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音源:7907號錄音文件

2035年2月10日10:00(主機時間)

科羅拉多州丹佛市,光之塔65樓,芝諾係統特別行動公司董事會議室

保羅:來吧,布魯諾。快坐下。

蒂勒:謝謝您,先生。

保羅:現在叫我保羅就行了,布魯諾。喝點兒什麽?

蒂勒:好的,給我來一杯湯力水就行了。在所有活著的人當中,我最尊敬的就是您了。我稱您為“先生”隻是一種自然流露。

保羅:好吧。希望我能以某種方式回報你對我的這份信任。

蒂勒:您不用做任何事來回報我,我是真心地感激您。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沒有您,我現在什麽也不是。

保羅:我很清楚事實並不是那樣。像你這樣有著出挑才能以及奉獻精神的人,對於任何公司來說都會是一筆寶貴的財富。能把你早早地招進芝諾是我們的運氣,你在管理崗的迅速升職也絕對是恰如其分的。

蒂勒:公司就是我的家,先生。自加入以來,我就一直致力於維護公司的利益。我對公司有著百分之一百的忠誠。我願意為您做任何事。

保羅:你在周六還能趕來,對此我深表感謝。我想請你幫一個忙。這是一個很大的忙,我希望你慎重考慮。

蒂勒:您請說。

保羅:我已經觀察你一段時間了,你身上有的正是那些我所欣賞的品質。你並不畏懼做出困難的決定,而且還有能力在預算範圍內按時完成工作。你覺得自己準備好應對人生中的那個巨大挑戰了嗎?你人生中最好的時光都會花費在上麵,但我保證,一旦完成了這項工作,你將變得所向披靡。

蒂勒:我願意嚐試您提出的任何挑戰。

保羅:我想讓你來當火星合約的負責人。有些人可能經驗更豐富,任職時間更久,以為自己能夠得到這個機會。我很清楚他們是想要這個機會的,但他們已經老了,而且作風也比較謹慎,比較官僚。我更想要的是一個行動更迅速的,大約十五年後還會繼續待在公司的人。我可不想要那些已經開始盯著俄勒岡某個退休牧場或者中部某處私人島嶼的人。你能幫我嗎?

蒂勒:我很榮幸,先生。

保羅:很好。我就知道我沒錯看你。

(碰杯聲)

蒂勒:敬芝諾。

保羅:敬火星。

他們沒有保存任何錄像,不管是來自宇航服還是那些火情攝像頭的。他們的電腦沒有足夠的存儲空間。布拉克所言不假,這個基地是一個為了科學研究與行星探索工作才被設計出來的地方。沒有人會料到船員中居然會有一個需要監視的潛在破壞分子。

同時,狄狄也向他展示了火情監控的工作原理。天花板上的那些並不是普通的攝像頭,而是紅外攝像頭,它們可以及時識別那些可能會在高純度氧氣環境中引發燃燒的高溫熱源。畫麵的整個背景幾乎呈黑色,一個個蒼白的船員幽靈在屏幕上飄來飄去。溫室是唯一一個有明顯對比的地方:那些日光燈下的區域以及魚缸。至於那個被放置在二樓的熱水箱,則被一個貨桶罩住,充分的保溫措施使它僅呈現出一片暗灰色。

這樣的畫麵完全辨別不出上麵的人是誰,弗蘭克之前居然還一直擔心會被監視。

“你的副手是誰?”弗蘭克問。

“愛麗絲。”狄狄給屏幕設置了每五秒鍾切換畫麵的模式,那些攝像頭軟件一刻不停地監控著一切。

弗蘭克望向屏幕上的黑白影像,說:“希望我們當中沒人會生病。不過我們還是可以聯係地球方麵,叫他們找個醫生跟我們交流。等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的人來了以後,他們總會自己帶一個醫生吧?這樣在旅途中才可以有人照顧他們,畢竟他們是不會像我們一樣被凍起來的。”

“我在新聞裏讀到過有一個俄羅斯人,他在南極的一個基地當駐地醫生,然後他得了闌尾炎,”狄狄在腹部做了一個切割的動作,“他必須自己給自己做手術。沒有麻醉。他讓其他人給他舉一麵鏡子,這樣就可以看到自己的身體內部,然後進行手術。這很誇張。”

“我可以想象愛麗絲也會做類似的事情。她是個堅強的老女人。不過我還是不能理解她為什麽要那樣做,”弗蘭克越過狄狄,點了點屏幕上的監控繼續說,“為什麽我們在車間也要裝一個呢?那裏明明沒有任何發生火災的危險。”

“說明書裏是這樣寫的。艙體上下兩層,每層各裝一個。”

“所以你在這裏可以看到大家都在哪兒,雖然認不出誰是誰。”弗蘭克看著那一個個鬼影,澤羅在溫室裏,這兩個是控製室裏的他和狄狄,德克蘭在院子裏。

“我想是的。但我們隻是在順便使用這些火情探測軟件而已。這些東西都不是為我們設計的。”

“所以室外根本就沒有任何攝像頭?”

“沒有,”狄狄皺了皺眉,“為什麽要有?”

“我也不知道。我習慣了被監視,以為這裏也是一樣。”

“如果你早點兒來問我的話,我就可以早點兒告訴你了。”

“澤羅知道嗎?”

“當然。我在溫室裏安裝攝像頭的時候就告訴他了。他說我是在給‘那個人’幹活,然後我就解釋說他們並不是在監視他,隻是在監測火情而已。”

“好吧,我現在是不是像個白癡?”弗蘭克向後靠去,環顧四周。控製室裏並沒有安裝很多硬件,但確實還是有很多冗餘。這裏是為數不多的東西超過嚴格實際需求的幾處地點之一。所有的攝像頭和環境傳感器都被接入了一個個黑匣子中。無線電通信記錄也保存在這兒,旁邊還安裝了一個用於發送視頻信息的通信台:一個攝像頭正對著一把椅子,桌上的麥克風與頭戴式耳機組合還仍舊裝在一個透明塑料紙包裝裏。

這裏還有一堆屏幕,比起他進監獄之前見過的那些,這些都已經是新一代產品了。它們就如同一塊塑料板一樣薄,四邊包著一個外框,就像一張被塞在相框裏的相片。由於會消耗電能,它們目前處於關閉狀態。狄狄就坐在唯一開啟的那塊屏幕前。

“你在這裏可以做什麽?”

“做什麽?幾乎什麽都可以。隻要是被記錄並傳輸過的艙體數據,我都可以看到。這裏還有我們的數據……”

“等等。你可以訪問我們的醫療植入器?”

狄狄在屏幕上點來點去,調出各種菜單。

“這是澤羅的,這是德克蘭的,這是我的,這個是你的。”

弗蘭克看著貫穿整塊屏幕的那條線,同時把一隻手放在胸前。可以清楚看到他的心律、呼吸頻率、體溫、血壓以及一個名叫“血氧分壓”的條目。

“它是怎麽收集這些數據的?”

“通過無線網絡,就跟那些平板電腦的工作原理一樣。”

“我是說我們穿著宇航服的時候。”

“信號會被宇航服接收,然後傳回這裏。”

“好吧,該死,”然後他有了一個想法,“那布拉克也有嗎?”

“就算他有也不在這個係統上。目前這裏隻有我們四個人的數據。”狄狄又按下幾個鍵。瑪西:無信號。愛麗絲:無信號。宙斯:無信號。他迅速地點擊著屏幕,“這些是電器的數據——這就是德克蘭每天最關注的東西。紅色代表高電力消耗,藍色則代表低電力。溫室用電是最多的,當我們去廚房裏加熱食物、轉動碟形衛星天線以及給越野車充電的時候,那裏也會變紅。你懂的。總消耗顯示在這兒,發電量在這兒,電池的數據顯示在其他屏幕上。我們的用水和用氣也有類似的記錄係統。”

“但你沒法在這裏打開或者關閉設備吧?”

“當然可以了。我可以重置任何自動控製係統,更改設置、打開或關閉各種東西。這並不難,但為什麽要那樣做呢?我可不會去管那些亂七八糟的,反正它們都運行得好好的。我要做的就是把每天的報告綁定到一起,然後把它們傳回地球。為了避免因文件意外損壞而不得不重新發送的情況,我把它們設置為自動保留七天,這已經是我們能保存的極限了。然後我會用第八天的數據把它們都覆蓋掉。我編寫了一個可以自動執行所有操作的腳本。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所以你其實不需要一直待在這裏。”

“出現問題的時候,你就會需要我了。平時的話大概不需要。我隻是來這裏偷懶。不要告訴布拉克和其他人。”

“那你整天都在做些什麽?”

狄狄點擊屏幕,返回到菜單樹的頂部界麵,此時,芝諾公司的標誌仿佛正在屏幕那一側盯著他們。“我就是……看各種東西,像手冊、科技類產品、地質報告、地圖等。我就是單純喜歡這些東西。”他雙手合攏,低頭看著地麵。

“沒事的,”弗蘭克輕輕拍了一下狄狄的肩膀,“你完全可以繼續這樣。我又沒有權力管你,或者管任何事。”

“我隻是想等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的人來這兒以後,讓自己能派上點兒用場。如果我知道一些他們不知道的,那些關於基地和整個區域的事情,也不賴吧?他們總會需要有人幫著扛一扛裝備、幫幫忙什麽的。我想讓他們覺得我還不錯,願意讓我加入,願意來依靠我。你懂的。”

弗蘭克確實能夠理解這種感覺,說:“我明白了。我知道接下來的問題可能會有點兒蠢,就是如果有人想查看剛才這些數據需要密碼嗎?”

“為什麽會需要密碼呢?我們又不會受到黑客或者未授權用戶的攻擊。所有來這個基地的人都是授權用戶。”

“我不知道,我隻是在想,也許布拉克……”

“布拉克總是在飛船上跟地球方麵聯係。為了方便起見,數據會經由主衛星發送,但不會經過這台電腦,”狄狄按了幾個按鍵,“這裏是最近七天的上行鏈路日誌。就像我說的那樣,它們隻是一些自動生成的報告而已。”

“德克蘭之前說會叫你截取芝諾給布拉克的回複消息。我還挺希望你沒有照做的,因為我覺得那主意糟透了。”

“他沒有找過我。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弗蘭克忽略了這個提問,繼續說:“如果他來找你的話就直接拒絕他。”

“那些信息都是加密的,”狄狄聳了聳肩,“我破解不了的。”

“你已經試過了?”

“我就是想看看我能不能做得到。他們搞了一個密鑰,雖然我可以獲取信息塊,但不知道它在說些什麽。飛船的密鑰應該在布拉克那裏。還有,我隻會給德克蘭跟現在一樣的回答。”

“所以你沒有任何破解代碼的方法?”

“沒有,”狄狄說,“這個密鑰由二十個左右的隨機字符組成,它可以在算法中對數據進行加擾。雖然我可以寫一個腳本把所有可能的組合都嚐試一遍,但還沒等它破解出來,我就已經變老一百倍了。除非我手裏有密鑰,不然是無法破解的。所以別想了。”

“不想了,”弗蘭克舉起雙手說,“謝謝你的講解。我感覺自己學到了一些東西。”

“不客氣。”

於是弗蘭克轉身離開。

“宙斯為什麽會死?”狄狄問。

弗蘭克停下了腳步,撒謊道:“我還不清楚。如果有人來這裏叫你做一些讓你不舒服的事,或者來問你各種問題,或者隻是做了某些出乎你意料的事,你都可以跟我說。”至少一大半是在撒謊。他為什麽會死,跟他是怎麽死的,是不一樣的。

狄狄低頭看向屏幕,接著又抬起頭問:“弗蘭克,到底出了什麽事?”

“我還沒有搞清楚,隨時保持警惕,好嗎?”弗蘭克回到了船員居住區,他需要上個廁所。他在這裏待了比預想更久的時間。廢水回收係統就在院子的下方,但那不過是一台可以把廢水排入真空中,在水沸騰時回收蒸汽的機器罷了。幹燥以後的固態火星泥土經過滅菌處理後會被製成磚塊,然後直接交給澤羅。以上所有這些都是宙斯的工作。

除非真的出了什麽問題,不然這裏的計算機係統其實並不真的需要狄狄。想到這件事,再加上剛才狄狄所說,他不禁好奇保持基地的運行實際上需要多少人?他們的最低船員人數是多少?

瑪西曾是他們的司機,但現在所有人都會開車了。愛麗絲曾是他們的醫生,但自從他們從長時間休眠狀態中被喚醒後,就再也沒有用到過她的專業技能。宙斯負責管道係統,但現在所有東西都已安裝到位,火星冰凍土壤中的水分也已經抽出,整個係統是一個閉合回路。如果他們需要更多的水,隻需要往機器裏放上幾鏟新鮮的泥土。他負責建造,所有東西目前都已建設完畢。一開始確實出現了熱膨脹現象,但最初的幾周過後,螺栓仍舊牢牢地固定著所有的一切。狄狄建好了通信和控製係統。德克蘭?他在手動清潔各種隔板以及在監視通道朝人大喊大叫方麵倒是做了很多工作。布拉克?他對維護基地一事沒有做出過任何貢獻。

至於澤羅,他是唯一的例外。他不工作的話,他們就沒飯吃了。他的大部分工作就是監控自己最愛的植物的生長情況,分析需要注入水培儲液罐的混合營養液成分,同時調節它們的流量。他收割,然後重新播種。如果接手他的工作會增加多少工作量?是多還是少?弗蘭克必須深入調查一下這個問題。在他們所有人當中,澤羅是工作最努力、抱怨也最少的那一個。

因此他剛才那個問題的回答是:兩個人。也許澤羅甚至可以獨自一人維護基地數月甚至數年,直到某些設備出現他無法修理的故障。盡管他很聰明,但也不可能習得所有方麵的知識,而且他看起來似乎也並不怎麽想去了解。他在這裏怡然自得,弗蘭克不得不承認自己也許對此有些許嫉妒。但即便是澤羅,也需要另外一個在幕後四處走動的人,才能讓所有的係統都保持良好的運行。

到底是他們當中的哪個人?出於以上原因,於他們的需求而言,宙斯是多餘的。宙斯有這樣考慮過嗎?宙斯之死會不會僅僅是因為某個人認為自己可以不用受罰?

雖然他並不想認可布拉克的觀點,但總是回到與他相同的結論上來。如果宙斯是被人殺害的,那麽狄狄和澤羅似乎不太會是凶手。不管是在訓練時還是在火星上,他們都沒有和他起過任何爭執。也許澤羅和狄狄對宙斯那些雅利安兄弟會的文身感到有些不安,但沒有證據表明他們對他有任何敵意。也許宙斯的死亡隻是一場意外,並不是蓄意謀殺,也許他隻是遺漏了某種可能性。

德克蘭。每一次都會回到德克蘭身上。

弗蘭克又該作何反應呢?他手邊沒有證據,除了打德克蘭一頓對他進行逼供之外,他也沒有其他可以取得證據的方法。不管他的判斷是對是錯,沒有人會對被關進一個封閉空間內拷問而感到高興的。

如果不想被人唾棄,他又該如何取得證據呢?還有可能找到證據嗎?他已經答應了要幫布拉克,以換取回家的船票。由於基地中這起潛在的謀殺案,布拉克已經收回了這一承諾。弗蘭克到底有多想回家呢?

弗蘭克並沒有那麽喜愛火星。它是如此迷人、美麗、荒涼且致命,但這裏並不是他的家,也不是他兒子的家。好吧,所以為了見到兒子,他把能夠回地球看得比什麽都重要。所以他到底要怎麽做?

他必須做出一些假設。首先,德克蘭對車間動了某種手腳——要麽是動了氣閘艙裏的閥門,要麽就是打開了氣泵的排氣口——並最終殺死了宙斯。也許德克蘭可以事先偷塞給他某些東西,從而讓他失去應對能力,或者他是自行服用的。德克蘭對他很不滿,所以想給他一個教訓。其次,在德克蘭殺死了一個人並且沒被抓到的前提下,如果這時有其他人惹怒他,他嚐試再殺一個人的可能性也會變高。

至少在這一點上,澤羅太重要了,他不能被殺。所以下一個就是弗蘭克、狄狄或者布拉克當中的一個。如果布拉克死了,就失去了回家的船票。如果他自己死了,他就不需要那張票了。那狄狄呢?他還隻是個孩子,本來就不該來火星上服刑的,他更應該在地球上繼續服自己的無期徒刑。加利福尼亞有那麽多科技公司,總有一家可以雇用這個男孩,並把他保出監獄。

殺死一個人並逃脫罪責的最好方法就是把它偽裝成一次事故,並在操作時盡可能保持基地設施的完好無損。

那弗蘭克什麽時候最容易受到攻擊?在外麵?開車時?還是穿著宇航服的時候?他的宇航服是他專用的,可以識別,但生命保障係統是從架子上隨機拿取的。越野車?他和布拉克都會開車,德克蘭幾乎沒怎麽開過。狄狄和澤羅也都不怎麽用車。德克蘭總是在外麵待很長時間,不受監督、不受監視。如果他想對越野車做點兒什麽手腳,也是完全可行的。

弗蘭克決定讓狄狄給他調取一下越野車的完整使用手冊。他經曆的培訓幾乎都是實戰性的:如何識別以及解決問題。其中並不包括那些可能導致災難性後果的錯誤,對於這些他完全不在場時所發生的問題,他也無法予以解決。有沒有可以讓燃料電池爆炸的方法?電池內部存儲著壓縮氣體以及大量的電能,駕駛員幾乎就坐在它的正上方。快速飛濺的外殼碎片完全可以把宇航服割成碎片。

有太多要考慮的了,這實在令人非常沮喪。他並不想在火星上花時間做這些——扮演偵探。真的隻是扮演而已,因為他對此毫無頭緒。

他按下衝水按鈕,拉動手柄,拉好拉鏈,洗了洗手和臉。肚子不舒服就如同林火一般,它會到處傳播,並且沒有一個船員可以躲過。這是培訓中講到過的。

澤羅在廚房裏,弗蘭克穿過通道想去看看他在做什麽。

“我以前從來沒有做過這個,”澤羅的兩腳之間放著一個水桶,他指著裏麵的一條魚說,“我學習過如何解凍魚卵,然後將它們在魚缸裏養大,我也知道它們需要長到多大才能被放進我們嘴裏,但我完全不知道烹飪之前該怎麽處理。”

“我上次看到的時候,它們還不超過手指的大小,”弗蘭克雙手撐地跪下,向裏望去,“看看它們現在都多大了。有幾條比我的手還長。”

“它們長得很快,而且隻需要吃海藻就行。我本來覺得我們需要一些開心的東西,所以我挑了四條最肥的,但我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你得先把它們清理幹淨。”

“我已經蒙了。”

弗蘭克將手浸入涼水之中,抄起一條羅非魚。它很強壯也很黏,正試圖從他的手掌中掙脫出來,上麵滑溜溜的黏液層導致它很難被握住。

“我需要一把刀,最鋒利的那種,還需要一個塑料餐盤。”

澤羅從工作台上拿起一把刀。這把刀沒有尖頭,但足夠鋒利。弗蘭克把魚在餐盤上按牢,迅速地將魚頭一刀利落地砍了下來。

“天哪,弗蘭克!”

“這隻是一條魚,澤羅。它們的大腦小得幾乎無法識別疼痛。”他握著魚把它翻了個麵,然後割開了魚肚。他把刀放在餐盤上,然後用兩根手指把它的內髒挖了出來。“這就是把魚清理幹淨的方法。”

澤羅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白了,眼睛瞪得跟兩個茶碟一樣圓。

“你去幫我們做點兒沙拉吧,我來處理剩下的。”弗蘭克建議道。

“好的。都聽你的,老兄。”

弗蘭克快速地處理好剩下的三條魚,然後把髒東西扔進了下水道。這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回收循環。廚餘將給作物提供營養,水分則最終會流向魚缸。清洗雙手的時候,他看見零散的銀色魚鱗落在下水道塞子的周圍,就像一顆顆微小的行星一樣閃著光。

他看著它們旋轉著,打著越來越小的圈,最終消失在了排水管之中。

該怎麽烹飪它們?他們有兩個選擇:微波或蒸汽。那就蒸吧。先來看看有哪些種類的香草,再把它們塞進魚肚中等上五分鍾即可。這段時間足夠把所有人都叫過來坐在了一起。他們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吃過飯了?通常,他們隻有在想起來的時候才會過來拿一包食物搗碎,然後隨便地對付一餐。為什麽不時不時地像今天這樣一起吃頓飯呢?

弗蘭克這時已經開始考慮該如何把對話引向想要的方向,有沒有什麽看似不經意的話語可以引那個人上鉤。從現在開始,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是為了找出殺死宙斯的凶手,他必須利用一切機會來達到這一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