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來者上賓
A
“師父當年教誨我至今記憶猶新,如果不是您,我現在還是個街頭小混混。”陸鍾看著老韓的眼圈微微有些發紅。跟隨老韓的日子裏,老韓教給他的不僅是如何當一個老千,也給了他許多父親才會給予的關懷。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六哥也被人騙過。”司徒穎這才釋然,難怪陸鍾對過去緘口不提,原來他還有過一段如此不堪的經曆。梁融和單子凱也都以一種全新的目光打量著陸鍾。
“真讓我老駝子嫉妒了,你們上輩子沒準是親爺倆。”駝爺杯中的酒早已空了又滿滿了又空,臉色泛紅醉眼朦朧,“時候不早了,你們明天還要啟程,早些休息吧。小子,來攙我一把,咱們要比他們更像爺倆。”
小一刀乖巧地過來攙著駝爺,向大家告了辭,一老一小,慢慢地走了。
第二天,一行人風風火火地奔赴廣西來賓。
廣西來賓,地處柳州和南寧之間,公路、鐵路交通便捷,市區人口十五萬,可在此地從事非法傳銷的外來人口卻有十萬餘眾,這還是保守的非官方數字。陸鍾他們的車還沒進入市區,就看到了路邊一座特別醒目的廣告牌:天下來賓,來者上賓。
他們很快找到了駝爺所說的小周,此人名叫周士俠,當年幫老韓他們當過風將,幫忙望風,八年前金盆洗手,現在老家來賓定居,孩子也上小學了。
“韓老大,這麽多年不見了,你還是那麽帥。”周士俠對老韓很熱情,當年老韓從不虧待手下兄弟,抽頭總比別人多一成,大家都念著他的好。周家本是兩層樓的居家房,推翻了加蓋成五六層的樓房,最精簡的裝修,每層樓卻可以租到三千八的好價錢。
“反正是租給那些搞傳銷的,現在銀行的貸款利息很低,不蓋房子就錯過機會了。”當年他背井離鄉當老千混飯吃,就是因為老家的經濟太不景氣。如今來賓的發展很大程度上與外來的傳銷者有關,每天停靠的四十三趟火車,源源不斷地從全國各地輸送著來此考察所謂項目和被親戚朋友騙來的人,原本兩三百塊的房租被炒到上千,連蔬菜也身價翻番。不過,這裏有著全國最便宜的手機話費,的士起步才三塊,外來人口全都不要暫住證,種種優惠都是為了方便來這裏搞傳銷的外地人。
周士俠答應幫他們去找找司徒穎的表姐,這裏的傳銷者按省份聚居,找起人來不算太難,但需要點時間。
這個灰撲撲的小城並不繁華,街上到處都是三五成群無所事事的人們,操著全國各地的口音。在紅水河畔的來賓公園裏,數百人占滿了上百張桌子,聊得口沫橫飛,湊近了一聽,全都是講如何賺大錢的。
“同時見到這麽多同行,我有點不習慣。”老韓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們的到來引起了相當高的關注度,陸鍾意識到大家的穿戴實在太打眼了,尤其是老韓、單子凱和司徒穎,在一大群下崗工人、失業青年和失學少年中,這扮相別說打聽消息了,不被人打聽才怪。
公園的景色也不怎麽樣,大家決定先去買幾套廉價衣服回酒店換上,把自己弄低調些。他們住的是來賓大酒店,史無前例的低消費,豪華單人間月租三千五,還可以還價。
“看來這次的預算從牙縫裏擠擠就有了。”單子凱在大堂裏看著賬單樂道。
“我得去躺會兒,坐了這麽久的車骨頭都快散了。”老韓出了電梯就回了房,一路上咳嗽就沒停過,現在的確是需要休息了。
“我也累了,開了這麽久的車眼睛都花了。”梁融朝沙發上一躺,再也懶得動彈。
陸鍾什麽也沒說,徑自回房去。
司徒穎站在窗台上望著樓下如螞蟻般的傳銷大軍,憂心忡忡。聽周士俠說,這些搞傳銷的日子過得很清苦,很多人飯都吃不飽。有些組織還算文明,碰上比較黑的組織可就是禁錮,勒索,甚至綁架也幹得出。
表姐是個性情溫順的人,司徒穎從小到大沒見她罵過人,然而這種無害的人最容易被傷害。離開司徒家後,表姐回到老家結了婚。可就在兩個月前,表姐突然做起了化妝品傳銷。為買產品她花光了家裏的所有積蓄,包括丈夫當苦力下礦井賺的幾萬塊賣命錢。溫順了半輩子的她變得執迷不悟,所有親友都反對,她卻換掉了手機號碼,就此音訊全無。
想到表姐很可能就在這個小城市,司徒穎心急如焚,回房換了件T恤和最普通的牛仔褲就打算出門。意外的是,陸鍾已經換好了衣服,正坐在外麵的沙發上,等著她。
“我陪你去。”陸鍾依然是招牌微笑,他早就料到司徒穎會單獨行動。
“不用你陪。”司徒穎還在記恨陸鍾讓她拍豔照的事。
“那可不行,要是你被那些人弄去洗了腦也做傳銷,回頭來要發展我們做下線就糟了,說什麽我也要把你看緊。”陸鍾開著玩笑,已經搶先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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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低調的衣服走在大街上,陸鍾與司徒穎保持著一尺左右的距離,雖然司徒穎脂粉未施,還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真正的美女就是這樣,穿著二十塊錢的牛仔褲也同樣光彩照人。
司徒穎心裏感激陸鍾作陪,但她什麽也沒說,兩人一路無語,辨認著身邊每一個可能是表姐的女性。
同為小城市,南平充滿了小城市特有的人情味和煙火氣,來賓卻有種莫名的冷漠。南腔北調的口音全都圍繞著一個主題:錢。街邊小店裏隨處可見幾百塊錢一套的“傳銷套餐”——粗製濫造的床,桌椅,爐灶,毛巾一應俱全。巷子裏也總能見到那些抱著塑料凳子去“開會學習”的新老傳銷員們,新人們或惶恐或憧憬,老人們則亦步亦趨威逼利誘。
城很小,大半天就可以把全城走個遍,廉價的鞋把司徒穎的腳底打出了血泡,她忍著疼,走得越來越別扭。
陸鍾二話不說去路邊的店裏買了一輛自行車,大大咧咧地指著車後座:“上來,我推你。”
“連個請字也不說,真沒風度。”司徒穎撅著嘴坐上去,心裏歡喜,嘴上卻不饒人。
“有風度的不一定是好男人。”陸鍾依然笑嘻嘻的。
“但有風度的一定是好老千。”司徒穎又嗆他一句。
“好好好,我不是好老千。”陸鍾笑得越發像個老好人。
“但你還算個好男人。”司徒穎心道。
街上的人越來越多,有吃完晚飯出來閑逛的,有出發去火車站接人的,也有剛從火車站接到了人帶出來熟悉環境的,在不寬的小路上川流不息。
所謂道不同不相與謀,陸鍾皺起了眉頭。這些人也都是騙子,但他們可以無所顧忌地去騙所有認識的人,親戚,朋友,同學,老鄉,其中不乏良善忠厚之人。那些好人,出於信任或者善意最終被騙,然後也開始騙人。這種騙局比最厲害的傳染病毒還可怕。
走著走著,司徒穎的手機響了,是陌生的號碼,對方上來就問:“小姐,你還記得我嗎?”
“你誰啊?”司徒穎心情不好,自然沒好氣。
“我啊,連我都猜不出嗎?”對方又問。
“快說你是誰,不然我掛機了。”
“哎呀,小姐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連我都不記得了。”
“神經病。”司徒穎已經明白對方是什麽貨色,掛斷了電話。
“怎麽了?”陸鍾關切地問道。
“聽口音是福建的。”不用更多解釋,陸鍾知道,福建騙子都愛在電話上做文章。
“下次別那麽快掛機,好好玩他們一把。”陸鍾看出司徒穎心情不好,想逗她開心。
司徒穎卻樂不起來,眼下她恨透了這個城市。天色黯淡下來,兩人又累又餓,隻好先回酒店吃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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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老韓咳得厲害,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染了風寒,不得不在酒店休息。大家兵分幾路各自尋找線索,但整個來賓城內傳銷者的出租屋多如牛毛,根本是大海撈針。
直到第五天,周士俠帶來了好消息:表姐就住在煙草局附近的一棟民房裏。司徒穎迫不及待地找上門去。怕有危險,除老韓外大家全都去了,單子凱和梁融在樓梯間守著,陸鍾留在門口。
門是虛掩著的,司徒穎推門進去。就像所有傳銷人住的地方一樣,十來個平米的屋子裏,擠著兩張低矮的傳銷床,角落裏有個很小的灶台,除了簡陋,實在沒有其他的字眼可以形容。表姐正在很大的一堆土豆前,努力地刨著土豆皮。年近四十的表姐已經有了不少白發,她的臉也因為營養不良呈現出不健康的氣色。
“姐。”司徒穎心疼地喚了一聲。
“好妹妹,你怎麽來了?”表姐消瘦的臉上露出驚喜,“我正愁找不到你呢,我跟你說,我現在做的這個項目很有前途,你路子廣,認識的人也多,如果你也加盟做這個連鎖的化妝品,肯定會……”
“姐,我來是勸你回去的。姨夫姨母都急病了,住在醫院裏,姐夫都快急瘋了,可為了住院費還得每天下井挖煤,兩個孩子也都很擔心你,快跟我回去吧。”司徒穎救人心切。
可表姐的反應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別說了,賺不到錢我是不會走的。為了這個事業我已經付出了那麽多,現在走的話就前功盡棄,沒賺到錢,我也沒臉回去見他們。”
“你……你怎麽變成了這樣。我認識的姐姐,永遠都把家人放在第一位,你怎麽能這樣冷血!”司徒穎又急又氣。
“好妹妹你別急,先聽我說,這個事業真的很有前途。你認真聽聽我的話好嗎?再把我的話帶回去,也許他們就理解了。”表姐見司徒穎都快哭了也有些心疼,語氣軟了許多。
“不,我不聽,你是被那些人洗腦了。你知不知道,現在電視上都在說傳銷是經濟邪教,邪教,你明白嘛?已經害死很多人了。你們在這裏不看報紙不看電視不上網信息封閉,什麽都不知道。要是你不還走,將來姐夫和孩子們隻能去牢裏才能見到你了。”司徒穎激動到語無倫次,身為大小姐的她從沒用這樣的態度求過人,“沒錢沒關係,我可以給你,需要多少就直說吧。隻要你肯跟我回去,咱們像以前那樣好好過日子行嗎?”
“你根本就不理解我。”表姐的眼裏居然有了幾分怨毒,“這麽多年來我隻是個家庭婦女,沒有地位,誰也不看重我,你以為我喜歡過那樣的日子?為什麽別的女人都可以成功,我就不行?我偏不信,我比她們更努力,沒道理不會成功。”
“姐,別這麽固執,聽我說,咱們先回去。”司徒穎脾氣上來了。
“是你們太固執,聽我的,先住下,聽我好好給你講講。”表姐油鹽不進。
兩個人各執己見,說了半個小時也沒有結果,倒把司徒穎給急壞了。對外人她可以沉著麵對,可這是自己的親人,她冷靜不起來。隻有讓陸鍾來說服表姐了,陸鍾平時雖然沉默寡言,但關鍵時刻說出的話總是特別有分量。
“這位是……”表姐狐疑地打量著陸鍾,看起來貌不驚人,穿得也很普通,不太可能是司徒穎的男朋友,莫非是警察或者記者。
“是我的同事。”司徒穎解釋道,她或許會希望表姐誤會自己和陸鍾的關係,但眼下顯然不是時候。
“表姐好,我就跟司徒一樣稱呼您吧。”陸鍾掛著招牌笑臉很有禮貌地打了個招呼,自己找了個小板凳坐下,不緊不慢地說,“聽司徒介紹了您的一些情況,她很擔心,所以這次我們幾位同事陪她來找您。”
“沒聽說她在公司上班呀。”陸鍾的笑果然有效,表姐的擔心去掉了大半。
“司徒想體驗生活,今年加入我們公司的。實話跟您說吧,公司的效益很一般。其實這次來我是存著私心的,您有什麽話可以跟我說,如果真能賺到大錢的話,不但我會留下來,還會幫您勸司徒和其他同事全都留下來。”陸鍾深知治標需治本,如果不能讓表姐死心,就算是強行帶走她也無濟於事。
“真的?”表姐眼中驚喜重現,她本就不是有心機的人,聽陸鍾這麽一說,便喜滋滋地照本宣科起來:連鎖銷售是來賓的新興行業,目前國家把來賓做為試點地區,就像當年的深圳一樣,國家對這個行業的態度是暗箱操作低調運作側麵支持,目的在於拉動中國的經濟,抵製外貨,成就新的經濟特區,製造新一代中產階級。
聽完表姐口若懸河地說出了這麽一大套,司徒穎也有些驚訝,表姐可是初中文憑都沒拿到的人。
“您銷售的產品是什麽?”陸鍾示意司徒穎先別打斷,讓表姐繼續說下去。
“玫瑰夫人品牌的化妝品。玫瑰夫人是我們公司的創始人,比我還大上幾歲,五年前才開始創業,兩年前就身價過億了。”表姐頗為得意,就好像身家過億的是她自己。
“化妝品好用嗎?”陸鍾引導表姐說下去。
“三千八一套當然好,我已經買過三套了。我們有規定,每個人購買產品的份額是有限製的,下線也隻能發展三個人。那可是三個賺大錢的機會,但我們老板說為了共同致富,每個人的機會都是平等的,隻有三次,誰都不能超過。你看,如果真是傳銷,誰會做出這樣的規定?”表姐一談起這些,就像吃了興奮劑一樣滔滔不絕,“我認識一個江西人,才做了一年就大發了,家裏本來經營著兩家超市,現在全都轉讓出去給別人做了,自己帶著孩子老婆一家人都過來了,上個月,他一個人就拿了十二萬。別看我們住的地方不怎麽樣,這是公司為了培養我們吃苦耐勞,這附近的很多人都已經身價數百萬了。”
“等等,表姐。我信您說的,就像彩票開不出大獎誰也不會買,賺到錢的人肯定是有的。我們來了四五天了,但好像這裏的人都來自四川貴州湖南河南這幾個地方,為什麽看不到北京,上海,浙江那些經濟發達地區的人呢?要真能賺錢,那些人肯定會比誰都最先得到消息。”陸鍾已經摸到了表姐的脈路,就要開始反擊。
“這個嘛……我們董事長說了,連鎖經營是為了全民共同致富,所以那些已經富裕起來的人不在我們發展的範圍內。”這個回答顯然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夠說服力,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口才不好,不如讓我的領導來給你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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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鍾後,兩個三十多歲的男女敲響了門。來者是一對夫妻,女人是發展表姐入會的上線,就住在相隔不遠的出租房裏。
見麵後大家先簡單地自我介紹。兩口子是河南人,男人曾經是公務員,女人做過中學教師。他們對陸鍾和司徒穎的到來表示歡迎,然後這位老兄開始演講,從改革開放的新政策到股票和保險之類的特殊行業,還有傳統行業的種種弊端,說得頭頭是道。
他說,什麽產品到用戶手裏要層層加價,容易形成三角債,假貨泛濫,廣告費用高也要消費者承擔,而他們從事的這種連鎖銷售就能徹底杜絕這些現象,還能增加就業機會,尤其是下崗職工和大學生的就業機會。連鎖銷售的目的就是要以點帶麵,以麵帶全,最後領導並帶動全中國的經濟。最後進入主題,介紹他的連鎖銷售五級三線製……
這位仁兄說話時司徒穎嫌煩遠遠地坐開了,陸鍾依然麵帶微笑很謙虛的樣子,這鼓舞著前中學教師迫不及待地開始了第二輪洗腦。不愧是當過老師,懂得揣摩對方心理。最後老師說得口都幹了,陸鍾才終於開始反擊:“您說在這裏生活一年最少能賺一百六十萬,做到最好的份額能拿到一千六百萬?”
“沒錯。”兩口子很高興,這小子要著道了。
“那請您幫我算一下我拿到一千六百萬要發展多少下家?”陸鍾的第一輪炮火來了。
兩口子沒想到陸鍾會這麽問,想了好半天才支吾著答道:“每個人做的份數不一樣,每個人的經濟實力也不一樣,能購買的產品份額也就不一樣。咱們公司的限額是每人最多購買二十一份產品。咱們主要不是賣東西,賣的是銷售網。”
“不管賣什麽都得產生現金流,否則利潤和獎金從哪裏來。”陸鍾也開始使用起專業術語。
兩口子與表姐對望一眼,像在責問她怎麽弄來了這麽個棘手的新人。不過問題還是得回答,那個男人掏出手機,按了半天,才得出一個不確切的答案:至少要發展到第六代下線,發展七百二十九人,每人二十一份,總共消費八千八百三十二萬才能賺到一千六百萬。
“您的意思是,七百二十九人創造價值八千八百三十二萬消費額的時候我才能拿到一千六百萬對嗎?”陸鍾正色道。
男人的冷汗沁出了額頭,用異樣的眼光看著陸鍾。司徒穎和表姐也都被陸鍾這句話給吸引了,轉過頭來看他接下來要怎麽說。
陸鍾說:“按您的說法隻要每人手裏有七百多個下線,就都能掙一千多萬,對吧?”
男人遲疑著不敢接話,他已經感覺到不妙了。
陸鍾說:“我幫您來算,您說收入千萬的人很多,咱們保守估計每個人一千萬,十萬人就是一萬億人民幣的利潤,總產值應該超過三萬億。咱們全國去年的GDP官方數據大概就是將近三萬億美元,換算成人民幣也就二十二萬億。那麽您這個概念相當於,一個來賓城每年靠連鎖經營就能創造出全中國七分之一的GDP,還什麽都不生產僅僅靠賣銷售網。您覺得,這靠譜嗎?”
陸鍾的話剛說完,司徒穎就在心裏叫了個好。兩口子啞口無言,他們忐忑地看著陸鍾,尋思著這位貌不驚人的年輕人究竟是什麽身份,同時絞盡腦汁地想著對策。
表姐也陷入了茫然,不過這樣的天文數字,以她的學識是很難想出所以然的。所以,反擊還得繼續。
“你說的那些國家統計我們可不了解,反正我知道咱們這的確是件解決就業的大好事,而且我們公司也的確有一大批中產階級。”女人強撐著辯解道。
“您知道中產階級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嗎?您覺得整天在街上閑逛,去公園閑聊就能成為中產階級?您說一個政策可以富一部分人這沒錯,特區政策使深圳人富了,開發浦東讓上海人富了,開放股市讓很多炒股的人富了,但您知道中國的新富階層是如何富起來的嗎?”陸鍾的一連串問題再次讓兩口子無言以對,表姐雖然聽得雲裏霧裏,但也被這些話給深深吸引了。
“看出來了,您是高人,您就往下說吧。”男人開始認命。
“新富階層主要成員都是些有膽有識的商人,各行各業的專家,和一些與大小官員有著這樣那樣關係的人。有人靠膽子賺風險錢,有人靠辛苦賺血汗錢,這些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最不費力的那些當官的狗腿子也得經常上貢才能有進項。您說的咱們這群人都是下崗工人,沒法就業的大學生,退伍軍人,農民,國家讓這麽多什麽活都不幹,一天到晚開會上課賣網絡的人先富起來您認為這靠譜嗎?”陸鍾說得很從容,這番話卻讓人無法反駁。
“你,是不是政府派來的?”男人忍不住抹了把汗,他連衣服都濕透了。
“我可不像您,有那麽好的運氣當公務員,我連大學都沒畢業,隻不過聽過兩堂政治經濟學講座。”陸鍾謙虛了一番。就連司徒穎也不知道,他隻用了兩年半時間就修完了國際金融和心理學的全部學分。
“時間不早了,咱們下次再聊吧,公司還有位做到了經理級的教授,肯定跟你談得來。我們還得去火車站接個朋友,先告辭了。”兩口子找了個借口,落荒而逃。
不用說,肯定是要去搬救兵了,他們的上線想必口才更好。陸鍾已經沒興趣舌戰群儒了,他隻想讓司徒的表姐死心,可惜,這目的還沒達到。
“你這個朋友是挺能說的,但我還是不想回去。”表姐出人意料的堅強,“告訴你們吧,其實我進入這家公司除了想賺錢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