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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剛要再次啟程,那隻白山羊就躥了出來,在山坡上滴溜溜轉悠,最後停在了三人麵前幾米開外,一副此路不通的架勢。麥奇喘著氣咒罵著。

“這白乎乎,閃瞎眼的東西還在這裏啊。”他對著孩子們說,“七十年間,我天天上山,天天能見到它。這太反常了,山羊是活不了這麽久的。”

“你要做什麽?”珍妮對普卡說。

“你為什麽把那個老頭帶上山?”它反問。

珍妮很驚奇普卡居然在其他人在場的情況下開口了,她轉身麵向麥奇,想看看他的反應。麥奇正目瞪口呆地盯著普卡。

“不是我要把他帶上來,”珍妮說,“是他自己要上來,我隻是搭把手而已。”

“真是天大的巧合,”普卡說,“你一個人在山坡上,碰巧遇到了最後的高地之王。”

“他不是國王。”珍妮說,“愛爾蘭不是君主國。麥奇已經無數次爬上這座山,因為上邊有他的地。”

普卡鉚足勁兒噴出一股鼻息,短促有力,小鋼珠彈射一般的聲音在山間震顫著,“又是這個傲慢的老家夥!”它嗥叫著,“人類怎麽能擁有土地呢?!在他們滔天的罪行中,這條尤其不能饒恕。仙族小孩,你要記住,沒人可以擁有土地,除了我們。”

“和它廢什麽話!”此時麥奇恢複了說話的力氣,渾身因恐懼和盛怒顫抖著,“對付一隻羊,隻有一種辦法!”

他向前走了幾步,想試著把手杖揮舞起來揍普卡一頓。不幸的是,麥奇之前都是仰仗著它保持身體平衡,失去了它,他差點臉朝地,摔個大馬趴,還好孩子們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普卡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並不好笑。”珍妮說,“讓我們過去。”

“你可以過去,珍妮。你和那個利迪家的男孩子可以。但他不行。”

“為什麽不行?他隻是個普通老人而已。”

“他是個城府很深的老人。”普卡說,“很多年前,就是他那一派的頭領打了頭一槍,把我們的談判扼死在搖籃中。就是他的祖先安排了那個可憐的男孩的鬼魂去守護止戰斧。”

“但是麥奇和那些並沒有關係,”唐納爾說道,珍妮可以看到他臉上的恐懼和憤怒,“他隻是想再看那個地方一眼。”

“就這麽簡單。”珍妮說,“他還能把天捅破?”

“我不知道,”普卡說,“也並不想弄清楚。”

“讓我們過去!”唐納爾吼道。

普卡不再開口,直接把犄角對準了他們,極具威脅性。

“你沒權力傷害我們。”珍妮的話聽起來有些猶猶豫豫。雖然和平條約規定普卡不能用原形攻擊人類,但作為一隻羊,一種低級生物來說,約定還算數嗎?或者這也算是另一種“隱性戰爭”?

唐納爾向前邁出一步,普卡絲毫不讓,甚而也做出相同的舉動。兩者相距不到十米相互對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小心些,”麥奇說,“不要惹毛它。”

但憤怒已經衝昏了唐納爾的頭腦,他舉起手杖,在麵前揮舞來揮舞去。普卡頭朝下,犄角朝前,向前拱著,一副發起攻擊的姿態。

“爸!”珍妮叫道。

“噓,孩子,”麥奇說,“你爸爸在恩尼斯蒂蒙怎麽可能聽到你喊他?”

珍妮沒說什麽,把手放在嘴邊當擴音器,又喊了起來:“爸爸啊!”

巧的是,吉吉當時已經不在那兒了。他和艾斯琳在恩尼斯蒂蒙選了老半天的牛,看得眼花繚亂,也沒看出什麽門道。從牧民、牛販子、屠夫那裏谘詢到的意見莫衷一是,大多自相矛盾,搞得兩個人的腦子成了一團糨糊,動搖了他們當場買牛的決心。在看過幾隻牛的競拍與估價過程後,兩人驅車啟程返家了。

其實珍妮呼喊的不是吉吉,也幸好不是。唐納爾馬上就要被山羊頂到,而他穩如泰山,繼續拿手杖比畫著,看起來相當勇敢,又略顯莽撞了些。因為把自己置之死地,不留餘地,並不是明智之選。在唐納爾身後,珍妮想先讓麥奇退下火線,以防萬一,可老頭他還真倔,死活不願意,像是黏在了陣地上。他雖麵露怯色,但還是直勾勾地盯著眼前間不容發的場麵。

珍妮最後呼叫了一下自己的爸爸。窮凶極惡的山羊鼻子裏噴著氣,直立在兩條後腿上,眼看就要發動襲擊了。以它此刻的高度,外加巨大的身形,要是猛衝下來,就會像一輛高速的摩托車撞在唐納爾身上,後果簡直不堪設想。突然間,刮起一陣令人膽戰心驚的旋風,一隻碩大的渡鴉扇動著翅膀從天而降,它尖尖的喙,鋼鉤子一般的爪,精準無誤地戳向了普卡的眼睛。

山羊痛苦地哀號著閃到了一旁,疼得扭曲著身體跌倒在地,蹄子不小心把唐納爾撞倒了。普卡翻滾著,想在麥奇和珍妮之間找個位置站起來,但渡鴉窮追不舍,在身後狠狠地啄它,用爪子撓它,同時張開雙翅把珍妮護在身後,不讓她攪入這場搏鬥。“山羊”終於站穩腳跟,回過頭來對著渡鴉就是一犄角,再然後跳著逃離了現場。渡鴉盤旋了一陣後,見敵人已逃遁,在受了驚嚇的觀戰人員麵前,現出了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