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獅子

從前有一頭獅子，和其他所有獅子一起生活在非洲。其他獅子全都是壞獅子，他們每天吃斑馬、角馬，還有各種各樣的羚羊。這些壞獅子有時候還吃人呢。他們吃斯瓦希裏人，吃姆布魯茲人，吃旺多羅博人 。他們尤其喜歡吃印度商人。對獅子來說，所有的印度商人都相當肥美可口。

但是，這頭獅子卻十分善良，我們都很喜歡他，他的背上還長著翅膀。不過，就因為他背上長著翅膀，別的獅子都拿他取笑。

“瞧瞧他背上的翅膀。”他們嚷嚷，接著就都大笑起來。

“瞅瞅他吃的都是些什麽。”他們總這樣說是因為好獅子太善良了，隻吃意大利麵和炸大蝦。

壞獅子們哄笑著，又吃了一個印度商人。他們的妻子們則喝印度商人的血，用舌頭“哧溜哧溜”地舔舐著，像群大貓一樣。壞獅子們停下來不過是為了嘲笑好獅子一通，要不就哄笑一氣，嘲諷他的翅膀。他們的的確確是又壞又惡劣的獅子。

可是，好獅子隻是蹲坐著，把翅膀收攏了，禮貌地問可不可以給他一杯內格羅尼或美式雞尾。他常喝的是這些東西，而不是印度商人的血。一天，他拒絕了壞獅子們捕到的八頭馬塞牛，隻吃了些意大利幹麵條，喝了杯番茄汁。

這可惹火了這些壞獅子們，其中有個母獅子最為惡毒。即便她把臉埋在草叢裏狠狠地蹭來蹭去，她那胡須上沾著的印度商人的血也擦不下來。她說：“你算什麽東西，竟敢覺得自己比我們要好？你打哪裏來的，你這頭吃麵條的獅子？你到這兒到底幹嗎來了？”她對好獅子一通咆哮，所有壞獅子也都跟著一起咆哮起來，嘲笑聲都沒了。

“我的父親住在一個城市裏，腳下踩著鍾塔樓，俯瞰上千隻鴿子，他們都是他的國民。鴿子飛起時發出的聲音如奔騰的河流一般。我父親城市裏的宮殿比整個非洲的宮殿加起來還多。他麵前有四尊銅馬，每尊都單足懸空提起，因為它們都畏懼我的父親。

“在我父親的城裏，人們都走路或者坐船。因為害怕我的父親，所以沒有哪匹真正的馬能進城裏來。”

“你父親是頭獅鷲。”惡毒的母獅子說著，舔了舔胡須。

“你是個騙子，”其中一頭壞獅子說，“不存在這樣的城市。”

“給我一塊印度商人的肉，”另一個壞獅子說，“這些馬塞牛宰得太早了點兒。”

“你就是個沒用的騙子，獅鷲下的小崽子。”所有母獅裏最歹毒的那隻吼道，“我想我要把你撕碎吃了，連同你那該死的翅膀一塊兒嚼進肚子裏。”

好獅子被嚇壞了，因為他看見母獅子黃色的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尾巴上下揮甩著，胡須上的血都凝成了塊。他聞見她的口臭味從嘴裏噴湧而來，這是她從不刷牙的緣故。幾塊印度商人的陳肉還被按在她的爪子下麵。

“別殺我，”好獅子說，“我父親是一頭尊貴的獅子，受人尊敬，我講的都是事實。”

就在這時，那隻壞母獅衝他撲了過來。但是，他展開翅膀飛上了天，在壞獅子們頭頂上方打了個盤旋，他們全都看著他瘋狂地怒吼。他看著下麵的景象，心想：“多野蠻的一群獅子啊！”

他在他們的上空飛繞了一圈兒，導致他們吼得更凶了。突然，他俯衝了下去，這樣一來就和那頭惡毒母獅對上了眼兒。母獅提起後腿想抓住他，但是卻撲了個空兒。“Adios。” 他說。作為一頭有文化的獅子，他能講一口漂亮的西班牙語。“Aurevoir。” 他又用純正的法語向他們喊了一聲。

壞獅子們都用非洲土語衝他又喊又叫。

於是，好獅子一圈圈盤旋著，愈飛愈高，向威尼斯飛去。他落在了威尼斯的廣場上，大家都很高興見到他。他飛起來在父親的臉頰上親了親。他看見那些銅馬依然揚著蹄子，教堂看起來比肥皂泡還要漂亮，鍾樓還在老地方，鴿子都準備回巢睡覺了。

“非洲怎麽樣？”他的父親問。

“相當野蠻，父親。”好獅子回答道。

“現在，我們這兒有夜燈了。”他的父親說。

“我看見了。”好獅子回答道，就像一個順從的兒子。

“那些燈讓我的眼睛有點兒難受，”他父親悄悄地跟他說，“你現在要去哪兒，我的兒子？”

“去哈利的酒吧。”好獅子說。

“記得代我向西普裏亞尼問好，告訴他過幾天我就去清了賒的賬。”他的父親說。

“好的，父親。”好獅子說完，輕輕地飛到地上，邁著四足走向哈利的酒吧。

西普裏亞尼的酒吧裏什麽都沒變。他的朋友們也都在，但是他自己卻因為去了非洲有點兒不一樣了。

“要來杯內格羅尼嗎，男爵閣下？”西普裏亞尼先生問道。

但是，好獅子一路從非洲飛過來，非洲改變了他。

“你店裏有印度商人三明治嗎？”他問西普裏亞尼。

“沒有，不過我可以弄點兒過來。”

“你派差時給我上杯幹馬提尼，”他補充道，“要加金酒。”

“棒極了，”西普裏亞尼說，“說真的，這搭配棒極了。”

現在，好獅子四處看了看他眼前這些高尚的人們，知道自己回了家，但是他也在旅途中見了世麵。這讓他相當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