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故事看起來結束了，但是其實有很多隱藏在黑暗背後的勢力像是虎狼一般蠢蠢欲動，摩拳擦掌，在無盡的深淵中，終日飲血為生，尖銳的指甲，狠戾的爪牙。一觸即發，撕破天邊即將出現的黎明，伸向重新安靜的城池。
灰暗的審訊室裏，鄭哲紅著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瞪著對麵的沈七叔。
“所以說，你到底認不認罪？確鑿的證據都已經擺在你麵前了，為什麽說自己是無辜的？”
“不是。既然這樣，你為什麽要向尹愛自首？”
當警察這麽多年，什麽樣狡猾而又無賴的犯人他都見過。但是像沈七叔這種分明自首了，隔一天又翻臉不認人的，還真是想不通的奇葩的存在。
“我隻是向尹愛承認了我做的事情，但是我沒想到，她會把這件事告訴警方。”
沈七叔低頭看著扣在手腕上，閃動著冰冷光芒的手銬。
“當年我也是學過法律的人。你們警方，沒有DNA，沒有任何直接證據，就這麽幹吼著讓我承認罪行嗎？”
說完向前靠了靠，死死的盯著鄭哲。
“看來是我脫離這個圈子太久了啊，現在小後輩都這樣無理取鬧，分明自己沒有拿到正確答案，卻硬要我承認，你說的是對的嗎？”
“小子，與其在這裏和我耗費無用功，不如去找找看，這件事的根本在什麽地方。”
“沈七叔！你！”
鄭哲感到懊惱又羞愧。沈七叔的話，看起來很無禮，其實他也無從反駁。與其說對他感到生氣，更加的，是對自己感到生氣。
鄭哲看著窗外刺眼的白光，因為太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現在白天看起來也是如此刺眼。
就在此時，審訊室的門被一並打開。
“你們來的正好。把沈七叔帶下去吧。這個案子的真相還有待查明。是我們太左了。”
鄭哲都能想象到手下的下屬嘲笑自己辦事不周的樣子。但是傳來的聲音卻是自己頂頭上司的。
“好了，小鄭，這幾天辛苦你了。這位犯人有人來保他了。”
鄭哲猛的回頭，腳步一哆嗦，差點把自己的凳子踹倒。
跟在局長身後的律師一身高級定製西裝，袖扣閃閃發亮，一看便價值不菲。笑起來的時候臉頰兩側有兩個深深的酒窩。運籌帷幄，精明幹練，隻看氣場就不知道贏了鄭哲多少倍。
更別說，他還跟在局長身後了。簡直就是雙倍的殺傷力。鄭哲覺得自己這一輩子也沒有這麽後悔自己當年怎麽沒有好好學習。
如果說這一切隻是晚餐前的前菜，那麽接下來在他們身後出現的人，更是核爆炸一般的存在了。
一身休閑裝，吊兒郎當玩著手機的周洛辰。
“周洛辰，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現在什麽情況。”
周洛辰抬眸看向他。眸子似乎變成了深灰色，就像是沉浸在深海中的鯨魚。
“不管現在是怎麽個情況，我能和你說的隻有，鄭哲，人我帶走了。剩下的事，你不要再插手。”
說完便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那個背影在鄭哲看來熟悉至極。很多臨上刑場的死刑犯都是這樣的腳步，這樣決絕的神情。
一直以來在他的眼裏，周洛辰都是一個自己想不到生活能有多好的富二代。所以也一直很幼稚的羨慕他，見到他就忍不住激發所謂的男性勝負欲荷爾蒙。
可是他分明也經受了很多，那天對自己說出來的話，應該也不是空穴來風。理智最終戰勝了幼稚的勝負欲，鄭哲拿出新買的iphone 11，打開通訊列表，找到了尹愛的聯絡方式。
經曆過了一段時間的休息，尹愛的狀態恢複了很多。每天就是吃飯，上網，睡覺，以前沒有工作的日子休息一下都非常難得。現在休息過了頭，體重漲了足足十幾斤，以前的衣服根本穿不進去。
打開電視機，新人後輩白思穎在訪談節目中侃侃而談的樣子，讓她回想起來之前她還是實習生的時候被自己批評的抬不起頭的樣子。
時來運轉，物是人非，大家都進入了該有的軌道，好像隻有自己一直停留在了原地。
尹愛歎了口氣，慢慢走向塵封已久的書房。打開門便迎麵而來一股灰塵味。尹愛用力揮了揮手眼前的灰塵，看到了滿桌子的畫稿，還有被畫稿埋在底下，不知道還能不能用的手繪屏。
這段時間，她也沒有完全放棄創作，別的作品，或者是給小雜誌的插畫設計，各種的都做過。
可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達到她曾經的高度。
就算再想做好手邊的事業也是，不管做了什麽努力還是什麽都沒有收獲，讓她的內心充滿了陰暗的毒荊。
不管是什麽作品，隻要能重新回到當年的程度，怎麽樣她都願意為之一試。
緩緩走至書桌邊，任命的清理起畫稿。
地上還厚厚的堆著一摞之前出版商送給自己的出版樣品。
她清楚的記得第一次畫出卓映澈時自己激動的心情，清楚的記得記者發布會時見到粉絲的春風得意，清楚的記得自己畫風最好最順利的時候是在最後一本書，也就是第八本書的時候。
但是在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任何代表性的作品。
手裏握著空白的稿紙，仿佛再一次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一般。再一次，哪怕一次就好，能夠讓自己再登上頂峰，再體會那短暫卻又真實的幸福感。
周身的場景似乎在這個瞬間發生著變化，她好像看到了漫畫中那個旋轉木馬，好像置身於炙熱的熊熊火焰之中，有什麽從她壓抑已久的內心爆發出了壓倒性的力量。
等她眼神再一次聚焦的時候手裏握著的紙張已經不再是一片空白。稿紙上畫出的人物是對峙關係，背對著自己的是卓映澈，正對著自己的是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女生。
尹愛分明記得，自己最開始的時候設置了一個與卓映澈對峙的女性角色，但是後來她實在沒有部分能給這位女配角，就匆匆用自己的臉作為結束。
這張畫紙分明是自己很早就扔了的，怎麽會現在忽然跑出來？
疑惑之時，尹愛翻開稿紙的另外一麵。
“你不會殺了我。因為隻有我，能夠給你生存下去的價值。”
這是當時設計的卓映澈的台詞，不知道怎麽現在看來，卻又另一番意思。
回想起來，自己所有的榮耀與成就，都是《暗夜生長》這部作品帶給自己的。但是這部作品匆匆結束之後，自己的成就消失殆盡，就像是變回了之前那個透明人。
尹愛搖了搖頭，覺得自己這種想法實在是越來越荒唐，說不定現在的自己不適合去畫漫畫，更適合去寫小說了。
忽然響起來的電話，號碼是很久沒見的雜誌社主編，看到這個號碼的一瞬間，尹愛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尹作家，你說說你，發達了就又忘記我們了。漫畫要繼續畫的事情怎麽沒跟我們說啊？要是提前通知了，我們的宣傳團隊肯定能幫你做的更好！”
“什麽又發達了？”
尹愛一頭霧水，“我最近沒有什麽作品能說得上是發達啊。”
“尹作家真是太謙虛了。你一定在怪我之前不聯係你吧？沒辦法，那個時候我們出版社經濟運轉不開，要不然啊……”
尹愛一邊聽著電話，一邊衝到客廳打開電腦。自己幾個月沒有更新的微博出現了一條新的鏈接。
打開以後，正是那張自己與卓映澈對峙的圖。
“隻有我，能夠給你生存下來的價值。”
手中的手機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喂，尹作家，喂，你還在聽嗎？……”
幾乎上千萬的轉發數量，評論清一水的期待新作。就像邪了門一樣。僅僅一張預告圖，就超過了自己前一陣所有作品的關注度與曝光度。
尹作家重歸江湖也成為了熱搜之一，所有不可思議的事情就在一瞬間發生了。
“不是想要放棄嗎？”
深沉的聲音自半空傳來。
“不是瘋了也想回到過去嗎？不是什麽作品都可以，隻要回到巔峰嗎？不是想要戰勝那個晦氣的後輩嗎？”
“利用我吧。看看，用我的結果多麽甜美。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不要再說了！”尹愛捂著耳朵。“我已經決定忘記了，所以不要再說了！”
眼前的旋轉木馬詭異的旋轉著，卓映澈臉上帶著新的傷口，冷笑著看著緩慢轉動的旋轉木馬。
他腦海中響起了勝利之歌。這段時間，他沒有沉睡，他為非作歹，無惡不作，整個漫畫世界荒蕪一片，就像灰白色的天空沒有生機。
這個世界被他，被所謂的反派占據。
現在創造他的主人，終於也再次出現了聯係。他日日夜夜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待過了寒冬，挨過了冷雨，再次花開的季節，終於等到了自己該有的命運。
反派是孤獨的，無人理解的。
所以他更需要有一個人與自己為伍，需要那個人負麵而又黑暗的想法，這樣自己才能變得更加強大。
“沒有關係。我知道你現在還不能完全接受我。我們慢慢來。”
經曆過之前的交手，卓映澈已經完全明白尹愛的性格，不能完全和她來硬的。所以暫時選擇懷柔。
“你可以試試看，拿起來手中的畫筆，就畫一章你想要的劇情。”
“保證你能夠回到巔峰，如果回不到，還有更多機會。”
“隻要你覺得可以，你也要答應我之前的條件，不殺我，讓我變得更強。”
他盯著旋轉木馬，運籌帷幄：
現在這個世界，沒有人能夠拒絕利益的**，沒有人能抗拒金錢的現實。
就算尹愛心理再怎麽強大。
她，也不過是一個內心柔軟，容易消極的人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