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斷開連接
阿嘉莎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仿佛在分辨他這些話的真假。
陳塵繼續說道：
“請原諒我暫時無法以本來的麵目出現在你的麵前，但相信我對祂的虔誠與詭異的熱情。
這也是我將其帶到您麵前的原因。”
房間裏陷入了寂靜，仿佛一顆塵埃飛舞所發出的聲音，也能被人聽到。
阿嘉莎終於開口說道：
“我似乎沒有理由懷疑你剛才說的那些話。
在這個機器與科技，金錢與權力的時代，還能有人皈依與信奉某位神祇，這本身就是一種需要赤誠的心靈與堅毅的勇氣。
而且，你確實將這些東西帶到了我的麵前，這些東西我尋找了數年，花費了無數的錢財！
就竟然就這麽將它們送到了我的麵前，來之前，竟然沒有與我討價還價！
我似乎找不出有什麽理由，懷疑你的真誠。”
陳塵沒有說話，隻是在心中默默念叨：
你當然找不出理由！
因為你們被自己所信仰的神欺騙了。
它根本就沒有告訴你們真相，所以，你們僅僅隻是以為，隻要信奉祂，在某個時間點，祂蘇醒與降臨，你們就會得到財富與權力。
根本就不知道你們信奉的神，其實就是一隻惶惶不可終日的蟲子。
你們就如同踽踽獨行的旅人，某一刻，忽然有人相信你們所堅持的一切，對你們來說，不亞於荒漠中的一滴清泉。
陳塵抬起頭來，臉上露出微笑，問道：
“那麽，可以讓我見一見祂的真身嗎？”
“現在還不可以。”
阿嘉莎眼睛已經變得柔和起來，眼神仿佛在看一個純淨的小孩子，完全不再是剛才那種幾乎要將人的五髒六腑都看穿的銳利目光。
“我相信你說的這些話，雖然到現在，我還沒有看到你真正的模樣，可我能感受到你的真誠。
但現在還不行。”
她又重複了一遍，說道：“神在這個時代受到太多異教徒的詆毀與懷疑，祂在這個世界上的軀體現在也正處於痛苦之中。
找到最後一本書，通過儀式，讓祂降臨到留在這個世界上的軀體中，這樣，就可以打消所有人的懷疑。我們也將得到祂的獎勵。
到那時候，你就可以親眼看到神的美麗。
而非現在因為詆毀，而承受痛苦的身軀。”
陳塵從阿嘉莎房間裏出來後，連通了AI小麗。
“取得了一定信任。”
AI小麗的信息很快穿過來：
“需要什麽支持，公司會向你提供。”
陳塵上了四麵漏風的破皮卡，說道：
“這具身體的債務，替他還了。”
AI小麗回答道：
“我們不覺得這件事情，與你現在的任務有任何關係。”
皮卡已經啟動，開始緩緩駛離蘭道街36號大門，灰黑色的天空依然在下著酸雨，他覺得緊閉的窗戶後麵，有一雙眼睛在緊緊盯著他。
“這家夥的債主安排人來討債，會影響任務的進行。”
AI小麗說道：
“他的債主是北區的羅蘭，這隻是一個三流幫會的小頭目。我們可以毀滅掉他，這樣就不會有人來找尼克討債，也就不會影響接下來的任務進行了。”
“……隨你們怎麽處理。隻要不再出現討債而影響任務進行就好。”
陳塵有些無語。
這個世界的管理員還有AI，都是在盡最大可能，為金字塔頂端的存在，提供資源。
而在另外的地方，就是能省則省，在大數據的加持下，幾乎可以監控每一塊硬幣的流通與分配。
這是人類世界，迄今為止最徹底的控製。
不過，有時候也會發生一些還算不錯的事情。
比如替這具身體的原主尼克，解決債務問題。
美好出發點可能會導向一個錯誤的結局，反過來，不那麽單純的出發點，也可能會出現一個還算不錯的結局。
現在自己隻需要將這輛四麵漏風的破皮卡開回尼克的家，然後讓這家夥回到自己的**，安安靜靜地躺下，好好睡一覺。
然後到了明天早上，當他醒過來後，那些困擾他的一切煩惱將不再存在。
這將是他人生中，感受到的一個奇跡。
陳塵覺得尼克以後的人生結局，與現在相比也不會有任何差別，因為這個世界上有足夠多的陷阱等待著他。
一樣會以一種悲劇的方式落幕，這是這個時代絕大部分人的最終歸宿。
但不妨礙他現在開心一把。
當然，這樣的想法不能讓META知道，否則，自己的人性會被懷疑。
對於META來說，尼克這樣的存在，是一個不擇不扣的，已經達到了需要清除標準的低端人類。
來到了尼克所在的破舊公寓大樓，憑著他腦子裏存儲器內的信息，輕易找到他在這棟公寓樓裏的房間。
房間門上近乎貼滿了正麵門，五顏六色的各種費用催繳單。
陳塵在貼的層層疊疊的催繳單中，找到了北區羅蘭老大留言。
這張紙質討債單上，留著還錢的最後日期，以及一把滴血的刀。
一副“你懂的”意思。
陳塵從門上撕下這張充滿了威脅意味的討債單，在手中揉成一團，隨手扔掉。
他以後不會再麵臨這個難題了。
好好睡一覺，早上醒來後，隻會發現自己似乎莫名其妙的睡了幾十個小時。
然後又會愕然發現，人生中最緊迫的一個難題，忽然就消失了。
對於他來說，就如同這個世界的神，忽然間聽到了他每晚的祈禱，終於做出了回應，幫了他一把。
對他來說，這是一個神跡。
雖然神跡起到的作用有限，但總算是在下一個，幾乎無可避免地災難再臨之前，溫暖了他一把。
打開門，進入房間。
這裏麵充滿了發黴食物，廉價酮糖與機油，混合著乙醇，以及某些上癮性化學藥劑的刺鼻氣味。
腳下也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垃圾。
陳塵小心翼翼的從這些垃圾中間穿過，找到了尼克的床。
然後躺了下來。
他最後看了一眼頭頂發黴的天花板，閉上了眼睛。
腦子側麵的某個通用接口，芯片指示燈閃了幾下，由紅色轉變為綠色。
陳塵斷開了與尼克的連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