
不過兩位名將交手顯然沒有天雷勾地火的感覺，一攻一守，誰都沒吃虧，也誰都沒占到便宜。
這種時候打的什麽？
打的就是國力！
長平之戰打了三年，趙國率先扛不住了，便撤下了廉頗，換上了更年輕、攻擊性更強的趙恬對抗白起，實際上，這位‘紙上談兵’的趙恬，因為這一戰，被後人貶低到了廢物的級別。
但實際上，趙恬的軍事素養絕對不差，在沒有糧食的情況下，困守了一個多月，換做尋常將領來領兵，早就發生兵變被宰了，偏偏趙恬還能指揮麾下兵馬分批突圍。
可惜的是，這位準名將級別的統帥，遇上了冷兵器戰爭中的天花板之一。
所以趙國敗了，在秦國也養不起這麽多俘虜的情況下，白起替秦昭襄王背了個鍋，下令將四十萬俘虜全部坑殺，這才有了‘殺神’的稱號。
秦趙本就是同宗，況且這個世道，隻要能吃飽飯，能往上爬就是所有人的夢想了，本身出身哪國也不是非要給哪國賣命賣到死。
四十萬士卒，便是四十萬青壯年勞動力。
若是秦國養得起，白起會把他們全殺了？
很顯然，秦國也到了崩潰的邊緣，隻是趙國先挺不住了而已。
獻出一個上黨郡，雖然之後都注定會是苟延殘喘，但是這一戰也的確讓秦趙兩國元氣大傷，沒了再對外發動大規模戰爭的能力，寒國也因此得以延續。
可是這樣一個孱弱的國家，能夠給後人留下什麽底蘊呢？
說句不好聽的話，寒國王室留下來的東西，恐怕遠遠不如在楚國還算不上頂尖貴族的項氏。
如果亂是真的來臨，所謂的寒國，注定會是輸家。
再輸一次，寒國真的就徹底滅了……
“如何安置，這個問題不該問我，而是要問你們自己。”
“衛鞅能通過變法被封為商洛之主，呂不韋能利用雜家成為秦相。”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能力的人可以爬得很高，沒能力的人就算坐上皇帝的位置也是傀儡。”
“有才華的可以開設學宮，有能力的可以成為官吏，有資產的可以成為商賈，想要生存，實在有太多太多的辦法了，可要是向不勞而獲…嗬嗬，時代變了。”
江辰衝著張良拱了拱手，笑道：“子房兄有國相之才，如今便已頗具名聲，若逢亂世，注定會是名留青史的人物，那我就不得不問一句了，子房兄想成為貴族，除了幫助寒國複國，難道就沒有別的選擇了麽？”
“這……”
“國仇家恨，良不敢忘。”
張良歎了口氣，但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堅定地搖了搖頭。
“無妨。”
“人各有誌，不強求。”
江辰拱了拱手，爾後又望向陳平，問道：“陳平兄也是如此？”
陳平沉吟片刻，說道：“平隻想一展生平所學。”
“不知江某，可有幸聘陳平兄為相？”
江辰再次衝著陳平拱手。
陳平正要開口，卻見張良站了起來，沉聲道：“江兄或許聽過陳兄才華，但未曾親眼見識，如何知道陳平有相國之才？再則，若陳平真有相國之才，江兄又以何為聘？”
張亮的舉動，讓陳平跟江辰都不禁挑了挑眉頭。
張良想幫寒國複國，那麽江辰便是他的對手，本來江辰的謀略已經足夠恐怖，若加上陳平絕對是如虎添翼，到時候，江國一定會成為寒國最恐怖的對手之一。
這一番為難，若是難住了江辰，那麽陳平便不會跟江辰離開。
與江辰為敵，總好過與江辰、陳平這種強強聯手為敵。
若非如今秦國勢大，六國貴族們需要聯合在一起，否則張良都有現在就宰了這兩人的心思了。
可這話說出來，又像是在考教江辰，看看江辰值不值得陳平這種大才效力。
這便是人情世故。
明明是刁難，卻又不會讓人生出反感，因為這個問題同樣是陳平想知道的。
“君以眾人報我，我以眾人待之。”
“君以國士報我，我以國士待之。”
“此言，天約地契，人神共鑒，若有違背，來日我必死於萬箭之下！”
江辰與陳平對視了一眼，眼中滿是堅定之色，不曾有過片刻動搖，因為這本來就是他的心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