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兵分四路

A

“軟飯王真不好當啊,再這麽下去完事後我可以直接改行當大學老師了,知道我費了多少勁看那些專業書嗎?你們進行到什麽程度了。我真的撐不下去了,趕緊給我回電話。”電話錄音裏,單子凱有些沉不住氣了,想必是趙美琳逼得急,要不早點回來怕是貞潔難保。

聽完這段錄音陸鍾微微一笑,心道:真是委屈他了。相處這麽久,他非常了解單子凱對女人的要求,瘦高白秀幼,少一樣都不行,再看看趙美琳,簡直就是肥矮黑糙醜。

單子凱在上海的這些天,陸鍾和老韓幾乎每晚都跟趙廳長在一起,有了那張純金名片開路,後來的事都相當順利。老韓請趙廳長足浴,趙廳長請老韓按摩,兩人一來二往推心置腹相交莫逆。趙廳長還約老韓打麻將,在老韓的授意下陸鍾小心地輸掉十多萬,趙廳長很開心,對他們更熱情了。其實這筆錢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趙美琳的卡一共被單子凱刷掉四十多萬,用於這次的行動經費還綽綽有餘。如果不是老韓和陸鍾自稱歸國投資的華僑,絕不會受到趙廳長的青睞,所有跟他打得火熱的生意人,每一個都在他身上下過血本。

幾番應酬下來,陸鍾驚喜地發現趙廳長不隻是附庸風雅,吃喝嫖賭也樣樣精通。之所以說驚喜,是因為江相派的規矩:好人不能騙。

好人就是良善之人,誠實之人,忠義之人,這樣的人絕對不能騙,騙了會遭報應。換言之,如果對方是壞人,而且是極壞之人,大騙無妨。

趙廳長三番五次問起關於海外華人的生活問題後,老韓主動提出如果趙廳長去國外度假或者定居都可以出力,隻是這次高速公路的招標也想請趙廳長幫點忙。

“你也做這門生意?”趙廳長假裝驚訝,其實他早就料到總有一天“老黃”會開口。

“什麽賺錢做什麽唄。”老韓笑道。

“這種事可是很複雜的,牽涉到很多部門,需要很多手續,你們公司的資質怎麽樣?”趙廳長拿出公事公辦的腔調。

“這您就放心吧,該給您多少我會按您的規矩再多加三成,事成之後,每年公司的分紅也會給您準備一份,不論您人在國內還是國外這一點都不會變,我會讓律師寫進我們的合作備忘錄,您的利益受法律保護。”這晚牌局散場後,老韓慢走了幾步,貼近趙廳長的耳邊低聲說道。

“這不太妥吧,我這樣的身份不能參與商業股份。”趙廳長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這好辦,我們可以以您家人的名義寫進這份合同裏,大小姐不是做生意嘛,做生意的人和做生意的人打交道,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為了讓趙廳長安心,老韓早就想好了,“我有個侄兒開了家谘詢公司,專門幫人辦理海外投資移民,以您這種優厚的條件,美加、澳洲、法國、英國,隨便選。難得咱們投契,隻要您有心走,機票和安家的費用我全包。”

“老黃,我就知道你有門路,但這樣真的能行?”趙廳長有點不放心。

“當然是真的。您就放一萬個心,隻要您不是打算住白宮,八國聯軍我都能給您搞定。”老韓極為親密地拍拍趙廳長的肩。

“可我英語不怎麽好,在外麵生活怕是不適應。”趙廳長大喜過望,這個剛認識的朋友簡直就是肚子裏的蛔蟲,才心念一動他就說了出來。

“現在國外會說中國話的老外多了,您要不嫌熱鬧還可以住唐人街,整個區全都是中國人,中文報紙、華人超市、家鄉菜也有的是。”老韓說得眉飛色舞。

趙廳長被老韓說得心動了,不過老成持重的他不會馬上表態,隻說先考慮考慮,這次招標也不是他一個人就能說了算的。這番官話倒是說得很正經,完全不像剛才在牌桌上那樣嘻嘻哈哈。臨別時,趙廳長打著官腔讓他好好準備公司資料,過幾天再聯係。

“師父,這個再聯係您覺得有幾成?”回酒店的路上,陸鍾還是心裏沒譜。

“昨晚我聽說,這次招標的標底就在趙廳長手裏。再聯係當然是有戲,哪怕沒有戲,我們也要給他做出戲。”老韓已經看準了,這個趙廳長跑不掉。

“那我就開始下一步了。”陸鍾抿嘴一笑。

B

“GO!”

陸鍾的手機收到了一條短信,他趕緊扔掉了煙頭走向電梯,跟在他身邊的是梁融。前天上午,梁融已經接到通知,正式進入鄒天明參與經營的那家建築公司當起了臨時工,今天是請病假跟陸鍾來執行特別任務。

“你確定不會出問題?”梁融跟著陸鍾走出電梯,走廊上鋪著厚厚的地毯,腳步落在上麵悄無聲息。很好,沒有其他人,連清潔工也沒有。

“放心,有我在就沒事。”陸鍾又補上一句,“帶紙沒,小心待會兒流鼻血。”

“我怎麽會流鼻血,我可是過來人了,你小子還……”梁融本想調侃陸鍾幾句,話還沒說完就被陸鍾一把拉進了房間。

客房門是虛掩的,門鎖上插了半張撲克牌,不用力推的話誰也不會發現這個秘密。走廊上燈光太亮,房間裏太暗,一進門,陸鍾就覺得眼前一黑。梁融差點摔跤,好在被陸鍾扶住,才沒發出聲響。

耳邊有淅淅瀝瀝的水聲,空氣裏是甜絲絲的味道,眼睛適應這裏的光線後才發現,光源來自兩支手臂粗的香薰蠟燭。那香薰的味道很特別,嗅上片刻就讓人血脈賁張。

“噓!”司徒穎衝他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卻沒出聲,拿手指了指一旁的大衣櫃。她斜斜地躺在**,披著長發,身上隻穿著薄如蟬翼的睡裙,誘人的身姿如連綿起伏的山巒,引人入勝。

是男人就沒法不讓視線在司徒穎身上停留,梁融經過時對著司徒穎豎起了大拇指,小聲讚道:“你不混娛樂圈真是全中國男人的損失。”陸鍾隻覺得鼻子裏熱熱的,心裏更熱,但現在不是流鼻血的時候。浴室裏的水聲小了些,陸鍾趕緊把梁融拉進正對大床的衣櫃裏,虛掩上門,留上一條小小的縫隙。梁融也輕手輕腳地從懷裏掏出相機,按下開啟鍵。

半分鍾後,鄒天明裹著浴巾從浴室出來了,鬆垮的皮膚和下垂的啤酒肚,摘下眼鏡的他看起來有些猙獰,性急地跳上了床,急吼吼地:“小寶貝,你可讓我等急了。”

司徒穎嬌吟一聲,摟住鄒天明的脖子,兩人滾到了一起……

梁融在衣櫃裏小心地對好焦距把這些曖昧至極的鏡頭全部攝入,因為角度有限,對象又不穩定,他必須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鏡頭裏,不時調整拍攝狀態。陸鍾覺得衣櫃裏憋悶極了,雖然有空調,可汗還是一個勁地往外冒,全身都熱。

看鄒天明那個如狼似虎的勁頭,陸鍾怎能不擔心。他早就知道司徒穎對自己的意思,也清楚她和自己對著幹是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但師父說過隊伍裏的人不能發生感情,師父對他的要求還不止這點,所以他一直刻意保持著距離。眼看司徒穎被那禽獸壓在身下,他隻覺憋悶至極,體內有股邪火直竄。

鄒天明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個小藥瓶,又從裏麵倒出一顆藍色的小藥丸。他藥片剛下肚,陸鍾就按下了手機裏預設的一個號碼。

“愛情不過是一種普通的玩意一點也不稀奇,男人不過是一件消譴的東西有什麽了不起……”三秒鍾後,徐小鳳用她低沉的嗓音玩味地吟唱起《卡門》。

“我靠,你這什麽鈴聲!”鄒天明很惱火,明知跟BOSS幽會,膽敢不關手機。

司徒穎已經不在乎了,忙推開鄒天明走到一邊:“喂,親愛的,什麽,你回來了?不,我現在不在家。你等著,我馬上就回去。”掛斷電話,她迅速地穿起了衣服,“我男朋友回來了,咱們下次再繼續吧。不好意思鄒總,我男朋友是健美教練,脾氣可壞了。”

“男朋友?你不是說沒有男朋友的嗎,你還想不想混了!”鄒天明更生氣了,“甄欣”逛商場買東西的時候倒是毫不手軟,竟然在關鍵時候撤退。

“真是不好意思,下次,咱們下次啊。”司徒穎看也不看他,就拎著高跟鞋奪門而出。至此,她的戲份就算是結束了。走出這家酒店她會立刻扔掉手機卡,也不會再去事務所上班,她扮演的本就是個有點瘋癲又有點**的女子,做出這等不靠譜的事也理所當然。走進電梯裏她才真的喘了口氣,還是被那個大色狼吃了豆腐,但願陸鍾他們撤退順利。

梁融和陸鍾按兵不動,他們得等到鄒天明走了才能走。沒想到鄒天明居然不走了,在**翻來覆去折騰了一會兒,索性爬起來打電話給樓下的娛樂城。十分鍾後,兩名操外地口音的小姐敲開了房門,一名穿著護士製服,一名穿著女仆裝,嬌滴滴地叫著老板。

“扮成救火隊員還更合適。”梁融忍住笑,用最小的聲音說道。

陸鍾做了個開機的手勢,示意梁融繼續拍攝。

鄒天明已經吃下了藥有好一會兒了,很快進入了狀態,這回可就是打真軍了,讓人驚訝的是,整個過程中他嘴裏不停地罵著趙廳長和趙美琳。那些髒話內容之豐富,用詞之精準遠遠超過了普通人的想象力,連最狠毒的潑婦在他麵前也會自歎不如。

梁融先是拍了些照片,後來嫌照片不過癮,索性開啟了攝像。半小時後,鄒天明像隻死豬般摟著兩名小姐昏睡過去,呼嚕打得連吊燈都在晃,陸鍾和梁融功德圓滿,功成身退。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被人抓住把柄的唯一辦法,就是不做壞事。

C

“爸爸,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謝丹儒。”趙美琳已經動了跟單子凱結婚的念頭。

趙廳長掃一眼儀表堂堂相貌出眾的“謝丹儒”,擔心地把女兒拉到一邊:“這小夥子比你小不少吧。”

“爸,相信我的眼光,他人真的很不錯,不但是大學教授為人也很正經。最重要的是,跟他在一起我感覺自己也變年輕了,您不就是想我過得開心嗎。”趙美琳三十多歲了,撒起嬌來超嗲,好在她爸不會覺得惡心。

趙廳長對下屬很有一套,但對女兒卻一如既往的束手無策。如果那小子是衝著女兒的錢跟她好,或者欺負她,包管他吃不了兜著走。趙廳長在這方麵還是很有自信的,能在這個廳長的位置上四平八穩當然有些手段,至少那些得罪過他的人,現在已經全都後悔了。

想到這趙廳長換上了笑臉,單子凱也落落大方,分寸恰當。直到今天,趙美琳也沒告訴過他自己擁有的財富和父親的地位,所以,趙家人不會那麽快懷疑他的真實動機。

飯桌上,趙廳長像視察工作那樣問了“謝丹儒”很多個人問題,“謝丹儒”對答如流,答案也讓人滿意。趙廳長一直就不太滿意鄒天明的存在,在他看來這個吃軟飯的男人簡直就是趙家的恥辱,現在正好有一個清清白白的男人可以替補掉他,年紀什麽的也就不太在意了。吃過晚飯,單子凱提出要住酒店,趙美琳可不幹,生怕如意郎君被酒店裏那些午夜流鶯騷擾,強烈要求他住家裏。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伯父,如果打擾到您,還請多多包涵。”單子凱彬彬有禮。

“別這麽客氣,就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吧。”趙廳長是自學成才弄了個電大文憑才一步步爬到這個位置上來的,特別欣賞有文化的人,也喜歡結交有文化的人。願意接受單子凱的存在,很大程度上跟他的“大學教授”背景有關係。

背景就是一塊敲門磚,如果隻是為了敲門,這是塊最有效果的磚,但是敲開門以後,這塊磚能發揮多大的作用還得看各人道行。

吃過晚飯後,父女倆在書房裏談了很久。

趙廳長疑心重,真正可以交心又能信任的唯有女兒。關於出國的打算,以及最近認識的牛人老黃,還有這次的高速公路招標,趙廳長全都對女兒細細講來。

“爸爸,既然這可能是您最後接手的大工程就別浪費機會,應該好好地賺他一筆,我有個想法,你看這樣行不行……”趙美琳對錢的敏感比爸爸更靈。

“好,還是我的寶貝女兒聰明,我待會兒就打電話叫他們來。”趙廳長聽過女兒的建議後笑逐顏開。

“出國的事先不急,賺夠這一票再說。我還想去問問丹儒的意思,要走咱們可以一起走。爸爸,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上門女婿嗎。”趙美琳不是一般地自信,這點像足她老爸。

兩父女不會知道,單子凱雖然進門才半天,就已經在每間房裏都安裝了微型竊聽器,可以直接在酒店裏聽到音頻。眼下隻有司徒穎結束了任務,監聽的工作就交給了她。

半小時後。

老韓在浴缸裏一邊欣賞勃拉姆斯的小夜曲一邊泡澡,順便享用雪茄的香醇,水蒸氣與雪茄的白色煙霧嫋娜地氳氤在一起,此刻仙樂飄飄恍如異境,忍不住讚道:“哈瓦那真是**的威士忌,如果現在有一杯加冰的威士忌就更正點了。”剛想起身叫陸鍾送杯酒進來,沒想到陸鍾倒先敲門了。

“師父,再聯係的時候到了。”陸鍾拿著老韓的手機,淺笑的眉目之間,有種一切盡在掌握的軒然。

是騙局還是詭計,其區別在於信心。被人用詭計設計,總有種非常不好的感覺,而陸鍾策劃的所有騙局裏,被騙的對象總是自我感覺良好,以為自己操控著一切。其實,掌握一切的人隻有這個遊戲的設計者,陸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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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來,小鄒,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黃先生。”趙廳長笑吟吟地把鄒天明迎進了書房。

鄒天明覺得今晚趙廳長跟平時不太一樣,平時不苟言笑,今晚他連魚尾紋都多擠出了幾條。每到招標會發布之前,或者有什麽忙要他幫的時候,趙廳長就是這副尊容,鄒天明隻要看上一眼,就知道自己是要發財還是要進貢了。

介紹完兩人的身份,趙廳長客氣地說:“二位都是我的知己,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這次的招標是個大項目,來找我了解情況的人也很多,包括你們二位。”

鄒天明嘴上掛著笑心裏卻尋思開了:這老鬼就算要索賄,也不能找兩個人挑明了公開說吧,也不知這位白發翁什麽來頭,能被老鬼如此看重。

“我就不跟你們兜圈子了,十幾個億的工程,標底最後是我來拍板。我這個人你們都了解,最講公平,所以不論新朋友老朋友機會均等。要想拿到這個標底,就要看你們的誠意誰更重一點了。”趙廳長慢條斯理地講完,端起茶杯喝上兩口。

沉默片刻,鄒天明和老韓互看了兩眼,雖然明白了彼此是競爭的關係,卻都沒參透趙廳長的意思。

“伯父,您的意思是……”鄒天明按照平時的慣例這樣稱呼著。

趙廳長擺擺手,不讓鄒天明叫得那麽親熱。

“我的意思是在正式招標會之前,咱們三個人來一次小招標,招標的對象就是這次的標底,價高者得。”趙廳長正色道。他心裏有數,真正靠譜又有經濟實力的,又不會舉報自己這一套的,當屬鄒天明和“老黃”了。

“實話實說吧,二位對我都很不錯,我對二位也很欣賞,如果我隨便把標底給你們中的任何一位都不公平。沒有得到標底的一方表麵上不說,心裏肯定也會怪我,難免要傷和氣,所以,我想了這個辦法。競標者隻有你們二位,時間隻有三天,你們各自準備一下吧,離正式的招標會也隻有七天了。”趙廳長說完就放下茶杯站了起來,顯然是送客的意思。

“先告辭了,三天後再來拜訪。”老韓笑眯眯地站起來跟趙廳長握了握手,先出門了,就像早就知道了會有這樣的狀況。事實上,他也的確提前知道了趙廳長的目的。

“伯父,您早點休息。”鄒天明見趙廳長居然沒留他,強壓住心中的不快站起身來。

客廳裏,趙美琳正從樓上下來去廚房倒水喝,鄒天明馬上笑臉迎上去:“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也不通知我,讓我去接你。”

趙美琳假裝沒聽到,對他不理不睬,這讓他更忐忑了,難道自己做錯了什麽?莫非前陣子跟甄欣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公司裏可是有她的眼線……正想著,忽然樓梯上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親愛的,我隻要清水就好。”

鄒天明聞聲看去,隻見一名氣宇軒昂的男子站在樓梯上衝著趙美琳微笑,心中大惑,這小白臉是誰?管誰叫親愛的?

“知道了,你乖乖等著,我就來。”趙美琳衝小白臉擺擺手,遙擲一個媚眼,讓鄒天明看得雞皮直冒,認識她這麽多年,從沒見她這樣溫柔過。

“美琳,他是誰?”鄒天明顧不得麵子不麵子了,大聲問道。讓他更擔心的是趙廳長分明聽得到他的話,卻無動於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根本沒有維護他的意思。

樓梯上的單子凱聽到這話,很有風度地回避了,隻留下一句:“我先上去了,要是有事隨時叫我。”言下之意,如果鄒天明敢欺負趙美琳,他會馬上下來幫忙。

“他是我未婚夫。”趙美琳自顧自地倒著水。

“他是你未婚夫,那,那我算什麽?”鄒天明氣急敗壞,今晚的事已經夠意外了,沒想到趙美琳又弄出個未婚夫來,本來在趙家就不算穩固的地位眼看著要岌岌可危了。

“你算前男友吧,怎麽,有意見?”趙美琳急著上樓去見情郎,恨不能一腳踢飛鄒天明這隻擋路的臭蟲。

“這幾天我工作忙,沒打電話給你,也沒去上海接你,是我的錯。你要是有想法可以直接跟我說,咱們不鬥氣好不好。”鄒天明強壓住怒火,腆著臉賠不是,心中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也許真的是趙美琳跟自己鬥氣,也許這一次也會像從前一樣,哄哄她,送點東西就過去了。

“我說的當然是真的。鄒天明,現在我就正式跟你說清楚,咱們分手了,以後我的事你別管。”趙美琳端起水杯,頭也不回就往樓上走。

鄒天明隻覺得耳朵嗡嗡作響,他寧可自己什麽都沒聽見。

為了討好趙廳長他才追求趙美琳,為了這個女人,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和錢財,兩年了,實在是不容易。他知道趙美琳不喜歡他,但隻要在趙廳長身上撈到個大工程,自己的心血就算沒白費,眼看就要到收獲期了,距離招標隻有一步之遙,半路殺出個白頭翁。這才幾分鍾,又冒出個小白臉。回想剛才趙廳長看他的眼神,越想越不對勁,心中罵了一聲賤人,隻要能拿到這個工程,來日方長,看咱們誰玩得過誰。

“我一直都有這個自信,我才是最適合也最配得上你的人,我會等到你冷靜下來再跟你談這件事。”心裏一套麵上一套本就是鄒天明的拿手好戲,說完這些他還若無其事地跟趙廳長道別,並且堅持使用曾經的稱謂:伯父。

E

鄒天明回去後並沒有偃旗息鼓,而是一邊在交際圈裏打聽老黃的來頭和身家,一邊絞盡腦汁考慮該給趙廳長的個人招標投入多少。

趙廳長是個很貪心的人,那張五百萬的彩票才換到了一筆七千萬的城區道路翻修工程,這一次可是十幾億的大項目,如果按照上次的比例來肯定不行,這還隻是趙老鬼的第一關,就算真的吞下了這個工程自己也沒那麽多錢墊資,當然得貸款,那就要牽涉到銀行,如此一來還有上上下下各方麵的關係要打點,那些也都是投入。算來算去,他最多能接受的也就是兩千萬了。想到這裏,他恢複了自信,白頭翁初來乍到,怎會了解趙廳長的胃口。

第三天很快就要到了,鄒天明認認真真地把兩千萬這個數字寫在了紙上,裝進信封放在保險櫃裏。

每次去行賄之前,他總要去吃頓好的。大概是潛意識裏不喜歡吃虧,即便送錢出去也不虧待自己,所以每次都會點些好菜。這天傍晚,他照例去了阿一鮑魚,從辦公室開車去阿一鮑魚的路上有三個紅綠燈,大概一刻鍾的車程。此時正好是下班和放學的高峰,路上有點堵,餐館裏客人也不少,服務員忙得不亦樂乎,從他走出辦公室一直到點完菜,一共用了半個小時。就在他等菜上桌時,梁融已用一把掏耳朵棍一樣的專業工具,輕輕戳了幾下就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早在梁融進入鄒天明公司的第一天就在他辦公室裏安裝了針孔攝像頭,那隻信封的下落他了如指掌。接駁解碼器後,電子保險櫃很快就被開啟,裏麵除了信封外,還有一些文件和現金,文件中居然還有這幾年來的秘密賬本,裏麵記滿了鄒天明行賄的對象和時間,並注明了用於某項工程。

走過路過不能錯過,梁融給所有的文件都拍了照,然後又放了回去。進門之前他已經備齊了手套頭套和口罩,不會在現場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梁融大功告成時,鄒天明才剛剛吃完第一隻鮑魚,汁濃味美,領班因他是熟客特意送了兩個冷盤,令他心情大好。

兩個小時後鄒天明酒足飯飽,帶著信封來到了趙廳長家。

“我這人做事最公平,這兩個信封請你們同時打開,擺放在桌上,失敗的一方,也就不要怪罪我了。”趙廳長露出狡黠的目光,看著在座的一老一少兩位客人。

這是屬於他的遊戲,他的話就是規則。在他的注視下,鄒天明率先打開了信封:兩千萬。但他萬沒想到是,老韓手裏的白紙黑字地寫著:兩千兩百萬。

“勝負已分,小鄒,你可不要怪我呦。”趙廳長說完,滿意地握了握老韓的手。

“不好意思了鄒律師。”老韓麵露喜色,轉身告辭。來到大門口時,司機過來幫他拎包,今晚“小黃”沒來,由司機送他前來。

那司機戴著頂壓得很低的鴨舌帽,看不清麵目,隻能隱隱見到此人蓄著極漂亮的絡腮胡,走下門口的台階時腳底一滑,不小心撞上了鄒天明,就在他失去平衡快要摔倒的一刹那,飛快地伸出手在鄒天明身上搭了一把。

鄒天明心情已是極端惡劣,被司機這麽一搭身體立刻失去平衡,踉蹌了一下隻覺眼前一黑,怨氣頓生,本想責怪幾句,可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恍惚間有種說不出的古怪,就連趙廳長道別時說了些什麽也沒聽清。

這幾年來,他用在趙家的錢也不止兩千萬了,錢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趙家根本就沒把他當過人看。逢年過節的例行孝敬自然免不了,好幾年過年都沒陪過自家父母了,忙著幫趙家采購年貨張羅年夜飯。平時的各種消遣更是隨叫隨到,打牌桑拿叫小姐,隻要他在場就全是他買單。這些也都忍了,每個想在趙廳長身上撈點好處的人都是這樣做的,最讓他難忘的是去年腎結石住院,人還躺在病**,趙廳長就叫他過去湊牌局,他忍著剛做完手術的劇痛硬是去了,隻不過錯放一個炮,就被趙廳長罵得狗血淋頭。這一切為的是什麽,還不是能得到今天這樣的機會,可他姓趙的居然翻臉不認人。

鄒天明無比深刻地體會到了得不償失的感覺,這感覺讓他想死。

等他從那巨大的打擊中清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讓他清醒的是一通電話,一通來自老黃的電話,改變他命運的電話。

這個老鬼想幹什麽?他不是已經得到了標底嗎?難道要在我麵前炫耀一番?

帶著疑問,鄒天明按下了接聽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