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遊北峰山
桃紅柳綠又一年。
和煦的春風帶來了濃濃春意。姹紫嫣紅的時節到了。
彼時的項嶽，依舊處於事業上升期。他現在已被領導賦予重任——擔任某大項目中的子項的負責人，手下帶領著四個組員。
雖然做不了項羽和嶽飛，在眼下這個時代，自己也算是“混得可以”了吧——況且，自己的事業還在不斷上升。他心下思忖：不知師傅看到如今的自己會怎麽說？
年少氣盛的項嶽自信滿滿。對未來躍躍欲試。
自命不凡的曹一凡考研落敗後，鋒芒似乎收斂了不少。他被院裏任命為實驗車間副主任。實驗車間就是個大型實驗室。為所有科研項目提供製作設備的試製場所，類似做後勤服務的。
項嶽跟李夢雨之間已成為有共同愛好的親密朋友。照現在的話說，彼此可以稱之為“紅顏”（藍顏）知己了。
工作之餘，他頻繁出入閱覽室。
“你看看，這是我到省圖書館借來的有關春天的自然風光攝影畫冊。”項嶽一走進閱覽室，就拿出一本硬殼16K畫冊遞給李夢雨。
李夢雨邊翻閱邊興奮地說：“真漂亮，好喜歡！”
項嶽又從身後拿出一本書，在李夢雨眼前晃了晃說：“猜猜看，我還借來了什麽書？”
李夢雨看著他搖搖頭。
他這才把拿著書的手伸到她麵前。
李夢雨一把搶過來拿在手裏：“哇，《安娜.卡列尼娜》。我上次隨便說了一句，你就真借來了？”
“我項嶽說到做到，除非實在無能為力。”他願為心上人做任何事。何況借書這種區區小事。
“這本書你看過沒有？”李夢雨問。
項嶽聳聳肩：“沒有。”他隻看叱吒風雲的英雄，對男男女女你情我愛的故事沒興趣。
“四大名著呢？你看過幾本？”李夢雨又問。
“這個嘛……我看過水滸。三國和西遊記看的是小人書。”他笑答。
李夢雨問：“你不看紅樓夢嗎？”
他看了一眼她，嘴角微笑著撇了撇：“那種愛情的書，男人怎麽看得進去？整天吃飯啊，作詩啊，互相鬥嘴找樂子啊……”
“我看了三遍呢。寫的太絕了，我很喜歡那種小資氛圍。”
男女總是有別。
“哎，我看報紙廣告說《基督山伯爵》電影就要放映了，咱們一起去看吧？”他邀請道。
“是嗎？”李夢雨也來勁了：“去啊。我還沒看過這本書，聽說很好看。”
項嶽說：“我老早看過了。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是個忍辱負重十四年後報仇雪恨的故事。”
“哦。”李夢雨點頭。
《基督山伯爵》首映那天是個夜場。下班後吃完飯，項嶽騎車來到電影院。那年月沒有的士隻有公交。這家新建的電影院有點偏僻，距離公交車站還有大約一站多地呢。
他掏出電影票，檢票之後進去。
這時，加映的紀錄片已經開始。那會兒正片之前總有紀錄片。
項嶽記得小時候，父親的軍營裏放映露天電影。前麵加映的是某一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對他這個小孩子來說，比賽冗長甚是無趣。他不知不覺睡著了。等他醒來，正片已經放了一大截。氣得他直抱怨母親怎麽不叫醒自己。
為了避免同事看到他們在一起，兩人沒有相約在電影院門口見麵。
他摸黑找到自己的座位。一旁的李夢雨輕輕問道：“怎麽這麽晚？我還以為你來不了了呢？”
那時沒有手機，電話也還沒普及。他們的家裏雖然都有“奢侈品”電話，但為避免麻煩，他們一般不用。
“我就是踩著點來的。我不想看前麵的紀錄片。”他悄悄說。
項嶽後來才知道，《基督山伯爵》有很多版本。他當年看的是1961年版。因為讀過小說，他對內容耳熟能詳。當某個**點過去之後，他會看看身邊李夢雨的反應。
忽明忽暗的光線下，李夢雨神情緊張地專注於銀幕上的故事。她的側臉線條看上去比平時更加生動。
項嶽有一種親吻她的衝動。
但是，兩個人並沒有確定戀愛關係。到目前為止還隻是停留在“藍顏”（紅顏）知己的關係。他按耐住自己的衝動，思忖著怎樣把關係進一步深入拓展。
第二天下午項嶽離開閱覽室之前，項嶽對興致極好的李夢雨說：“眼下春光正好，隻是很快就要消失了。我們是不是去踏青呢？”
李夢雨聽說之後，愣了一下道：“好啊，去哪裏呢？”
“北峰山。”項嶽脫口而出。
項嶽早就聽說北峰山是本市有名的一座山。不但綠化很好，山上還有些廟宇。
周日早晨，二人在公交車站見麵了。
李夢雨今天穿著粉紅格子上衣，墨綠色長褲，腳下是一雙丁字皮鞋——當年最流行的新品。她的頭發顯然燙過，蓬鬆卷曲的大波浪被一方素雅手帕紮起來。紅撲撲的臉上寫著青春和柔情。
項嶽遠遠望去，感覺真是美極了。
多少年過去之後，項嶽回憶起那天的感覺，還是很美很美……
照現在的話說，李夢雨就是一個當之無愧的標準女神。
“嘿，你這打扮……很精神嘛。”他不知如何形容，又怕恭維過分讓女神感到不舒服。
李夢雨看了看他也讚道：“你也不錯，幹淨利落。”
“咱倆是不是在互相吹捧啊？哈哈。”
“沒關係，反正沒有第三人在場。”
項嶽帶了些吃食。那時候蘋果，汽水，蛋糕已經是奢侈品了。李夢雨帶的是糖果和花生。項嶽把李夢雨的小拎包拿過來放進了自己的挎包裏。
下車後，二人步行來到北峰山腳下。
抬眼望去，山腳下鬱鬱蔥蔥。到了中上部，則呈現出層層疊疊的土黃色，綠色似有似無了。項嶽想，一定是千百年的風剝雨蝕和鬼斧神工，造就了這狀如層樓迭起的奇峰。層層疊疊之間，依稀能看到有彩色樓閣位於期間。
他們來到入口處，隻見說明上寫著：北峰山寺廟始建於北魏，是集佛、道、儒三教合一的宗教場所，已有1400多年的曆史，北魏壁畫存於懸崖岩洞中。現存的北峰山是明代重建的。山上有許多石窟窯洞，用棧橋曲廊連接，危岩之中的寺廟奇巧玲瓏。
上山的台階初始處還是平坦寬闊的。他們快速攀登上去。
越往上走，台階越窄而且越陡。漸漸地，兩個人放慢了腳步。當項嶽看到李夢雨氣喘籲籲時，他不失時機地伸出了手。
李夢雨有些羞澀地看著他，說：“我慢點走就好了。”
那時兩性關係還很拘束，即便是確定戀愛關係的雙方，也不敢在公共場合牽手，更別提接吻擁抱了。何況——項嶽和李夢雨之間還不是公開的情侶呢。
但是再往上走，遇到更加陡峭的地方，李夢雨更是雙頰緋紅有氣無力了。項嶽再次伸出手來的時候，李夢雨隻得低頭伸出了自己的手。
感謝這陡峭山峰！項嶽暗暗叫道。不如此，自己怎有機會與女神牽手？
李夢雨的手細小而柔軟，還有點濕潤。
與女神身體接觸，讓項嶽如同觸電一般。他身體的某個敏感部位立即有了反應。他極力忍住並努力壓下去，若無其事地跟李夢雨說話。
“怎麽樣？喜歡這裏嗎？”
“嗯。感覺不錯。你看你看，那邊的寺廟就在山岩的夾縫裏呢。”李夢雨指指上方不遠處隱約可見的廟宇彩色廊柱。
很快就到了上方。這時他們看到，廟宇這一層都是開鑿進去的山洞。為了便於人們進出，邊緣處依山修建了約一米寬的木質棧道。
凡有寺廟處總是香火不斷，這裏也不例外。隻見寺廟中紅男綠女各種香客絡繹不絕。
“要不要咱們也燒一炷香？”項嶽問李夢雨。
李夢雨稍加躊躇道：“不要了吧？咱們不搞這種封建迷信。”
其實，項嶽倒是很想許個願——如果是平常，他想都不想肯定放棄。但是今天，他很想祝福自己能跟李夢雨永遠在一起。可是，他又不敢表現得太突兀，怕驚嚇到女神。現在對方已經明確表示反對，他隻好遺憾地放棄了。
從山腳看去懸空而建若隱若現的空中寺廟，到了近前，卻也是綠樹成蔭，鳥語花香。廟堂建築群錯落有致，漫步其中，令人心曠神怡。
他們跟隨者香客和遊人，在一個又一個廟宇之間穿梭遊覽。每一個廟宇都供奉著一座神。他們沒有目的也沒興趣去探究這些，隻是匆匆而過。有一座廟看樣子是求子的，很多婦女在那裏不住地燒香磕頭，請求佛祖賜給自己後代。
走出廟宇，他們從棧道末端憑欄向山下望去。藍天白雲間，市區景色盡收眼底。高高低低的建築錯落有致，恰似一幅美妙圖畫。
“看上去城市很美。”李夢雨說。
他走過去緊挨著她回應道：“站得高才能看得遠，真是一點不錯。”
從棧道回到台階處，他們找了個平坦僻靜處坐下歇息。拿出吃食和飲料。
“會當林絕頂，一覽眾山小。是不是有這種感覺？”他想起杜甫的詩句，笑著問道。
正在吃蛋糕的李夢雨回應道：“詩聖那是形容泰山，咱這山沒法比。”
“反正都是山，差不多吧？”他喝了一口汽水說。
李夢雨看著他，忽然問道：“假如你能夠選擇去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你最想做什麽？”
“驚天動地？”他看了看李夢雨，又看了看腳下的北峰山，想了一會兒說：“假如有可能，我想從這裏鑽一個洞，一直鑽一直鑽下去，假如熔岩沒有把我的鑽頭融化，我想鑽通地核，鑽到美國去，從美國那一頭冒出來！
“哈哈哈哈，你可太有想象力了！”李夢雨爽朗的笑聲，隨著山風在四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