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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間,世界又歸於寧靜平和。巴倫的山脈沐浴在清晨柔美的光線中,露珠也開始消散。身後古堡裏,一隻黃鵐也開始迎著曙光鳴叫。

唐納爾握著爸爸同樣抖個不停的手,他們倆都嚇得不輕。

“剛才是怎麽了?”唐納爾問。

“這個,”吉吉說,“看起來是普卡給我找了些木頭,用來做小提琴的。”

“它從哪裏找來的?”唐納爾問。

吉吉伸出手,想拉住珍妮,可她離得有點遠。不過,珍妮向來如此,喜歡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有自己的小天地。此時他對珍妮的所作所為還心存愧疚。

“珍妮?”他試探地叫道。

珍妮沒有答應。她目前有很多事情要思量,最重要的是剛才目睹的一切,也就是普卡變大的場景。還有剛才看到的,他龐大的身軀,巨大的黃色眼睛,卷曲的犄角。這些,止戰鬼也親眼見到了。

吉吉和唐納爾起身穿過草場,珍妮在後麵小心翼翼地跟著。他們踏上農場的道路,走進莫利田。一個長和寬都至少有二十米的大樹躺在田埂中央,它的樹枝和**的根須高過了他們的頭頂。

艾斯琳抱著小兒子站在樹旁。艾登今天很反常,十分安靜,不出一聲,隻向吉吉和其他人指著大樹,生怕他們沒看見。雖然在地球上活了幾年,但他知道這麽個天外來物是很值得對它評頭論足的。

“我覺得它和你有點關係。”艾斯琳說。

吉吉點點頭。而在樹的另一邊,一隻白山羊在樹枝中開懷地吃著鮮嫩的紅楓葉。在他們幾個人的注目下,一個年輕男人出現在視野裏。隻有吉吉認識他,也隻有他知道這個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這個是你做的嗎?”男人問山羊。

普卡直立在後腿上,變成人形。“我隻是索了次欠賬,安古斯·奧格,既然你本無意還清它。”

“欠賬?”安古斯壓著明顯的怒火問道,“我什麽時候欠了你棵樹?”

“不是欠我。”普卡用毛乎乎的拇指指向吉吉。而珍妮想知道的卻是這個拇指是從哪裏來的,畢竟山羊是沒手指的。

安古斯從樹冠裏走出來,看到吉吉一家。“吉吉·利迪!”他驚叫道,“我的天。你怎麽變得這麽老?”

“你怎麽說話呢!”吉吉說,“我才四十二!”他無法抑製地笑了起來。不管怎樣,吉吉還是很想再見到安古斯的。

“是你想要這棵樹嗎?”安古斯說。

“其實吧,也不全是為了棵樹。可你是答應了我的,不是說要弄些木頭給我做小提琴嗎,你還記得不?這是我們的約定。”

安古斯看起來有些疑疑惑惑的。

“要求是我得撫養你的孩子。”吉吉補充道。

“是的是的。”安古斯說,“我想起來了。可你幹嗎催得這麽緊?我正打算幫你處理呢。”說著他看向艾斯琳臂彎裏的艾登。

“不是那個。”吉吉說,“是這個。”

他把手放在珍妮的背後,溫柔地把她往安古斯身邊推推。“這是你的親爸爸,珍妮。”

安古斯盯著她左看右看。“這不可能,”他說,“怎麽她也長這麽大?”

“和我變這麽老一個道理。”吉吉說,“都已經過去十七年了,安古斯。”

“十七年。”安古斯,“好吧,真沒想到。”

他信心滿滿微笑著對珍妮說道:“很高興見到你。”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事,已經超出珍妮的接受能力。她沒理睬安古斯,瞪了吉吉一眼後轉身跑向房子的後院。

“你等下!”安古斯在背後叫她,“有些事我得告訴你!”

珍妮停下身來,回頭看他。

“有什麽需要的,你隻管叫我就好。我說真的。你大聲叫我就好,我能聽到的。”

珍妮沒有回答,跑進院子,消失在視線中。

“那麽,”安古斯說,“這麽些年你都在照顧孩子?”

“珍妮今天可能被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艾斯琳說完後,吉吉意識到自己忘記給雙方介紹彼此。

“我的妻子,艾斯琳。”他說,“這是艾登,這個是我的大兒子唐納爾。這是安古斯,你們的曾祖父。”

唐納爾也有些接受不了,所以沒去握安古斯伸出來的手,而是學著珍妮回了房間。

“唐納爾也會彈奏樂器。”吉吉說這句話是想幫大兒子圓場。

安古斯點點頭,說道:“孩子們都不錯。”他恢複了風度翩翩極具魅力的樣子,然後轉向普卡。

“那就和我講講吧,”他言簡意賅地說道,“你這隻膽大妄為的山羊在這裏又是演的哪一出呢?”

“隻是來幫忙的。”普卡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看是來和稀泥的吧,你就喜歡把你那毛茸茸的鼻子攪在別人的事裏,”安古斯說道,“我敢肯定,一定有什麽圖謀,隻不過你不願說給我們聽就是了。偶蹄動物也不是那種樂善好施的主兒。”

他們互相瞪起了眼,誰也不甘示弱。

安古斯繼續說:“煩請您高抬貴手,不要再摻和別人的事了,行嗎?”

他揪下幾片葉子,對著普卡扔了過去。“那,快到一邊吃去吧。”

普卡又開始膨脹,吉吉見狀,拉起艾斯琳的手退後了數步。但普卡之前令人膽寒的舉動並未出現,相反,它變成了山羊若無其事地漫步而去。

“千萬別相信它,吉吉,”安古斯說,“它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家夥,也是個十足的混球。”

“我不知道該相信誰,”吉吉說,“但至少它帶來的都是好的。”

安古斯眨眨綠眼睛,釋放出些許危險的訊息,吉吉知道自己今天很是走運,所以想更進一步。

“拔了你一整棵樹,實在抱歉,”他繼續說道,“這不是我的意思。我隻想要夠做幾把小提琴的木頭就好了。”

“不打緊,”安古斯說,“你留著吧。做幾把大提琴,下腳料做幾個蠟燭台。對了,記得給我做把小提琴。讓那個小姑娘回家時帶給我就好。”

“恐怕實現不了,”吉吉說,“因為這木頭起碼要放八年才能用,珍妮回奇那昂格要比那早很多。”

“沒關係,”安古斯說,“那等做好後,你帶給我就可以了。我會在那裏等你。”

“你是可以,”吉吉說,“但我不確定我能不能做到。你要知道,那時候我就五十了。”

“這是你們愚蠢人類的宿命,”安古斯說,“他們不能長命百歲。可你要記住,如果時間太過殘忍,那你就來奇那昂格,跟我們一起生活。我們歡迎你來,那裏的大門隨時向你敞開。”

說完,安古斯向艾斯琳和唐納爾揮手道別,走向樹的另一邊,消失在了稀薄的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