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用心良苦

匈牙利·布達佩斯

楚驍諭躺在酒店浴缸裏泡溫水澡,身體放鬆的同時,滿腦子都在過下個會議的PPT內容。

手機震動了兩次。

楚驍諭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助理阿直發來的一條熱門視頻:七夕佳節日,來自單身汪酒店門前的示威!求酒店負責人心理陰影麵積……

“這次標題黨的視角還算有新意。”楚驍諭隨手點開視頻內容,快進了兩次,發現人行道的一個路燈下有個帳篷。

楚驍諭正詫異“這是什麽鬼”的時候,鏡頭一下子轉向另一邊。距帳篷不遠處,有一座音樂噴泉,音樂噴泉正對麵則是本市最奢華的酒店——耀美國際酒店。這座酒店的負責人正是楚驍諭本人。

此刻楚驍諭正不爽地盯著屏幕,這人出門前腦袋是不是被門擠了?竟敢在人家酒店正門前安營紮寨!

楚驍諭立刻撥了阿直的電話,電話剛接通,手機裏立即傳來慌張的聲音:“老——老——老大,我該怎麽辦?”

“保安呢?我留你在國內幹嗎的,下次這點小事再解決不了,辭職報告直接放我桌上,滾蛋!”楚驍諭臉色愈發陰沉,阿直跟了自己兩年怎麽還是經不起一點風浪。

“可是老大,您說的……不對吧?”阿直扶了扶銀灰色邊框眼鏡,態度突然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我說老大,視頻的內容您看了嗎?”

“有話說,跟誰賣關子呢!”楚驍諭蹙著眉,口氣明顯不耐煩。

“老大,後麵2分53秒的時候,您沒看出來帳篷的主人是誰嗎?”阿直恨不得把手伸到人在異地的楚驍諭麵前,幫他把視頻定格到具體位置。

楚驍諭狐疑地重新放了一遍視頻,在2分53秒的時候,單身女人紮好帳篷、鑽進去時露了個臉,楚驍諭迅速按下暫停鍵——那張叫人朝思暮想的臉被定格在一瞬間。

楚驍諭忍不住叫道:“都三歲?”

不敢相信,都曉白竟在短短數日間,淪落到此種地步。楚驍諭的眉宇間怒意盡顯,問道:“阿直,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她遇到什麽事了?”

“老大,我剛查到都小姐好像被男友劈腿了。今天不是情人節嘛,她的前男友帶著新歡來咱們酒店開房,都小姐怕是聞訊來鬧事的。”阿直規矩地回應道。

“就憑仲廣東那副德行,也敢做對不起都三歲的事,他是向天借的膽嗎?”楚驍諭眼底迸射出令人窒息的寒意,轉瞬又想起視頻裏都曉白微醺的眼神,他又壓抑著怒氣吩咐,“人醉成這樣了能鬧什麽事,馬上開間房帶她去休息,叫人準備些醒酒湯和好消化的食物送去,另外再做些甜品吧,吃了心情應該會好些。”

楚驍諭按著忽然陣痛的太陽穴,得出哭笑不得的結論:要不是酒壯人膽,都三歲絕對不敢這樣恣意妄為。

“老大,您也知道現在是旅遊旺季,更何況今天是七夕佳節,‘地主’家也沒多餘的房間了呀!”阿直抓了抓頭發,表情很是苦惱。

“阿直,替我敲一下你的頭好嗎?幫我聽聽看有沒有回音。”楚驍諭的聲音聽起來出奇的平淡。

“老大……”阿直很委屈。他覺得自己流年不利,是不是犯了太歲。

楚驍諭罵道:“杲天直你白癡啊!你的腦袋是擺設嗎?跟我混了兩年,腦子還是十成新,像沒用過一樣!我楚家是開酒店的,我堂堂楚家二少的人想住店,難道還要去別家開房不成?帶都小姐去我私人套房!”

“老大您說得對呀,我怎麽沒想到呢!”阿直推了推眼鏡,附和著嘿嘿笑道。

在這個資本家二世祖的眼裏,大部分人都是沒腦子的吧!這樣一想,阿直頓時感覺自己整個人輕鬆下來。跟了楚驍諭兩年之久還沒被炒魷魚的杲天直,對付難伺候的楚驍諭,自然有他的相處之道,那就是臉大、心細樂天派。

“對了,阿直,仲廣東帶了什麽人過來?”

“啊?那什麽……那個”阿直的心髒突然漏跳了一拍,欲言又止講不出口。

“別吞吞吐吐的,說!”對付阿直這個膽小鬼,聲音稍微大一點,他就了。

“是——”阿直停頓了一秒鍾,回道,“麥菲小姐。”

阿直聲音小到幾不可聞,楚驍諭還是聽到了出人意料的名字,腦海立刻浮現出床笫間翻雲覆雨時,那令人銷魂的女人。

“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楚驍諭眯起眼,無奈地自嘲,“阿直,安頓好都小姐,再想辦法讓那對狗男女留在酒店,其他事情等我回去處理。”

掛斷電話,楚驍諭頂著16厘米長的空氣劉海,**著上半身走出浴室,此時此刻他腦袋裏的PPT內容,早已被打亂得七七八八。

在女人問題上,楚驍諭自始至終就是個人渣,為他哭過、醉過、自暴自棄的女人更仆難數。楚驍諭不是不懂憐香惜玉,他隻是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都曉白身上。對於那些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甲乙丙丁,他善後的手段都是在分手費後麵多加個零,顯然麥菲也沒能幸免。

依稀記得一個星期前送麥菲分手禮時,她的眼神陰鷙,張開紅唇厲聲說:“你竟然敢耍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都曉白什麽居心!你以為你默默付出,都曉白就會對你另眼相看?別傻了,楚驍諭,你的所作所為到最後隻能證明你是個徹徹底底的白癡!”

楚驍諭被戳得鮮血淋漓,猛灌了杯烈酒麻痹自己。

“楚驍諭,你聽好了,我麥菲可不是吃素的,老娘我今天得不到的,你們今後誰都別想好過!”這是麥菲兩年以來,第一次在楚驍諭麵前失控,哭得稀裏嘩啦,眼妝全都花了,醜得她都不忍心看鏡中的自己。

楚驍諭不得不承認,麥菲確實有些手段。

楚驍諭從冰箱裏取出一瓶礦泉水喝了大半瓶,然後在電話裏吩咐助理肖坤將明天早上的會議提前至下午6點,並叫肖坤預訂了今晚回國的航班。重新坐到沙發上,楚驍諭迫使自己鎮定下來,迅速翻閱起下午會議的要點。

再有半小時會議就開始了,助理肖坤已經在門外等候,楚驍諭整裝待發正要出門,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低頭一看又是阿直打來的。

楚驍諭隱約有種不妙的預感,問:“什麽事?”

“老——老——老大不好了,都小姐不見了!”阿直急得額頭流汗。

楚驍諭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前腳剛打理好的頭發又被抓得完全沒了章法。

楚驍諭壓住要爆發的怒火,穩定一下情緒,才開口說:“你去監控室調監控,一發現都小姐,立刻安排人手去找!另外不要驚動其他顧客。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是我的意思。快去!”

掛斷電話,楚驍諭踏出酒店房間。他思來想去,還是給身在國內的王卿峰打了電話,他們的通話內容永遠是以“峰哥,無論如何這次你得幫我”開頭。

此時王卿峰正受邀參加一個慈善義賣晚會,晚會的地點剛巧在耀美國際酒店。

事實上王卿峰本不打算出席這個慈善義賣晚會;他不喜歡熱鬧,對這些觥籌交錯的局子十分反感,不過今天他有不得不來的理由。

電梯停在11層宴會廳,王卿峰被侍應生引入晚會內場,他的目光開始在人群中搜尋目標人物,耳邊時不時傳來一陣聒噪聲。

“哎呀,快看,這不是風擎文藝出版社的王總嘛!您百忙之中還能撥冗蒞臨,真是讓我這晚會蓬蓽生輝呀!”東道主餘翱翔熱情地握緊王卿峰的手。

王卿峰雖然是個生意人,卻一直自詡是個讀書人,一向討厭應酬。他表麵上不失禮貌地點頭微笑,實際上卻連嘴巴都懶得動一下。

在靠近主席台的位置,楚驍捷正在和兩個生意夥伴談笑風生。他一轉身便見到王卿峰被餘翱翔纏住。他正準備去找王卿峰,王卿峰就快速離場了。

楚驍捷眉頭緊蹙,和生意夥伴碰杯,連幹了兩杯紅酒,才得空兒撥通了王卿峰的手機。

“去哪兒了,為什麽不來找我?”楚驍捷言語間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快。

聽出對方在鬧情緒,王卿峰也是氣不打一處來,怒氣衝衝地說:“你們倆兄弟是怎麽了,一個拖我來撐場,一個叫我給人當保姆,真不曉得我上輩子欠了你們什麽,要被你們一大一小呼來喝去!”

楚驍捷懶得替自己開脫,一個瀟灑不羈的身形站在落地窗前,搖晃著紅酒杯,避重就輕地轉移話題:“嗬,卿峰兄給誰當保姆去了?”

“不可說,”王卿峰為人豁達,連小報告都打得隨性至此,“總之是你弟惹的債,求我去幫忙擦屁股!”

“敢讓卿峰兄替他跑腿,我看這小子是又欠收拾了!”若是往日,楚驍捷這話裏或許有一半是調侃,不過今天他心裏確實窩了股火。

“叮——”的一聲,停在頂樓的電梯門開了。

王卿峰將修長的腿邁出電梯,悠悠地表達歉意:“今天算我爽約,等有空兒再補償你。先這樣,拜!”

楚驍捷將視線轉向窗外的霓虹,偌大的玻璃窗上映出他清冷的麵孔。

王卿峰把手機收進口袋,逐漸收回臉上的笑意,推開天台安全出口的大門,隻見四五個人在角落裏麵躡手躡腳,好像還在小聲嘀咕什麽。

王卿峰走到一夥人身後,沉聲問:“那邊什麽情況?”

阿直說:“王總,您總算來了,今天您可得救救我!”

王卿峰被逗樂了,說:“你家老大不是讓我救都曉白嗎?你湊什麽熱鬧呢?”

“都小姐真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下一個見閻王的就是我杲天直了。王總,您快出手救救我們吧!”阿直急得眼淚差點掉下來了。

王卿峰忍住笑意,拍了拍阿直的肩膀,示意他們回避一下。

王卿峰怕嚇到對方,輕喚了一聲:“曉白?”

都曉白坐在天台的圍牆上,剛丟掉一隻空了的易拉罐,因酒精作祟整個人顯得目光呆滯,愣怔了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曉白,是我。”王卿峰又輕聲重複一次。

都曉白這才發現原來有人叫自己,聲音聽起來還有些似曾相識;她緩慢地轉過頭看向王卿峰。

隻見王卿峰一身米白色西裝,長身玉立在天台一角,在柔和的燈光下,溫潤得像位翩翩公子,年近三十五歲的臉上未曾留下歲月的痕跡,可見歲月從來不會對長得好看之人下手太重。

“領——導,你怎麽來了?”看清了來人是自己的東家,都曉白委屈地嘴一撇,“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王卿峰向來心軟,見不得女孩子哭。他慢慢靠近都曉白,佯作輕鬆道:“才幾天不見,怎麽混得這麽慘,你也學人家炒股了?”

“什麽啊?”都曉白被問得莫名其妙,眼淚“吧嗒、吧嗒”地掉落。

“看你這狀態,應該輸了不少錢吧,要不然幹嗎一副‘天台見’的模樣?”

“領導,我一窮二白的哪有錢炒股。”都曉白這才搞明白他講的什麽梗,幹笑了兩聲,笑著笑著突然嘴一咧,畫風一轉又號啕大哭了起來,“我失戀啦!仲廣東這個渾蛋,他居然背著我勾搭別人……嗚哇!”

說到一窮二白,王卿峰就氣不打一處來。業內人都知道跟著王卿峰混的人都名利雙收,單單這個都曉白爛泥扶不上牆。王卿峰不好在人家失意的時候落井下石,隻好順著她的話題繼續:“想不到你還真有男朋——”

王卿峰話未說完,隻見都曉白噘著嘴、眼睛直勾勾地瞪著他,嚇得他生生把後麵的話咽了回去。

“我為什麽不能有男朋友了。他對我可好了,上大學的時候我暗戀了他兩年,追了他兩年,我一直以為該我的一輩子都跑不了,想不到、想不到他居然劈腿了……這對狗男女一定不得好死!”都曉白最後一句罵得歇斯底裏,躲在安全門後的阿直聽得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王卿峰挨著失戀女酒鬼坐下來,不客氣地開了一罐啤酒,“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都曉白眼巴巴望著自家老板,小心翼翼嘟囔道:“領導,那是我掏錢買的酒,六塊五一罐呢!”說完,還打了個酒嗝。

“有必要跟你的上司這麽斤斤計較嗎?”王卿峰蹙了下眉,“這麽小氣,怪不得他們背後都說你沒前途。”

話雖這樣說,王卿峰還是挺喜歡都曉白的酒後真性情。

“世人都說愛情是好東西,我卻說愛情最不是個東西,誰先愛了誰就是孫子。就像我們簽署合同時的乙方,永遠被甲方牽著鼻子走,但是試問哪個甲方不是從乙方起家的呢。所以別灰心,合同總有到期的一天,到時你一定會遇上被你牽著鼻子走的乙方!”王卿峰本想用自己的思路開解姑娘,說完他又想起自己和楚驍捷之間,誰才是甲方,誰又是那個孫子。

“領導不用擔心,我隻是失戀,還不至於生無可戀。”都曉白明白這個理,她隻是一時間想不透,不過她還是很感激王卿峰的安慰,“對了,這個時間您不會剛巧路過這兒吧?”

“還不是乙方求我……”王卿峰正說著,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把手機遞給都曉白,“喏,你孫子來電話了。”

都曉白已經沒之前哭得那麽凶了,她抹了把眼淚,呆呆地接過手機,隻見屏幕上顯示“楚小弟”三個字,然後聽到電話裏熟悉的聲音,竟莫名感覺到安心了些。

“都三歲,你聽不聽得到我說話?你怎麽樣,你好不好?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楚驍諭站在合作公司的會議室門口,整張臉寫滿了擔心。

“我當然聽得到你說話。我是失戀了,又不是聾了。”都曉白情不自禁地樂出了聲,“別擔心,我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楚驍諭仿佛在寬慰自己似的重複了兩遍,然後尷尬地笑道,“你看我這不是關心則亂嘛。那你現在怎麽樣,吃過東西了沒有?”

“我腦袋暈暈乎乎的,感覺好像是吃過了,記不太清了。”都曉白吐了下舌頭,雖然已經是奔三的人了,可一遇到事情還是慌張得像個孩子。

感覺都曉白狀態恢複了不少,楚驍諭揪著的心總算落了地。他忍不住調侃說:“真是服了你,酒量又不大,幹嗎喝那麽多?不就是失戀,多大點事!”

“站著說話不腰疼,失戀的又不是你——”都曉白話講了一半,就訕訕地收了回去,場麵突然異常尷尬。

“你不用瞞著,麥菲的事我都知道了。”楚驍諭不忍心告訴都曉白,麥菲是因為被自己甩了,才利用都曉白來打擊報複自己的,故而避重就輕地說,“我長這麽大沒讓我媽操過心。唯獨我十三歲那年,她對我說:‘讀書時你得談一次戀愛,失一次戀,你就知道那種酸澀的沒有結果的感情叫做初戀。如果你三十歲還沒失戀過,那麽突然的打擊太沉重,你會受不了的。’這麽看來老太太還是挺有先見之明的。同樣是失戀,哥們兒這心態,能強大到讓對手害怕!”

“哪有這種事也要比較的。”都曉白嘴裏說著,心裏卻明白楚驍諭的用心良苦。

“哈哈,也是,你說你當初是有多想不開,非要拉著一個不夠愛你的人,談一場死去活來的戀愛?”楚驍諭藏在心裏許多年的話,終於有一天說出了口。

都曉白驚呼楚驍諭的見微知著,眼淚卻似斷了線的風箏汩汩滴落,雖然這結局太過悲慘,但她還是回了一句:“無論如何,我還是想感謝曾經擁有過的愛情!我要敬酒!”

都曉白撿起地上的啤酒罐,舉起來,大聲喊道:“來啊,一杯敬天!一杯敬地!一杯敬過去傻乎乎的自己,這麽久以來辛苦了,為了負心人賠了最好的年華,但是感謝你——還能鼓起勇氣麵對新的一天,謝謝你都曉白!”

王卿峰在一邊護她周全,見她這副模樣,哭笑不得:傻姑娘,哪有人自己敬自己酒的!

楚驍諭在電話裏聽到她的哭聲,此刻也能體會那種心如刀割的感覺——愛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又何嚐不是在步你的後塵呢?

嚴陣以待的肖坤在一旁沒完沒了地咳,這已經是他第三次提醒這位楚少爺,會議延遲快一個小時了。

楚驍諭回以一個殺人的眼神,嘴上卻以溫柔的口吻說:“都三歲,你要記住,天塌了還有哥們兒頂著呢!這兩天什麽都別想,在酒店裏挑最貴的房間住,點最好吃的東西吃,全當度假了,等我忙完馬上回去陪你!”

“這家酒店是黑店,‘龍門客棧’知道嗎,貴得要死,你當我家有礦啊!”都曉白抓著一頭亂發,翻了個白眼,依著天台的圍欄說,“我是抽風才進來的。”

“這個你就不要擔心了,回頭我安排酒店把賬單寄你領導,身為領導在員工的非常時期,這點福利還是該給的。”楚驍諭壞心眼兒地笑。

“我不管了,先不跟你說了,我還有幾瓶酒的任務,喝不完浪費。”

“好,實在喝不完別勉強啊!”楚驍諭知道在這個時候勸也沒用,於是交代阿直看好都曉白,然後進會議室開會。

計劃不如變化快,都曉白怕自己花錢買的酒都進了領導的肚子,幹脆一隻手拿一罐,一會兒的工夫幾罐啤酒就下肚了。

都曉白喝得快,醉得也快,王卿峰見狀趕緊和阿直搭手,把都曉白送回客房。醉酒的都曉白被兩個人攙著都不老實,在酒店走廊裏邊唱歌邊橫衝直撞;快到楚驍諭的909專屬套房前,都曉白不小心撞了一扇客房門,把門牌號上稍有鬆動的“6”調了一個個兒,就這樣906室變成了909室。

負責9層的工作人員去了布草間,留下剛上班對工作環境尚不熟悉的新人,結果新人見到這種場麵立刻手忙腳亂,也沒發現問題就開了門。

幾個人手忙腳亂地把酒瘋子按在**,服務人員幫忙把帳篷等物品收到櫃子裏。見都曉白倒頭就睡,王卿峰和阿直才帶著人安心地離開。

過了不到5分鍾的時間,負責9層的工作人員經過這裏時,發現房間掛牌因鬆動而反了,於是立刻把門牌重新擺好。

此時都曉白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翻個身的工夫就掉地上了,睡冷了就貓到床底下,蜷縮著身體繼續睡。

帶著麻豆直奔機場出口的古琛,剛好與舉著接機牌的特派助手擦肩而過。古琛打了個車離開機場,司機大叔幫忙裝好行李。古琛把酒店地址遞給司機,曆經了不斷的堵車後,一人一貓終於安全到達酒店。

古琛拿著906室的房卡推開房門,隨手將行李扔在客廳裏,在洗澡前給麻豆叫了份金槍魚,然後自己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洗完澡,古琛特意叫客房服務醒了瓶紅酒,一邊研究本次案件的電子檔案,一邊喝酒,直到夜闌人靜倦意襲來時,才回房間上床睡覺。

就這樣一人在**,一人在床下,古琛和都曉白兩個人陰錯陽差地“睡”在了一起。

唐彧聯係酒店得到了古琛入住的消息。他之前聽說接機的人沒有接到古琛,便開始電話、短信、Email各種聯係,但都沒回應。陳宇陽親自帶人去找了一圈也沒找到,聯係機場方麵也隻是查到古琛獨自離開的視頻,所有人亂作一團。

就在唐彧準備訂機票飛中國的時候,突然想起跟酒店聯係。當得知古琛果然已經入住酒店,唐彧氣得差點吐血,但是轉念一想他又不是正常人,何必跟個瘋子計較呢!平安就好,平安就好,等他睡醒了自然會跟自己聯係的。

唐彧想通後,恨不能給自己一巴掌:你還敢再賤點嗎?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麻豆便睜開了眼,然後不安分地在客廳裏跑來跑去。小家夥爬上床,用肉爪子拍打主人的下巴叫主人起床。

由於昨晚一夜電閃雷鳴,古琛睡得很不安分,被麻豆吵得沒辦法,幹脆用手掌按住貓;麻豆掙紮了幾次,眨巴幾下眼睛又睡著了。

等客房服務員送來早餐的時候,古琛才想起來還沒跟老唐報平安。

古琛拿起手機一看,裏麵三十多個未接來電、二十幾條短信,還有幾封電郵,大部分都是唐彧的,其他的未知來電應該是陳宇陽那邊的;忽略掉其餘沒用的信息,古琛直接回了唐彧的電話。

此刻位於北美的唐彧正躺在**補眠,連續加班再加上古琛玩失聯,以至唐彧連續三十多個小時未合眼了,就在他睡意正酣的時候,手機震耳欲聾地響了起來。

“喂……”唐彧慵懶地嘟囔了一句,想要睜開惺忪的睡眼,可是抵不過困意便放棄了。

“我到了,老唐。”古琛輕鬆打個招呼,又後知後覺道,“嗯?你在睡覺,通常這個時間你不應該在酒吧泡妞嗎?”

聽出是古琛的聲音,唐彧頓時睡意全無,之前的種種擔心和怒意瞬間爆發:“古琛,你個渾蛋,你知不知道你失聯了整整17個小時,陳宇陽帶著人都快把瞳城翻遍了,把我們都折騰死了你就滿意了是嗎?”

古琛表示很委屈:“明明是他們自己人不守時,怎麽怪起我來了。”說完古琛趕緊把手機遠離耳朵,下一秒話筒果然傳來刺耳的吼叫。

“是他們遲到,他們有錯在先,可昨晚的大雨你也看到了,路況不佳全市都在堵車。人家姑娘沒轍冒著大雨跑著趕過去的,結果等半天人沒接到,還以為你出什麽意外了,嘖嘖!”

古琛把手機放在洗手盆旁,邊刷牙邊聽唐彧嘮叨:“人家姑娘一直在哭——喂,阿琛,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嗯嗯,聽到了。”古琛大著舌頭回話,“老唐,你冷靜點,氣大傷身。”

“何止傷身?再這樣下去早晚被你氣死!我問你,落地了不會報個平安嗎?”唐彧拿起床頭櫃上的杯子,將杯裏的水一飲而盡,“我告訴你,再有下次,我叫人開了你的腦袋,在裏麵裝個追蹤器!”

“嗯嗯,不敢了。”

難得古琛服軟,唐彧心滿意足地下令:“你先收拾下,我叫老陳安排特助一小時後去接你。”

“好。”

一小時後門鈴聲果然響起;古琛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身材高挑、模樣清秀的女警察。

“請進。”古琛側身將女警察請進門。

“古先生您好,我是專案組的覃茵茵,在調查本次案件的這段時間裏,由我全權負責您的衣食住行。另外,您有任何工作上的需要都可以吩咐我。”覃茵茵說話幹脆利落,烏黑的大眼睛看上去特別有神。

古琛微微點頭,突然提出個問題:“覃小姐喜歡小動物嗎?”

“啊?”覃茵茵狐疑地看向提問的男人。

古琛沒有重複提問,他在等答案。

“還好。”

覃茵茵話音剛落,古琛就把貓從門後麵抓起來,送到女警察的懷裏,說:“那就麻煩在我回來之前,幫我照顧好它。書桌上有便箋,有什麽疑問去裏麵找答案,先這樣。”

古琛站在落地鏡前,一邊整理襯衫,一邊對自家貓君叮囑:“麻豆,你給我乖乖待在這裏,不許淘氣,不許欺負漂亮姐姐,OK?”

古琛叮囑完,便拎著手提包大步推門離開了,套房內留下了一臉不知所措的女警察。

“哎?”

“喵!”

“那個,你好。”

“喵…”

“請多關照。”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