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艾瑪
電梯打開後是一個空曠的房間，四周的金屬牆體在頂上LED燈的照明下閃閃發光。地板是方形的白色塑料瓷磚，反射著柔和的白光，像踩上去會發光的舞池地板。
房間盡頭是雙扇門入口，門上用大寫字母寫著CITADEL[英文：堡壘。]。
十二名士兵站在門口，手中的步槍全部瞄準電梯，也就是我。
“艾瑪·辛克萊。”一名中士朝我喊道，聲音在這個金屬的房間中不停回**。
其他士兵一動不動。
“請上前，女士。”一名士兵喊道。
另一名士兵在雙扇門旁的麵板上輸入密碼，入口應聲打開。
門後的大廳裏站著更多士兵，他們先是紛紛朝我看過來，然後繼續他們的對話。
身後大門關閉後，廳內的暖流從我身上拂過。我環顧四周確定方位，大廳共有三扇門，分別通往公共浴室、睡眠區和餐廳。
餐廳內有一片起居區，所有人似乎都聚在那裏，坐在沙發和扶手椅上，盯著牆上的屏幕。其中一麵較小的屏幕正在播放動畫片《邊疆女孩》，講述在十九世紀初，一個年輕女孩和他的鰥夫父親從城市移居到美國西部的故事。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艾莉最喜歡這部動畫片，不過她太小還看不太懂，應該隻是對裏麵的馬兒感興趣。
我站在門口四處觀望，隻見奧斯卡坐在一把扶手椅上對著屏幕，艾莉則在他的大腿上安靜地看著動畫片。看到艾莉，我心頭一顫，即便在詹姆斯飆車途中或強忍反胃感時，我都一直掛念著艾莉，想知道她是否安然無恙。
在我走近他們時，艾莉轉過身看到了我，她開心地從奧斯卡大腿上蹦下朝我奔來。我蹲下將她高高抱起，心裏滿是說不出的高興。
“爸比呢？”
雖然還不能完全喊對“爸爸”二字，但她肯定好奇爸爸去哪兒了。
“他馬上就來，寶寶。”
“家……”
“我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我抱著艾莉走到扶手椅前，奧斯卡站起身為我讓座。
“還有多久，奧斯卡？”
“什麽？”
“撞擊時間。”
“目前預測還有三十一分二十三秒。”
我如鯁在喉，艾莉似乎看出來我很難過，用她的小手握住我的兩個指頭，說道：“媽——”
“你繼續看動畫片吧，艾莉。奧斯卡，我需要你為我做一件事。”
“請說。”
“去地麵上找到詹姆斯，跟他說他的妻女在堡壘等他。我們需要他，所有人都需要他。”
詹姆斯
起初，七號營地的居民一撥撥地趕來，一次一兩輛車，載著像我這樣提前知道消息的人。我和艾瑪應該是最早收到警報的人——多虧奧斯卡，他與大西洋網防禦網絡無線連接，在偵測到小行星的瞬間，奧斯卡就收到了情況。我很感激他。
我認出了新到達的一些人員，分別是從軌道防禦衛星收到警報的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員工和在中央司令部上夜班的一些平民。
接著是運兵車，上麵下來大批大西洋聯盟士兵，全部荷槍實彈，身穿防彈衣，頭戴具有照明功能的頭盔，手中步槍也已經上膛。他們全部往倉庫走去。
厄爾斯上校負責掌管現場，我希望他能回答我的一些疑問。
“上校，你知道撞擊時間嗎？”
他對身邊的兩名下屬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去接應剛來的軍隊。
然後，他小聲地對我說道：“大概三十分鍾後。”
回去找亞曆克斯還來得及。
“非常感謝，上校。”我一邊朝汽車跑去一邊喊道。
汽車剛啟動，車門就被拉開，一隻手按住了我的肩膀。
我抬頭發現是奧斯卡，他靠過來說：“先生。”
“現在不行——”
“先生，艾瑪讓我告訴你這段信息：你的妻女在堡壘等你，她們需要你，所有人都需要你。”
我盯著奧斯卡，雙手還緊緊握住方向盤。終於，我鬆開手靠在座位上搖著頭。她說得沒錯，但在盡到父親和丈夫的職責與拯救弟弟之間，是無比艱難的選擇。眼下隻剩一個辦法。
我沒有將汽車熄火，而是走下車對奧斯卡說：“奧斯卡，我需要你去找亞曆克斯、艾比還有他們的孩子，趕快，我們隻剩——”
“二十九分鍾，先生。”
“謝謝你，快去吧。”
奧斯卡油門一踩，汽車在陣陣黃沙中漸漸駛入了夜色。等他走遠後，我掏出手機再次撥通亞曆克斯和艾比的電話。
還是語音信箱。
我轉身回到倉庫。
“名字！”一名女兵對我喊道，等認出我後，她的語氣緩和下來，“噢，不好意思，先生，請進來吧。”
在前麵幾撥汽車抵達幾分鍾後，隨即是平民如洪水般蜂擁而來——源源不斷的汽車接連趕來，車後揚起陣陣沙塵。家長們帶著號啕大哭的孩子擁進倉庫，人頭攢動，現場陷入一片混亂。
士兵將人群分成六組，在倉庫內平均散開，並告訴他們堡壘已經準備完畢，大家馬上就能去到下麵，不聽從指揮的人將失去資格。我知道這是謊言，堡壘根本容不下那麽多人。
隨著時間流逝，巨大的倉庫開始變得燥熱起來，身體的熱量和恐懼讓所有人心急如焚。我們要留多少人死在上麵？但還有別的辦法嗎？難道告訴他們真相？那會導致無法控製的騷亂，讓所有人都無法安全進入堡壘。
福勒一家也趕到了，他們麵容憔悴，憂心忡忡。他的妻子和兩個孩子率先趕到電梯，福勒則停下腳步向我問道：“你怎麽還在上麵？”
“我在等亞曆克斯。”
他看了看手表：“別等太久了，還有二十一分鍾。”
“嗯，我知道了。你知道它們會墜落在哪兒嗎？”
福勒的表情證實了我最壞的猜想，七號營地將會受到直接衝擊。
“還有哪裏？”我問。
“卡斯比亞，太平洋聯盟中央司令部，還有新柏林、倫敦和亞特蘭大。”
我不知道那些地方是否有地堡，據我猜測應該沒有。他們專注於地上的重建，如此一來勢必會造成毀滅性的傷亡。
“別等太久了。”福勒邊走向電梯邊說道。
在短短的時間內，我的團隊成員也陸續趕到。先是格裏戈裏，然後是趙民和田中泉。最後是哈利，他看起來較為平靜，可臉上難掩憂鬱的神情。即使在“和平女神號”上麵對最陰暗的情況時，他也一直保持著樂觀。現在他看起來很挫敗，隻是在我肩上拍了拍，然後朝電梯走去。
我還在撥著亞曆克斯的電話，但他依然沒有接聽。
還剩十二分鍾。
格裏戈裏回到地麵，站在我旁邊看著眼前焦急等待的人群，其中一些小孩已經躺下想要睡覺，多數大人則聚在一起小聲交談著什麽，眼神時不時瞥向軍隊和通往電梯的入口。
“你在等誰？”格裏戈裏問。
“亞曆克斯，你呢？”
“莉娜，我們收到消息後，她就跑去了辦公室。”
“為什麽？”
他搖著頭說：“她為百夫長無人機準備了一個新程序，她覺得以後能派上用場。”
“她一定能及時趕到的。”我安慰道。
我們兩人就這樣盯著陸續趕來的汽車，希望車門後麵是自己摯愛的家人。
麥迪遜一家已經趕到了，他們朝電梯口跑去，士兵核實他們的身份後護送他們上了電梯。這引起了其他人的憤怒和不解，他們在倉庫地上坐成一團，等待著輪到他們。
麥迪遜抱了抱我：“謝謝你打的電話。”
“沒事。”
“艾瑪呢？”
“她和艾莉已經下去了。”
他們離開後，我看了看手機。
還剩七分鍾。
突然人群中有人大聲喊道：“下麵位置根本不夠，他們想把我們留在上麵。”
人群越發躁動，不停有人尖叫，朝我們問著各種問題，我們安撫的話全被刺耳的聲音淹沒。包括小孩，他們一個個站起身慢慢向前移動，領頭的用手指著士兵，後者已經舉起步槍瞄準人群。
人群不斷朝我們擠來，最後終於失去控製。混亂爆發了，人們朝我和格裏戈裏身後的電梯狂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