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招惹我

蕭紫把車開走了,溫敬要去宏遠大飯店得走上一個小時,小叔原本打算騎摩托車帶她去,可因為前一陣子在家幹活摔傷了腿,到現在走路都還有點不利索,更不用說騎車送她了。於是轉了圈後指著人群裏的陳初,讓他幫忙送一送,回來正好留這吃飯。

陳初拍著屁股從地上爬起來,剛要接過小叔手裏的鑰匙,兜頭就被一個工袋砸中,手忙腳亂地抱在懷裏,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他們落在後院的幹活的家夥。他朝周褚陽幹笑了兩聲,連連保證再也不這麽粗心大意了。

那工袋要是丟了,裏麵的家夥重新買整了好說也得要個一千塊。先前他和阿慶已經丟了套工具,這套還是新的,才買沒多久,又是周褚陽出錢讚助的。

就這麽被打岔的功夫,小叔裏麵的鑰匙就莫名其妙到了周褚陽手裏。他看了眼帳篷下橫七豎八的男人們,徑自朝摩托車那走去:“我來送她,你們留這休息,晚上吃的喝的都算我頭上。”

“陽哥,這算踐行嗎?”阿慶扒著車頭問,“那你可得回來,我上回沒喝過你。”

人群裏有人笑:“你喝得過誰了?那次和蕭總拚酒不也沒贏。一大夥兄弟幫襯著,連個女人都沒喝趴下。”

阿慶立即紅了臉,和那人較起勁來。周褚陽看了會,招呼溫敬坐上車,把她的包掛龍頭上,看了眼裏麵的紅酒沒說話,把包的拉鏈往一邊拉去,恰好兜住瓶頸。

溫敬站在一邊看自己的裙子,這長度有點危險啊……嘴唇抿了抿就這麽笑起來,自發地摟住周褚陽的腰,這回動作熟練了些,小指一劃,撫過她之前掐他的部位,明顯感覺他的身體更僵硬了。

溫敬不動聲色,手從他前腰伸過,緊緊抱住,另一隻手將裙擺壓在了腿下麵。

這邊幾個人看著她的動作,又看看前麵的男人,都掩不住笑,於是一大群愣頭青就這麽呆呆地注視著她被周褚陽帶走,那眼神既是羨慕,又帶著說不出的愉悅。

她實在想笑,也沒忍住就笑出了聲。

“早知道是這結果,剛剛就不使勁調戲你了。”她若有似無地往他靠。

周褚陽不舒服,被她的動作弄得口幹舌燥,一隻手得了空擰住她的胳膊:“別亂動。”

“你大聲點,我聽不見。”

他無奈,把她的胳膊重新放下來,離原先的位置遠了些,溫敬笑得更開懷。九月裏的天還悶熱著,山後的晚霞紅了半邊天,他騎著摩托車風馳電掣,風吹得他發尾揚起來,白色汗衫裏透出股熱氣,帶著絲汗味撲到她鼻尖,不是很清爽,但也不難聞。

她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不著頭腦地想象出一幅畫麵,一幅跟著男人去流浪的畫麵。

“你整天請他們吃飯,還有錢娶媳婦嗎?”她突然好奇地問。

周褚陽覺得好笑,迎著風眉眼動了下:“大概有。”

溫敬動了動嘴巴,有什麽想說的最後還是沒說,輕輕一笑,什麽都算了。摩托車速度快,大概有十幾分鍾就到了。他把車停在路邊,指著某個方向給她看,那裏就是宏遠大飯店。

溫敬跟著他的視線往那頭看去:“怎麽不把我送到門口?”這麽問了句,她已經踩著腳踏跳下來,卻沒注意車旁邊的磚頭,冷不丁被絆了下,整個人都往路那邊的樹叢裏栽進去。

周褚陽踢著單梯穩住了摩托車,另一隻手急急忙忙去拽她,往後退了幾步才站住腳,最後的姿勢就是把她整個人抱在懷裏,自個抵住路邊的樹。

溫敬以為自己要摔趴了,這一嚇心跳得急速,落到他懷中還是沒反應過來。好半天意識到什麽,抬頭看他。

剛剛還在想什麽都算了吧,現在忽然不想就這麽算了,也算不了。

“周褚陽。”她叫他的名字,手搭在他腰上,“過兩年再結婚,好嗎?”

他盯著她,像是要把她盯出窟窿般,目光凶狠,毫不留情,好半天麵無表情地說了句:“別招惹我。”

宏遠大飯店是當地最大的飯店,服務生把溫敬帶到四樓一個包廂。整個四層都是商務包間,裏麵都有牌桌和歌廳。她在門口大致問了下服務生,知道裏麵的人才剛剛招呼走菜,這個時間卡得還算微妙。

她把手機關機揣兜裏,深吸了一口氣,微笑著敲門。沒一會聽見裏麵的腳步聲,門從裏麵被拉開。以前跟人應酬養成的習慣,進門之前總要虛晃著打量下裏麵的環境。這麽一瞥也就了然了,門邊站著四個男人,西裝革履不苟言笑。桌子邊上坐著五六個男人,穿著都很休閑,正在談笑。最中間的男人皮膚黝黑,不是中國人,但也看不出具體國籍。

她簡單地分析了下,判斷自己應該是進錯了包廂,剛想往後退,來開門的人做了個請的姿勢:“溫總,等你很久了。”

溫敬將信將疑:“你們是?”

“你好,我是飛希德的總負責人,傑克。”主座中間那人起身朝她走過來,友好地露出一口大白牙,隻是中文說得斷斷續續,很是不熟練。溫敬斷定了,應該是美籍黑人。

她定定神,知道自己不是來錯了地方,而是早有人設好了陷阱等她跳進來。她鎮定地朝對方笑笑:“你好,我是溫敬。”

“久仰溫總大名,東澄實業這幾年發展實在迅速,我們好幾次都想和貴公司合作,卻一直沒找到機會,好在這個項目把我們聚到了一起,見到您很榮幸。”傑克身邊的中國公關經理客氣地同她寒暄,溫敬卻不太喜歡這種場麵。

她躲開經理遞過來的酒,微笑道:“實在不好意思,今晚還有其他應酬。”她看了眼手表,“你看,已經七點了,遲到太久不好,我這就先行告辭了。”

她轉身往外走,那公關經理疾步追上來,朝她眨眨眼睛:“溫總,不會耽誤您太久時間,負責人隻是想和你談談合作的事情。”

溫敬對這個看起來有些玩世不恭的公關經理的一些表現簡直摸不著頭腦。

“看來貴公司對這個項目誌在必得,我是否該考慮解約,將這大好機會留給你們?這是總負責人今晚設下鴻門宴的初衷嗎?”

“不是,溫總,您誤會了。”他露出一口大白牙微笑。

“那是什麽?如果貴公司是想和我談其他合作,大可以再約恰當時間,不急在這一時,對嗎?”

公關經理有些語塞,詢問式看向傑克,後者在翻譯的快速解釋下明白了眼下的情形,笑著解釋:“溫總很有個性,我很欣賞,今晚是我們失禮了,我向你賠罪,好不好?”

他一口喝進小半杯白酒,溫敬神色稍緩,但還是表示不願多留。傑克理解,兩杯酒後與她約定了其他時間,放她離開。誰知溫敬剛要出門,一人就直衝進來,神色慌張道:“老大,外麵來了些人。”

那人用眼神示意溫敬,似乎不方便直說,公關經理立即大駭,傑克神色也變了又變,一下子整個包廂都安靜下來,隻聽得飯店大堂一陣歡聲笑語,有人提到市局的名字。

溫敬小心翼翼地往外挪步子,傑克回過神來,大喊:“抓住她!”

門口的兩個黑衣人當即將製住她雙手。

“溫小姐,實在不好意思了。”

“你們究竟是誰?”

“我們沒有惡意,隻想借您的手,您的關係,趕緊把這個項目落實咯。東澄是整個華東華北地區最大的實業集團,您的父親和兄長都不是簡單的人物,要上麵下一個開工文書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溫敬怒吼:“你想的美!”她重心往下壓,反手一擰,對著一個保鏢的下半身就是一腳。那人吃痛鬆手,溫敬隨即將包裏的紅酒抽出來,狠狠地對著另外一人的頭抽過去,然後飛快地拉開門往外跑。

整個四層都很安靜,她沿著走廊大喊救命,大堂的人聽到聲音後**起來,她就奮力往前跑。當她看到前麵的走廊是死角時,後麵追她的人也很顯然發現了這一點,喘著氣放鬆了腳步。

溫敬轉過頭來看著對方,緩慢地往後退去。

那個公關經理無奈地攤手:“溫小姐,你至今沒有解約,想必對這個項目也是很感興趣的,我們目的相同,沒必要把事情搞得這麽複雜,是不是?”

“現在的局勢還不夠複雜嗎?”她諷刺地笑,“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們剛剛是想綁架我,以此達成不可告人的目的,對嗎?你們根本就不是飛希德公司的人!”

“溫小姐,我勸你還是跟我們走,我們老大脾氣不好,他不是那種會妥協的人。”

“好巧,我也不是。”溫敬抵著牆都到死角處,迅速調整著呼吸,“我死也不會跟你們走!”

公關經理有幾分煩躁,還要再同溫敬交涉,誰料左右兩側的男人卻不耐煩地衝上前,架住溫敬的胳膊,將她強行往回拖。溫敬想掙紮大喊,卻被他們堵住了嘴。走到一個拐角處時,旁邊房間的門忽然被撞開,一個人影衝了上來,和那三個男人迅速扭打在一起。這動靜不算小,很快那個包廂裏又走出兩個男人。

這時,飯店大堂的人也衝了上來。

溫敬趁亂跑進房間,進去之後才發現這是樓梯的暗門,她停頓了一下,很快就從暗門離開,沿著扶手往下跑。後麵的腳步聲追得緊,她根本不敢回頭看,隻是本能地逃離。也不知走到哪一層,後麵追上來一個身影,她下意識地往邊上躲,那身影卻直接拽住她的手,用拖的方式將她拉離開樓梯間,轉向二層走廊,挑了個沒人的包間擠進去。

門合上的刹那,溫敬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她劇烈地喘息著,嗓子冒煙般,卻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耳朵貼著門縫,隻聽外麵的腳步聲一陣有一陣無,非常雜亂無章。她的心就跟著聲音七上八下,一度提到嗓子眼處,一度又強迫式的冷靜鎮定。

大概過了有五分鍾,外麵安靜了。這個男人把裹在臉上的布巾拿下來,露出完整的輪廓。屋子裏幾乎是黑暗的,可她又分明看得清楚,那眼睛又深又黑,散發出危險的光芒,嘴唇抿成一條線,此刻正打量著她。

“他們是什麽人?”

“我不知道。”

“你來這裏見他們,會不知道他們是誰?”

溫敬臉色一沉:“我不是來找他們的!我想見上麵的人,可我被服務員帶到了那個包廂!他們自稱是飛希德公司的負責人,但很明顯是騙子!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是什麽意圖。”

她幾乎是把聲音卡在嗓子裏用最大力量的吼叫,對他表達了強烈的不滿。身體裏最後一絲害怕隨著這股力量的迸發也消失了,她徹底冷靜下來,用同樣的目光打量他。

“你怎麽會來?”

他不吭聲,溫敬邪笑,“你和這件事有關係嗎?”

“你進飯店之後,我看到有個人在門口張望了一下,等到服務生回來,他們又走到外麵,說了會話。直到幾輛車過來,那個人慌慌張張跑上去。我覺得不對勁,就跟過來了。”周褚陽解釋。

“那為什麽蒙臉?”

“我怕他們會找工程隊麻煩。”

一切都很合理,一切都滴水不漏,可溫敬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她沉默,扶著門站起來,後勁太大,她沒緩過來,一個虛軟差點又癱下去,周褚陽搭了把手將她抱住。

她沒有動,就這麽任由身體做出最直接的反應,貪戀著堅實和溫暖,恨不能沉溺在這份溫柔的靜謐中。她的手漫無目的地摸索,摸索到他的腿,往上遊走是他的腰,肌肉緊實,碰觸的地方無一不真實,不滾燙。

周褚陽麵無表情地任由她**,任由那雙纖細的手從怕癢的腰,撫摸到了胸膛,再往上是脖子,喉結,下巴。

幾天沒有刮胡子,那裏紮手,她的動作停頓住了,然後鬆手,不再往上。他若有似無地鬆了口氣,可心口卻悶悶的,好像被空氣填充了,越充越滿。

這個水蛇一樣嬌豔妖嬈的女人,好像在他懷裏睡著了。

他不由地蹙眉,一陣煩躁襲上心頭,手鬆了鬆,就見她的身體往下沉,嚇得喉嚨一緊,趕緊又撈住她。身子勾回來,細軟的手臂重新纏住他的頭,那隻會說話的手覆上他的眼睛。

最後一絲微光也消失了,他的世界徹底墜入黑暗。

風在淺聲吟唱,爬進門縫裏,木刺滑動地麵,不滿地跳走,又被風推進來,撞擊著他的褲管,堅硬的布料發出悶哼,又不為所動,於是木刺滾到了絲質光滑的裙擺上,在波浪一樣的褶皺裏愉悅滑動……每一寸靠近都被敏銳的五官放大。

終於到某一刻,他的頭腦炸裂一般,變成空白的影像,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她含住了他的嘴唇,輕輕碾壓。

周褚陽隻有一瞬的逃離反應,是將她的手扯下來,清楚地看見麵前這個女人,然後瘋了一般眼眶濕熱,什麽都沒有想清楚,就捧住她的臉深吻下去。

她的手撫摸在他的後頸,碰觸到他短而堅硬的頭發,手指插進發絲裏,好像能與他血肉相接。她整個人都在發熱,身體是熱的,手指和臉頰也是熱的,因為碰觸,熱的敏感而激烈。

“周褚陽。”她劇烈地喘著氣,“你喜歡我嗎?”

周褚陽單手攔住她的腰,頂胯將她往上一兜,將她整個人緊緊抱在懷裏。心裏挺複雜的,動作情緒都沒理明白就又吻住了她,渾身如火燒。

她和人應酬穿的衣服總是最合理的,既恰到好處展現出自己的魅力,又不會讓人有可乘之機,吃上一丁點的豆腐。周褚陽的手在她後背摸索了一陣都沒能找到一個攻入口,無奈作罷,兩個人身子貼著身子靠在角落裏喘氣。

“我那瓶紅酒值好大價錢呢,可惜了。”

周褚陽斜斜睨著她,擦了擦唇上的口紅:“這是什麽味道?”

溫敬不答反問:“喜歡嗎?”

“還行。”他點頭,嘴角帶點笑意。

這事動靜不小,宏遠飯店的人報了警,溫敬出去的時候警察局的人已經過來了。她大概了解了下情況,就被帶去警局做筆錄,周褚陽陪她一起。

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九點,周褚陽靠在警車上等她。沒有抽煙,姿態安靜,月光襯托得他棱角溫和,讓人安心。

“抓到那些人了嗎?”他上前兩步問。

“沒,警察到的時候人都跑光了,不過監控拍下他們了,應該很快就會被抓住吧。”溫敬有些累,找了個路牙子坐著。

“你有什麽打算嗎?”

“東澄不會撤資,這個工程得做下去。”

“你走吧。”他也蹲下來,蹲在她身邊,被月色包裹著。

溫敬輕笑:“走哪去?”她摸了摸他的下巴,胡渣刺手,她卻不厭其煩地一直摸,最後說,“我是生意人,能賺錢的事不會輕易放手,你看到這邊的發展了嗎?他們需要這個工程。”

周褚陽說不出話了,低著頭。

“那你呢?你有什麽打算?”

“回家。”他悶聲應,還是這個答案,溫敬一下子鬆開了手。

“娶媳婦嗎?”

他含糊地點點頭,朝外走開兩步站起來。

“一定要回家嗎?”

“嗯。”

“那給我手機號碼或者地址,可以嗎?”

他肯定地說:“不行。”

“你不能這樣。”溫敬換了個姿勢,雙手抱著膝蓋,聲音似乎要堵進心坎裏,又悶又沉,“你不能這樣。”

周褚陽說不出話來,就這麽幹站著。手抄在口袋裏,能夠摸到裏麵好幾截斷掉的煙頭,想了想還是摸出一根含在嘴裏。

打火機的光亮了一秒後又熄滅,最後隻剩下一個紅點在無人的小路上,黑暗的環境中持續搖曳著。

他抽了很久,抽到嘴巴苦澀無味時,那截煙也燒到了盡頭。他重新蹲下來,猶豫幾回後摸索著溫敬的臉。她臉頰很小,瘦瘦的,和她的身體一樣瘦弱,可他分明能感受到那身板裏的堅硬和強大。

他知道她是個聰明的女人。

他的手指很粗糙,撫摸在她光滑的皮膚上,那是一種不好受的滋味,可溫敬還是任由他摸了好一會。最後他把身子俯下去,沙啞地問:“可以嗎?”

不等溫敬回答,他已經再次貼住她的唇,找到她的舌頭吮吸著。

“你有多久沒碰過女人了?”

“很久。”

“這是什麽意思?”

喘息聲交疊著,街口映出交纏在一起的身影,親密,飽含虔誠。一遍又一遍,兩個人的身體都燒起來。他的聲音回**在幽暗無波的黑夜中,仿佛在穿透每一個時刻尖銳的風聲,就這麽飄到了她的耳朵裏。

“溫敬,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你了。”