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妖族聖子

沒去管身後殺手的結局,李塵隻吩咐了一聲,就帶著小七出了府。

馬車的輪子卷著泥濘上了大路,駕車的馬夫是一個右臂彎曲的侏儒,他駕車極快極穩,少有顛簸,遠遠瞧過去,單看車身還以為是在雨路上滑行。

車裏,小七扇亮了一盞小火爐,又用防火的油紙包住,煙熏的雅淡香味兒和熱氣同時透出來,於是車裏有暖烘烘的慵懶和舒服。

他一邊做事,一邊兒瞧著李塵,“殿下,您當年,到底怎麽收服秋風和冬雪的?”

“流魂咒。”李塵正掀起簾瞧著外麵,聞言頭也不回地回答。

小七聽見這句話手抖了抖,手指頭一不小心戳進了火爐。

嘶——

一時吃痛,他急忙吹了吹。

緊接著,小七震驚道:“您什麽時候學會的流魂咒?族裏長老不是說,您參透天書之前,不能學習任何咒法嗎?”

李塵這次沒出聲,隻是瞧著窗外披著蓑衣匆匆來往的行人。

“希律律——”

馬車停在一家酒樓門口,名為春衫薄。

李塵和小七走進去,徑直上了四樓,引得一二層客人頻頻側目。眾所周知,春衫薄的客人非富即貴,能上得了四樓的,更是手眼通天。

不多時,幾個曼妙舞娘隨著小廝走進來,端坐在李塵左右。氣質長相無一不是大家閨秀的模樣。

房間裏,隱約可以聽到台下的歌妓咿咿呀呀唱著小調,偶爾幾聲叫好。

梆梆梆——

又有三聲敲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走進來,衝李塵深深作個揖,“殿下。”

揮手施了一個咒,於是屋子裏除了李塵和他以外,所有人的耳朵裏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三件事。”李塵敲了敲桌子,沒有廢話。

老者神色一振,他在這間酒樓蟄伏十幾年,這還是第一次聽麵前這位殿下如此鄭重和直接。

“第一,和族裏說一聲,我要開始爭人族那個位子了。”

“第二,這幾天,我會向宮裏提出要求,千裏奔襲,前往隕墨山。”

“第三,進隕墨山之前,我會找機會回一趟族裏,接受第二次傳承,讓大長老提前做好準備。”

一旁,小七隻看見自家主子說了一些話,對麵的老者不住點頭。

看著李塵的肅然神色,小七一時有些失神。

誰能想到,這位人族的九殿下,同時還是他們妖族的太子?!

兩個負有深仇血海的種族,最高貴的身份,竟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

當年,殿下一經出世,有三十三朵蓮花伴生,有金烏圖騰掛滿梧桐,有天書垂落妖族聖山,這一切異象,都和祖上流傳的預言相同,是能令妖族再創千萬年輝煌的聖主,偏偏,這個注定的妖族聖主,在接受傳承前,卻被檢測出是人族血脈。

一時間,族內嘩然震動。

想到當年的場景,小七有些恍惚。那年他還年輕,才六十多歲。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族裏一向團結的七十二名長老分成兩派,大打出手,差點兒掀翻了祖地。

最後還是大長老力排眾議,讓殿下接受了第一次傳承,接著傾全族之力,為殿下偽造身份,進入人族聖朝皇室。

說來奇怪,當年大長老也說過,哪怕傾盡全力,哪怕那位人族陛下確實是個四處留情的風流種,殿下能成功進入皇室的幾率也不大,但最後,經過層層篩查後,殿下居然真的以九皇子的身份進了宮。

而自己,也成了殿下身邊兒的奴才。

“小七。”李塵拍拍小七的肩膀,指了指旁邊兒一個豐腴白膩的姑娘,“事兒聊完了,玩兒著。”

小七回過神來,瞥了一眼又白又深的起伏曲線,臉紅了紅,

瞧著小七的模樣,李塵哈哈一笑,這十幾年來,兩個人來這兒的次數也有幾十次了,每次來這家夥都像個雛兒。殺人的時候麵不改色,偏偏怕這個。

推門兒走出去。隻聽見樓下正在競價,拍今兒晚上花魁的春宵一刻。

“二樓一點紅,劉老板,銀錢三百!”小廝高聲喊價。

三百兩,幾乎是京都外圍一處小院兒的價格了。

李塵衝身後老者招了招手,轉身進了屋子。

老者心領神會,上前喊價,“四樓白玉京,李老板,銀錢一千!”

全場鴉雀無聲,再也沒人喊價,隻是有幾個有心競價老板憤然:哪來的狗大戶,哪有人這麽喊價的?別人三百兩,你直接一千兩,這不是哄抬市價嗎?

李塵沒去管身後事。畢竟,妖族有的是錢!

酒過三巡。

李塵和小七進了花魁的專屬房間。

花魁牡丹見進來的是兩個人,嚇了一跳,低低叫了一聲,“啊!兩位老爺,你們這樣,不合規矩,這樣是要加錢的!”

李塵擺擺手,“沒事,給你雙倍。”

牡丹這才放下心來,低頭露羞澀狀,“老爺您說笑了,其實不合規矩也沒什麽,您長得這麽好看,奴家心裏也是開心的。”

風月場上,哪個花魁不是久經沙場,哪有那麽多清倌人,你以為是小說嗎?

李塵卻根本沒瞧她一眼的意思,隻是道:“開心就好,去取琴來,唱歌兒吧。”

“嗯?”牡丹疑惑。

半夜子時。

“前路茫茫多艱險,盼君日日有進退——”牡丹一邊兒撫琴,一邊兒唱著京都人人知曉的曲調兒。

口幹舌燥的京都名妓抬頭看著窗邊兒那個坐著的年輕人,心想:他總該不會想著,讓我唱一夜吧?以往晚上也吹點兒樂器,但是從來沒有這麽累過。

小七也怔怔瞧著李塵,隻覺得這位妖族太子,人族九殿下,外人看來呼風喚雨的大人物,此刻映著外麵兒的斜風細雨,卻有說不出的落寞。

一直到了寅時。

花魁牡丹口幹舌燥,比以往弄蕭吹笛子還累。

就在這時,李塵起了身向門外走去。小七急忙跟上,“主子,怎麽了?”

李塵笑著道:“剛才瞧見了我的那位六哥。趁著今兒晚上趕巧,送他一份兒大禮。”

春衫薄樓下,一輛馬車疾馳而過。

車裏,正是當今聖朝的六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