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普羅菲特斯 第十一節

金克斯在我的**不停地進行8字形穿梭,它的不耐煩讓我本已疲憊不堪的神經更加雪上加霜了。在九月依然有些餘熱的天氣裏穿藏藍色羊毛長褲是挺癢的,但百褶裙—我的另外一套製服—完全不是我的風格。我在褲子上擦了擦我出汗的掌心。

趕緊進去啊。我都等得不耐煩了。

“你安靜點。”

金克斯用尾巴甩了甩我的小腿,我朝它做了個鬼臉。但它是對的,我得進去了。

普羅菲特斯學院有一幢古老的大學建築,那建築巨大且壯觀,卻顯得有些華而不實—上麵充斥著仿造的角樓,而這種角樓設計更適合放在牛津、劍橋或是其他一些古老又具有學術氣質的英國城鎮中。在這棟建築的後麵,是更具現代化的擴建部分,由鋼鐵和玻璃構成,形似展開的翅膀。它的設計師師從那位擴建了皇家安大略博物館的設計師。

莫妮卡?陳非常喜歡皇家安大略博物館那種仿佛水晶從古老的磚石中迸裂而出的設計,於是她委托那位設計師的弟子將一座古老建築改造成了她心目中的學校。

我曾無數次經過這座建築,數它的窗戶,暢想自己將來會去哪間教室上課;仰望那扇幾乎有兩層樓高的大門,並想象自己從那兒穿過的樣子……而現在,我就要以一名學生的身份堂堂正正地走進去。我屬於這裏,我將成為它曆史的一部分。或者應該說,我將成為在這裏努力創造未來的人們中的一員。這個想法在我胸中膨脹,我高高地揚起了下巴。

雖然我無法解釋自己是如何被錄取的,但我覺得我屬於這裏,仿佛比起錄取信,拒絕信才是意外。

成群的學生帶著他們的巴庫從我身邊走過。有狗、貓、猴子和鳥。這很有趣,如果你隻是在多倫多的街上閑逛,那你基本上是碰不到等級高於三級的巴庫的,它們太貴了,而且很難保養。也許在布魯爾街,你能在那些高檔的設計師商店和名廚餐廳裏看到定製款的四級巴庫和一些稀有品種。但大多數人隻滿足於他們擁有的簡單的貓型、狗型或者其他又小又毛茸茸的哺乳動物類巴庫—他們不需要多麽花哨的東西。謝天謝地,我沒看到卡特的野豬。因為我宅在自己的洞穴裏修理金克斯,所以一整個夏天我都避開了他(我幾乎避開了所有人,如佐拉,雖然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和他發生新的對峙,雖然自從上次對峙後,情況已經不同了。

我的計劃是風平浪靜地度過今天,並充分享受這個夢想。

“Just beat it! Beat it!” 邁克爾?傑克遜的歌以最大音量從我腳邊傳出,看來金克斯的揚聲器並沒有壞。離我最近的學生嚇得跳出了一英裏,附近所有的目光都轉向了我。見鬼了!我還在想不引人注目地度過第一天呢,結果連第一分鍾都沒安靜地度過去。我蹲下來,一把將金克斯從地上抱起來。

“該死的!給我關上!”我一邊說,一邊摸索它的背,如果我碰到了正確的位置,理論上應該能把它的揚聲器關掉。

但音樂似乎越來越響了。“金克斯,求你了,別這樣對我。”我低聲說。

也許是我終於找到了正確的按鈕,又或者是我聲音裏的絕望觸動了它的神經,聲音戛然而止了。感謝上帝。我低下頭,一步兩級地跑上樓梯並穿過那些巨大的門。沒時間猶豫了!我想逃出這些充滿疑問地盯著我的眼睛。

普羅菲特斯的入口處和我上過的中學完全不一樣。這裏沒有醜陋的綠橙相間的塑料地板(為什麽中學的配色方案如此醜陋),取而代之的是昂貴的紅木硬木。在冬天清潔這種地板肯定是種噩夢,因為冬天我們行走的人行道上都是雪和鹽,但普羅菲特斯並沒有節省這部分開銷。牆壁上的木鑲板用的也是同樣的材質,使得中庭有一種老鄉村俱樂部的感覺。

在我頭頂的一根木梁上,用金色的字體寫著這所學校的校訓:我們創造未來。

我的指尖發麻,臉頰發熱。“我們成功了,金克斯。”我低聲對它說。它掙脫了我的手臂,跳到地板上,拱起後背朝我甩了甩尾巴。“好吧,你不在乎。”我朝它吐了吐舌頭。而它隻是選擇了一個方向並以閃電般的速度衝了出去。

我小跑著跟上它,它的背上顯示出普羅菲特斯發來的位置信息。這是一項十分平常的巴庫功能,但當它在金克斯身上成功運作時,我還是感到了一股油然而生的驕傲—是我將它從零開始修複到了現在的程度。金克斯顯示出我的儲物櫃號碼及位置,儲物櫃位於那些更現代化的翅膀狀配樓中。現在,我開始覺得這裏更像一所普通的學校了:穿著製服的學生們三五成群,百無聊賴地站在那裏或懶洋洋地靠在他們的儲物櫃上。

有些學生看起來年紀挺大的,這讓我很吃驚,通常人們都是二十歲從普羅菲特斯畢業,然後直接進入蒙查公司找一份合適的工作。麵對飛漲的學費和隨之而來的學生債務問題,莫妮卡夢想讓普羅菲特斯學院成為一所全款資助的橋接型學院,隻招收那些最聰明、最優秀並且清楚知道自己想要從事科學技術工作的人。入學後沒有任何形式的契約,不需要向蒙查償還債務,也沒有義務在那裏工作。如果其他的公司,如星火或蘋果這樣的競爭公司,想要招募某一名學生,那麽沒有任何條款能夠阻止他在畢業後離開蒙查鎮。不過,蒙查鎮薪資高,提供食宿,生活水平又高,幾乎沒有人會選擇跳槽,所以這對蒙查公司來說也算一種雙贏。

對於我們這些足夠幸運、得以被錄取的人來說,這也是一筆相當劃算的交易。

金克斯在一個儲物櫃前停了下來,幾次跳躍後,它在一個專門為巴庫設計的小架子上停了下來。為了防止走廊因巴庫們(無論大小)而變得更擁擠,每個儲物櫃上方都設有壁龕,巴庫們可以趁課間的時候在壁龕裏連接充電。

我停下來看著金克斯,它看起來像是在給自己“梳毛”,但其實對它來說,這是一種通過梳理它所有的傳感器來掃描係統並確認所有功能正常的方法。然後,它爬進壁龕深處,蜷起身子,隻露出瞳孔裏的兩個小LED燈。我瀏覽了今天的日程,深呼吸了幾次以便讓自己做好準備。上午的大部分時間都被一個大型新生報到會填滿了。我上網查了一下有哪些須知,有沒有什麽我能提前準備的東西。然而,令我驚訝的是,居然查不到什麽相關信息。

“萊西?你在這兒做什麽?”

那黏糊糊的聲音使我身上一寒,在聽到野豬抽鼻的“哼哧”聲時我打了個冷戰。我的身體緊張了起來,隨即想起了樹林和河穀中發生的事。

我停頓了一息的時間,盡全力讓我的聲音聽起來絕對正常:“我正在為新生報到會做準備。”

金克斯從壁龕中用尾巴投射出了儲物櫃密碼,影像正好落在密碼鎖上方—我略感欣慰地用旋轉密碼鎖打開了儲物櫃。將包扔進去後,我並沒有拿出任何我帶來準備貼在儲物櫃裏的明信片和照片。我可不會在卡特麵前裝飾我的儲物櫃。

“你的學校難道不是在這條街更遠一點兒的地方嗎?”

我咬緊下唇深吸了一口氣。我告訴自己:他現在沒什麽了不起的了,你和他一樣屬於這裏。我轉過身來麵對著他。“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我說,盡量顯得若無其事,“我有自己的儲物櫃,身上還穿著製服,我和你一樣是普羅菲特斯的學生,卡特。”

他張大了嘴巴,雖然他很快就重新調整了自己的表情,但我已經瞥見了真相,我出現在這裏讓他很擔心。

我不明白為什麽,這又不是什麽競賽,這裏隻是學校啊。

他雙臂交叉在胸前:“不可能。你需要一隻三級巴庫才能來這兒上學。我明明看見你買聖甲蟲了。”他氣衝衝地走向我的儲物櫃,把臉湊到壁龕前。金克斯猛衝出來,像野貓一樣發出“嘶嘶”聲。

卡特大叫著向後跳去,運動鞋在硬木地板上蹭得吱吱作響。他差點兒摔到他身後的野豬上,但他及時地穩住了自己,然後沿著走廊飛快地離開了。

我轉向金克斯,臉上因驕傲而漲得通紅:“走。我們去新生報到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