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惡紳士PRADA”李蔚然落網的消息遭到全麵封鎖,由於抓捕當日的影像並未成功直播出去,為了將此案的社會影響降至最低,電視台與警方高層達成共識:三年內,不予曝光任何抓捕李蔚然的細節,警方對外也隻認可“惡紳士PRADA”即是杜子晨這一既定事實,而沒有直接作為犯罪現場的電視台的證實,任何其他媒體都無可靠證據能夠支撐起一篇“惡紳士PRADA”其實另有其人的主題報道。
至此,“惡紳士PRADA”一案等於從真凶落網開始,便在人們的視線中被高度雪藏。
三年,足夠聒噪的大眾遺忘一切。
真相,猶如一隻深埋在泥土中奄奄一息的蠶蛹,被冬日厚厚的雲層所壓迫,似乎再難破繭而出。
即使承受了“惡紳士PRADA”**的嘲諷,邢星也並未對自己那篇背離了真相的報道而感到後悔。雖然,當依然存有疑惑的人們再次發出質疑之聲時,那篇署有“邢星”名字的報道將成為最有力的反駁,但邢星相信三年後、或者五年後、哪怕是十年後,隻要還有一個人記得“惡紳士PRADA”案,真相,就依然有被揭露的價值。
而作為一名記者,自己永遠隻會為了真相而奮鬥。
不管冬天多麽寒冷漫長,春天,終究還是會如約而至。
這個城市的春天生機勃勃,玉蘭花率先躍上枝頭搶占了第一抹屬於春日的色彩,和煦的陽光也漸漸溫暖了河水,人們褪去臃腫的冬衣,仿佛卸去了一層厚重的偽裝,相互之間莫名地因氣候變化而增添了幾分和諧。
“您好。”
“貓眼”咖啡廳這天剛一開門,便又迎來了上次的那位女顧客,老板見到是她,立刻笑吟吟地將客人請到窗邊的位置,端上了一杯濃鬱的意式特濃。
“聽陸導說,他的電影已經開拍了,隻是電視台那邊還並未同意將記錄有真凶的影像資料借給他放到影片裏,看起來三年的雪藏期是無論如何也避免不了的,雖然這次陸導的麻煩不小,但他似乎幹勁兒十足呢!”善談的老板迫不及待地將這一信息傳達給眼前的顧客,“他說是您鼓勵了他,因為您和他都相信,人們想要看到的,永遠隻有真相。”
聽到“真相”兩個字,邢星不禁再次陷入沉思。
即使承受了“惡紳士PRADA”**的嘲諷,她也從未對自己那篇背離了真相的報道而感到後悔。雖然,當依然存有疑惑的人們再次發出質疑之聲時,那篇署有“邢星”名字的報道將成為最有力的反駁,這是她心中無法擺脫的隱痛,但信念,始終淩駕於一切自身利益之上。
邢星始終相信,三年後、或者五年後、哪怕是十年後,隻要還有一個人記得“惡紳士PRADA”案,真相,就依然有被揭露的價值。
而作為一名記者,自己永遠隻會為了真相而奮鬥。
“不是嗎?”想到此,女客綻開爽朗的笑臉。
老板顯然被邢星所感染,向對方投來充滿肯定的視線。
突然,老板似乎又想起了什麽,正色道:“陸導還說,如果您來了,讓我務必轉告您,無論是電影還是您,他都不會放棄。”老板有意將最後四個字加重了語氣。
女客聞言略微愣了一下,端起咖啡的手不自覺地停在半空,過了半晌,她回過神來,卻並未對老板剛剛的話做出任何回應,隻是望著院中的一株櫻花樹,輕聲感歎著:“還是春天好。”
是的,春天真好。即便是在醫院裏,春暖花開的氛圍也令人心中洋溢起對生命的向往。
寫有“手術中”三個大字的指示紅燈驟然亮起,邢星癡癡地望著手術室緊閉的大門,記憶深處同樣的一幕,立刻在腦海中再次鮮活。
她一生也無法忘記母親被推出手術室時那冰冷的觸感,而許久後才姍姍來遲的父親的淚,卻是那麽炙熱。
那一天,僅從骨肉分離這一刻,常人恐怕難以想象到,一個14歲的小女孩兒經曆了怎樣的一切。但至少從那天起,她就偏執地認為:爸爸再沒資格落淚。
所以當父親今晨孤獨地站在病床前,對著窗外發呆時,已經悄無聲息地走入了病房內的她,故意不想去看見,那雙幹瘦且布滿了皺紋的手,正緩緩地從潮濕著的眼角處劃下。
“還沒到你親自去向媽媽懺悔的時候,在那件事上,我的原諒,你都還沒得到。”在手術室門外,邢星最後對爸爸命令道,“你必須活著出來。”
而邢遠征的視線僅在女兒強做堅強的臉上溫和地停留了一秒,便迅速恢複到銳利的神態,用熟悉的語氣說:“我也知道還不是時候。”
此刻,距離邢遠征被推入手術室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按照醫生在術前的說法,胃癌切除手術本不該持續這麽長時間,但同時醫生也反複強調,邢遠征的病情已經到了中晚期,任何危險的情況都可能在手術中發生。
邢星焦慮地揉搓著雙手,目不轉睛地盯著父親剛剛被推入的地方。
葉鵬輕輕走近,沉默不語,將邢星的手緩緩握在掌心。邢星隻感到一股暖流瞬間傳遍全身,終於眼底一片濕熱。
悄然間,“手術中”的指示燈熄滅了……
2016年11月27日完稿於美國休斯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