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的夜晚

“李清照的詞,大多比較悲,悲悲切切。但她把人們的這種離恨愁緒,寫到了極致。”李夢雨說。

“嗯。”項嶽點頭稱是。他為了能跟李夢雨對話才去惡補古詩詞,看過並記住的詞並不多。

李夢雨繼續說下去:“李煜呢,因是亡國之君,他的詞都是對故國家園的留戀。”

“詩詞表達的是詩人們對自身遭遇,對當時局勢的所思所想吧。”項嶽小心地附和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又上心頭。這句太絕了。”李夢雨兀自陶醉在李清照膾炙人口的優美詞句中。她繼續念道:“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這比喻也是空前絕後。”

“李清照的詩詞,我最喜歡的是哪一首?你能猜出來麽?”項嶽抬頭望著眼前的美女,狡黠地問。

李夢雨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搖了搖頭。

項嶽走到窗前,望著室外華燈初上的夜色,一字一句地念道:“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靜默。兩個人都不再說話。

過了大約半分鍾,李夢雨才說:“這是李清照的詩詞中,最有力度,也最男性化的一首。”

“這首詩太震撼了!”項嶽看著李夢雨說。

李夢雨點點頭。

項嶽說:“我一開始都不相信這是女詩人寫的。這跟她那些溫婉,悲切的詩詞完全不相同。”

“是的,這首風格完全不像女人。力度和氣魄,都剛勁無比,而且簡潔大方,令人亢奮。”李夢雨附和道。

“完全是大老爺們的口吻,真可以說是驚天地泣鬼神。”項嶽說。

作為項家的“後代”,項羽的超級粉絲,項嶽對這位祖先佩服得五體投地。李清照這首詩完全說出了他的心聲。由此,他對這位女詞人也充滿了敬佩。

“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就得有項羽這種情懷。”看著李夢雨有些崇敬的看著自己,項嶽又加了一句。

李夢雨朝窗外望了一眼,說:“該回家了吧?早都過了下班時間。”

“嗯,走吧。”項嶽朝門口走去。

兩個人來到走廊。此時的辦公樓裏早已靜悄悄,所有人都離開了。

“你家在哪裏啊?”李夢雨問。

“我有時住單身宿舍,有時回家。我家剛剛搬來本市,在草庵街81號大院。你呢?”

“我家在黃河路37號,省政府大院。”

乖乖……果然省政府大院子弟哦。項嶽想起那天看電影《追捕》時,李夢雨和曹一凡等一群幹部子弟同時出現在電影院門口。也就是那晚,他對李夢雨一見鍾情。

項嶽說:“那咱倆有一段距離可以同行呢。我今天剛好要回家。我先不騎車了,陪你走一段吧。”

“好啊。”李夢雨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點欣喜。

項嶽到車棚取了自行車,兩人相跟著來到大門口。

夜幕籠罩了城市。昏黃的路燈下,兩個年輕人邊走邊聊。

“你……跟曹一凡早就認識嗎?”他脫口而出。

“嗯。我們一起長大的。”李夢雨答。

“那你對他應該比較熟悉了?”

李夢雨點點頭:“差不多吧。小學和中學都是一起上的。”

“聽說他爸是副省長?你爸呢?”

李夢雨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聲說:“我爸……是重工業廳廳長。”

嗬,正廳級呢。項嶽想,自己父親是軍隊係統且已離休。跟他們不搭界。

“既然你們算是發小,你覺得他這人怎樣呢?”

“他家三個姐姐,就他一個男孩。父母對他比較嬌慣。”李夢雨說。

“這樣啊。你家呢?幾個孩子?”他問李夢雨。

“我家就我跟姐姐兩個。”

“你母親做什麽工作?姐姐在那個單位呢?”項嶽幹脆統統問清楚。

李夢雨不知是否覺得他有點唐突,看著他反問道:“你查戶口呢?”

“不不不,我隨便問問。對你們大院好奇嘛。”他見急忙解釋道。

兩人說著,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等紅燈的時候,李夢雨才悄悄說:“我媽身體不好,已經提前退休了。我姐在N大讀研究生呢。”

“你才說過你媽原來是老師?”他又接起剛才的話頭。

李夢雨答:“嗯。我爸早先也是在大學搞管理的,後來調入省政府。”

“一家人都是學校裏出身,你家算是書香門第了。”

“你過獎了。我家隻是學習氛圍好,家庭教育還行。”

說話間,省政府大院到了。李夢雨停下了腳步。

“再見。”項嶽有點戀戀不舍地跟她擺了擺手,看著她走進那個有著莊嚴國徽和解放軍士兵站崗的高大雄偉院門。

他返身騎上自行車,朝著自家院子的方向飛奔而去。

看樣子有門!他不由得吹起了口哨。每當他心情愉快時,總會不知不覺地吹口哨。他聽見自己現在吹的是《莫斯科郊外的夜晚》。

他心下一高興,竟然放聲唱了起來:“……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默默看著我不作聲。我想對你講,但又難為情,多少話兒留在心上。長夜快過去天色蒙蒙亮,衷心祝福你好姑娘。但願從今後,你我永不忘。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當他踏進家門時,隻見老父親在看電視,母親在廚房洗碗。

“怎麽回來這麽晚?吃飯了嗎?”父親問。

“沒有。”他這才想起肚子正在咕咕叫。

母親用圍裙擦著手走過來:“我說你這孩子,回來這麽晚也不打個電話。是不是又加班呢?”

“嗯。有點忙,忘了打電話了。”他麵不改色地撒著謊。

“我這就去下麵,給你留了一碗炸醬麵的鹵子呢。”母親慈愛地說。

他一高興跟老媽來了個熊抱。嘴裏還不停地說:“謝謝老媽,謝謝老媽!”

母親急忙推開他,笑著嗔怪道:“今天這是怎麽啦?跟個小毛孩子似的。”

等母親下好麵條,他立即跑到廚房盛了麵到餐桌前坐下大吃。

他邊吃邊想,要是老媽知道我找了個這麽漂亮賢惠的媳婦兒,不知該有多高興呢。

吃完飯,洗漱過後躺在**。他又把今天下午到閱覽室之後的經過回放了一遍。

這個曹一凡,簡直就是老天爺派來的超級電燈泡嘛。他想起曹一凡張口結舌猜不出來,被迫舉著字紙簍在房間裏來回轉悠的情形,忍不住笑了。

沒這個傻大哥的反襯,李夢雨或許還看不出我的聰明才智呢。

由此聯想到自己大學畢業後,似乎一切都很順利。無論是工作,還是感情……老天爺看來很眷顧我呢。

他一高興就從**爬了起來,打開抽屜摸出日記本。這是一本棗紅色緞麵日記本。是大學畢業時自己買的。當時同學們互相留言,都買了這種日記本。他沒有耐心每天記日記,隻是遇到大事,或者自己高興的事,才會想起寫點文字記錄下來。

他擰開鋼筆帽,在日記本上寫下:今天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也許會成為我跟她永遠的紀念日。雖然這隻是剛剛開始,但我憑直覺感到,今後會越來越好。以前我總嘲笑莫天奇,覺得他婆婆媽媽,一腦子兒女情長不夠男人。現在,當我自己也“墮入情網”的時候,才真正體會到愛一個人是多麽美好。

他甚至想把自己開始戀愛的消息告訴遠在德國的師傅朱哲宇。可又一想不妥。這才八字剛剛瞥了這麽一小撇,萬一有什麽變化,會讓師傅貽笑大方的。

放下日記本,再次躺在**。客廳裏正在播放的電影《甜蜜的事業》中的插曲進入他的耳膜:“幸福的花兒心中開放,愛情的歌兒隨風飄**,我們的心兒飛向遠方,憧憬那美好的革命理想……

在憧憬美好未來的遐想中,他漸漸進入夢鄉。

睡夢中,他和李夢雨手牽著手漫步在花前月下。

“我喜歡你,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你喜歡我嗎?”他盯著美女大大咧咧地說。

李夢雨有些害羞。她低頭道:“我……也喜歡你。”

兩個人去電影院看電影。前麵一排有人個子很高總擋著他。請那人把頭偏一下吧,竟跟人家口角起來。兩個人去公園劃船呢,船總是原地打轉走不了多遠。

怎麽這麽不順呢?

他正在納悶,忽然聽見哈哈哈的笑聲。循聲望去,隻見曹一凡站在岸邊看笑話。

憤怒中,他飛身跳上岸,跟曹一凡打起來。

兩個人打得鼻青臉腫撕扯在一起。李夢雨從遠處跑過來,大喊道:“你們別打啦別打啦!”

“我們不打,那你跟我走吧。”曹一凡拉起李夢雨的手就走。

項嶽趕緊飛奔過去扯住李夢雨:“你不能跟他走,你是我的!”

忽然間出現了很多穿黑衣的打手,粗暴地把項嶽和李夢雨分開。項嶽眼睜睜地看著李夢雨被拉走了。李夢雨眼淚汪汪地看著他,一步三回頭。

“李夢雨……!等等我……!”他大喊一聲,把自己驚醒了。

他坐起來。感覺渾身是汗。

怎麽做了個這麽個不吉利的夢?

但是轉而一想:常聽人說夢是反的。那就是說,自己跟李夢雨會有好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