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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古斯把肩膀抵在豬的屁股上,像推車一般,推著它走過最後一段陡坡的石階。爬過這裏,萬裏長征就完成了最難的攻堅戰,因為剩下的四百米基本上是平緩的了。
珍妮用手臂勾住安古斯的脖子,在他臉頰上調皮地親了一口。“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了!”
“我們能讓麥奇正常行走了嗎?”唐納爾問道,“我的意思是,可以把他變回來了嗎?”
安古斯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忽略了唐納爾的發問。“你背包裏還有吃的嗎?”
唐納爾伸手拽出曾用來裝三明治的紙袋子,不過除了一些碎麵包塊和零星的奶酪,裏麵什麽都不剩。安古斯嫌棄地搖搖頭,可那頭豬並不介意,一鼻子把唐納爾手裏的袋子拱了下來,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安古斯坐在一塊平坦的岩石上看著這頭狼吞虎咽的豬。“那現在,”他說道,“你們應該能自己上去了吧?”
“不行,”珍妮說,“我怕普卡殺回馬槍。”
“關於普卡,有兩條要和你們講一下,”安古斯說道,“說話的時候要禮貌,然後,”他一臉嚴肅地看著唐納爾,“絕對,永遠,都不要對著它們揮舞棍子。”
“這就夠了嗎?”珍妮問道。
“還不夠,”安古斯說道,“還有一些其他的。”
就在這個時候,吉吉的頭在陡坡的邊沿上露出來。
“原來你們倆在這裏啊。”他對著珍妮和唐納爾說道。
吉吉走了過來,與他們站在一起。“你好,安古斯。怎麽旁邊還有隻豬?”
“它不是豬。”唐納爾說。
“怎麽可能不是?而且還是隻肥頭大耳的豬。”吉吉說。
他在豬的肩部厚實地拍了幾下後,它哼唧了一下,慢吞吞坐在了地上。吉吉走開幾步,心裏為今天沒買牛樂開了花。
“你為我做小提琴了嗎?”安古斯問道。
“你開什麽玩笑!”吉吉說,“我才拿到木頭沒幾天。”
“我怎麽會知道這個?” 安古斯沒好氣地說,“據我觀察,你們的世界真是毫無邏輯可言。”
吉吉坐在他旁邊的青石板上。“那這次是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安古斯用大拇指指指珍妮,眼睛瞬間因震驚張了老大,趕忙轉過身去核實情況。
吉吉也轉了過去。麥奇正坐在剛才那頭豬在的位置,用雙手揉搓著飽經風霜的臉頰。
“你好,麥奇,”吉吉說,“你從哪裏來的?”
“是你幹的嗎?” 安古斯問珍妮。
“好像是。”她頗為得意地答道。
“我可真是開了眼了,”麥奇說,“誰會想到豬也這麽有腦子呢?真後悔我以前吃了那麽多有腦子的豬。”
“麥奇,你在這裏做什麽?”吉吉問道。
“我想站在石塔上,”他說,“我喜歡一覽眾山小的感覺。幫我走完剩下的路吧。”
吉吉站起身把麥奇拉了起來,然後上前拖住他的左臂和手肘。
“這就不必了,”麥奇說,“我能自己走!”
他從唐納爾手裏接過手杖:“放開我,沒事的!”
“不行,”吉吉說,“接下來的路還很崎嶇,要是你把膝蓋磕破,或是扭到腳踝,我可不會背你下去。”
“反正也沒人會管我。”麥奇嘴上雖這麽說,但沒再拒絕吉吉的攙扶。一行人開始加速往前趕。還沒走幾步,普卡就從山的背麵躥了出來,擋在路中間,所作所為和之前一模一樣。
珍妮一下還轉不過彎來,為什麽明明知道他們有安古斯的庇佑,普卡還來送死。很快她注意到了身右側,在山的邊緣,一大群山羊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
吉吉也看到了它們,這群羊簡直是個雜牌軍,毛色多種多樣,有黑色、棕色、黃褐色、花斑色還有純白色。“士兵”也是良莠不齊的,瘦骨嶙峋的老奶奶,優雅的年輕人,蓄著絡腮胡子的壯士,還有四處打鬧玩耍的童子軍。他之前倒是有見過這樣的羊群,可它們隻是普通山羊嗎?難不成都是普卡?
安古斯解答了吉吉的疑惑。“哇哦,有些棘手了呢。”他羞怯地衝吉吉笑笑,然後轉到旁邊,消失在了山頂。
“我本以為自己見得已經夠多,”麥奇說,“顯然我錯了,現在才真算大開眼界。”
羊群在一個半圓區域內活動著,並沒有越界進入衝突核心區,但都在饒有興趣地看好戲。
“你們很能耐啊,這一路上。”普卡說,“真是厲害,扛著一隻豬都能爬上來。可是你們現在得帶他下山了。”他向前逼近了幾步,晃動著鋒利的犄角示威。
“我覺得還是走吧,”唐納爾說,“怎麽樣,麥奇?”
麥奇沒有說話,但珍妮說道:“不,我們不回去。要把麥奇送到石塔頂。”
珍妮冥思苦想後,意識到自己還留著一招撒手鐧未使,她合計著怎麽樣才能讓它發揮最大殺傷力。計劃妥當後,珍妮沒和任何人打招呼,徑直走向普卡。
“珍妮!”吉吉厲聲叫道,“不要往前走,待著別動!”
珍妮沒有聽,吉吉一個健步追上,用胳膊擄住了她。珍妮猛地轉身,從他手裏掙脫了。
“你就聽我一次話吧!”吉吉央求道。當他再次試圖去抓女兒時,珍妮毫不猶豫地把他變成了一頭豬。
“這都怎麽了?”麥奇說,“她才十一歲啊!”
珍妮雙眼冒著怒火,與普卡對峙著:“你是打算拚個魚死網破還是真的蠢?”
普卡守著自己的陣地,用一雙冷酷、令人不安的眼睛盯著珍妮。
“你難道不曉得止戰鬼能看見你?”珍妮繼續說道,“還有你的那些打手?我看你是成心想把我做成的事毀掉。如果發現了你,止戰鬼就會察覺出不對勁兒,那我再說什麽,它都不會信了。”
普卡轉頭瞥了石塔一眼,又回過來看著珍妮。
“你不能這樣和我做生意,不僅不履約,反而還搞破壞!”她氣急敗壞地說,“我已經在做我這部分了,止戰鬼也變弱了,這點你是知道的。”
普卡仍是什麽都沒說,但改用一種捉摸不透的眼神看著珍妮。
“我本打算今天再勸勸它,可你擋著道,我就沒辦法了。”
普卡目光越過珍妮肩膀上方看向她身後的人。珍妮沒有轉身,但她可以聽到那頭豬正在呼哧呼哧地刨著蟲子和樹根吃。
“那你幹嗎帶這麽多人?”普卡說。
“因為止戰鬼喜歡熱鬧,我想給它辦個像樣兒的歡送會。”
“可我不想讓那個老頭上去。”普卡說。
“為什麽不行?”珍妮問道,“你覺得他能做什麽?”
“他是高地之王。”普卡說。
“就算是,又能怎麽樣?”珍妮反問,“他就是個遲暮的呆瓜,沒有任何力量。”
珍妮等著普卡的決定,但它既沒動,也沒說話。
“隨便你,”珍妮說道,“要是讓我過去,今天之內止戰鬼就能離開。但沒其他人陪,我哪裏也不去。我不想給千辛萬苦爬上來的麥奇潑冷水。”
雖然普卡沒說什麽,但它的尾巴嗖嗖地在雙腿間擺動了起來。
“怎麽樣?”珍妮說,“你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