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勢在秦，誰擋誰死
“丞相來訪，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江辰嘴裏說著客套話，臉上已經堆起了笑容。
“公子說笑了。”
李斯衝著江辰抱了抱拳，澀聲道：“公子今日之舉，已與儒家徹底決裂，不知公子接下來打算如何做？可有斯能幫上忙的？”
以李斯的整治眼光，自然不難看出，在儲君人選上，嬴政依然是傾向於扶蘇的。
甚至於，無論扶蘇建立錦衣衛能否完成軍令狀，嬴政都會給他鋪好路。
想通了這一點，李斯盡管知道，自己不應該參與到皇權鬥爭中。
可架不住眼前的利益實在太大了啊！
且不說扶蘇如今與儒家決裂，身邊沒有可用之人，他此刻入局將來便是從龍之功。
就單純一個流官製度，李斯便知道扶蘇是研究過自己的郡縣製的，並且願意支持郡縣製！
這可比還沒有表態的胡亥要強得多！
而且好東西肯定不會一次性拿出來！
他李斯能不能名留青史，幾乎可以說寄托於扶蘇之手！
“下一步……”
“倒是有些想法。”
“敢問丞相，如今我大秦有學識者，有幾人？”
江辰似笑非笑的問道。
李斯思索了片刻，便篤定的說道：“昔日諸國皆盛行養士之風，有學識者不在少數，但是大多出身儒、墨、兵、道四家，因我秦國國策，恐怕其中大多數人都不願為我大秦所用。”
說到這，他又想了想，才開口說道：“真正忠於我秦國的有識之士，不足千人。”
“那我再問一句，這些人中，學識精通、可堪大用的人，又有幾何？”
江辰再次發問。
李斯這次沉默了很久，才澀聲道：“可堪大用之人，大抵…不足百人。”
如今百家爭鳴，有識之士多如過江之鯽，但是刨除掉那些不願意為秦國效力的，或者暫時為秦國效力，可根本就不忠於大秦的學士之後，餘下的人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想要從這些人裏麵再選出精通學識、可堪大用的人，那自然是難上加難。
畢竟秦國本身就不重視文教。
就拿秦始皇的丞相們來說。
呂不韋是衛國人，熊啟、隗狀、李斯是楚國人，馮去疾是寒國將領後裔，剩下一個曆史上沒什麽存在感的王綰沒有記載出生，但多半也不是秦人，畢竟這貨主張將嬴政的子嗣、宗族和功臣全部都分封到偏遠地帶，最好是邊疆，怎麽看都不屬於當時的利益集團，也怪不得這貨在曆史上的存在感低微了。
幾乎沒有秦人登上丞相之位，反倒是戰國名將輩出，如白起、王翦、李信、蒙恬等……
由此可見就知道秦國是個極度重武輕文的國家，隻不過這個輕並非輕視，而是指沒將教育太當回事。
“那，後輩學習知識，該如何？”
江辰再度發問。
李斯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更長，不過還是做出了回答：“遊學四方，若家中無有餘裕，也可以吏為師。”
這幾乎是春秋時代的通病。
除了稷下學宮勉強算是各學校之外，其餘人基本上都得四處遊學。
這個時代有個好老師，就跟後世名校畢業一樣。
哪怕你什麽權力都沒有，可人家一聽，你這師承往上追溯是聖人甚至是聖人本尊，那誰都對你禮讓三分！
“丞相，本公子問了這麽多，你想到了本公子所優何事了嗎？”
江辰敲了敲身旁的石桌，似笑非笑的說道。
李斯渾身一顫。
原本他並不覺得這種製度有什麽問題，可是這幾個問題下來，再結合流官製度，他不禁被自己腦海中偶然飄過的那個念頭給震住了。
若是長此以往，秦國官吏幾乎都是一個師承出來的，不是師兄弟就是師叔叔伯，在如今這一日為師、眾生為父的理念下，這些人無形中就會形成一個龐大的勢力團體。
一旦這個勢力團體成型，甚至可以左右朝政，將皇帝變成傀儡！
見李斯麵色鐵青，江辰就可以肯定，李斯一定想到了‘學閥’這一點。
這畢竟是個連後世都困擾不已的問題。
幾乎從宋朝開始，學閥就是個難以解決的問題，到了明朝的時候甚至嚴重到聯合起來能夠讓皇帝十幾年不上朝的地步，明末的東林黨也可謂是臭名昭著。
不過李斯似乎還沒有想到另一點。
“丞相，長此以往，這些官吏的關係會越來越親近，組成一個利益團體是必然的。”
“但更重要的是，一旦保持這樣的製度，我們將麵臨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即，階級固化！”
江辰拍了拍手，立即就有侍女送來了清水。
“階級固化？”
李斯伸手捋著胡須，思考著這個他從未聽過的新鮮詞匯。
江辰喝了兩口水，淡然道：“所謂階級固化，其實也很好理解，您可以往前看看，有些人生下來就是奴隸，無論他們如何奴隸，一天是奴隸，一輩子都是奴隸，反過來也是一樣，哪怕丟失了領土，沒有了財富的貴族，到了別的地方也依然是受人尊敬的貴族。”
“嘶！”
李斯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說法，未免有些駭人聽聞了。
難不成扶蘇打算跟所有的貴族對著幹嗎？
“丞相，你現在的眼神，就跟看死人一樣沒有區別。”
“不是我要與貴族為敵，而是貴族能不能接受新的時代。”
“如果能是最好了，如果不能，曆史的洪流自然會碾碎他們。”
“昔日殷商何等強大，亡國之前甚至將我炎黃子孫的領土擴張了足足十倍有餘，否則今日我們中有不少人怕還是茹毛飲血的蠻夷。”
“可如此強大的殷商，不也因為一下子吃得太多、太撐，被周王室抓住機會推翻了麽？”
“周王室又何嚐不是如此呢，一代又一代的分封意味著一代又一代的虛弱，直到諸侯奮起推翻周王室的統治，時代一下就步入了春秋亂世。”
“難道周王室沒有忠肝義膽之輩？”
“自然是有的，不過這些試圖阻攔周王室滅亡的人，早早被大勢給碾死了而已。”
“總有些人抓住機會躍過龍門化為真龍，沒有人能擋得住的。”
“如今，大勢在秦，誰擋…誰死！”
江辰擲地有聲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