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丈夫

從緬甸回來的那天,沈躍連續給匡無為打了好幾個電話,但是對方一直處於關機狀態,第二天早上起來再打,還是打不通,對此他的心裏很納悶:這家夥在搞什麽名堂?接下來他給朱羽衣打去電話詢問情況:“匡無為現在是什麽情況?你父親那裏有消息嗎?”

朱羽衣回答說:“前兩天他與我聯係過……”

聽完了朱羽衣所說的情況後,沈躍馬上就意識到匡無為那邊肯定是出了問題。隨後他又給龍華閩打去電話詢問監控夏可欣的情況,龍華閩說:“什麽情況都沒有,一直沒有發現歐奇術的行蹤,夏可欣也告訴我們說歐奇術並沒有與她聯係過。”

沈躍暗自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什麽地方。正納悶著,匡無為的電話終於打過來了,沈躍倒是沒有馬上就責怪他,問道:“你那邊什麽情況?為什麽從昨天晚上到剛才都打不通你的電話?”

匡無為將自己到了那個地方後的所有情況詳細講述了一遍,最後說道:“沈博士,據朱老師所講的情況以及我這兩天的調查,也許我們以前對歐奇術這個人的判斷是有問題的……”

“等等!”沈躍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話,“無為,你在心理研究所工作的時間已經那麽久了,為什麽還做不到透過現象看本質,偏偏要相信自己的感官?你對畫麵那麽敏感,難道就真的一點也沒有發現自己在那個所謂的考察過程中出現的那麽多漏洞?不,你應該早已發現了那些漏洞,隻不過你的潛意識不願意相信自己所經曆的那一切都是假象罷了。”

匡無為爭辯道:“可是……”

沈躍再一次打斷了他的話:“沒有什麽可是。無為,是朱馴以及這家公司所謂的偉大理想蒙蔽了你的心智,於是你的潛意識便選擇性地屏蔽了你辨別真相的能力。當然,朱馴也和你一樣,因為你和他都是對偉大理想充滿著內心崇拜的人,而洗腦術的厲害就在於此,因為它總是能夠針對不同的人群給予他們內心深處最需要的東西,或者是同情,或者是欲望,或者是夢想,等等。現在,你需要尋找一個清靜的地方,進入自己的靈魂深處,然後一點一點地去尋找自己所經曆的那一切最真實的那一麵,隻有這樣才會讓你真正進步。好吧,就這樣,等你將一切都思考明白後再與我聯係。記住,當你開始思考的時候請閉上雙眼,用你的心靈去發現其中所有真相。”

當沈躍那邊掛斷電話後,匡無為在那裏愣神了好一會兒,他在心裏不住地問自己:難道我真的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們洗腦了?

匡無為開始懷疑自己當然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對沈躍心悅誠服的崇拜與信任。正因如此,沈躍剛才的那番話才使得他的內心猛然間一激靈,刹那間就仿佛抓到了點什麽……

而此時,沈躍正在分析歐奇術遲遲沒有出現在夏可欣麵前的原因——

歐奇術是一個內心充滿著欲望,同時占有欲也非常強烈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他非常懷念自己那一段刻骨銘心的初戀,即使那是一場失敗的單相思。雖然他對自己那段初戀的講述說了假話,但那又何嚐不是他內心深處一直以來的幻想?

對如今的歐奇術來講,初戀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遺憾。因此,沈躍非常肯定,自己在緬甸的時候所說的那番話對歐奇術來講是有作用的。是的,他經受不了來自內心深處的**,就如同采用欺騙手段可以輕鬆獲取金錢的**一樣。

那麽,問題究竟出在什麽地方呢?嗯,很可能這其中存在著兩方麵的因素。其一,匡無為忽然出現引起了歐奇術的懷疑。確實也是,匡無為那麽快就尋找到了朱馴的下落,這件事情不能不引起他的警惕,也許他因此懷疑上了我,畢竟我和匡無為出現的時間太巧合了。因為懷疑而暫時采取觀望的策略,這才是一個內心多疑者正常的心理。其二,很可能是歐奇術對自己的信心不足。他是一個曾經受到夏可欣深深傷害的人,而且受到的傷害還不止一次,那樣的傷害對男人自信心的打擊往往是致命的。因此,他很有可能一直在這個問題上猶豫不決。

經過反複分析歐奇術的心理,沈躍始終覺得應該就是如此。既然這樣,那麽接下來需要做的事情就不能太過著急。然而現在的問題是,自己根本就沒有機會再和他麵對麵交談,因此就沒有了直接去誘導對方心理的機會。還有就是,通過夏可欣那邊向歐奇術傳遞曖昧的信號以此激發其信心的方式也不大可能。

或許隻能采用這樣的方式了……沈躍忽然有了個想法,不過心裏卻有些搖擺不定:難道非得使用如此下作的陰謀詭計嗎?

接下來沈躍又給龍華閩打了一個電話,在電話裏他談及自己的猶豫。龍華閩沉吟著說道:“我倒是覺得可以試試。這並不是什麽陰謀詭計,更不下作,而應該算是一種刺激歐奇術占有欲的心理戰術。”

沈躍依然猶豫:“可是這個時候,如心那裏……”

龍華閩哈哈大笑,說道:“不過就是演一場戲罷了……對了,你不會控製不住自己,真的犯下錯誤吧?”

沈躍苦笑:“怎麽可能?!”

龍華閩的語氣怪怪的:“這件事情我來安排吧,假如你真的想犯錯誤,我也讓你沒機會。”

沈躍愕然:“你什麽意思?”

龍華閩再次大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匡無為在酒店的房間裏整整待了一個白天。他完全按照沈躍的吩咐,如同坐禪般將自己來到這個地方後的點點滴滴仔仔細細地回憶了一遍。這樣的回憶對他來講並不難,因為他本來就是一個畫麵感非常強的人。後來,當他回憶完自己曾經經曆過的所有過程之後,這才忽然間發現自己的記憶好像缺失了許多。

為什麽會這樣?可是,那一切又仿佛那麽真實……這一刻,匡無為才真正感受到了什麽叫作恐懼。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所經曆過的所有過程,發現在自己的記憶中完全沒有了乘坐大巴去往那家科研機構的過程,而且返程時候的記憶也是一樣。”帶著惶恐與不解,匡無為撥通了沈躍的電話。

沈躍問道:“還有呢?”

匡無為的腦子裏再次浮現那些記憶中的畫麵,回答道:“我覺得他們提供的食物有問題,很可能裏麵含有致幻類藥物。也就是說,在致幻類藥物的作用下,他們通過心理暗示讓我們進入睡眠狀態,然後又向我們描繪出那樣一些虛幻的畫麵。”

沈躍緩緩說道:“你知道恐怖組織是如何對那些自殺式襲擊者進行洗腦的嗎?一方麵是通過向他們灌輸極端的宗教教義,另一方麵就是使用致幻類藥物。在致幻類藥物的作用下,那些將要去參與自殺式襲擊的人就仿佛置身於傳說中的天堂之中,那裏有最美味的食物、天使一樣的美女,永遠不會有痛苦,感受到的是極致的靈魂自由與不可描述的內心愉悅。當他們從致幻類藥物的作用中清醒過來之後,恐怖組織的頭目對他們說,那裏就是天堂,但天堂隻接納勇於獻身的勇士。這其實也是洗腦術的一種。很顯然,你所經曆的過程隻不過是恐怖組織給自殺式襲擊者洗腦的改版。歐奇術此人,竟然將傳銷都做得如此高端,由此看來他確實是一個犯罪方麵的天才。”

匡無為疑惑地道:“我隻不過是在懷疑這次經曆的基礎上進行了反推,同時也從自己的記憶中提取到了一些令人感到懷疑的畫麵,可是就我個人的感受而言,無論是當時看到的還是聽到的竟然都是那麽真實,比如那輛高科技智能汽車,還有那個機器人都是如此。”

沈躍道:“致幻類藥物可以充分激發一個人的想象力,它的作用甚至會強於我們對夢境的組織和編造能力。如今已經進入信息社會,網絡、電影和電視等提供給了我們太多信息,在致幻劑的作用下,再加上簡單的畫麵描述就足以激發一個人豐富的想象力,別說一輛智能汽車和機器人,就是讓你感覺到正置身於外太空的宇宙飛船中都不是什麽難事。”

匡無為懂得這個道理,可是心裏還是覺得太過神奇:“可是……”

沈躍繼續說道:“你分析得很對,他們提供的食品肯定是有問題的。為什麽他們在你們出發前提供的食品那麽簡單?說到底就是為了讓你們別無選擇。其實我懷疑你們在吃下那些東西之後根本就沒有離開過那個地方,所謂的乘坐大巴前往科研機構以及在那家科研機構的所見所聞,或許都是在那輛大巴上完成的,隻要讓你們在那車上待足他們故事中所需要的時間就可以了。當然,歐奇術在設計整個故事的過程中確實花費了許多心思,特別是在細節設計上。其實要尋找到其中的漏洞也並不難,你可以私底下去和某個一同前往那家科研機構的人交談一下,聽聽他對其中細節的描述就知道了。由於我們每個人記憶中的信息量以及內容上的差異,所以每個人對幻境的描述應該是存在著某些差別的。”

匡無為問道:“那我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沈躍道:“既然孫宏偉已經私底下與你談過了,那你就暫時離開那個地方。現在看來,歐奇術這個人比我以為的要狡詐多疑得多,為了不引起他的懷疑,兩天後你應該再次去那個地方。你回去後找小君支付給你10萬塊錢,到時候購買一份他們的產品,或許這樣就可以打消歐奇術對你的一部分懷疑。”

匡無為急忙道:“這個錢我自己出吧。”

沈躍道:“雖然我完全相信我們會盡快讓歐奇術服法,同時徹底瓦解他旗下所有的犯罪組織,但任何事情都可能會發生意外。如今我們是在協助警方工作,萬一到時候出現了經濟上的損失也不能由你個人來承擔。就這樣辦吧,小君那裏我會給她打招呼的。”

匡無為離開前去向朱馴辭行。匡無為的變化讓朱馴感到很是高興和滿意,於是朱馴特地找了個清靜的地方請他吃了頓飯。

“你能夠理解我,就憑這一點我就覺得你很不錯。”朱馴舉起酒杯對匡無為說道。

匡無為真摯地道:“我是真心喜歡羽衣,而您是她的父親,所以您的這一關我必須過。於是我就對自己講,如果要讓您認可我,那我首先就必須把您現在所做的一切搞清楚,隻有在這個基礎上才可以說服您,或者是理解您。”

朱馴更是高興,問道:“也就是說,你現在已經完全相信我了?”

匡無為點頭:“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相信您,因為您是一位教師,同時也是一個詩人,我相信您的內心是幹淨的。”

朱馴並沒有聽出這句話的弦外之音,反而還特別高興:“世人皆醉我獨醒,這個世界如此肮髒,而我一直以來都立誌於做泥塘中的那一枝清荷。小匡,想不到你竟然是我的知己。對我家羽衣來講,我並不奢望她今後榮華富貴,隻求她這輩子平平安安。小匡啊,你明白我話中的意思嗎?”

匡無為點頭,苦笑著說道:“我明白。可是一直到現在羽衣還沒有答應我呢。”

朱馴笑了笑,說道:“我感覺得到,這隻是遲早的事情。以前我對孩子要求太嚴,孩子的媽媽幾乎不管事。羽衣一直對我存在著怨恨,說到底就是她並沒有理解我對她的那份愛。小匡啊,隻要你從今往後多多嗬護她,用真心對待她,她一定會喜歡上你的。我的這個閨女啊,隻有我才真正懂得她。明白嗎?”

這一刻,匡無為的內心驟然間升騰起無盡的感動,與此同時卻又忽然擔憂起來:當歐奇術服法、當一切都真相大白之後,眼前的他將如何自處?而且他是這家公司的副總,到時候按罪論處的話他又將承擔多大的法律責任?

思及此,匡無為禁不住擔憂起來。而這一刻他臉色的忽然變化也引起了朱馴的注意:“小匡,你怎麽了?臉色怎麽變得這麽難看?”

匡無為霍然一驚,急忙道:“沒事。”嗯,從法律責任上講,羽衣的父親應該不會有多大的問題,畢竟他也是受害者,而且至今並不知曉其中的真相,到時候我也可以替他做證。可是,他一直以來所堅守的夢想也就因此變成了一場空,如此沉重的打擊,他能夠承受得了嗎?匡無為這樣想著,內心的擔憂油然而生,問道:“朱老師,您想過沒有,萬一有一天您從事的這項事業失敗了怎麽辦?”

朱馴搖頭道:“不會失敗,怎麽會失敗呢?”

匡無為道:“任何事情都可能會出現意外,比如曾經的通用汽車公司,那麽大的企業也會有破產的那一天……”

朱馴看著他:“想不到你是一個悲觀主義者。我和你不一樣,我對任何事情都充滿著**與信心。”

匡無為道:“這不是悲觀不悲觀的問題,而且應該事先有所準備。比如歐奇術那些同學所投資的項目,既然他已經失敗過一次了,為什麽不可能再失敗第二次?”

朱馴頓時動容:“你究竟想要說什麽?”

匡無為道:“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希望您從心理上要做好這樣的準備。您想過沒有,如果這個項目失敗了,那麽多人就會在一夜之間傾家**產,而您作為這家公司的副總,到時候是否真的能夠承受得起那樣的失敗以及良心上的折磨?”

朱馴激動地道:“你這完全是杞人憂天!怎麽可能會失敗呢?我們公司擁有領先於全世界的技術,資金也非常充足,絕不可能失敗的!”

他是在逃避這個問題,因為他的潛意識在害怕那樣的情況發生,所以才和我先前一樣像鴕鳥似的對那些破綻視而不見。不僅僅是他,其他受害者也是如此。匡無為唯有在心裏歎息,因為他知道,此時無論自己如何提醒他都不會有絲毫的作用,反而會遭到他內心強烈的抵觸。

到時候再說吧,隻要有沈博士在,總會有辦法的。匡無為如此想道,心裏也就不再太過擔憂了,點頭說道:“倒也是。朱老師,您有什麽話需要我回去對羽衣和她媽媽講的嗎?”

朱馴回答道:“還是那句話:別來打攪我。其他的就沒有了。”

匡無為的經曆讓彭莊、曾英傑和侯小君都感到非常震驚。

“這也是心理學的實用技術啊,想不到這個歐奇術如此厲害。”彭莊說道,臉上更多的卻是向往,“要是我能夠親自體驗到就好了。”

匡無為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你要是去了的話,也和我一樣……”

彭莊不以為然地道:“那可不一定。”

匡無為頓時怒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旁邊的曾英傑見這兩個人又開始較真,急忙道:“彭莊,你沒有親身經曆過那樣的場景就別隨便下結論。這個歐奇術和其他傳銷組織的頭目不大一樣,此人深諳人性的欲望,而且說不定對心理學還有很深的研究。說實話,如果我去經曆了那樣的過程也很難說不會被洗腦,畢竟那是自己看到和聽到的。”

匡無為的臉色這才變得好看了許多,說道:“是啊,假如你明明看到的是一隻兔子,而別人非得說那是一匹馬的話,你能不能接受?”

彭莊依然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正準備說話,這時候侯小君忽然對匡無為說道:“沈博士給我說了你的事情,我想和你單獨談談。走吧,我們去外麵說。”

說完後她就直接走出了辦公室。匡無為怔了一下,隨即就跟著她出去了。兩個人到了樓下,侯小君並沒有轉身,問道:“你準備如何去對羽衣的媽媽說這件事情?”

匡無為詫異地問道:“這是沈博士要問我的事情?”

侯小君搖頭道:“不,是我想知道。”

雖然匡無為的心裏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不得不回答:“我暫時不打算告訴她有關朱老師的消息。”

侯小君轉過身來看著他:“你認為瞞住她才是最好的選擇?”

匡無為苦笑著說道:“我擔心她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

侯小君看著他,問道:“你想過沒有,作為朱馴的妻子,如今她最關心的事情究竟是什麽?”

匡無為愣愣地道:“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是?”

侯小君輕歎了一聲:“看來你一點都不懂得女人的內心。你想想,朱馴忽然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兩年多的時間,作為他的妻子,現在最關心,也最擔憂的就是自己丈夫的安全啊。你以為朱羽衣的媽媽在兩年前看上去就像她現在這樣衰老、憔悴?不是的,那是自從朱馴忽然失蹤之後她夜夜難眠的結果。所以,現在對朱羽衣的媽媽來講,丈夫的消息才是最最重要的,無論朱馴是好是壞、是死是活……”

匡無為一下子就明白了:“小君,謝謝你的提醒。”

侯小君再一次輕歎,伸出手去輕輕替匡無為整理了下襯衣的衣領,柔聲說道:“你呀,追求女人倒是大膽,可就是不懂得女人的心思,也不注意自己的穿著。這個時候朱羽衣是最無助的,她也不會有多少主意,所以,她早已將你作為內心的依靠,如果你不能主動幫她,同時替她做出最明智、清醒的選擇,有一天她肯定會對你感到非常失望的。”

侯小君如水一般的柔情深深地打動了匡無為,這一刻,他的身體僵硬得無所適從,但是內心裏又分明享受著這樣的美好。匡無為的目光瞬間變得迷離,淚花也禁不住泛起,就連聲音也變得有些哽咽:“謝謝你,小君……”

侯小君朝他粲然一笑:“你這家夥……好好去把握這次機會吧,我倒是覺得你們倆蠻般配的。對了,我給你的銀行卡裏打了10萬塊錢,你一定要記住離開前到我這裏來簽字。”

看著侯小君的身影消失在小樓裏,匡無為的內心五味雜陳,而其中更多的卻是慚愧:無論是她還是曾英傑、彭莊,他們都是自己真正的朋友。

侯小君的提醒是對的。當匡無為出現在朱羽衣麵前的那一刻,她目光中閃爍著的驚喜、激動都是那麽情不自禁。她忘情地朝匡無為跑過去,一直到了他的麵前才意識到應該矜持:“你回來了?”

眼前這個女孩子的一切都讓匡無為感到心顫,這一刻,他似乎才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愛情的滋味。在這種美好感覺的感染下,他不顧一切地去擁抱她,而懷中的她並沒有絲毫的抗拒……時間仿佛靜止了許久,匡無為終於讓自己的靈魂回到了現實:“羽衣,我們一起去見你媽媽。”

朱羽衣驚訝地從他的懷裏掙脫了出來:“可是……”

匡無為看著她:“你媽媽應該知道有關你爸爸的一切。這兩年多來,你媽媽蒼老了許多,難道你沒有注意到嗎?”

朱羽衣明白了:“好。我聽你的。”

她的手很快就到了匡無為的臂彎裏。愛情就是這樣,它總是會在某個時候驟然而至,於是,兩顆本來早已開始靠近的心也就會因此緊緊貼靠、依偎在一起,也就在那一刻,一種叫作幸福的東西就會同時在兩個人的靈魂中開始彌漫……

匡無為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那是因為他相信侯小君,但他的內心依然是忐忑的,因為他不知道朱羽衣的媽媽在得知了丈夫的消息後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反應,此外,還有來自朱羽衣那裏無形的壓力。他害怕自己的這個決定會讓朱羽衣失望。

然而,一旦做出了決定就必須去麵對。在去朱羽衣家裏的整個過程中,匡無為的表現是那麽輕鬆自若,同時還對她講述了自己這次在四川那邊的所有經曆。朱羽衣一直靜靜地聽著,然而她挽住匡無為胳膊的手卻暴露了她的緊張,她看向匡無為的目光也變得越來越溫柔。

“羽衣,對不起,我沒能夠馬上將你爸爸帶回來。”匡無為歉意地對她說道。

朱羽衣微微搖頭,輕聲說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爸爸就是那樣的一個人,他很難聽進去別人的話。無為,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今後……”

匡無為點頭:“這也是我最擔心的事情,不過我相信沈博士一定會替我們解決好這個問題的。”

朱羽衣問道:“我才來你們這裏不久。沈博士真的有傳說的那麽厲害嗎?”

匡無為臉上禁不住露出了笑容:“在我看來,他可是要比傳說的厲害多了。”

朱羽衣看著他:“今後你也會有他那麽厲害嗎?”

匡無為苦笑了一下,說道:“也許我永遠都達不到他那樣的高度,但是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向他靠近。羽衣,今後你也會有很大進步的,說不定還會在我們的心理研究所獨樹一幟。”

朱羽衣興奮地道:“真的?”

匡無為非常認真地朝她點頭:“真的!而且我相信你會慢慢融入並喜歡上我們這個集體的。”

“找到他了嗎?”朱羽衣的媽媽一見到匡無為就問道,沒有任何寒暄。

匡無為點頭,還沒來得及回答,朱羽衣的媽媽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激動地問道:“他在哪裏?在幹什麽?”

雖然匡無為早已做好了回答的準備,包括方式和詞句,然而這一刻他才發現劇情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從頭開始慢慢講起已經變得毫無意義,於是隻好直接說出答案:“他在四川,在一家搞傳銷的公司裏做副總。”

朱羽衣的媽媽愣了一下,隨即就鬆開了緊緊抓住匡無為的手,臉上的激動也一下子沒有了:“哦。”

匡無為暗自詫異,不過馬上就想到了侯小君的那些話,說道:“所以,您不用太過擔心。”

朱羽衣的媽媽轉身朝屋子裏走去,進入臥室,隨手將門關上了,裏麵傳來了輕微“哢嚓”反鎖門的聲音。朱羽衣正要朝裏麵跑去卻被匡無為一下子製止住了:“別去打攪她,她累了。”

朱羽衣怔了一下,眼淚奪眶而出:“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